第四章 覺醒皇女,皇子與伯爵與男性本能
鎧甲公主物語(鎧甲少女物語) 作者:葉村哲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決鬥結束後,已是夕陽西下的時刻。
魔王公主和第三皇女在學院的救護室裏接受細心的治療。
法娜·羅瑟表示她們不需要陪伴,所以把龍彥趕了出去。
龍彥無計可施,隻好在附近閑晃。最後因為肚子餓了,所以決定走向工房的學生餐廳。
這裏沒有庭園專用餐廳的優雅感,建築物是粗獷的石造建築。沒有菜色可以挑選,木盤的邊緣缺角,裏麵排列著宛如大眾食堂一般的木製長桌以及長板凳,但是龍彥並不討厭這些。
油燈的臭味雖然刺鼻,不過這種庶民的感覺,反而能夠令他感到安心。
正當他一如往常地帶著一臉認真的表情,但是內心卻滿心期待今天的菜色會是什麽,走向餐廳的時候——就被綁架了。
突然有人一把抓住他的領口,把他拉到學生餐廳旁邊的大樹後方。
她用暴力的手段把人拉過來之後,卻一臉若無其事地說:
「您好,《龍星騎士》大人。」
「你好,皇女殿下,你可以叫我龍彥就好。」
「既然你這麽說,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請你叫我克莉絲汀娜,不,請叫我克莉絲就好。」
「……你的傷不要緊嗎?怎麽在這裏亂晃?」
曾幾何時,克莉絲汀娜對龍彥的稱唿改成了比較親昵的『你』,龍彥有種非常不祥的預感,因此立刻轉移了話題。
「我的傷並沒有到必須靜養的地步,『鎧』——魔法真的很了不起呢。」
夕陽餘暉灑滿天空,樹葉迎風搖曳,背後的大樹拉著長長的影子。
第三皇女撩起她蓬鬆的金發,優雅地微笑。
她有著一頭縱向卷曲的金色長發、雷色的眼睛、豐滿的帝國級巨乳。
在方才和魔王公主的激戰中互相擊打的身體,現在穿著像是西裝外套的學院製服(胸口綁著蝴蝶結)。
而就像往常一樣,決鬥結束之後,她還是將軍刀掛在腰間。
忽然間,龍彥發現,她在決鬥之前的那種仿佛無底沼澤似的感覺消失了。不僅如此,她心中原有的那份緊張的感覺也不見了。
就像是擺脫了某種束縛,她的肩膀總算放鬆了。
她的微笑和舉手投足當中,再也沒有以往那種禮貌性的僵硬感覺。
克莉絲汀娜自然而優雅地微笑著說:
「我很開心,我已經很久沒有像那樣盡全力戰鬥了。」
「這樣啊,妮菲露堤雅看起來也很開心呢。」
「是的,總覺得現在心情變得很清爽了呢。」
她嗬嗬笑了出來,就像這個年紀的普通少女一般。
「我必須感謝公主殿下呢。」
「我知道了,我會轉告她。」
「我已經直接告訴她了,更重要的是——你。」
克莉絲汀娜以劍士的步法往前跨出一步,不著痕跡地縮短兩人之間的距離。她那雙雷色的眼睛散發出溫柔的光芒,凝視著龍彥。
為什麽呢?完全感受不到危險這件事,反而讓人覺得比什麽都危險。
「我也想向你道謝。」
「我沒有做什麽值得你道謝的事啊。」
「不,是你讓我睜開了雙眼。」
「那是什麽意思?」
龍彥真的一頭霧水。
但克莉絲汀娜似乎將龍彥的這句話當作是種謙虛,發出銀鈴般的可愛笑聲。
「就是我們在學院的走廊上第一次碰麵的時候。」
「啊,當時真是抱歉,我不小心把你寶貴的軍刀給折斷了。」
「沒關係,不,我反而應該感謝你才對。」
克莉絲汀娜當然不知道,龍彥其實在心裏暗自擔心會不會被要求賠償。
她微笑著輕輕將手放在西裝外套的胸口。
「因為你把我的迷惘和劍一起敲碎了,並且指示我一個新的方向。」
「……是這樣嗎?」
什麽迷惘啦、新的方向啦,到底是指什麽呢?龍彥完全不明白。
可是,她的心中似乎真的是這麽想。
「仔細想想,我也很奇怪。的確,皇族的尊嚴的確應該要維護,但是隻因為聽到別人說幾句壞話就拔劍,再怎麽說都太過分了。」
克莉絲汀娜揚起一抹落寞的微笑。
「其實,那天早上,我很難得收到了父王——皇帝陛下的信。信中說我的婚約已經決定了,當然,完全沒有問過我的意思。」
「這……」
對於一名年輕少女來說,這或許是個殘酷的打擊,但她是帝國的皇女。
尤其是在帝國這種非常重視表麵工夫的世襲階級社會,說得極端一點,皇帝一族也隻不過是為了讓帝國繼續存在的零件罷了。
龍彥用他在原世界的認知來理解克莉絲汀娜實際的遭遇。
「我本來以為我已經覺悟了。」
帝國的第三皇女說。
「我要求自己一定要做到皇女應有的樣子,以為自己已經成為了一個適任的皇女——然而,你卻一眼就看穿了我的迷惘。」
「我什麽都沒有看穿,是克莉絲汀娜你自己發現的。」
「謝謝你……你真是善良,還試圖安慰我。」
不,我真的什麽都沒有看穿。
克莉絲汀娜臉上的寂寞神色還是沒有消失,她很快就收起了笑容。
她靜靜地拿起掛在腰間的軍刀,將刀身稍微拉出一些。
剛才的決鬥中最後施展出的雷之一閃,將刀身完全燒焦了。
「『雷華』本來是我姊姊的劍。我大姊的劍術才華在我之上,過去曾被譽為『武神』的繼承者,但是……」
她低語道。
「姊姊在和我現在一樣年紀的時候,舍棄了劍。」
「劍術不需要練到比興趣更高的程度。反正劍隻能保護在它範圍所及之內的東西而已——身為皇族的一員,應該要為更多人民工作才對。」
「為了保護全帝國的人民,姊姊開始學習軍事以及法律,現在正在努力改良從二十年前的戰爭後就停滯的軍製以及帝國法。」
她靜靜地拔出了軍刀。
接著將燒焦的刀口對龍彥。
龍彥注視著克莉絲汀娜,而不是刀口。
麵對她如此嚴肅的苦惱,龍彥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她說道:
「『對不起,我做得太過火了』——我一直在思考你這句話的意思。」
就是那個意思。
拜托請你不要想太多——龍彥在心裏祈禱。
我是不是對克莉絲汀娜帶來了什麽深遠的影響?
龍彥的良心開始感到一陣陣刺痛。
「你早就看穿了對吧,我其實根本沒有辦法真正成為帝國的皇女——我直到此刻才發現這件事。」
原來那句話有這麽深的含意啊,我現在才知道。
不祥的預感愈來愈強烈,良心的譴責也愈來愈激烈。
龍彥無法想像她會做出什麽結論,但也隻能祈禱那會是個穩當的結論。
「正如你所看穿的,未來我沒有辦法舍棄劍。在和公主殿下決鬥之後,我就明白了。」
克莉絲汀娜仰望著龍彥的眼神中,浮現一種類似尊敬的神色。
接著,第三皇女將手中的軍刀轉了一圈,收進腰間的刀鞘裏。
她展現出一個清爽至極的笑容,說:
「所以我決定拋棄帝位繼承權。」
「……什麽?」
拜拜!穩當的結論!
「我將我的繼承權讓給你了。」
「……什麽?」
你好!注定被詛咒的瘋狂未來!
「不,這,收到這種東西,隻會讓我傷腦筋。克莉絲汀娜應該也會很困擾吧,這麽重要的事,怎麽可以如此輕易地決定呢?況且,總之,你先冷靜下來深唿吸重新想想,把劍術當成一個興趣繼續練嘛。對了,你姊姊一定也有什麽興趣吧!」
龍彥非常努力地說服她,然而這種一般的論點卻隻能落得揮空的下場。
克莉絲汀娜用手捂著嘴,嗬嗬地笑了出來。
「我雖然舍棄了繼承權,但是並沒有舍棄皇女的地位唷。」
「是、是這樣嗎?」
「當然,身為『武神』的弟子,我也沒有打算放棄劍術。」
「……嗯?」
那麽,克莉絲汀娜不就和原本沒有任何差別嗎?
