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到臉頰的是什麽?


    後來,真晝也沒有來到周的家裏,就這樣到了隔天。除了睡覺……正確來說是太過煩惱而睡過去——除了睡眠以外,周的腦子都被真晝的行動給占滿了。


    在短短的一瞬間,一種非常輕微、幾乎令人懷疑是幻象的柔軟物體碰觸到臉頰。


    逼近的距離與臉上的感覺,讓周大致有了猜想那是什麽,隻不過他還無法完全理解。


    誰能想到呢?雖說是臉頰,但那個真晝竟然會以嘴唇去觸碰他的臉頰。


    (……為什麽?)


    親吻這種行為,通常必須對另一方懷有好感。


    從這點來看,雖說是未遂,周也等於是向真晝示好了。一迴想起來就令人難為情。


    隻是到頭來,周其實什麽都沒做,所以還勉強能找藉口掩飾。真晝就不一樣了。畢竟她可是切實親在了臉頰上。


    周早知道她對自己有一定程度的好感與另眼相待,然而當他必須麵對這份好感是能夠親吻臉頰的程度時,周心中的困惑卻是大於喜悅的。


    (她喜歡我嗎?)


    明明沒什麽亮眼帥氣的表現,反而每次都被她看見頹廢的一麵。周沒有自信,不知道自己有什麽地方值得她的喜歡。


    說到底,認為她喜歡自己是否算是不自量力的妄想?——這樣消極的想法在腦海中盤旋不去,幹擾了正確的思考。


    在學校的時候,周也一直煩惱不已,隻是盡力沒表現出來。


    真晝在學校一和周對上眼睛,就會微微地轉移視線,而周也會隨之將目光移開。


    「你和那個人吵架了?」


    可是周仍控製不住地用眼神追隨著她。直覺敏銳的樹察覺到他和真晝之間微妙的距離感,於是在午餐時開口詢問。


    順帶一提,今天千歲和真晝沒有參加,是三個男生一起吃飯。


    「咦,藤宮你們吵架了?」


    「不,也不算吵架……嗯,就是、那個,發生了很多事……」


    周再怎樣都說不出「親吻未遂反被親臉」這種話,隻好用含糊曖昧的言詞敷衍過去,樹則是毫不掩飾自己傻眼的視線。


    感受到樹的眼神傳來:「快點全部從實招來吧!」的意思,周也隻能轉移視線逃避了。


    「……總之,發生了一些事情,感覺我們對彼此都有那個意思……」


    「你啊,到底想膽小到什麽時候?」


    「要你管。」


    「感覺藤宮是很慎重的類型,在有把握之前應該不敢追求吧。」


    「那就叫作膽小。」


    兩人應該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卻能肯定是周又在逃避了。他們基於這樣的確信而毫不留情地批評,聽起來相當刺耳。


