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充耳不聞,眨眼間,便已經下了樓,眯縫著雙眼,一步三晃的向門口走去,一邊走還不忘記舉起手中酒瓶美美的喝一口。


    “攔住……給我攔住他!”大胖子一邊追,一邊氣喘籲籲的大喊。


    店小二猛地打了一個激靈,趕忙衝上前,一把抓住老頭的胳膊,將一隻腿已經邁出門去的醉老頭給拉了迴來。


    “哎,哎,你拉我幹什麽。”醉老頭含糊不清的說著,醉眼迷離,被拉著也不甚在意,反而順勢坐在了一旁的空椅子上。一仰脖,又是一口酒灌進了喉嚨,砸吧砸吧嘴,讚道:“好酒啊,嗬嗬,真是好酒。”


    這時大胖子也已經到了近前,因為走的太急,這短短的幾步路已經令的他氣喘籲籲,好不容易喘勻了,習慣性的撫了撫大肚子,抬起手顫巍巍的指著還在享受著美酒的醉老頭,怒氣衝天的道:“你……你……是誰特馬的讓你上二樓的?!”


    老頭充耳不聞,依舊自顧自的品嚐著美酒。


    店小二一看此情此景,腿肚子一軟,差點栽倒在地,穩了穩心神,才戰戰兢兢的說道:“這個……是我讓他上去的。”


    你?大胖子忽的轉過頭,死死的盯著店小二,像是一頭發怒的雄獅,猛地一個大耳瓜子甩了過去,抽的店小二原地轉了兩個圈,吧唧一下摔倒在地,臉上登時多了一道通紅的五指山。這小二淬不及防挨了一下,竟然忘記了疼痛,怔怔的看著大胖子。


    樓下的食客也都不吃飯了,紛紛停下了手中的筷子,看著暴怒的大胖子,心中俱是納悶不已,這胡胖子今天是吃錯藥了嗎,怎麽發這麽大的脾氣,平時可沒見這樣啊。


    原來這胖子叫胡不為,是這醉仙樓名義上的掌櫃。


    胡不為氣的吹胡子瞪眼,冷冷的說道:“你那臉上是倆窟窿嗎,老子平日裏是怎麽教你的,你這混蛋小子怎麽讓這麽個糟老頭上了二樓,難不成我還得再和你說說這醉仙樓的規矩。”


    胡不為不能不氣啊,自從這醉仙樓開張以來,因為後邊那位的緣故,還從來沒有人敢在這醉仙樓鬧事。所謂和氣生財,醉仙樓的生意是一天比一天好,簡直是日進鬥金啊。隻要你有錢,隻要你有地位,在這醉仙樓,隻有你想不到,沒有我們做不到。漸漸的,醉仙樓簡直成了地位的代名詞了。凡是有點地位的,聚個會啊請個客啊,你不在醉仙樓都不好意思的。


    就是這樣一帆風順的醉仙樓,今天竟然混進了一個騙子。就是這醉醺醺的糟老頭,要了一大桌子的美味佳肴,然後要了幾十瓶醉仙樓珍藏的佳釀,吃幹抹淨之後,竟然撂下一句沒錢,然後就要溜之大吉。


    奇恥大辱,簡直就是奇恥大辱啊!


    如果讓人知道了醉仙樓被吃了霸王餐,那醉仙樓就成了京都人眼中的一個天大的笑話,後麵那一位還不定怎麽發脾氣呢,胡不為這個掌櫃也就做到頭了。


    店小二自然不知道這其中緣故,隻是感到心中是萬分的委屈和害怕,帶著哭腔說道:“他說他是長空門的,我……我就……”


    話音剛落,大廳裏頓時一片安靜,連竊竊私語的聲音都沒了,都望向那依舊不時品著美酒的醉老頭。


    不棄心裏一驚,也看向那老頭,依舊是醉眼迷離,也不管四周發生了什麽事情,抱著個酒瓶子當寶貝似的,尤其是臉上頂著一個碩大的酒糟鼻子,紅彤彤的,哪有一點長空門這名門大派修真者的影子。


    下一刻,轟的一下,眾食客發出了震天般的笑聲。


    “哈哈哈,長空門,哈哈哈。”


    “哈哈,這老頭太有意思了。”


