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當”,手裏的旱煙袋一下落在地上,村長跳腳怒吼:“你這個笨蛋,我不是囑咐你千萬要看好他的嗎,怎麽會不見了呢。”


    石頭滿臉的沮喪:“不棄一直在郭大叔身邊,和他說話,他也不理,飯也不吃。天黑沒多久,他就睡著了。我們以為他是傷心累的,也沒太在意。就,就打了個盹,等再睜開眼,就不見了他。”


    “那還傻站著幹什麽,趕快叫幾個人,把他給追迴來。”村長感到頭都大了。


    “哦,我馬上去。”石頭答應一聲,轉身又跑迴了雨裏。


    希望能追迴來吧。村長在心裏暗暗的道。透過雨幕看去,外麵一片漆黑,眼裏的擔憂漸漸的凝重起來。


    唉,要是這孩子有個三長兩短,該怎麽和那位交代啊。


    大雨瓢潑,如瀑布般傾斜而下。一道閃電在漆黑的天幕上劃過,在照亮大地的一瞬間,可以看到一個孤獨瘦小的身影在滿是泥濘的路上狂奔向前。早已經濕透的衣服緊貼在身上,腿上已經沾滿了泥漿,可他對這一切渾然不顧,眼睛執著的望著前方,緊抿的嘴唇顯示著內心的倔強。


    不棄自懂事起,便沒有見過母親的樣子,一直都是和父親相依為命。而父親一直是對他疼愛有加,對他是視若掌上明珠,當真是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掉了。一想到父親即將命不久矣,不棄便覺得心如刀割。不棄第一次知道了什麽叫做仇恨,那是再大的雨也澆不滅的烈火,在他的胸膛,在他的內心,熊熊的燃燒著,燒的他為父報仇的信念越來越強烈,所以他拿了狩獵用的弓箭,不顧一切的跑了出來。父親的音容笑貌和遇害的慘狀,一遍遍的在腦海中迴放,支持著不棄,讓他在一次次的跌倒中爬起來,不顧一切的向前,趕到那個仇人所在的,叫做青石鎮的地方。


    青石鎮距離金陽村二十餘裏,鎮上店鋪林立,道路交錯,每條路皆由青石板鋪就而成,故名青石鎮。


    不棄趕到青石鎮時,雨勢已經小了不少,憑著一口氣趕了這麽遠的路,不棄早已經累的氣喘如牛,但他頭腦裏倒是清醒的很,先在鎮外的一件廢棄的草房裏休息了一陣,等迴複了體力,這才悄悄的潛入了鎮裏。


    雨夜的青石鎮顯得格外的幽靜,街上連個人影都沒有,連更夫也不知道躲到哪兒偷懶去了。不棄隨父親來過兩次,對於這裏並不熟悉,更不知那沈家在哪兒。但是仔細想一想,那沈家既然是獨霸一方,那府邸也應該是最氣派的。如此想著,不棄便在這鎮子裏尋找起來。


    尋了半個時辰,也不知走了幾條街,不棄突然眼前一亮,發現了一座幾乎占據了整條街的府邸。高大的圍牆矗立著,包圍著整個院子,像一直巨大的野獸,靜靜的趴在地上,與周圍的低簷瓦房格格不入。


    兩個高大的石獅猶如怪獸般蹲在門前,張開的大嘴好似要撲上來噬人一樣。門上的紅燈籠隨風輕擺,不棄走到門前,抬頭看去,在微微晃動的光影之間,大門上方牌匾上有兩個大字刺得他瞳孔驟然一縮:沈府。


    就是這裏了,可是怎麽進去呢?麵對高大的圍牆,不棄可沒有飛簷走壁的本事。從大門進入顯然是不可能的,自己是來報仇的,隻求殺死那個該死的沈大少,若是驚動了其他人,怕是要壞了事情。


    正當不棄苦苦沒有辦法時,忽然發現牆外有株大樹,茂盛的樹枝都有一些伸到院牆裏邊。不棄摸了摸粗糙的樹皮,心中忽然有了主意。他挽起袖子,跐溜一下,就往樹上爬去。


    爬樹可難不倒他了,順著枝椏翻過圍牆,不棄倒吃了一驚。這沈府之內廳堂樓榭,假山池塘,竟是樣樣俱全,想來比之那豪門大室也毫不遜色。隻是這院裏路路交叉,亭亭相接,不棄走走停停,不大會兒,竟然分不清東南西北,身在何處了。


