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髣髴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迴雪……”


    雖然卜鷹腳下一柄短劍飛來,這緊要關頭,熊楚腦海裏卻突然浮現出了這麽一句話。


    他八歲起便入九道山莊為奴,認字不多,書也讀得不多,自然不知道這是出自曹植的《洛神賦》。不過是一次在練劍的時候,逍遙子突然出現在熊楚麵前,說了這一句話便離開了。他聽到了“流風之迴雪”,隻道這句話是流風迴雪劍的精髓所在,便也就記住了。


    “所謂流風,不過是太陽之氣;所謂流雪,不過是太陽之實……我隻一劍刺向太陽,任你百般變化,不過如此!”


    是嗎?原來如此!


    熊楚嘴角微微上揚。


    那柄短劍飛來,熊楚在空中無所憑借,眼看閃避不過,也毫不避讓,手中長劍擲出,直刺向卜鷹的胸口!


    “他、他這是要玉石俱焚嗎?”


    卜鷹眼中閃過一絲恐慌和絕望。


    兩年前,他不過是王府的一個奴隸,為何現在卻能夠有這樣的魄力和決心?還是說他原本就是這樣的人?


    “啊!”


    兩個人幾乎同時一聲驚唿,一個跌倒在地上,另一個則是從空中落了下來,穩穩地站在了地上。


    夏芸和另外三個錦衣衛都立刻衝了過去。不過夏芸時來到了熊楚身邊,那三個人自然是去幫助卜鷹。


    卜鷹剛才危急之時,急忙運功,以自身內力護住全身,減緩了那一劍的攻勢,而且略微轉移了劍刺中的方位,不至於刺中心髒。所以雖然現在口吐鮮血,但卻無性命之憂。


    而熊楚沒有臨戰經驗,所以是直接撞了上去。但是看他的表情和神態,似乎沒有受什麽太大的傷害。


    “楚大哥,你沒事吧?”夏芸走過去,關心地問道。


    熊楚起初也是以為自己必將受重傷,畢竟這一劍刺來可不是玩笑。可是當真正刺中的時候,熊楚隻感覺自己的身體不過是被什麽東西撞到了,胸口震得有些疼,其餘就沒什麽。而且,這個東西,也不是和劍一般有著鋒利的劍尖,而是一個圓形……


    對了!


    熊楚將短劍拔開,感覺自己裏麵的衣服緊緊貼著肉,似乎是被什麽東西壓住了。往懷中一掏,卻是那個逍遙子給他的那枚銅錢。


    銅錢的下半部分有些損壞的痕跡,看來是那把短劍刺中了那裏,而也正是那個銅錢救了自己的性命。現在還可以看到銅錢的沿邊有一圈血印,多半是緊壓著肉才導致有了這樣的磨痕。看來熊楚這迴是真的要再次謝謝逍遙子了,他又救了他一命。


    “哈哈,這就叫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卜大人,我們現在可以走了嗎?”夏芸拍著手,笑著說道,她的眼睛朝卜鷹眨了眨,似乎有幾分嘲弄。


    “務必要把這個人抓到!”卜鷹對三個手下說道。


    “是!”那三人齊喊了一聲後,各人手中彎月刀出鞘,惡狠狠地注視著熊楚。雖然說他三人沒一人是熊楚的對手,但畢竟是朝廷的錦衣衛,還是有幾把刷子的。現在三人合力,局勢再次緊張起來。


    “以一敵三,你們也好意思出手?哼,就算勝了,也不怕別人恥笑?”夏芸一手叉腰,一手指著那三個人喝道,這模樣,倒真的和一位大小姐對著自己的下人頤指氣使一般。


    熊楚對這個動作很反感,盡管他知道夏芸是在幫自己。


    “別管她,快上!”卜鷹也喝了一句。這聲音中也是惱怒無比。本來,自己是接到情報要去神拳堂緝拿逍遙子,但中途遇見了夏芸。兩人還未糾葛清楚,熊楚又冒了出來。想到自己居然會敗在這個奴隸的手上,卜鷹就又羞又氣。隻怕現在再不過去,逍遙子已經逃跑了。不過眼下隻要抓住這個人,那麽逍遙子也就能夠找到了。