    ”這老頭瘋了嗎,還是醉的的一塌糊塗了。“


    就連不棄也禁不住莞爾,這老爺子的樣子,和傳說中的長空門真是一點也不搭邊啊。


    胡不為的臉都綠了,狠狠的瞪了店小二一眼,心想這事完了我再和你算賬。轉頭看著那醉鬼,腦袋都大了,摩挲著滑溜溜的下巴,思索著該如何解決這件事情。


    將老頭暴打一頓,這是肯定的,可是僅僅給對方一個教訓,對醉仙樓的聲譽來說於事無補,還是一個大笑話。可是這老頭又沒錢付賬,到底怎麽辦才能挽迴聲譽,真是特馬的棘手啊。胡不為臉越來越黑,沒想到一件小小的事情,竟弄到進退兩難的境地。唉。


    想來想去,胡不為都想不出什麽好的辦法來,聽著眾人的嘲笑聲,朝著手下的夥計橫了一眼,示意他們將這醉老頭先拖到後麵去,至於怎麽解決,想到辦法再說,在這裏耗下去隻會更加丟人。


    兩個夥計得到示意連忙上前,一左一右架住那老頭,卻不料那人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一掙紮竟然掙脫開來,隻是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摔倒,不棄正好站在一旁,見狀下意識的將那醉老頭扶住了。


    醉老頭晃晃腦袋,衝著不棄一笑,滿嘴的酒氣頓時撲麵而來,熏得不棄連忙捂著鼻子,退了兩步。


    醉老頭嘿嘿一笑,口齒不清的說道:“你,你們笑什麽……老……老爺我可……是長空……呃……嗝。”最後一個門字沒有出來,倒是打了一個長長的酒嗝。


    哈哈哈哈……


    眾人見狀,笑的更是樂了。


    “還長空門,笑死我了……”


    ”你要是長空門的,我也是了。“


    ……


    胡不為那張大臉由白轉綠,由綠轉青,霎時間變了幾變,眼中冷芒一閃,手掌一翻,就要將醉老頭斃於掌下。


    奶奶個腿的,太欺負人了,是可忍孰不可忍。既然你這醉鬼找死,那就別怪我無情。


    可是這手還沒抬起來,一股無形的靈壓忽然淩空而至,大堂裏的笑聲戛然而止。


    “長空門,你們覺得很好笑嗎。”


    一道冷冷的聲音從眾人頭頂上傳來。


    這一道聲音落在耳中,有如鍾鳴,胡不為身子一震,趕緊循聲往上看去。


    不知道何時樓梯上又站了幾個人。


    當先個少年胡不為認識,長得歪瓜裂棗的,名叫林若甫,是戶部大佬林山的小兒子。後麵跟著的兩個都是他的狐朋狗友,幾個人圍著的是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麵容冷峻,胡不為清晰的感覺到,這股靈壓就是這青年身上散發出來的。


    這人是誰,怎地從來沒有見過。竟然能發出靈壓,難不成是……


    來不及多想,胡不為三步並作兩步來都樓梯口,笑容滿麵,帶著一絲諂媚說道:“原來是林公子,我老胡這忙的都糊塗了,竟然不知道林公子在此,得罪得罪。林公子,這位是……”說著,胡不為看向那青年,一臉的小心翼翼。


    “剛剛有人說長空門很好笑,我可沒有聽錯。”林若甫還沒有說話,那青年已經開口了,聲音依舊很冷,好似沒有感情一般。


    林若甫也是冷冷一笑,陰陽怪氣的說道:“胡大掌櫃,你這醉仙樓越做越大,你這膽子也是越來越大啊,竟然敢笑話長空門。”說著,一指大堂裏麵的食客:“還有你們,竟敢嗤笑長空,真是膽大包天。你們可知這位是誰,乃是長空內門執法弟子鍾正鍾大師兄。”


    胡不為倒吸了一口涼氣。


    什麽,這青年竟然是長空內門弟子!


    還是執法弟子。


    大堂中一時間又陷入了沉寂當中,每個人心裏都是像有一隻大鼓在敲,心髒撲通撲通狂跳。


    長空內門弟子,那不算是很稀罕,可是執法弟子,就很少見到了。據說長空門門規極嚴,一旦有弟子觸犯了門規,都是有執法弟子來執行懲罰一事。因此,就算是普通弟子見了執法弟子,也都恭敬有加。


    不棄羨慕的看著鍾山,暗暗道,這就是修行之人,那氣質風度真與凡人大大不同。


    林若甫看著眾人震驚的模樣,心裏是得意洋洋。再過段時間便是長空招收新弟子之日,林若甫早就想成為長空門弟子了。而且他天資不錯,年紀輕輕便已經是靈動中境,在同輩中人已經算是佼佼者了,進入長空應無大礙。這鍾山與他林家有舊,為了日後好有個照應,他千方百計拉攏鍾山,今日在醉仙樓宴請鍾山就是為此。