「哎呀呀,我本來以為你什麽都看穿了,沒想到最後的最後,你竟然沒有看穿我的女人心啊。」
克莉絲汀娜開心地笑著,用溫柔的眼神望著他。龍彥這時才發現——
她眼神中那種像泥沼似的東西已經消失,現在的她,有著溫和而澄淨的雙眼。
有點、太美了。
就像以一個點,僅僅隻以一個點為目標的光一樣,太美了。
恍惚地紅著臉,美得讓人感到恐怖的她,宣告了誓言。
「我克莉絲汀娜·德拉格尼爾·悠皮特利烏斯,要將我的一切全部獻給——比我更了解我的你。」
第三次的親吻,不隻是嘴唇的接觸,更深深地吻至舌根。
克莉絲汀娜雙手緊緊抱住龍彥的頸子,柔軟的胸部緊壓在他身上,金色的長卷發散發著香味。
雷色的眼睛充滿熱意,一邊接吻,一邊注視著龍彥。
「你太過分了——比起帝國、比起劍,我最在乎的已經變成你了。」
她的身後出現了正在發光的《龍》的蛋。
蛋比之前看到時長得更大,光芒也更強烈。
龍彥心裏的《龍》,用宛如靜謐湖麵般超然頓悟的聲音說:
『皇女殿下啊,可能是個非常認真,而且責任感很強的那種人喔……』
「……」
『她可能是在一直思考、一直煩惱之後,才突破自我的吧。』
既然如此,我真希望她往別的方向突破。
比如走上與魔王公主友好的路線,或是舍棄一切,成為帝國皇女的路線,什麽都可以。
龍彥覺得這段時間很漫長,但實際上大概隻有十秒左右。
克莉絲汀娜搖晃著蓬鬆的金發,放開龍彥。
「——啊哈!」
她露出一個打從心底覺得幸福的滿足笑容。
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樣,龍彥一頭霧水,不過他唯一能確定的,就是這一切的原因就是自己。龍彥拚命忍受著良心和胃的刺痛,壓抑著慌張的情緒。
「……換、換個方向來想,這樣好像也不錯啦。雖然愛有點太強烈,但還是一個可愛的女朋友嘛。是說,可是還有妮菲露堤雅在呀,糟了啦,這該怎麽辦才好啊?」
龍彥用幾乎不成聲的聲音在嘴裏咕噥著,而就在此時,更深一層的絕望朝他襲來。
「對了,獲得帝位繼承權後,可以享受幾個特權。」
「我沒什麽興趣。」
「哎呀……你果然對世俗的榮譽沒有什麽興趣呢。雖然我覺得你這樣非常棒,但還是請你仔細聽好,否則日後會因為不知道而出現問題。」
「喔,好吧,我知道了。」
克莉絲汀娜的語調忽然變得高昂。
這應該是因為正如迪亞瑪特所說,她完全突破了自我……吧。
她豎起一隻手指,開始說:
「第一個,就是關於結婚的特權。在帝國裏,你可以自由和任何對象結婚,且不限人數。隻要對方沒有同樣的繼承特權,就不能拒絕。」
「我不需要。」
「說的也是,你就算沒有這種特權,也能擄獲帝國所有女性的心呀!」
「……是嗎?」
來到這個世界前從沒交過女朋友的男子微弱地笑了笑。
「而且,你已經有我了……啊哈。」
「……是啊。」
「第二個則是免稅的特權,這個特權就如同字麵上的意思。同時,繼承特權者還可以獲得領地,以你而言,就是直接接受我的領地。」
原來帝國的製度是這樣的啊——龍彥帶著逃避現實的心情如此理解。
仔細想想,無論是帝國或是王國,他都還不曾仔細了解。
龍彥在原來的世界成績還算不錯,曆史也滿好的,所以很好奇兩個世界的差異。
不過到目前為止,他都還沒遇到可以好好談話的對象,因此隻是一直在消磨時間罷了。
「最後一個是擁有私人軍隊的特權,但這一點你也不需要。順帶一提,位在與他國相鄰的帝國邊境伯,也擁有這個特權。」
「喔,是說,這三個特權我都不需要啊。」
「的確如此,不過就算接受,也沒有什麽損失。」
「這個嘛……嗯,那克莉絲汀娜接下來要怎麽辦?一旦放棄了皇位繼承權,不是就必須放棄領地嗎?這樣你不是就沒有收入了嗎?」
在龍彥的認知(根據原世界的知識)下,事情應該會變成這樣。
他的弦外之音其實是「讓我把皇位繼承權還你吧」。
「不要緊的,就算沒有繼承權,皇族也能享有年金的保障。」
「原來如此。」
「是的,所以我會維持帝國皇女的身分,將自己獻給你。這樣一來,你也可以獲得比較多的樂趣嘛。」
「……嗯?」
龍彥聽不懂她的意思。
克莉絲汀娜露出優雅又有氣質的微笑。
接著忽然滿臉通紅。
「不是克莉絲汀娜個人,而是以帝國第三皇女克莉絲汀娜的身分獻上自己,男士才會開心——大姊經常這麽說。」
「拜托你轉告你姊姊,在為了守護全帝國人民而學習軍事和法律之前,先守護自己妹妹的良知好嗎?」
「哎呀,你不高興嗎?」
「這……好像會高興吧。」
「是不是!」
克莉絲汀娜非常開心,雷色的雙眼閃閃發亮。
「我以後也會繼續加油的。」
「不,拜托你,請不要加油。我覺得我好像快瘋了。」
遺憾的是,已經下定決心將自己獻給龍彥的克莉絲汀娜,似乎聽不進她不想聽的話。
她緊握拳頭,擺出一個可愛的勝利姿勢,說:
「首先,為了幫助你鍛煉你的精神,我要學習怎麽誘惑你。」
「等一下!」
「請盡情使用我的身體吧!」
「我才不會用呢,用下去的話還能叫做修煉嗎?是說,你是從哪裏聽到這件事的……不,消息來源應該隻有一個。」
「是的,公主殿下很開心地這麽告訴我。」
「太好了,果然不出我所料,那個公主殿下,到底趁我不在的時候說了些什麽啊。」
「大約六成是在談論你的事,四成則是誇獎你的話。」
「沒想到十成都是關於我的話題啊!」
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龍彥有股很想抱住頭的衝動。
打造後宮這件事本來就已經夠讓他良心不安了,沒想到莫名其妙地進行得非常順利。除了妮菲露堤雅之外,現在還增加了克莉絲汀娜。
龍彥究竟能不能承受得住良心的譴責呢?
龍彥忍不住開始沉思,凝視著克莉絲汀娜。
沒想到這似乎讓她誤會了什麽,開始害羞地扭動身體,搖晃著長長的金色卷發以及西裝外套下的巨乳。
最後,她像是下定決心似地,將手伸進了製服內側。
「那個……這個送給你。」
忽然有個有點硬、皮革製的,像是黑色圓環的東西,被塞進龍彥的手中。
「……這是什麽?」
「這是項圈。」
克莉絲汀娜臉上浮現恍惚的微笑。
「給我用的。」
龍彥對於自己一不留神就收下的這件事懊悔不已。
龍彥發誓,他一定會不小心手滑,把它遠遠丟向一個永遠都碰不到的地方。
「我還有一個備用的,請收下。」
「……嗯。」
「兩個顏色不一樣,請依照你當天的心情,把喜歡的套在我身上就好。」
第一個都還沒扔掉,就又收到了第二個。順帶一提,第二個是紅色的。
這種令人厭惡的周密設想是怎麽一迴事?到底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克莉絲汀娜麵帶恍惚的微笑,那雙澄澈的雷色眼眸非常美麗。
『……這隻是吾的直覺啦,不過如果汝做出錯誤的反應,這個皇女殿下可能會直接用刀刺殺你吧。』
龍彥對這個說法完全沒有異議。
原以為事情已經告一段落,沒想到竟然更加惡化,完全出乎意料之外。
總之龍彥先把項圈放進立領學生服的口袋裏。
因為他想盡快讓這個東西離開自己的視線。
「欸,我說你啊。」
「噫!什、什麽?」
克莉絲汀娜的神情依然恍惚,同時散發著如脆弱的玻璃工藝品般危險的氣息,揚起微笑。
「你已經送公主殿下項圈了嗎?」
「……不,我沒有打算送啊。難道在這個世界,男女之間互相贈送項圈是一般常識?在我的世界裏,一般都是送戒指之類的。」
「不,在這個世界裏,一般也是送戒指唷。」
「…………原來如此。」
「是的……啊哈,原來我是第一個呀。」
「……是啊。」
龍彥忽然非常想念妮菲露堤雅。
雖然妮菲露堤雅喜歡妄想、不太聽別人說話、小孩子氣又容易失控,但是卻坦率又天真無邪——龍彥頓時相當想念她。
是說,克莉絲汀娜實在很可怕。
金發、巨乳,充滿氣質的皇女自願獻身給自己——麵對這種狀況,如果是還沒來到這個世界前的龍彥,可能會高興到全裸跳舞吧。但現在他卻隻感到害怕。
雖然擁有幾乎等於無限的《龍》的力量,但這兩者完全無關,他依然覺得很可怕。
『依結果而言,讓皇女殿下變得這麽恐怖的,其實正是龍彥啊。』
這絕非龍彥自願——這種說法連借口都談不上。
『汝就努力帶給她幸福吧,這也是為了龍彥自己好啊。』
迪亞瑪特的話正確無比,而也正因為正確,所以才更令人悲傷。
「呣,原來你在這裏呀,妾身找了你好久呢,龍彥呀。」
「唔,公主殿下,您不覺得現場的氣氛有些微妙嗎?」
魔王公主突然現身,黑色長發在傍晚時分微寒的風中飄揚。
宛如融入了黑夜的烏黑長發,仿佛蒼穹的藍色眼眸,還帶著幾分稚氣的臉上掛著純真的微笑。
她的額上有著象征魔族的第三隻眼,還有一雙尖耳。