    不棄哪兒會知道,這沈家大院裏麵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看似簡單,其實皆有講究,被人布置成了一個小小的迷蹤陣法。走慣的人倒沒什麽,倘若外人進來,一定要有人領著,否則必定迷路不可。別說不棄一個小小的少年,就算是真正的江洋大盜到了這,也非著了道不可。


    這沈家大院內原本有護院值夜,但因是下雨的鬼天氣,也都偷懶休息去了,倒是意外的方便了不棄行事。不過倘若這樣走下去,即便到了天明,也無法尋到那仇人。不棄一邊小心翼翼的行進,一邊細細的思量,不知不覺間已經走進了內院。前方忽然隱隱約約有些光亮。正苦於沒有主意的不棄,心頭一橫,便幹脆向那光亮摸了過去。


    這是一個偌大的院子,四周點了幾隻油燈。那燈油不知何物製成,不懼雨淋,無味無煙,將院子中間的一座亭子照的明亮如晝。亭子裏一中年人居中而坐,另有兩人站立相陪。中年人年約四旬,穿著一身雪白的衣衫,手中拿著一株紅如雪,晶如玉的人參在細細看著,不斷的點著頭,臉上掛著微微的笑意。


    此情此景已經如針一般刺痛了不棄了的雙眼,就是因為這一株人參,父親才慘遭橫禍的。待看清那站在中年人一旁侍立的兩人,不棄已經怒火中燒了。那年長的正是沈家現任家主沈見,而那年輕人一雙三角眼,想起村長的描述,除了那沈家的大少爺沈鵬飛還有誰。


    沈家父子看那中年人點頭微笑,如釋重負的出了口氣。那中年人將靈參小心的放進了一個玉盒之中,笑道:“不錯,真的是血玉靈參。嗬嗬,想不到我這剛一迴來,就碰到了這樣的寶貝。鵬飛幹的不錯。”


    沈見陪著笑道:“是真的就好,二爺爺洪福齊天,這樣的靈物隻有到了二爺爺手裏,那才是福緣,福緣啊。”已經近六旬的沈見在那中年人麵前畢恭畢敬,而且口稱二爺爺,讓人看了真是匪夷所思,但那中年人卻坦然接受,不覺得有絲毫不妥。


    中年人心情大悅:“這次迴去,如果能順利成為長老。便將鵬飛也接到宗裏去。”


    沈見聞言一愣,隨即大喜,語無倫次的對王鵬飛喝道:“還不快謝過你祖爺爺。”沈見不能不激動,被他稱為二爺爺的中年人其實已經快七十歲了,從小就被一個仙人看中,進入了一個修真門派。在他們這些凡夫俗子眼中,那就是神仙啊。就因為這個,他們沈家在這裏就是老大,說一不二。他中年得子,對沈鵬飛寵溺的不行。如果自己的兒子能夠脫離了這世俗,那不也成神仙了嗎。


    沈鵬飛一雙三角眼也是喜色連連,慌忙拜倒在地:“多謝謝老爺爺成全。”


    中年人慵懶的伸了一個懶腰:“嗯,時間不早了,你們自去歇息吧。”


    “是。”兩人齊齊答應一身,轉身就要離去。


    彎弓,搭箭,躲在暗處的不棄,充滿怒火的眼睛已經鎖定了沈鵬飛。


    “嗯?”中年人心神一動,目光一掃,忽然大喝道:“什麽人?”


    沈家父子麵麵相覷,不知中年人喊什麽,卻見一道寒光從暗處一閃,向著茫然四顧的沈鵬飛激射而來。中年人眼中露出不屑之色,右手輕描淡寫的一揮,將那寒光抓在手裏,發現是一隻再尋常不過的羽箭,微微用勁,把羽箭一折兩半,拋在地下,冷聲道:“何方宵小夜闖我沈家,既然來了,何不現身一見。”


    不棄見一箭不中,心中一涼,但他早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當下也無任何畏懼之意,挺胸抬頭昂然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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