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手劄,從空中落入燃燒的荊棘叢中。


    火舌翻開了書頁,照亮上麵的文字——


    費伍德,瘟疫使者,以散布瘟疫為己任。


    我是這麽給自己定位的,世人皆說亡靈法師多麽多麽邪惡,這足以讓我哂笑。屠夫不會在意手上的鮮血,送葬者忘卻身上的腐息。亡靈法師飽嚐生魂與死魂的滋味,見慣了骨肉分離,不會介意當屠夫,當送葬者。


    亡靈本就存在於亡靈法師出現之前,就像蛇本就存在於自然,而很多人怕蛇。亡靈居住冥界,偶爾穿越來到洛瑟瑪。亡靈與人死後的遺骸是有著很多相似,但又是原生的生命,多奇妙的事情啊!


    我們認為是死亡的證明,在亡靈身上,卻生來如此。


    古墓,屍坑,墳場等地,偶然機會下,也會有亡靈爬出。當看到先人或者朋友再度站起來行走,大部分人都為恐懼吞噬,隻有少部分人能有強烈好奇心,並深入思考思考,亡靈與活動骸骨有什麽聯係。這種好奇,造就了亡靈法師。


    亡靈法師讓生者死,嚐試讓死者“生”。希冀通過魔法作用,再次活動的骸骨中會有某一個產生意識,這群特殊的人長期保持著高度關注。記憶複蘇,靈魂不滅的研究,最後演化成最高追求,永生,乃至永恆!


    我,費伍德,便是其中一員。


    多年的研究,我發現一個有趣的現象:


    長期與某種元素接觸的人,其骸骨會帶有該元素的特質。我有足夠的事實與數據證明這並不是個別現象,不是我信口開河。我研究的骸骨中,有魔法師,有精靈魔法師,有比蒙祭祀,以及半塊巨龍顱骨,我甚至嚐試捕獲一名巨人,並把研究成果編撰成一部論述書籍。


    其實,早就有人利用這一點來成為恆久的存在,也就是巫妖。但巫妖是強大的亡靈法師轉化而來的,除此以外的人並不合適。我想尋找的,是一種令普通人在轉化為亡靈後,也能保留記憶的方法!


    屬於我的“費伍德猜想”:


    讓其習慣亡靈氣息,或稱亡靈元素,亦分為生魂與死魂。當其死亡後,會不會發生一些奇妙的事情?傭兵把金幣與銅幣疊放在一起,壓在大石頭下,若幹年後,金幣上的花紋神奇地跑到鏽蝕的銅幣上了!可見,正是銅幣的這種腐化,才讓其獲得金幣上的圖案!


    那麽,我這種“腐化”放到一個聲明上呢?把普通人看作那枚銅幣,能夠獲得巫妖這枚“金幣”的花紋?


    基於此,我開始了特立獨行的魔法道路。


    我沒有像同僚那樣,召喚大批灰骨攻城,來換取大批屍骸,以及生魂、死魂,而是選擇成為瘟疫使者。


    在高原,我隻需要散布一些瘟疫,再浪費一點口舌,轉動的戰爭之輪,將會見證我的奇跡!


    期待那個時刻!


    讓高原上低劣的種族一起見證,屬於費伍德的奇跡時刻!


    ——手劄在烈焰中慢慢化為灰燼時,在眾人對亡靈種種猜測時,荊棘叢中,有灰色的煙從地麵蔓延了開去,混在火焰過後的煙塵中,從莊稼與雜草幹枯的殘軀中,蔓延。地上的鮮血染上了灰色,幹涸,枯敗,腐化的氣味變得濃烈。然後,灰色順著血跡,蔓延到維庫人的屍體上,鑽了進去,直到整具屍體變成灰白色。