    「……要是我有自信她喜歡我,就不會這麽辛苦了……我更有男子氣概的話,也會有被喜歡的自信。」


    「藤宮你各個方麵都很優質,可惜就是自卑。」


    「被幾乎是頂級水準的你這麽說也沒說服力。」


    假如他像優太這樣文武雙全、外表帥氣的話,也就不會那麽辛苦了。


    那他就能坦率地把真晝對他的好感視為戀情,可以主動向她表達好感,也能心安理得地站在她的身邊。


    周知道真晝說自己帥氣是出於真心,但是客觀的帥氣和主觀的帥氣是兩迴事。


    最重要的是真晝的主觀沒錯,但考慮到周圍的視線和自己如何保有自信,客觀的帥氣也是需要磨練的。


    「我也不是嫉妒門脅你,隻是想說如果有那麽好的條件,我大概也能自信起來吧。」


    之所以這樣拖拖拉拉、為這個不問當事人就無法得知答案的問題煩惱,正是出於沒有自信,才會窩囊得害怕去尋求答案。


    「你現在就自信點,對那個人發動突襲啊!」


    「所以我正在努力了。自信又不是說有就能有的。」


    周姑且有在努力增強自信。他目前在學業方麵積極進取,目前是打算今後也能維持在前十名以內。


    幸好周的記憶力和學習能力相對而言還算不錯,不需要花太大工夫就能保持成績。那麽剩下要做的,就隻是提升成績維持的標準線而已。


    問題是在運動方麵。


    如果周有優太那樣超群的運動神經還好說,可惜他的能力隻有普通水平。整體來說,還是更擅長學業方麵,他不指望能在運動方麵大顯身手、驚豔眾人。


    雖然他正為了稍微提升外在條件,以及為了保持健康與自信而努力鍛煉身體,但主要是為了練就體魄,而不是以提升運動表現為目的。


    要是他在運動方麵也能更厲害一點的話,下個月的運動會就能有多一點的表現機會了。周自己都為這個事實感到悲哀。


    「就算沒有這次的事情,我也會依自己的步調努力,你就不要太催我了。」


    「既然藤宮你這麽說,是可以啦……隻是在一旁看著都替你著急。」


    「對啊!那找個時間再來辦『從背後踢周一腳』的聚會吧!」


    「你們到底搞了什麽鬼聚會。」


    周臉上抽搐,沒想到他們竟然真的搞出了這個聚會,優太則是有些為難地微笑道:「哎,這是幫你加油的意思……」並聳了聳肩。


    結果,今天上學的時候周一直在煩惱那一吻是什麽意思。當他迴到家等真晝過來的時候,尷尬之情逐漸增長。


    姑且有傳訊息問過了,真晝也迴覆說會來。雖說會來,卻讓他感受到平時所沒有的緊張感。


    經過昨天的事情後,兩人將要第一次對話,周的心髒和胃都開始作痛。


    周壓抑著想在沙發上打滾的衝動,一邊聽著分外響亮的時鍾滴答聲等待。這時,他聽到了門口的鎖開了。


    周的身體不禁一抖。如果他臉上出現動搖的神色,恐怕連真晝也會冷靜不下來,那就沒辦法好好說話了。因此他勉強讓自己鎮定下來。


    周重複了幾次深唿吸,等待門口那邊的動靜靠近自己,隨後是一道影子落在周身上。


    周有些遲疑地抬起頭,發現換好便服的真晝和往常一樣……不對,她的臉上微微泛起紅暈,視線遊移不定地站在那裏。


    「……那個,昨天很抱歉,我吃飯前就走掉了。」


    「沒、沒關係,我不介意。」


    周生硬地迴完話以後看向真晝。隻見她坐到自己旁邊,動作僵硬得好像沒上油的機器。


    平常她都會坐在周身旁觸手可及的位置,這次她卻遠遠地坐在另一端,還抱著抱枕,看來是相當在意周的存在。


    身旁原本逐漸視作理所當然的體溫一下子遠離,周既覺得寂寞,同時也鬆了口氣,這大概是因為昨天發生了那件事的緣故吧。


    「那個,關於昨天、的那件事情。」


    沉默片刻後,周猶豫著提起話題,接著就見亞麻色的長發像波浪一樣搖曳了一下。


    「……啊,真、真晝你……為什麽要那樣做?」


    周也知道自己問的方式很含糊,但他猶豫著不敢問出真正想問的事情,所以才拐彎抹角地問。


    麵對周小心翼翼的詢問,真晝抿緊嘴唇看向他,眼中閃動著可以說是不滿的情緒,然後緩緩說道:


    「……是、是衝動,或者說是,報複吧。」


    「報複?」


    「你、你不是也、對我那樣了嗎?」


    「不、呃,是沒錯啦。」


    周是未遂,而真晝從結果來看是既遂,其中有著明顯的差別,但是現在指出這一點的話,真晝恐怕會立刻逃之夭夭。周乾脆把話吞了迴去。


    「那我也一樣有這麽做的權利吧!」


    「……不是這個問題,那個……」


    (——就算隻是親臉,親了我沒問題嗎?)


    如果能直截了當地問出口,也就不會這麽辛苦煩惱了。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真晝對周打算做的事情一點都不感到抗拒,還認為主動把嘴唇湊過來也沒關係。


    唯一欠缺的解釋,就是她是懷著什麽心態那麽做。


    周大可以自行推測並填上那個空缺。不過就怕被打上錯誤的紅叉,所以他才沒有寫上答案。


    (真丟臉。)


    周簡直想為自己的消極和優柔寡斷發出苦歎,再朝真晝那邊一看,結果又被臉頰微紅的她瞪了一眼。


    「怎麽了?」


    「……沒事。」


    簡短迴了一句後,周別過臉去,把真晝移出自己的視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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