    胡不為心裏驚訝無比,不過他很快就鎮定了下來,畢竟他也不是沒見過世麵的庸人,否則也不能做這醉仙樓的掌櫃。眼珠一轉,胡不為忽然發現眼前的情景正好能為他解圍,不由得大喜,麵上卻沒表現出來,依舊是恭敬有加,連連笑道:“哎呀呀,原來是長空執法弟子大駕光臨,我醉仙樓蓬蓽生輝……”


    眼看著一連串的馬屁拍過去,那鍾正沒有絲毫反應,連眼皮都沒眨一下,胡不為又拉住林若甫訴苦道:“林公子,這是個天大的誤會啊,我等小民怎敢妄言長空,更別說恥笑了。一切事情都是這個醉鬼造成的。”說著一指那醉老頭,將他如何冒充長空門人上得二樓,然後騙吃騙喝,被抓之後還說自己出自長空等等罪大惡極的事情說了出來。


    說完,一臉無辜的看著林若甫和鍾正。


    “我可是長空派,長空你們知不知道。”老頭不知道大禍已經臨頭,猶在胡言亂語。


    鍾正眉頭一皺,也不見他有什麽動作,眾人眼前一花,發現他已經到了醉老頭麵前。


    鍾正仔細的瞅了瞅醉老頭,長空中那麽多人,自己也不可能完全都認得,若真是同門,比自己厲害的,那自然是客氣一下,當做什麽都沒發生。若是不如自己,便教訓一頓也就算了。


    看來看去,不認識。為了保險期間,鍾正還是問了一下:“你說你是長空人,是哪一山哪一脈?”


    醉老頭努力的抬起眼皮看了鍾正一眼,又耷拉下了,不耐煩的道:“你管得著嗎,長空寒江,知道嗎你。”


    鍾正一聽,氣的鼻子都歪了,長空九脈,要是其他八脈也就算了,可這老頭好死不活的非說自己是寒江一脈,寒江山上就兩個人,鍾正全部都認識,就是沒這老頭。


    感到被耍了的鍾正恨不得立馬給這醉老頭來個萬劍穿心,當下義正言辭的說道:“冒充長空,罪大惡極,本應處死。但上天憐憫世人,掌嘴一百,打斷兩腿扔出去就算了。”


    胡不為眼中一亮,大聲應道:“是。大家聽好了,這人純粹是咎由自取,現在隻是給他一點點教訓。來人那,給我拉倒後堂執法。”胡不為心中大為高興,他正沒主意怎麽處理這件事情,現在好了,有這個鍾正給全權代理了,就算說出去,於醉仙樓聲譽也無關緊要。隻是,白白便宜了這老頭了,媽的,這一餐的費用得自己想辦法找迴來了。


    “慢著!”一道不和諧的聲音響了起來。


    鍾正迴頭一看,有個穿著土裏土氣的少年正目光炯炯的望著自己,不是不棄還是誰。


    林若甫衝過來,白了不棄一眼:“你誰呀,哪來的土包子?”


    不棄躬身行了一禮,看著鍾正誠懇的說道:“這位大哥,這老人家年事已高,這樣懲罰會不會嚴厲了一些,想來他也是喝多了胡言亂語,還請您高抬貴手,放他一馬吧。”


    眼見老頭要被掌嘴,還要被打斷腿,不棄心中終是不忍,忍不住站出來說情了。隻是,他沒有料到自己想的是太簡單了。


    鍾正冷冷的看了不棄一眼:“你是誰,和他什麽關係?”


    不棄搖搖頭道:“我和他素不相識,沒有關係。我初到京都,目標是入長空,成為一名長空弟子。鍾大哥以後或許會是我的師兄,還望鍾大哥法下容情,饒了這老人家一次吧。”


    “啊呸!”林若甫差點跳了起來:“你算是那根蔥,鍾大哥三個字也算是你叫的。還想入長空,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天還沒黑你就開始做夢呢。”


    不棄也不著惱,微微一笑說道:“我進不進得了長空,自有長空規矩決斷,難不成你能代表的了長空規矩。”


    “你……”林若甫一時語塞,給他十萬個膽子,他也不敢說能代表了長空,他自己現在還沒入門呢,


    鍾正眼中寒芒一閃:“他不能代表長空,但是我能。你想替人求情,那好,我告訴你,此人罪不容赦,原本想小小懲罰一下即可,現在,隻有一死。”