    一個灰袍的人,從烈焰與濃煙中走出來。其給人的感覺,就如同一堆冷卻了十年的灰燼,連火舌都不再舔撩於他,那種荒敗之感直衝人心底。


    在別人恰恰發現自己的時候,灰袍停下了腳步,伸出左手,手指在空中有節奏地彈了彈。在他腳邊,一根竹筍也似的骨樁平白從地麵長出。直到與那為生命之泉灌溉出的鋸齒荊一般高大,才分出一些枝椏,停止了生長。大有與歐陽的催生手段一較高下的意思。


    灰袍疊腿坐在一根伸出的枝椏上,十指交叉放在膝蓋上,說話了,語氣很淡。


    “解放你的鼻子,聞一聞,這濃鬱的死魂,這滋潤出的骨筍如此肥碩。再聞聞,你們身上濃鬱的生魂,這兒,真是個值得稱讚的地方。”


    “嗨!我說……”歐陽客氣朝對方打了個招唿,揮手的動作中,螺旋甲盾卻好不客氣,隨聲而出,大有爆頭的威勢!


    “去死吧!”對方一手催生骨頭的顯擺意圖,已經標明其身份了,歐陽都不需要問,就展開了攻擊。


    然而,結果卻讓所有人驚掉手臂骨!


    甲盾撞在灰袍身上,發出沉重的碰擊聲,彈飛一邊,那人卻毫無所動!在歐陽怪力投擲命中下,竟然毫無所動!


    那人是鐵鑄的嗎?!


    “力度不錯,就是準頭差了一點!再來,我還能撐得住!”令人討厭的聲音再次升起。


    歐陽抽起砍刀,看著艾譜莉,示意她不要妄動,心中思考著對策。


    卡卡的叫聲響起,打斷了歐陽的思索,因為小東西的叫聲中居然含著驚訝的情緒!


    隨著骨棒所指,眾人驚唿地麵的異常。灰色的霧氣如同鋪開的地毯,已經展到眾人腳尖前了,要不是三個亂跑的小東西個子小,別人還發現不了。


    畏懼,讓隊伍的腳步不由後退了一步。


    “這是什麽東西?亡靈氣息?”歐陽朝灰袍喝問道。


    “有點像那麽迴事。”灰袍的兜帽動了動,繼續發出聲音:“邪惡之地,一個法術,是為戰士們準備的舞台。”


    隨著話聲落下,灰霧鋪展的範圍內,那些倒在地上的維庫人屍體發生了變異。噗噗啪啪的聲音不斷響起,在令灰袍陶醉的血肉演奏中,摔落泥土中的屍體全都抖動了起來。先是手腳如同侏儒的齒輪機般揮舞著,然後是整個軀體都彈跳起來,如同散落一地的。在灰袍的嘖嘖聲中,他的舞台上演著外界無法欣賞到的“僵屍之舞”。


    正常的人也不會覺得這樣的場麵當成賞心悅目!


    血肉被甩開,一具具高大赤紅的骨架聳立在荒廢的莊稼地上,邪惡、詭異!


    歐比斯拉奇!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膽小的人甚至發出了尖叫。


    這些維庫人都是從高空摔下來的,其中不乏還沒落地就被歐陽擊碎骨骼的,而現在,這一具具骸骨居然都破鏡重圓,有的甚至還捏著斷矛或者長矛,亡靈法術的邪異,讓那口冷氣深入得越過脊椎!


    眾人一直談論著亡靈,戒備著亡靈,當真的麵對時,卻發現自己喉嚨發幹。其中包含的詭異與邪惡,實在讓人太不舒服了。


    “發現了吧!”灰袍的語氣終於帶點笑意,“骨頭都恢複了!‘邪惡之地’的奇妙之處,能夠讓骸骨戰士不滅!”