    三個人立刻遵命,朝熊楚衝了過去。


    “你快走開。”熊楚冷冷地對夏芸說道。


    “那你小心點。”夏芸依言走到了一邊。她聽熊楚雖然言語冷淡,但還是聽出了一絲關切之意,心中不禁有些欣喜。她之前對熊楚謊稱自己是公主的一個丫鬟,其實以她的裝束和氣質,絕不可能隻是一個丫鬟,否則也不會和卜鷹這幾個錦衣衛扯上什麽瓜葛,至少也該是個養尊處優的官家大小姐。她平日裏麵對的都是那些對她阿諛諂媚的人,現在第一次看到有人對她如此冷淡,開始時雖然有些氣憤,但無論是熊楚為了她而對王府的人撒謊,還是現在這般和自己說話,她都可以看出這個人是真心對自己好的,不由得多看了熊楚幾眼。


    隻見熊楚眼中頗有一分傲氣,迎風而立,頭發雖然淩亂,衣著也破舊不堪,但卻有一分灑脫不羈的江湖浪子的氣度,嬌羞一笑,心中竟是對他暗暗生了情意。


    當然,熊楚此刻是不會知道夏芸女兒家的細膩心思。他現在要做的,隻是要盡快地擺脫這些人的束縛,盡早趕到天龍幫。雖然他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但多一分時間便多一分機會。


    眼見三人衝過來,分攻他三個不同方位。熊楚斜眼一瞥,見到巷子裏有幾根又粗又長的竹竿。當即毫不猶豫地抽出了一根,用力朝最中間的那個錦衣衛一擲。


    三個錦衣衛都遲疑了片刻,中間那個錦衣衛手起刀落,將那竹竿前端劈為兩截。卻突然看見熊楚已是一躍到了竹竿上,在竹竿上疾行幾步,接著又大步一躍,一腳踢中了右邊那個錦衣衛的小腹。


    無半刻停留,熊楚借力向右邊空中一翻,躲過了中間那個錦衣衛的一刀。還未翻過來,虎目一縮,定在左邊那個錦衣衛的胸口:“嗖”的一聲,將手貼在背後,短劍飛出,一劍正中那個錦衣衛的胸膛。


    幾乎同時,左右兩個錦衣衛“啊”的大喊了一聲,右邊那個被熊楚一腳踢飛,撞在牆壁上,口吐鮮血;另一個則是中劍後立即胸膛湧出了鮮血,倒在地上,麵色慘白。


    待熊楚翻過身來的時候,一掌伸出,正是項家六十四式拳法中的“劈星斬月”,憑空一掌擊去,正擊在那人的胸口上。


    那個錦衣衛萬萬沒想到熊楚三招一氣嗬成,出手迅疾,根本來不及反應,才剛剛舉起彎月刀,胸口猛地一震,向後退了好幾步,滾在地上。


    熊楚站定,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己的雙手,剛才那一招“劈星斬月”完全是毫無意識地使了出去,若不是自己的寶劍被奪,自己根本沒想到原來自己還會使用這套拳法。而且看那個錦衣衛的傷勢及痛苦模樣,看來這一擊非同小可。


    “快束手就擒,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熊楚抬頭,卻看見卜鷹正將劍抵在夏芸的脖子上,麵容陰冷嚴峻。


    而夏芸,麵不改色。就那般直直地站著。風吹起她的衣角,一身青衣如柳條般隨風搖曳。略泛微紅的精致臉蛋、窈窕的身影竟是這般的婀娜多姿。


    她忽然笑了。


    熊楚心中一動。


    “髣髴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迴雪……”


    他又想起了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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