斜陽下,大樹拖著長長的影子。穿著西裝外套的她搖晃著巨乳,走到站在樹影下的龍彥身旁。
龍彥看見她的傷勢沒有大礙,鬆了一口氣。
「欸,妮菲露堤雅……你旁邊的那位大哥?大叔?是誰?」
「嗯!他是陌生人!」
妮菲露堤雅挺起胸膛說。
「因為他說想要跟《龍星騎士》見麵,所以就和妾身一起到處找你了!」
「不要隨便跟不認識的人走!不,現在這個狀況應該是不認識的人自己跟來嗎?」
「哈哈哈,請放心(唏哩唏哩),少年(唏哩),不,應該叫你《龍星騎士》大人吧(唿嚕唿嚕),我不是什麽可疑的人喔(咕嚕)——」
和妮菲露堤雅一起出現的胖男子說。
「我是皇帝陛下的忠臣(唏哩),帝國伯爵拜因斯·迪歐尼斯·帕加魯納。」
胖男子具有這個爵位應有的教養,以流暢的動作鞠躬。
「人們都叫我(唿嚕)『美食卿』,或是(咕嚕)『饑腸轆轆伯爵』!」
這名男子看起來很年輕。
他的實際年齡可能已經三十五歲左右,然而有些表情看起來卻像隻有十五歲。
圓圓的臉型像個少年一樣討人喜歡,臉頰豐腴,皮膚有光澤。
他身上穿的衣服一眼就看得出材質非常好,剪裁也配合他肥胖的體形,非常寬鬆。
他的背後披著一件繡有巨大魚型家徽的寬鬆披風。
與其說是帝國伯爵,他其實更像是富商家中個性很好的少爺。
他帶著這樣的氣質微笑著。
他一邊微笑,不知為何,從剛才就一直用大湯匙從手上的木頭碗中舀起還在冒煙的熱麥粥(順帶一提,這是這個世界的主食)吃。
剛才一直聽見的(唏哩)和(唿嚕),就是伯爵吃熱粥時發出的聲音。
「好久不見了,皇女殿下(唏哩唏哩),很榮幸見到您,公主殿下(唏哩唏哩),《龍星騎士》大人,我也(咕嚕)久仰大名了。」
「呃,伯爵閣下?要吃東西還是要說話,可不可以請你選一個?」
「說的也是!」
於是,伯爵不再說話,開始一心一意地吃粥。
「是說,你竟然以站著吃為優先嗎?」
「你說的沒錯!」
伯爵瞪大了雙眼,用力地把粥送進嘴裏,大喊道:
「我要是沒有隨時吃東西就會餓死!」
「死不了啦!是說,你可不可以好好吞下去之後再說話!」
「唔,一下要我說話,一下又要我吃,騎士大人還真是讓人傷腦筋呢。」
「你也相當令人傷腦筋好嗎?」
「哈哈哈——看來我和騎士大人似乎可以合得來呢!」
「囉唆死了!不,呃……可惡,我不知道麵對伯爵的時候應該用什麽語氣說話!」
「沒關係、沒關係、沒關係,騎士大人你用你喜歡的方式說話就可以了,不用在意。我並不是那麽注重禮節的人,隻不過我也經常因此被罵就是了。」
不知為何,伯爵一臉滿足地搖晃他肥胖的身軀,點了點頭。
「謝謝你……不過,無論是王國或是帝國,是不是地位愈高,就有愈多奇怪的家夥呢?」
「……喔喔,這麽說來,王國的確有這種感覺呢。」
「……帝國也不能否認呢。」
「哈哈哈,真不愧是騎士大人,你的直覺真敏銳呢。」
「公主和皇女和伯爵不要一起讚同!」
不曉得是不是因為胖伯爵散發出一種胖子特有的憨厚氣質。
現場的氣氛非常和諧,因此克莉絲汀娜也溫柔地說:
「不過,如果要這麽說的話,龍彥也是帝國皇子唷。」
「我好想把這件事給忘了!不,現在應該還沒正式決定,我不可以放棄希望!」
「呣?這是怎麽一迴事?」
妮菲露堤雅一臉疑惑地睜大她的藍色雙眼,要求說明。
就在龍彥試圖做出模棱兩可的說明之前,沒有繼承權的皇女便搶先一步開口說:
「我已經把繼承權讓給龍彥,作為我為他獻上一切的證據。」
「竟然!」
「喔!」
「……哈哈。」
妮菲露堤雅和伯爵大吃一驚,龍彥則遙望著遠方。
「既、既然如此,那妾身也把王位繼承權讓給你!」
「我不需要!是說,你不可以舍棄繼承權吧,給我想想你最初的目標!」
「——的、的確!妾身的野心是打倒母後,成為下一任魔王。真不愧是龍彥,讓妾身想起了妾身差一點就忘掉的目標!」
「你真是擅長看穿人心呢。」
「真不愧是騎士大人,你的才華真是太了不起了!」
「不要因為這點小事就稱讚我啊啊啊啊!更重要的是,不要忘記自己的目標啊啊啊啊啊!」
「這種謙虛的態度,真是——」
「真不愧是——」
「哈哈哈,騎士大人——」
中略。
「唿——唿——……可惡,這些笨蛋。」
重複同樣的對話好一陣子之後,已經喊得很累的龍彥擦了擦汗。
妮菲露堤雅露出天真無邪的笑容,藍色的眼睛閃閃發亮,眼中充滿尊敬。
克莉絲汀娜則用恍惚的雷色澄澈眼睛注視著他。
胖伯爵依然繼續一邊吃麥粥,一邊開心地拍手大笑。
『如果要說他們哪一點了不起,他們那純度百分之百、無雜質的真心誇獎,就是最了不起的地方。』
真是了不起到令人不爽。
這時,龍彥忽然想到。
「對了,呃,伯爵閣下?你是來做什麽的?為什麽會來到學院?」
「喔……嗯,我在我的領地,也就是俗稱『港灣都市』的帕加魯納經營一間孤兒院。」
伯爵像是在思考敘述的順序似地想了一番後,開始說道。
這段話乍聽之下雖然毫無關聯,但龍彥仍靜靜地聽著。
「請不要誤會,我的孤兒院並不像一般那種經常強迫孩子們勞動,把他們丟在那裏自生自滅的地方。我讓他們好好吃飯,讓他們受教育,培養他們成為優秀的帝國國民,就是我的目的。」
「哇……」
龍彥忍不住發出感歎,心中湧起些許尊敬之意。
伯爵所說『經常看到的孤兒院』,或許可以想像成龍彥本來世界裏,近代歐洲的孤兒院吧。
當時的孩童並不是受到保護的對象,而隻是單純的『容易死的勞工』,所以在當時的環境下,在外頭流浪和進入孤兒院,何者比較好?其實很令人懷疑。
當時用這種方式對待孩童是理所當然的,在歐洲以外的地方,也沒有太大的差距。
假如這個世界的帝國也是差不多的狀況,那麽伯爵所做的事情,就是非常值得敬佩的事(不過在『具有一般常識的人』眼中,他所做的事情可能是種瘋狂的行為吧)。
胖伯爵並沒有以此為傲,反而貌似害羞地搖晃他胖胖的身體。
再加上他所散發出的憨厚氣質,那樣的動作看起來相當謙虛。
「或許是因為我的做法得到了迴報吧,孩子們都成為了相當優秀的人。有很多孩子離開孤兒院之後,便進入這所學院就讀。他們怕我寂寞,所以經常寫信給我。」
「看來孩子們都很喜歡你呢。」
「是呀。後來,有孩子在信上寫到皇女殿下和公主殿下要決鬥的事,還有因為《龍星騎士》的出現,學院變得非常有趣,所以我就來玩了!」
「這個理由也太輕率了吧,伯爵閣下!」
「畢業生迴到母校學院哪裏不對了?」
「什麽嘛,原來你是畢業生……嗯?庭園不是隻收貴族千金,工房不是隻收平民男生嗎?你身為貴族男生,應該兩者都無法就讀才對啊!」
「哈哈哈,你誤會了唷,騎士大人。的確,庭園是教導貴族千金禮儀教養的地方——可是並沒有規定貴族男生不可以入學!」
「……原來沒有規定啊。」
龍彥望向克莉絲汀娜,似乎想向她確認。
她帶著苦笑點點頭。
「的確沒有規定唷。我想是因為一般貴族的男生都會進入帝都的軍校,因此並沒有必要明文規定吧……」
「喔?但是伯爵閣下卻故意進入庭園就讀呢。是不是有什麽特殊理由呢?」
聽見魔王公主這麽問,龍彥和皇女也將視線轉向伯爵。
他這恐怕是首度皺起他胖胖的臉,認真地思考著。
「如果要硬說的話,應該是對傳統價值觀的反抗吧。」
伯爵拿起符合他身分地位的豪華木碗,啜了一口粥。
一瞬間,周圍變得安靜,微風吹拂在夕陽下。
「我啊,天生就叛逆。我最討厭『反正規定是這樣,就應該這麽做』這種理所當然的想法了。所以我想盡量多拯救一些垂死的孤兒。」
「叩」的一聲,伯爵的湯匙敲到了碗底。
大概是麥粥已經吃光了吧,伯爵露出一抹寂寞的微笑。
「是說,如果要三四年都待在一個隻有臭男生的地方,進行辛苦的訓練。那麽不管別人怎麽說,我都比較想在一個四周都是女生的地方,過著悠閑的生活呢。」
「全部破功了!枉費你剛剛還有點帥的!」
「話說迴來,我肚子餓了耶。麥粥也吃完了。」
「你不是一直到剛剛都在吃嗎?」
「我剛剛已經說過,我要是沒有隨時吃東西就會餓死!」
「在那之前你會先撐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哈哈哈,嗯,你真是不錯呢,騎士大人!」
伯爵露出一個爽朗的笑容,豎起大拇指。
他所散發出的親和力,讓人忘記他們其實才剛認識。
「嗯,不過也不是沒有道理啦。」
「是啊,姊姊也曾經說過,他在各種意義上都是很有趣的人呢。」
「我現在開始擔心帝國的未來了,一個伯爵這麽隨便真的沒關係嗎?」
相對於覺得好玩的魔王公主,龍彥則是大大地歎了一口氣。
伯爵依然「哈哈哈」地爽朗大笑,一臉佩服似地點點頭。
「真不愧是騎士大人。沒想到你已經擁有皇子的自覺,開始擔心帝國的未來了。」
「你真是太了不起了!」
「真不愧是龍彥!」