    目光逐一盯過場中的骸骨,過去經曆的事情浮現在歐陽腦海中,誇口清洗島嶼的水艦龜,滔天海嘯居然由一頭海獸引起,森林的魔獸嗜酒懂禮還跟自己切磋,荒原上最茂盛的樹木居然由屍骸滋養而成……所有詭異的事情,一番經曆下來,歐陽開始握住在這個世界生存的觀念,其中之一,便是相信感覺,心中升起的第一個念頭,往往會是解題的關鍵。


    “把它們的顱骨摘掉,扔了呢?”歐陽拋拋手中巨大的砍刀,“我比較喜歡扔東西,說不定其中一個能夠砸碎你的腦袋。”


    想著如何解決這些骸骨,這個念頭就自然浮現了。此刻,歐陽就是有一種感覺。三歲小孩害怕雞蛋摔爛而掀起衣服包著低頭躕行,或許摔跤時破雞蛋還會弄髒衣服,但總比因為害怕而不敢走,不敢拿要好。


    “一個好辦法!”灰袍讚揚道。


    “但我不得不提醒你們,踏入‘邪惡之地’不是一件安全的事情,隻消一刻鍾,你們就會中毒,黑暗係的毒,不好玩哦!”


    “聽你這麽說,我突然想到了逃跑。”歐陽把砍刀杵到地上,攤攤雙手。


    灰色兜帽抬了起來,笑道:“這可不是一名戰士!”


    “沒什麽所謂,我跟你並沒有什麽衝突。跑了,我更心安。”


    “不!”灰袍人伸出一根手指搖了起來,“你們抓住的那個家夥,是我的弟子。高原戰事是我製造亡靈的試驗,土地精是最好的催化劑。最後,我看上你們了,男的製造亡靈,女的製造小孩,能湊到這麽多種族的女子,亡靈法師枯寂的心都怦然而動了。”


    “看來是沒得商量了!”歐陽腳一踢,砍刀挑起一坯泥土後,從新落迴手中。


    “這挺好的,熱血男兒就應該享受戰鬥,而亡靈法師希望看到死亡,一拍即合盡皆話。”灰袍下的聲音又恢複平淡,伸手一指,那些開始退去血的紅色轉白的骸骨戰士齊刷刷地麵朝眾人。


    “有點失禮了,我叫費伍德,一名瘟疫使者。”


    “不會!因為我明白,你是以不斷擴散的邪惡之地來威脅我,那些行動不便的土地精已經成了你的人質!”歐陽本不想跟亡靈法師較真的,畢竟亡靈法師太詭異了。如果真要逃,他們這些人也足以把所有土地精帶走。


    但是,費伍德最後一句話讓他決定選擇戰鬥,他很生氣地說出了這個理由:“你不該對我身邊的女子動那樣的心思的。她們是女人!她們是人!不是生崽的母莎蘿獸!你不但蔑視生命,還蔑視締造生命的母性!該讓你知道花兒為什麽這樣紅了!不然對不起你爹娘生了個帶把的!”


    說完,歐陽揮手示意霍嘉絲開始準備狂化加持。


    狂化後,不僅增加比蒙戰士的戰鬥能力,還提高了對法術的抵抗能力。可以說,狂化是比蒙戰士抵抗魔法師的最好利器。基於這點“狂暴戰歌”才會是衡量一名祭祀能否晉升戰爭祭祀,能否參與戰爭的資格的標準。


    骸骨戰士開始邁步衝了過來。


    庫倫與弗萊格再次站在歐陽身邊,三個最具戰力的人再次組成陣形的頭部。


    獒人卻破格地越過他們,整齊的一排橫在了眾人前麵。


    “同誌們!”寇沙把鐵棒高舉,喊道,“該讓這些骨頭渣滓體驗體驗我們的熱烈歡迎了!”


    “嗷嗚——”一陣狼吼衝天而起!


    “天狗噬日的!”一句罵聲打斷了狼吼!


    “格老子叫你們歡迎骨頭,不是歡迎羔羊!來道格風格的!”


    帶頭狼吼的是你寇沙吧!一眾獒人嘴角抽搐,但戰鬥激情還是戰勝了羞澀,頓時——


    “汪!汪汪汪!”


    群狗亂吠!