    不棄聞言心中大怒,然後又是深深的失望,感覺這長空弟子竟然一點道理都不講,動不動就要人以死謝罪,難道人命在他們眼裏真的如草芥一般嗎。他卻不知,修行者雖然不能亂行殺戮之事,但在修行者的眼裏,凡人的命,的確和螻蟻一般無二。


    不棄踏前一步,朗聲說道:“就算這老人有罪,那也是交由府衙定罪。你雖然是長空執法弟子,但他既不是長空門人,這裏也不是長空門。你一言就要人死,是不是太過分了。”


    我靠!林若甫都以為自己的耳朵聽錯了,這是從哪裏蹦出來這麽個極品,這麽大膽包天。爺爺今天不發威,你還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想著,擼擼袖子就要上前給這個家夥點顏色看看。


    鍾正一把拉住林若甫,看著不棄,嘴角微微上翹,露出了一絲微笑。他心裏也生氣的很,但是在眾目睽睽之下,還真的不能做什麽,要不然給人落下話柄就不好了,來日方長,自己有的是辦法對付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當下笑著道:“你很好,希望你能進的了長空,不要讓我失望。”說完,轉身就走。


    林若甫狠狠的瞪了不棄一眼,毫不掩飾的威脅道:“小子,你等著,有你好看的時候。”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林若甫一轉身,哎呀一聲,卻不防醉老頭不知道何時站在他身後,兩人頓時撞了個滿懷。


    醉老頭哎呀呀後退了好幾步,林若甫剛想發火,心中惦記著已經離開的鍾正,晦氣的拍拍衣服,帶著兩個同伴追了出去。


    鍾正走了,胡不為的臉色卻沉了下來,眼看這就要完美解決的事情,被這半路殺出的家夥給攪合了。


    “這位公子,你管的事情是不是太寬了。”胡不為看著不棄,沒有好臉色的說道。


    不棄當做沒有看見,拱了拱手道:“掌櫃的,得饒人處且饒人。”


    胡不為不屑的看了看不棄,心想這位是不是當英雄當上癮了,沒好氣的說道:“你說的倒是輕鬆,這飯前誰來付賬,你付啊?”


    不棄不好意思的底下頭:“我沒錢。”


    胡不為哭笑不得,沒錢你裝什麽英雄。


    “誰說沒錢,徒弟你身上不是帶了許多錢嗎?”醉老頭看了不棄一眼,不滿的說道。


    徒弟?胡不為狐疑的看了看老頭,又看了看不棄,心中這個氣啊,好哇,感情這是組團忽悠我來了。怪不得這窮小子敢出頭,鬧了半天這爺倆是一夥的啊。


    不棄也是一怔,隨即練練搖頭:“老爺子,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你的徒弟。”


    胡不為還沒有說話,老頭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走過來給了不棄一個大腦崩:“你個臭小子,翅膀硬了是不是,連我這個師父也不認了。你想氣死我是不是。”


    不棄哭笑不得,心說這老爺子醉的不輕,還沒想好怎麽解釋,醉老頭一翻手,掌心裏已然多了一個荷包。


    不棄一下子瞪大了眼,那荷包怎麽看著眼熟,慌忙摸了摸胸口,那貼身放著的荷包果然不見了。


    “真是個不孝徒,師父隻不過吃個飯,你都不願意替為師付賬。”醉老頭一邊嘟嘟囔囔的說道,一邊從荷包裏變戲法似的掏出一疊銀票,塞到胡不為的手裏,豪氣幹雲的道:“夠了嗎。”


    胡不為下意識的接過銀票,一大疊,足足有上萬兩,傻傻的點點頭:“夠了,夠了。”說著,訝異的看著不棄,心說這小子真人不露相啊,穿的這麽土,沒想到這麽有錢,靠,有錢你早拿出來啊,害的我白白生氣。


    他哪裏知道,不棄比他還要震驚呢,要知道,他那荷包裏一分錢都沒有,遑論這麽多銀票呢。


    “夠了就行,老爺我先走了。”醉老頭仰頭灌了一口酒,悠悠然走了。


    “您老慢走。”胡不為終於送了一口氣,無論如何,事情沒有變得無法交代。看著不棄還在發呆,走上來拍拍不棄的肩膀,語重心長的道:“這位公子,有句話我老胡得說說,俗話說的好,一日為師……”


    話沒說完,不棄脫口大喊一聲:“我靠!”,拔腿跑了出去。那老爺子還拿著自己的荷包呢,裏麵可是放了母親給自己的那張絹布。


    剩下胡不為一臉蒙圈,我靠,我靠是嘛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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