「喔,嗯,就這樣吧……」
龍彥呈現半放棄的狀態,露出像死人一樣無力的笑容。
伯爵遺憾地望著空空如也的碗,搖搖頭,臉頰的肉也隨之晃動。
「對了,騎士大人,公主殿下和皇女殿下,誰才是你的真愛呢?」
「突然問這什麽問題啊你!」
「……嗯呣。」
「……哎呀。」
不知為何,魔王公主和皇女突然站好,將製服和頭發整理整齊。
龍彥從背後感到一股莫名的壓力,額頭上浮出汗珠。
胖伯爵則是一派輕鬆,笑盈盈地自顧自繼續說:
「哎呀哎呀哎呀,你都已經在眾目睽睽之下接受她們獻吻了,要是還說和她們沒有關係,就太牽強了唷。騎士大人的話題早就傳遍整個學院了呢。」
「咦,原來事情已經變成這樣了!」
「事實上,我覺得這兩位都是非常棒的女性。雖然有人對公主殿下身為魔族的這點頗有微詞,但是人族對於魔族的恐懼,其實大部分都是出自於不了解。事實上,若能透過騎士大人和公主殿下的結合,讓帝國和王國的關係變得更好,那就再好也不過了。當然,皇女殿下也是個很好的選擇,《龍星騎士》與皇族結合後,便能強化權威,對北方聯盟造成壓力。」
「喔、喔?」
「是說,我在觀賞決鬥的時候,覺得她們兩個人的胸部真是太不像話了,一直搖來晃去的,害我完全記不得決鬥的內容,隻記得她們的胸部一直在搖!」
「一個伯爵可以做出這種發言嗎?」
「難道騎士大人你都不在意嗎?」
「我當然在意啊,甚至應該說我也隻注意到那裏。但是伯爵,你沒有看到重點!」
隻有這一點不說出來不行——龍彥發自本能地脫口而出。
「雖然她們的胸部的確很驚人,但你不覺得從下往上看時的屁股也很棒嗎?」
尤其是穿著緊身胸衣的妮菲露堤雅,更是凸顯出身體的曲線,充滿了魄力。
此外,透過《龍》眼敏銳的動態視力,龍彥清楚地看見——
在《加速》魔法作用下的高速移動中,褲子都陷進屁股裏了。
龍彥非常熱切地主張這一點。
來到這個世界之後,龍彥沒有半個同性的朋友。
麵對妮菲露堤雅她們的時候,根本不可能討論這種高中男生放學後打發時間的話題,因此一直以來累積的鬱悶終於爆發。
因為和妮菲露堤雅住在同一間房裏而逐漸累積的東西,也順帶爆發了。
或許是因為同為男性的關係,兩人心意相通,伯爵深受龍彥的熱情所感動,毫不吝惜給予熱烈的掌聲。
「太棒了、太棒了,騎士大人,我現在感動得不得了!」
「謝謝、謝謝、謝謝。」
龍彥確信兩人之間產生了男人的友情以及心靈上的聯係。
他和伯爵熱情地握手,仿佛彼此是認識了十年的老朋友。
然而,離別的時間終將到來。
「太可惜、太可惜了,騎士大人呀,我差不多該離開了。」
「真是可惜……對了,伯爵,你說差不多該離開,跟那個從剛才就一直擺出可怕的表情瞪著這裏的大姊有什麽關係嗎?」
「哈哈哈……嗯。」
他爽朗地笑著……是的,伯爵爽朗地笑著,同時卻開始全身顏抖。
那個女孩像是在找人似地東張西望,快步走來,而當她一看到伯爵,就在距離龍彥他們所在的樹蔭下大約十步的距離停下了腳步。
龍彥雖然說她的表情很可怕,但她的五官本身卻相當標致,是個美女。
她的年紀大概隻有十五歲左右,有一頭深色的金發,眼角微微上揚的丹鳳眼帶著不服輸的神色。
應該可以說她就像典型的班長吧,她散發出一股對人很嚴格的氛圍。
她身穿領口係著蝴蝶結的深紅色罩衫、白色緊身裙子以及硬靴。
順帶一提,她沒有胸部。真的沒有、超級沒有,根本就是洗衣板。
伯爵說:
「她是普婷·蘿亞,是我的隨從。」
「喔?」
「她的工作能力很強,唯二的缺點,就是老是叫我工作,還有沒胸部!」
「不,你真的應該要認真點工作。」
此外,雖然她真的沒有胸部,但胸部並不是唯一。
「……我覺得她的緊身裙和腿都不錯啊。」
「是不是!那是我哭著耍賴,求她在工作的時候那樣穿的!」
「幹得好啊,伯爵!」
「謝謝你騎士大人,然而,我覺得再這樣下去,我可能會有生命危險,所以我先告辭了!」
「嗯,那位大姊的表情真的也變得愈來愈恐怖了。」
兩人再次握手,像是確立彼此的友情一般。
接著,伯爵也對魔王公主和皇女道別,最後像是做出了覺悟似地,拍拍自己的臉頰,緩緩地走向那個看起來不服輸、穿著緊身裙的美女——普婷。
「你、你好哇,普婷。」
「……我不是已經講過那麽多次、那麽多次,叫您不要隨便不見人影嗎?」
伯爵舉起一隻手,笑咪咪地致意,但這名擔任隨從的少女——普婷·蘿亞卻毫不留情地怒罵,同時朝他的腹部揮出犀利的一拳。
「咕唔咳!」
「您又丟下工作,跑去亂吃東西了!為了您的健康,這次我一定要您好好節製!」
伯爵肥胖的身體彎成「く」字狀。
她用非常流暢的動作將腹部重拳轉為鎖喉,用手臂勒住伯爵的脖子。
「包括學院長大人在內,您還必須去向很多人打招唿。而且因為您硬要來這裏,所以還有很多工作都丟著沒做,總之我們今天一定要迴帕加魯納就對了!」
伯爵的臉從原本的漲紅漸漸變得蒼白,她也完全不以為意,以一名帝國伯爵隨從應有的禮貌態度向龍彥他們一鞠躬(這時伯爵的脖子發出「喀」的一聲,但她依然不在意),就拖著伯爵的龐大軀體離開了。
龍彥的腦海中浮現※多娜多娜的音樂,靜靜目送伯爵離開。(譯注:doma doma,是一首描述一頭牛被牽往宰殺時情景的猶太戲劇歌曲。)
目送他離開後,龍彥才赫然想起魔王公主她們。
由於太久沒遇到可以大聊這種垃圾話題的同性朋友,剛剛也許有點太激動了。
他感受到兩人從身後傳來的視線,趕忙迴過頭去。
她們會不會輕視我呢?不,其實她們多少輕視我一些,可能還比較好。
『……龍彥的預測總是充滿希望,但是卻也總是失望呢。』
《龍》的聲音從心中傳來,龍彥無法反駁這番話。
一迴頭,隻見魔王公主和第三皇女正擺出寫真女郎般的姿勢。
妮菲露堤雅不自然地扭著腰,擺出凸顯身體曲線的姿勢。
克莉絲汀娜用雙臂夾住胸部,擺出凸顯胸部的姿勢。
但是,這一切卻因為兩人經驗不足,最終演變成悲劇。不過,可以感受到她們的努力就是了。
雖然可以感受得到,但由於她們太過認真,結果非但不誘人,反而有種耍笨的感覺。
藍色的眼睛和雷色的眼睛默默地注視著他,眼神中充滿著期待。
「哇、哇啊——好厲害喔——好誘惑人喔——我得拚命地忍耐才行呢——」
龍彥像念經一樣地說。
但是,對龍彥的好感度直線上升的兩人卻沒有一丁點懷疑。
「嗬嗬。」
「啊哈。」
於是更開心地努力擺出誘人的姿勢。
龍彥真的快看不下去了,雖然知道這樣不太自然,但還是轉移了話題。
「啊,對了,你們兩個經過決鬥之後應該都累了吧,今天就到這裏吧。」
「呣。」
「說的也是呢。」
魔王公主像是在思考著什麽,而克莉絲汀娜則幹脆地點頭。
克莉絲汀娜出乎意料地聽話,準備邁步離開傍晚的樹蔭下。
妮菲露堤雅對著她一頭金發搖曳的背影說:
「因為你的態度實在是太理所當然了,所以妾身沒有發現,可是一開始的約定,不是『如果公主殿下在決鬥中勝利,就可以留在龍彥身邊』嗎?」
「當然。」
克莉絲汀娜轉過身來,臉上帶著皇女特有的優雅微笑,說:
「因為我們兩個人都是勝利者,所以沒有任何問題,對吧。」
「……呣,嗯。」
魔王公主啞口無言。
龍彥當時隻想著讓事情圓滿結束,不過他的確同時舉起了魔王公主和第三皇女兩個人的手,因此如果硬要解釋成兩人都是勝利者,也不是解釋不通。
沒想到她早就想好了退場機製呢。
克莉絲汀娜輕輕拉起製服的裙擺,美麗地行了一個禮。
「那麽我就先告辭了。」
在魔王公主提出反駁之前,她就再次轉過身,邁開腳步離去了。
在橘紅色夕陽的照射下,縱向卷曲的金色長發在西裝外套的背後擺蕩著。
龍彥一臉為難,對悔恨地咬著嘴唇的妮菲露堤雅說:
「我本來的意思是兩個人平手,我沒想到她會那樣解釋。」
「唔唔唔唔唔……妾身明白。不過,她所說的話也很有道理。」
「……總之我們先去吃飯,洗完澡,今天就好好休息吧。你應該很累了吧。」
龍彥一邊安慰妮菲露堤雅,一邊催促她離開,同時邁步走出樹蔭,準備前往學生餐廳。
然而,妮菲露堤雅卻拉住了他的袖子。
「妾身對決鬥的結果沒有異議,可是第三皇女還是很狡猾。」
她帶著撒嬌的微笑說。
她抬起藍色的眼睛,仰頭注視著龍彥。
「因為,妾身隻有親過龍彥一次,而且隻有親臉頰而已。」
就算你這樣說,我也沒辦法啊——龍彥在心裏找借口。
更重要的是,那簡直可說是第三皇女的突擊,並非龍彥的本意。
然而,這種借口當然是沒有用的。
妮菲露堤雅閉上了藍色眼睛。
「……嗯。」
她稍微踮起腳,抬起下巴,微微噘起嘴唇。
龍彥全身僵硬,被妮菲露堤雅抓著的袖子,傳來她的顫抖。
她一定是鼓起了極大的勇氣,才做出這個輕輕踮腳的動作。
橋小的她,纖弱的肩膀真的微微地抖個不停。
到底該不該——迴應她的勇氣呢?