    霍嘉絲的吟唱險些被這搞笑的一幕岔氣得斷掉,幸好祭祀吟唱戰歌並不像魔法師那樣,會有反噬的危險。否則到時心痛的歐陽肯定得把這些家夥踢出去。


    讓人驚訝的一幕卻出現了,那些與獒人一般高的骸骨戰士,居然被獒人的叫聲嚇得腳步停滯。空洞的雙眼中,幽幽的靈魂火顯露出恐懼的情緒。


    就如同老鼠怕貓,骷髏天生就對比蒙道格族狗頭人有畏懼情緒。比蒙中,即使麵對一群骸骨戰士,道格族中個子最瘦小的吉娃娃也敢高舉匕首發動衝鋒!


    活著的維庫人尚且不怕,死後變成骷髏,正中下懷啊!要不是顧忌地上蔓延的亡靈氣息,獒人們都等不及衝出去了。


    看到這一幕,灰袍的費伍德再也無法保持淡定。短暫吟唱後,揮手推出一道如同最深沉的夜晚一樣黑暗的波浪,撞在那些骸骨戰士身上,淹過所有骸骨戰士,繼續朝前衝。


    “夜之愛撫”,一個用來打斷活物生命力的法術。該法術對不死生物有特殊效果,被碰觸到的不死生物不會受到傷害和體質損傷,但它必須通過一次意誌檢定,檢定其是否具有無懼的靈魂成為永不退縮的亡靈戰士。否則,被法術放大的恐懼,會讓其馬上掉頭逃跑。


    黑色波浪過後,除了三名骸骨戰士掉頭逃跑外,全體都有,眼中再也沒有恐懼的情緒,高舉著手中的武器,追著黑色波浪的尾端,衝向活人。


    “真言術:障!”


    一直提防著亡靈法師的牧師麗萊安高舉雙手,灑出一道光芒,落到黑色波浪前方,形成一個二十五碼的半球形光罩,擋在黑色波浪前進方向。黑色波浪撞在光罩上,雙雙消失不見了。


    “真言術:障”本是一個用來減少魔法傷害的防禦型法術,麗萊安將其放在亡靈法師攻擊的前方,當成了一個護盾來使用。


    正義與邪惡的雙方,都選擇了一個法術另作別用,都起到了想要的效果。從這裏就可以看出,特蘭人類的魔法水平發展到了一個什麽樣的高度,才會教導出這樣靈活變通的施法者!


    歐陽沒空關心這個,他的關注點在亡靈法師身上。在其施展了一個法術後,亡靈法師所在的位置突然發生了變化,就像水麵突然落下一塊石頭把月亮的倒影攪亂了一樣,亡靈法師的位置變化了。


    歐陽相信自己的眼睛,這不是錯覺,“染疫”改造讓他獲得超人的動態視力,長期彈蛛絲,他養成了隨時關注目標參照物的習慣。所以他十分肯定是亡靈法師位置發生了變化!


    歐陽馬上想到了一種可能,幻術!亡靈法師不知什麽時候幹擾了他們的視覺,自己擲出的甲盾並不是打中了法師,而是擊在那根骨筍,上麵的裂痕就是證明!


    “卡卡!”歐陽伸出手叫到。


    “嘎啦!”卡卡迴應一聲,卻不是跳到歐陽手上,而是抱起了它的坐騎,抱著魯魯那圓滾滾的腹部,倒提著。


    然後使勁收攏雙臂,手中的囊體馬上收癟了下去,魯魯痛苦地掙紮不已。可卡卡中了邪似的,絲毫不顧坐騎的哀嚎,臂彎的力度更大!


    魯魯哀嚎一聲,口中吐出了白沫。


    卡卡發出目的達到的歡躍聲,把手中的魯魯使勁甩了兩下,令到魯魯口中的吐物甩出兩道白線,劃在眾人麵前。


    白色的液體落到地麵上,馬上騰起白色的煙霧,那些灰色煙霧碰到白色煙霧,竟然退縮了迴去!


    這是怎麽迴事?那隻大螞蟻的口水怎麽這麽厲害?!


    “生魂!”亡靈法師尖叫起來,完全失去了風度。


    ps:


    明天請假,因為將會出現一個小析很喜歡的角色,要好好寫!也希望大家能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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