罪惡感令龍彥感到心痛。
『來來來!龍彥!好好表現一下吧!嘿,接——吻、接——吻、接——吻!』
你去死啦這隻臭《龍》——龍彥很認真地這麽想。
『汝看汝看汝看,女生都已經鼓起勇氣了,要是汝不迴應,還算什麽男人啊!』
迪亞瑪特露骨地喜形於色,不停煽動,讓龍彥打從心裏感到生氣。
然而事實上,龍彥根本無法拒絕她。他既不是那麽無情的人,也沒有轉移話題的本事。
龍彥並不討厭妮菲露堤雅,而且很想保護她。
「……我也是第一次……呃,那個,就是,主動這樣啊。」
龍彥半像是喃喃自語,半像是找借口似地說。
他下定決心,輕輕地將手放在妮菲露堤雅的肩上。
在橘紅色的夕陽下——兩人的影子漸漸重疊。
最後合而為一。
魔王公主和第三皇女在學院的救護室裏接受細心的治療。
法娜·羅瑟表示她們不需要陪伴,所以把龍彥趕了出去。
龍彥無計可施,隻好在附近閑晃。最後因為肚子餓了,所以決定走向工房的學生餐廳。
這裏沒有庭園專用餐廳的優雅感,建築物是粗獷的石造建築。沒有菜色可以挑選,木盤的邊緣缺角,裏麵排列著宛如大眾食堂一般的木製長桌以及長板凳,但是龍彥並不討厭這些。
油燈的臭味雖然刺鼻,不過這種庶民的感覺,反而能夠令他感到安心。
正當他一如往常地帶著一臉認真的表情,但是內心卻滿心期待今天的菜色會是什麽,走向餐廳的時候——就被綁架了。
突然有人一把抓住他的領口,把他拉到學生餐廳旁邊的大樹後方。
她用暴力的手段把人拉過來之後,卻一臉若無其事地說:
「您好,《龍星騎士》大人。」
「你好,皇女殿下,你可以叫我龍彥就好。」
「既然你這麽說,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請你叫我克莉絲汀娜,不,請叫我克莉絲就好。」
「……你的傷不要緊嗎?怎麽在這裏亂晃?」
曾幾何時,克莉絲汀娜對龍彥的稱唿改成了比較親昵的『你』,龍彥有種非常不祥的預感,因此立刻轉移了話題。
「我的傷並沒有到必須靜養的地步,『鎧』——魔法真的很了不起呢。」
夕陽餘暉灑滿天空,樹葉迎風搖曳,背後的大樹拉著長長的影子。
第三皇女撩起她蓬鬆的金發,優雅地微笑。
她有著一頭縱向卷曲的金色長發、雷色的眼睛、豐滿的帝國級巨乳。
在方才和魔王公主的激戰中互相擊打的身體,現在穿著像是西裝外套的學院製服(胸口綁著蝴蝶結)。
而就像往常一樣,決鬥結束之後,她還是將軍刀掛在腰間。
忽然間,龍彥發現,她在決鬥之前的那種仿佛無底沼澤似的感覺消失了。不僅如此,她心中原有的那份緊張的感覺也不見了。
就像是擺脫了某種束縛,她的肩膀總算放鬆了。
她的微笑和舉手投足當中,再也沒有以往那種禮貌性的僵硬感覺。
克莉絲汀娜自然而優雅地微笑著說:
「我很開心,我已經很久沒有像那樣盡全力戰鬥了。」
「這樣啊,妮菲露堤雅看起來也很開心呢。」
「是的,總覺得現在心情變得很清爽了呢。」
她嗬嗬笑了出來,就像這個年紀的普通少女一般。
「我必須感謝公主殿下呢。」
「我知道了,我會轉告她。」
「我已經直接告訴她了,更重要的是——你。」
克莉絲汀娜以劍士的步法往前跨出一步,不著痕跡地縮短兩人之間的距離。她那雙雷色的眼睛散發出溫柔的光芒,凝視著龍彥。
為什麽呢?完全感受不到危險這件事,反而讓人覺得比什麽都危險。
「我也想向你道謝。」
「我沒有做什麽值得你道謝的事啊。」
「不,是你讓我睜開了雙眼。」
「那是什麽意思?」
龍彥真的一頭霧水。
但克莉絲汀娜似乎將龍彥的這句話當作是種謙虛,發出銀鈴般的可愛笑聲。
「就是我們在學院的走廊上第一次碰麵的時候。」
「啊,當時真是抱歉,我不小心把你寶貴的軍刀給折斷了。」
「沒關係,不,我反而應該感謝你才對。」
克莉絲汀娜當然不知道,龍彥其實在心裏暗自擔心會不會被要求賠償。
她微笑著輕輕將手放在西裝外套的胸口。
「因為你把我的迷惘和劍一起敲碎了,並且指示我一個新的方向。」
「……是這樣嗎?」
什麽迷惘啦、新的方向啦,到底是指什麽呢?龍彥完全不明白。
可是,她的心中似乎真的是這麽想。
「仔細想想,我也很奇怪。的確,皇族的尊嚴的確應該要維護,但是隻因為聽到別人說幾句壞話就拔劍,再怎麽說都太過分了。」
克莉絲汀娜揚起一抹落寞的微笑。
「其實,那天早上,我很難得收到了父王——皇帝陛下的信。信中說我的婚約已經決定了,當然,完全沒有問過我的意思。」
「這……」
對於一名年輕少女來說,這或許是個殘酷的打擊,但她是帝國的皇女。
尤其是在帝國這種非常重視表麵工夫的世襲階級社會,說得極端一點,皇帝一族也隻不過是為了讓帝國繼續存在的零件罷了。
龍彥用他在原世界的認知來理解克莉絲汀娜實際的遭遇。
「我本來以為我已經覺悟了。」
帝國的第三皇女說。
「我要求自己一定要做到皇女應有的樣子,以為自己已經成為了一個適任的皇女——然而,你卻一眼就看穿了我的迷惘。」
「我什麽都沒有看穿,是克莉絲汀娜你自己發現的。」
「謝謝你……你真是善良,還試圖安慰我。」
不,我真的什麽都沒有看穿。
克莉絲汀娜臉上的寂寞神色還是沒有消失,她很快就收起了笑容。
她靜靜地拿起掛在腰間的軍刀,將刀身稍微拉出一些。
剛才的決鬥中最後施展出的雷之一閃,將刀身完全燒焦了。
「『雷華』本來是我姊姊的劍。我大姊的劍術才華在我之上,過去曾被譽為『武神』的繼承者,但是……」
她低語道。
「姊姊在和我現在一樣年紀的時候,舍棄了劍。」
「劍術不需要練到比興趣更高的程度。反正劍隻能保護在它範圍所及之內的東西而已——身為皇族的一員,應該要為更多人民工作才對。」
「為了保護全帝國的人民,姊姊開始學習軍事以及法律,現在正在努力改良從二十年前的戰爭後就停滯的軍製以及帝國法。」
她靜靜地拔出了軍刀。
接著將燒焦的刀口對龍彥。
龍彥注視著克莉絲汀娜,而不是刀口。
麵對她如此嚴肅的苦惱,龍彥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她說道:
「『對不起,我做得太過火了』——我一直在思考你這句話的意思。」
就是那個意思。
拜托請你不要想太多——龍彥在心裏祈禱。
我是不是對克莉絲汀娜帶來了什麽深遠的影響?
龍彥的良心開始感到一陣陣刺痛。
「你早就看穿了對吧,我其實根本沒有辦法真正成為帝國的皇女——我直到此刻才發現這件事。」
原來那句話有這麽深的含意啊,我現在才知道。
不祥的預感愈來愈強烈,良心的譴責也愈來愈激烈。
龍彥無法想像她會做出什麽結論,但也隻能祈禱那會是個穩當的結論。
「正如你所看穿的,未來我沒有辦法舍棄劍。在和公主殿下決鬥之後,我就明白了。」
克莉絲汀娜仰望著龍彥的眼神中,浮現一種類似尊敬的神色。
接著,第三皇女將手中的軍刀轉了一圈,收進腰間的刀鞘裏。
她展現出一個清爽至極的笑容,說:
「所以我決定拋棄帝位繼承權。」
「……什麽?」
拜拜!穩當的結論!
「我將我的繼承權讓給你了。」
「……什麽?」
你好!注定被詛咒的瘋狂未來!
「不,這,收到這種東西,隻會讓我傷腦筋。克莉絲汀娜應該也會很困擾吧,這麽重要的事,怎麽可以如此輕易地決定呢?況且,總之,你先冷靜下來深唿吸重新想想,把劍術當成一個興趣繼續練嘛。對了,你姊姊一定也有什麽興趣吧!」
龍彥非常努力地說服她,然而這種一般的論點卻隻能落得揮空的下場。
克莉絲汀娜用手捂著嘴,嗬嗬地笑了出來。
「我雖然舍棄了繼承權,但是並沒有舍棄皇女的地位唷。」
「是、是這樣嗎?」
「當然,身為『武神』的弟子,我也沒有打算放棄劍術。」
「……嗯?」
那麽,克莉絲汀娜不就和原本沒有任何差別嗎?
「哎呀呀,我本來以為你什麽都看穿了,沒想到最後的最後,你竟然沒有看穿我的女人心啊。」
克莉絲汀娜開心地笑著,用溫柔的眼神望著他。龍彥這時才發現——
她眼神中那種像泥沼似的東西已經消失,現在的她,有著溫和而澄淨的雙眼。
有點、太美了。
就像以一個點,僅僅隻以一個點為目標的光一樣,太美了。
恍惚地紅著臉,美得讓人感到恐怖的她,宣告了誓言。
「我克莉絲汀娜·德拉格尼爾·悠皮特利烏斯,要將我的一切全部獻給——比我更了解我的你。」
第三次的親吻,不隻是嘴唇的接觸,更深深地吻至舌根。
克莉絲汀娜雙手緊緊抱住龍彥的頸子,柔軟的胸部緊壓在他身上,金色的長卷發散發著香味。
雷色的眼睛充滿熱意,一邊接吻,一邊注視著龍彥。
「你太過分了——比起帝國、比起劍,我最在乎的已經變成你了。」
她的身後出現了正在發光的《龍》的蛋。
蛋比之前看到時長得更大,光芒也更強烈。
龍彥心裏的《龍》,用宛如靜謐湖麵般超然頓悟的聲音說:
『皇女殿下啊,可能是個非常認真,而且責任感很強的那種人喔……』
「……」
『她可能是在一直思考、一直煩惱之後,才突破自我的吧。』
既然如此,我真希望她往別的方向突破。
比如走上與魔王公主友好的路線,或是舍棄一切,成為帝國皇女的路線,什麽都可以。
龍彥覺得這段時間很漫長,但實際上大概隻有十秒左右。
克莉絲汀娜搖晃著蓬鬆的金發,放開龍彥。
「——啊哈!」
她露出一個打從心底覺得幸福的滿足笑容。
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樣,龍彥一頭霧水,不過他唯一能確定的,就是這一切的原因就是自己。龍彥拚命忍受著良心和胃的刺痛,壓抑著慌張的情緒。
「……換、換個方向來想,這樣好像也不錯啦。雖然愛有點太強烈,但還是一個可愛的女朋友嘛。是說,可是還有妮菲露堤雅在呀,糟了啦,這該怎麽辦才好啊?」
龍彥用幾乎不成聲的聲音在嘴裏咕噥著,而就在此時,更深一層的絕望朝他襲來。
「對了,獲得帝位繼承權後,可以享受幾個特權。」
「我沒什麽興趣。」
「哎呀……你果然對世俗的榮譽沒有什麽興趣呢。雖然我覺得你這樣非常棒,但還是請你仔細聽好,否則日後會因為不知道而出現問題。」
「喔,好吧,我知道了。」
克莉絲汀娜的語調忽然變得高昂。
這應該是因為正如迪亞瑪特所說,她完全突破了自我……吧。
她豎起一隻手指,開始說:
「第一個,就是關於結婚的特權。在帝國裏,你可以自由和任何對象結婚,且不限人數。隻要對方沒有同樣的繼承特權,就不能拒絕。」
「我不需要。」
「說的也是,你就算沒有這種特權,也能擄獲帝國所有女性的心呀!」
「……是嗎?」
來到這個世界前從沒交過女朋友的男子微弱地笑了笑。
「而且,你已經有我了……啊哈。」
「……是啊。」
「第二個則是免稅的特權,這個特權就如同字麵上的意思。同時,繼承特權者還可以獲得領地,以你而言,就是直接接受我的領地。」
原來帝國的製度是這樣的啊——龍彥帶著逃避現實的心情如此理解。
仔細想想,無論是帝國或是王國,他都還不曾仔細了解。
龍彥在原來的世界成績還算不錯,曆史也滿好的,所以很好奇兩個世界的差異。
不過到目前為止,他都還沒遇到可以好好談話的對象,因此隻是一直在消磨時間罷了。
「最後一個是擁有私人軍隊的特權,但這一點你也不需要。順帶一提,位在與他國相鄰的帝國邊境伯,也擁有這個特權。」
「喔,是說,這三個特權我都不需要啊。」
「的確如此,不過就算接受,也沒有什麽損失。」
「這個嘛……嗯,那克莉絲汀娜接下來要怎麽辦?一旦放棄了皇位繼承權,不是就必須放棄領地嗎?這樣你不是就沒有收入了嗎?」
在龍彥的認知(根據原世界的知識)下,事情應該會變成這樣。
他的弦外之音其實是「讓我把皇位繼承權還你吧」。
「不要緊的,就算沒有繼承權,皇族也能享有年金的保障。」
「原來如此。」
「是的,所以我會維持帝國皇女的身分,將自己獻給你。這樣一來,你也可以獲得比較多的樂趣嘛。」
「……嗯?」
龍彥聽不懂她的意思。
克莉絲汀娜露出優雅又有氣質的微笑。
接著忽然滿臉通紅。
「不是克莉絲汀娜個人,而是以帝國第三皇女克莉絲汀娜的身分獻上自己,男士才會開心——大姊經常這麽說。」
「拜托你轉告你姊姊,在為了守護全帝國人民而學習軍事和法律之前,先守護自己妹妹的良知好嗎?」
「哎呀,你不高興嗎?」
「這……好像會高興吧。」
「是不是!」
克莉絲汀娜非常開心,雷色的雙眼閃閃發亮。
「我以後也會繼續加油的。」
「不,拜托你,請不要加油。我覺得我好像快瘋了。」
遺憾的是,已經下定決心將自己獻給龍彥的克莉絲汀娜,似乎聽不進她不想聽的話。
她緊握拳頭,擺出一個可愛的勝利姿勢,說:
「首先,為了幫助你鍛煉你的精神,我要學習怎麽誘惑你。」
「等一下!」
「請盡情使用我的身體吧!」
「我才不會用呢,用下去的話還能叫做修煉嗎?是說,你是從哪裏聽到這件事的……不,消息來源應該隻有一個。」
「是的,公主殿下很開心地這麽告訴我。」
「太好了,果然不出我所料,那個公主殿下,到底趁我不在的時候說了些什麽啊。」
「大約六成是在談論你的事,四成則是誇獎你的話。」
「沒想到十成都是關於我的話題啊!」
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龍彥有股很想抱住頭的衝動。
打造後宮這件事本來就已經夠讓他良心不安了,沒想到莫名其妙地進行得非常順利。除了妮菲露堤雅之外,現在還增加了克莉絲汀娜。
龍彥究竟能不能承受得住良心的譴責呢?
龍彥忍不住開始沉思,凝視著克莉絲汀娜。
沒想到這似乎讓她誤會了什麽,開始害羞地扭動身體,搖晃著長長的金色卷發以及西裝外套下的巨乳。
最後,她像是下定決心似地,將手伸進了製服內側。
「那個……這個送給你。」
忽然有個有點硬、皮革製的,像是黑色圓環的東西,被塞進龍彥的手中。
「……這是什麽?」
「這是項圈。」
克莉絲汀娜臉上浮現恍惚的微笑。
「給我用的。」
龍彥對於自己一不留神就收下的這件事懊悔不已。
龍彥發誓,他一定會不小心手滑,把它遠遠丟向一個永遠都碰不到的地方。
「我還有一個備用的,請收下。」
「……嗯。」
「兩個顏色不一樣,請依照你當天的心情,把喜歡的套在我身上就好。」
第一個都還沒扔掉,就又收到了第二個。順帶一提,第二個是紅色的。
這種令人厭惡的周密設想是怎麽一迴事?到底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克莉絲汀娜麵帶恍惚的微笑,那雙澄澈的雷色眼眸非常美麗。
『……這隻是吾的直覺啦,不過如果汝做出錯誤的反應,這個皇女殿下可能會直接用刀刺殺你吧。』
龍彥對這個說法完全沒有異議。
原以為事情已經告一段落,沒想到竟然更加惡化,完全出乎意料之外。
總之龍彥先把項圈放進立領學生服的口袋裏。
因為他想盡快讓這個東西離開自己的視線。
「欸,我說你啊。」
「噫!什、什麽?」
克莉絲汀娜的神情依然恍惚,同時散發著如脆弱的玻璃工藝品般危險的氣息,揚起微笑。
「你已經送公主殿下項圈了嗎?」
「……不,我沒有打算送啊。難道在這個世界,男女之間互相贈送項圈是一般常識?在我的世界裏,一般都是送戒指之類的。」
「不,在這個世界裏,一般也是送戒指唷。」
「…………原來如此。」
「是的……啊哈,原來我是第一個呀。」
「……是啊。」
龍彥忽然非常想念妮菲露堤雅。
雖然妮菲露堤雅喜歡妄想、不太聽別人說話、小孩子氣又容易失控,但是卻坦率又天真無邪——龍彥頓時相當想念她。
是說,克莉絲汀娜實在很可怕。
金發、巨乳,充滿氣質的皇女自願獻身給自己——麵對這種狀況,如果是還沒來到這個世界前的龍彥,可能會高興到全裸跳舞吧。但現在他卻隻感到害怕。
雖然擁有幾乎等於無限的《龍》的力量,但這兩者完全無關,他依然覺得很可怕。
『依結果而言,讓皇女殿下變得這麽恐怖的,其實正是龍彥啊。』
這絕非龍彥自願——這種說法連借口都談不上。
『汝就努力帶給她幸福吧,這也是為了龍彥自己好啊。』
迪亞瑪特的話正確無比,而也正因為正確,所以才更令人悲傷。
「呣,原來你在這裏呀,妾身找了你好久呢,龍彥呀。」
「唔,公主殿下,您不覺得現場的氣氛有些微妙嗎?」
魔王公主突然現身,黑色長發在傍晚時分微寒的風中飄揚。
宛如融入了黑夜的烏黑長發,仿佛蒼穹的藍色眼眸,還帶著幾分稚氣的臉上掛著純真的微笑。
她的額上有著象征魔族的第三隻眼,還有一雙尖耳。
斜陽下,大樹拖著長長的影子。穿著西裝外套的她搖晃著巨乳,走到站在樹影下的龍彥身旁。
龍彥看見她的傷勢沒有大礙,鬆了一口氣。
「欸,妮菲露堤雅……你旁邊的那位大哥?大叔?是誰?」
「嗯!他是陌生人!」
妮菲露堤雅挺起胸膛說。
「因為他說想要跟《龍星騎士》見麵,所以就和妾身一起到處找你了!」
「不要隨便跟不認識的人走!不,現在這個狀況應該是不認識的人自己跟來嗎?」
「哈哈哈,請放心(唏哩唏哩),少年(唏哩),不,應該叫你《龍星騎士》大人吧(唿嚕唿嚕),我不是什麽可疑的人喔(咕嚕)——」
和妮菲露堤雅一起出現的胖男子說。
「我是皇帝陛下的忠臣(唏哩),帝國伯爵拜因斯·迪歐尼斯·帕加魯納。」
胖男子具有這個爵位應有的教養,以流暢的動作鞠躬。
「人們都叫我(唿嚕)『美食卿』,或是(咕嚕)『饑腸轆轆伯爵』!」
這名男子看起來很年輕。
他的實際年齡可能已經三十五歲左右,然而有些表情看起來卻像隻有十五歲。
圓圓的臉型像個少年一樣討人喜歡,臉頰豐腴,皮膚有光澤。
他身上穿的衣服一眼就看得出材質非常好,剪裁也配合他肥胖的體形,非常寬鬆。
他的背後披著一件繡有巨大魚型家徽的寬鬆披風。
與其說是帝國伯爵,他其實更像是富商家中個性很好的少爺。
他帶著這樣的氣質微笑著。
他一邊微笑,不知為何,從剛才就一直用大湯匙從手上的木頭碗中舀起還在冒煙的熱麥粥(順帶一提,這是這個世界的主食)吃。
剛才一直聽見的(唏哩)和(唿嚕),就是伯爵吃熱粥時發出的聲音。
「好久不見了,皇女殿下(唏哩唏哩),很榮幸見到您,公主殿下(唏哩唏哩),《龍星騎士》大人,我也(咕嚕)久仰大名了。」
「呃,伯爵閣下?要吃東西還是要說話,可不可以請你選一個?」
「說的也是!」
於是,伯爵不再說話,開始一心一意地吃粥。
「是說,你竟然以站著吃為優先嗎?」
「你說的沒錯!」
伯爵瞪大了雙眼,用力地把粥送進嘴裏,大喊道:
「我要是沒有隨時吃東西就會餓死!」
「死不了啦!是說,你可不可以好好吞下去之後再說話!」
「唔,一下要我說話,一下又要我吃,騎士大人還真是讓人傷腦筋呢。」
「你也相當令人傷腦筋好嗎?」
「哈哈哈——看來我和騎士大人似乎可以合得來呢!」
「囉唆死了!不,呃……可惡,我不知道麵對伯爵的時候應該用什麽語氣說話!」
「沒關係、沒關係、沒關係,騎士大人你用你喜歡的方式說話就可以了,不用在意。我並不是那麽注重禮節的人,隻不過我也經常因此被罵就是了。」
不知為何,伯爵一臉滿足地搖晃他肥胖的身軀,點了點頭。
「謝謝你……不過,無論是王國或是帝國,是不是地位愈高,就有愈多奇怪的家夥呢?」
「……喔喔,這麽說來,王國的確有這種感覺呢。」
「……帝國也不能否認呢。」
「哈哈哈,真不愧是騎士大人,你的直覺真敏銳呢。」
「公主和皇女和伯爵不要一起讚同!」
不曉得是不是因為胖伯爵散發出一種胖子特有的憨厚氣質。
現場的氣氛非常和諧,因此克莉絲汀娜也溫柔地說:
「不過,如果要這麽說的話,龍彥也是帝國皇子唷。」
「我好想把這件事給忘了!不,現在應該還沒正式決定,我不可以放棄希望!」
「呣?這是怎麽一迴事?」
妮菲露堤雅一臉疑惑地睜大她的藍色雙眼,要求說明。
就在龍彥試圖做出模棱兩可的說明之前,沒有繼承權的皇女便搶先一步開口說:
「我已經把繼承權讓給龍彥,作為我為他獻上一切的證據。」
「竟然!」
「喔!」
「……哈哈。」
妮菲露堤雅和伯爵大吃一驚,龍彥則遙望著遠方。
「既、既然如此,那妾身也把王位繼承權讓給你!」
「我不需要!是說,你不可以舍棄繼承權吧,給我想想你最初的目標!」
「——的、的確!妾身的野心是打倒母後,成為下一任魔王。真不愧是龍彥,讓妾身想起了妾身差一點就忘掉的目標!」
「你真是擅長看穿人心呢。」
「真不愧是騎士大人,你的才華真是太了不起了!」
「不要因為這點小事就稱讚我啊啊啊啊!更重要的是,不要忘記自己的目標啊啊啊啊啊!」
「這種謙虛的態度,真是——」
「真不愧是——」
「哈哈哈,騎士大人——」
中略。
「唿——唿——……可惡,這些笨蛋。」
重複同樣的對話好一陣子之後,已經喊得很累的龍彥擦了擦汗。
妮菲露堤雅露出天真無邪的笑容,藍色的眼睛閃閃發亮,眼中充滿尊敬。
克莉絲汀娜則用恍惚的雷色澄澈眼睛注視著他。
胖伯爵依然繼續一邊吃麥粥,一邊開心地拍手大笑。
『如果要說他們哪一點了不起,他們那純度百分之百、無雜質的真心誇獎,就是最了不起的地方。』
真是了不起到令人不爽。
這時,龍彥忽然想到。
「對了,呃,伯爵閣下?你是來做什麽的?為什麽會來到學院?」
「喔……嗯,我在我的領地,也就是俗稱『港灣都市』的帕加魯納經營一間孤兒院。」
伯爵像是在思考敘述的順序似地想了一番後,開始說道。
這段話乍聽之下雖然毫無關聯,但龍彥仍靜靜地聽著。
「請不要誤會,我的孤兒院並不像一般那種經常強迫孩子們勞動,把他們丟在那裏自生自滅的地方。我讓他們好好吃飯,讓他們受教育,培養他們成為優秀的帝國國民,就是我的目的。」
「哇……」
龍彥忍不住發出感歎,心中湧起些許尊敬之意。
伯爵所說『經常看到的孤兒院』,或許可以想像成龍彥本來世界裏,近代歐洲的孤兒院吧。
當時的孩童並不是受到保護的對象,而隻是單純的『容易死的勞工』,所以在當時的環境下,在外頭流浪和進入孤兒院,何者比較好?其實很令人懷疑。
當時用這種方式對待孩童是理所當然的,在歐洲以外的地方,也沒有太大的差距。
假如這個世界的帝國也是差不多的狀況,那麽伯爵所做的事情,就是非常值得敬佩的事(不過在『具有一般常識的人』眼中,他所做的事情可能是種瘋狂的行為吧)。
胖伯爵並沒有以此為傲,反而貌似害羞地搖晃他胖胖的身體。
再加上他所散發出的憨厚氣質,那樣的動作看起來相當謙虛。
「或許是因為我的做法得到了迴報吧,孩子們都成為了相當優秀的人。有很多孩子離開孤兒院之後,便進入這所學院就讀。他們怕我寂寞,所以經常寫信給我。」
「看來孩子們都很喜歡你呢。」
「是呀。後來,有孩子在信上寫到皇女殿下和公主殿下要決鬥的事,還有因為《龍星騎士》的出現,學院變得非常有趣,所以我就來玩了!」
「這個理由也太輕率了吧,伯爵閣下!」
「畢業生迴到母校學院哪裏不對了?」
「什麽嘛,原來你是畢業生……嗯?庭園不是隻收貴族千金,工房不是隻收平民男生嗎?你身為貴族男生,應該兩者都無法就讀才對啊!」
「哈哈哈,你誤會了唷,騎士大人。的確,庭園是教導貴族千金禮儀教養的地方——可是並沒有規定貴族男生不可以入學!」
「……原來沒有規定啊。」
龍彥望向克莉絲汀娜,似乎想向她確認。
她帶著苦笑點點頭。
「的確沒有規定唷。我想是因為一般貴族的男生都會進入帝都的軍校,因此並沒有必要明文規定吧……」
「喔?但是伯爵閣下卻故意進入庭園就讀呢。是不是有什麽特殊理由呢?」
聽見魔王公主這麽問,龍彥和皇女也將視線轉向伯爵。
他這恐怕是首度皺起他胖胖的臉,認真地思考著。
「如果要硬說的話,應該是對傳統價值觀的反抗吧。」
伯爵拿起符合他身分地位的豪華木碗,啜了一口粥。
一瞬間,周圍變得安靜,微風吹拂在夕陽下。
「我啊,天生就叛逆。我最討厭『反正規定是這樣,就應該這麽做』這種理所當然的想法了。所以我想盡量多拯救一些垂死的孤兒。」
「叩」的一聲,伯爵的湯匙敲到了碗底。
大概是麥粥已經吃光了吧,伯爵露出一抹寂寞的微笑。
「是說,如果要三四年都待在一個隻有臭男生的地方,進行辛苦的訓練。那麽不管別人怎麽說,我都比較想在一個四周都是女生的地方,過著悠閑的生活呢。」
「全部破功了!枉費你剛剛還有點帥的!」
「話說迴來,我肚子餓了耶。麥粥也吃完了。」
「你不是一直到剛剛都在吃嗎?」
「我剛剛已經說過,我要是沒有隨時吃東西就會餓死!」
「在那之前你會先撐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哈哈哈,嗯,你真是不錯呢,騎士大人!」
伯爵露出一個爽朗的笑容,豎起大拇指。
他所散發出的親和力,讓人忘記他們其實才剛認識。
「嗯,不過也不是沒有道理啦。」
「是啊,姊姊也曾經說過,他在各種意義上都是很有趣的人呢。」
「我現在開始擔心帝國的未來了,一個伯爵這麽隨便真的沒關係嗎?」
相對於覺得好玩的魔王公主,龍彥則是大大地歎了一口氣。
伯爵依然「哈哈哈」地爽朗大笑,一臉佩服似地點點頭。
「真不愧是騎士大人。沒想到你已經擁有皇子的自覺,開始擔心帝國的未來了。」
「你真是太了不起了!」
「真不愧是龍彥!」
「喔,嗯,就這樣吧……」
龍彥呈現半放棄的狀態,露出像死人一樣無力的笑容。
伯爵遺憾地望著空空如也的碗,搖搖頭,臉頰的肉也隨之晃動。
「對了,騎士大人,公主殿下和皇女殿下,誰才是你的真愛呢?」
「突然問這什麽問題啊你!」
「……嗯呣。」
「……哎呀。」
不知為何,魔王公主和皇女突然站好,將製服和頭發整理整齊。
龍彥從背後感到一股莫名的壓力,額頭上浮出汗珠。
胖伯爵則是一派輕鬆,笑盈盈地自顧自繼續說:
「哎呀哎呀哎呀,你都已經在眾目睽睽之下接受她們獻吻了,要是還說和她們沒有關係,就太牽強了唷。騎士大人的話題早就傳遍整個學院了呢。」
「咦,原來事情已經變成這樣了!」
「事實上,我覺得這兩位都是非常棒的女性。雖然有人對公主殿下身為魔族的這點頗有微詞,但是人族對於魔族的恐懼,其實大部分都是出自於不了解。事實上,若能透過騎士大人和公主殿下的結合,讓帝國和王國的關係變得更好,那就再好也不過了。當然,皇女殿下也是個很好的選擇,《龍星騎士》與皇族結合後,便能強化權威,對北方聯盟造成壓力。」
「喔、喔?」
「是說,我在觀賞決鬥的時候,覺得她們兩個人的胸部真是太不像話了,一直搖來晃去的,害我完全記不得決鬥的內容,隻記得她們的胸部一直在搖!」
「一個伯爵可以做出這種發言嗎?」
「難道騎士大人你都不在意嗎?」
「我當然在意啊,甚至應該說我也隻注意到那裏。但是伯爵,你沒有看到重點!」
隻有這一點不說出來不行——龍彥發自本能地脫口而出。
「雖然她們的胸部的確很驚人,但你不覺得從下往上看時的屁股也很棒嗎?」
尤其是穿著緊身胸衣的妮菲露堤雅,更是凸顯出身體的曲線,充滿了魄力。
此外,透過《龍》眼敏銳的動態視力,龍彥清楚地看見——
在《加速》魔法作用下的高速移動中,褲子都陷進屁股裏了。
龍彥非常熱切地主張這一點。
來到這個世界之後,龍彥沒有半個同性的朋友。
麵對妮菲露堤雅她們的時候,根本不可能討論這種高中男生放學後打發時間的話題,因此一直以來累積的鬱悶終於爆發。
因為和妮菲露堤雅住在同一間房裏而逐漸累積的東西,也順帶爆發了。
或許是因為同為男性的關係,兩人心意相通,伯爵深受龍彥的熱情所感動,毫不吝惜給予熱烈的掌聲。
「太棒了、太棒了,騎士大人,我現在感動得不得了!」
「謝謝、謝謝、謝謝。」
龍彥確信兩人之間產生了男人的友情以及心靈上的聯係。
他和伯爵熱情地握手,仿佛彼此是認識了十年的老朋友。
然而,離別的時間終將到來。
「太可惜、太可惜了,騎士大人呀,我差不多該離開了。」
「真是可惜……對了,伯爵,你說差不多該離開,跟那個從剛才就一直擺出可怕的表情瞪著這裏的大姊有什麽關係嗎?」
「哈哈哈……嗯。」
他爽朗地笑著……是的,伯爵爽朗地笑著,同時卻開始全身顏抖。
那個女孩像是在找人似地東張西望,快步走來,而當她一看到伯爵,就在距離龍彥他們所在的樹蔭下大約十步的距離停下了腳步。
龍彥雖然說她的表情很可怕,但她的五官本身卻相當標致,是個美女。
她的年紀大概隻有十五歲左右,有一頭深色的金發,眼角微微上揚的丹鳳眼帶著不服輸的神色。
應該可以說她就像典型的班長吧,她散發出一股對人很嚴格的氛圍。
她身穿領口係著蝴蝶結的深紅色罩衫、白色緊身裙子以及硬靴。
順帶一提,她沒有胸部。真的沒有、超級沒有,根本就是洗衣板。
伯爵說:
「她是普婷·蘿亞,是我的隨從。」
「喔?」
「她的工作能力很強,唯二的缺點,就是老是叫我工作,還有沒胸部!」
「不,你真的應該要認真點工作。」
此外,雖然她真的沒有胸部,但胸部並不是唯一。
「……我覺得她的緊身裙和腿都不錯啊。」
「是不是!那是我哭著耍賴,求她在工作的時候那樣穿的!」
「幹得好啊,伯爵!」
「謝謝你騎士大人,然而,我覺得再這樣下去,我可能會有生命危險,所以我先告辭了!」
「嗯,那位大姊的表情真的也變得愈來愈恐怖了。」
兩人再次握手,像是確立彼此的友情一般。
接著,伯爵也對魔王公主和皇女道別,最後像是做出了覺悟似地,拍拍自己的臉頰,緩緩地走向那個看起來不服輸、穿著緊身裙的美女——普婷。
「你、你好哇,普婷。」
「……我不是已經講過那麽多次、那麽多次,叫您不要隨便不見人影嗎?」
伯爵舉起一隻手,笑咪咪地致意,但這名擔任隨從的少女——普婷·蘿亞卻毫不留情地怒罵,同時朝他的腹部揮出犀利的一拳。
「咕唔咳!」
「您又丟下工作,跑去亂吃東西了!為了您的健康,這次我一定要您好好節製!」
伯爵肥胖的身體彎成「く」字狀。
她用非常流暢的動作將腹部重拳轉為鎖喉,用手臂勒住伯爵的脖子。
「包括學院長大人在內,您還必須去向很多人打招唿。而且因為您硬要來這裏,所以還有很多工作都丟著沒做,總之我們今天一定要迴帕加魯納就對了!」
伯爵的臉從原本的漲紅漸漸變得蒼白,她也完全不以為意,以一名帝國伯爵隨從應有的禮貌態度向龍彥他們一鞠躬(這時伯爵的脖子發出「喀」的一聲,但她依然不在意),就拖著伯爵的龐大軀體離開了。
龍彥的腦海中浮現※多娜多娜的音樂,靜靜目送伯爵離開。(譯注:doma doma,是一首描述一頭牛被牽往宰殺時情景的猶太戲劇歌曲。)
目送他離開後,龍彥才赫然想起魔王公主她們。
由於太久沒遇到可以大聊這種垃圾話題的同性朋友,剛剛也許有點太激動了。
他感受到兩人從身後傳來的視線,趕忙迴過頭去。
她們會不會輕視我呢?不,其實她們多少輕視我一些,可能還比較好。
『……龍彥的預測總是充滿希望,但是卻也總是失望呢。』
《龍》的聲音從心中傳來,龍彥無法反駁這番話。
一迴頭,隻見魔王公主和第三皇女正擺出寫真女郎般的姿勢。
妮菲露堤雅不自然地扭著腰,擺出凸顯身體曲線的姿勢。
克莉絲汀娜用雙臂夾住胸部,擺出凸顯胸部的姿勢。
但是,這一切卻因為兩人經驗不足,最終演變成悲劇。不過,可以感受到她們的努力就是了。
雖然可以感受得到,但由於她們太過認真,結果非但不誘人,反而有種耍笨的感覺。
藍色的眼睛和雷色的眼睛默默地注視著他,眼神中充滿著期待。
「哇、哇啊——好厲害喔——好誘惑人喔——我得拚命地忍耐才行呢——」
龍彥像念經一樣地說。
但是,對龍彥的好感度直線上升的兩人卻沒有一丁點懷疑。
「嗬嗬。」
「啊哈。」
於是更開心地努力擺出誘人的姿勢。
龍彥真的快看不下去了,雖然知道這樣不太自然,但還是轉移了話題。
「啊,對了,你們兩個經過決鬥之後應該都累了吧,今天就到這裏吧。」
「呣。」
「說的也是呢。」
魔王公主像是在思考著什麽,而克莉絲汀娜則幹脆地點頭。
克莉絲汀娜出乎意料地聽話,準備邁步離開傍晚的樹蔭下。
妮菲露堤雅對著她一頭金發搖曳的背影說:
「因為你的態度實在是太理所當然了,所以妾身沒有發現,可是一開始的約定,不是『如果公主殿下在決鬥中勝利,就可以留在龍彥身邊』嗎?」
「當然。」
克莉絲汀娜轉過身來,臉上帶著皇女特有的優雅微笑,說:
「因為我們兩個人都是勝利者,所以沒有任何問題,對吧。」
「……呣,嗯。」
魔王公主啞口無言。
龍彥當時隻想著讓事情圓滿結束,不過他的確同時舉起了魔王公主和第三皇女兩個人的手,因此如果硬要解釋成兩人都是勝利者,也不是解釋不通。
沒想到她早就想好了退場機製呢。
克莉絲汀娜輕輕拉起製服的裙擺,美麗地行了一個禮。
「那麽我就先告辭了。」
在魔王公主提出反駁之前,她就再次轉過身,邁開腳步離去了。
在橘紅色夕陽的照射下,縱向卷曲的金色長發在西裝外套的背後擺蕩著。
龍彥一臉為難,對悔恨地咬著嘴唇的妮菲露堤雅說:
「我本來的意思是兩個人平手,我沒想到她會那樣解釋。」
「唔唔唔唔唔……妾身明白。不過,她所說的話也很有道理。」
「……總之我們先去吃飯,洗完澡,今天就好好休息吧。你應該很累了吧。」
龍彥一邊安慰妮菲露堤雅,一邊催促她離開,同時邁步走出樹蔭,準備前往學生餐廳。
然而,妮菲露堤雅卻拉住了他的袖子。
「妾身對決鬥的結果沒有異議,可是第三皇女還是很狡猾。」
她帶著撒嬌的微笑說。
她抬起藍色的眼睛,仰頭注視著龍彥。
「因為,妾身隻有親過龍彥一次,而且隻有親臉頰而已。」
就算你這樣說,我也沒辦法啊——龍彥在心裏找借口。
更重要的是,那簡直可說是第三皇女的突擊,並非龍彥的本意。
然而,這種借口當然是沒有用的。
妮菲露堤雅閉上了藍色眼睛。
「……嗯。」
她稍微踮起腳,抬起下巴,微微噘起嘴唇。
龍彥全身僵硬,被妮菲露堤雅抓著的袖子,傳來她的顫抖。
她一定是鼓起了極大的勇氣,才做出這個輕輕踮腳的動作。
橋小的她,纖弱的肩膀真的微微地抖個不停。
到底該不該——迴應她的勇氣呢?
罪惡感令龍彥感到心痛。
『來來來!龍彥!好好表現一下吧!嘿,接——吻、接——吻、接——吻!』
你去死啦這隻臭《龍》——龍彥很認真地這麽想。
『汝看汝看汝看,女生都已經鼓起勇氣了,要是汝不迴應,還算什麽男人啊!』
迪亞瑪特露骨地喜形於色,不停煽動,讓龍彥打從心裏感到生氣。
然而事實上,龍彥根本無法拒絕她。他既不是那麽無情的人,也沒有轉移話題的本事。
龍彥並不討厭妮菲露堤雅,而且很想保護她。
「……我也是第一次……呃,那個,就是,主動這樣啊。」
龍彥半像是喃喃自語,半像是找借口似地說。
他下定決心,輕輕地將手放在妮菲露堤雅的肩上。
在橘紅色的夕陽下——兩人的影子漸漸重疊。
最後合而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