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我在月台等車時,突然有個冰涼的東西貼上我的後頸,我嚇到身體向後仰。


    會對我做這種事的隻有一個人。我一轉頭,就見到小學妹右手拿著粉紅色水壺,臉上露出大膽的微笑。


    「嗬嗬,學長早安!」


    「別這樣,我會嚇到。早安。」


    「我看你在發呆嘛。」


    「所以你就捉弄我?」


    「我們又沒規定不能捉弄對方~」


    我隻有嚇到,並沒有奇怪的感覺,這點小事我就不計較了。


    「好吧。」


    電車來了,車門噗咻一聲敞開。我們站到老位置,小學妹便開口:


    「學長,你知道嗎?我今天心情很好喔。」


    「怎麽了?有什麽好事嗎?交男朋友了?」


    小學妹總愛戲弄我,我抓到機會當然也要戲弄她一下。今天輪到我出擊了。


    「先不論交男朋友到底算不算『好事』,總之你猜錯了。」


    她巧妙地迴避攻擊,用的還是我常用的方式。


    「說得也有道理。」


    就算有男女朋友,也不代表時時刻刻都很幸福。


    「對吧對吧~」


    小學妹嘿嘿笑了起來。就如她所說,她心情真的很好。


    「所以是什麽事?」


    「就是啊,我早上在電視上看到……我是星座占卜第一名!」


    「居然是占卜……」


    「我的幸運色是胭脂色喔,你看。」


    她從書包裏拿出胭脂色?燕子色?的手帕,向我展示。


    「占卜這種東西很沒意義耶。」


    「意義或許不大,但要做決定時很方便呢。」


    她偏了偏頭,繼續說道:


    「不知道要選什麽顏色時,就可以用占卜當參考。」


    「喔~」


    「有沒有覺得我很厲害?快稱讚我。」


    「好啦好啦,很厲害、很厲害。」


    「你真的很不坦率。」


    「我有坦率地稱讚你啦。」


    「你這麽說,就很不坦率嘛。」


    * * *


    「我要問『今日一問』了,學長。」


    我今天沒有要問奇怪的問題。這周六──和學長約好要出去玩的日子──的計畫差不多訂好了,在那之前我想把該知道的事都先問一問。到時候會見到那兩個人,如果我和學長不知道彼此的基本資料就糗了。


    「學長的生日是幾月幾日?」


    「你一定想說知道生日,就能知道星座對吧?」


    「沒錯。」


    「這個月的二十七日。」


    「十月是……天秤座嗎?啊,但十月底好像是天蠍。」


    「我是天蠍。」


    「嗯……這個星座和帶刺的學長很合呢?」


    「……如果我是其他星座,你也能編出類似的說法吧?」


    「不不,我真的覺得很合。」


    「不可能,我不相信。」


    「是說你生日快到了耶,學長。嗯,你要十七歲了吧?」


    我現在十五歲,這樣推算起來應該正確。


    「對,還不能投票。」


    「是的。讓我幫你慶祝吧,請你吃糖。」


    「居然不是蛋糕而是糖。你知道我討厭糖吧?」


    「我會把糖像雨霰一樣撒在你頭上。」(注:日語的糖果與雨同音)


    我一迴神才發現自己說了個諧音笑話。我自己原本不常玩這種文字遊戲,大概是被學長影響了吧。


    「這是在整我吧?還真的有一種點心叫『霰』耶,雛霰之類的。」


    「那我連霰也一起給你,真的糖如雨下。」


    「我已經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了。」


    「我也是。總之我會幫你慶祝一下。」


    「不知道為什麽我不是很開心。」


    「我會誠心幫你慶祝的。」


    「那就等你嘍,我不期待就是了。」


    啊,對了,天蠍座的排名是……我記不得十二星座所有的排名,所以看了一下剛剛用手機拍的照片。


    「話說迴來,學長,天蠍座今天的運勢是第八名,不上不下。」


    「已經很低了,底下還有人比我更低,這個排名超尷尬的。我聽了該有什麽反應?」


    「這個反應很好啊。」


    嗬嗬嗬。


    「你笑什麽?」


    「我們的名次相減是幸運數字七,可能代表我們今天的關係很幸運。」


    「這想法真有創意,但什麽叫關係很幸運?」


    「我猜會有好事發生。」


    「具體來說是什麽?」


    「我會送你糖果。」


    「我不需要。」


    「下雨我會幫你撐傘。」


    「我有帶摺傘。」


    「我不會捉弄你。」


    「今天一見麵你就捉弄過了!」


    「大概就這樣吧。」


    「那就跟平常一樣了啊。」


    說不定日積月累的「平常」就是幸運喔,學長。


    # # #


    「剛剛忘了問,你是什麽星座?『今日一問』。」


    「我是射手座,十二月十二日生。」


    「還真對稱。」


    那麽對稱的日子,怎麽會生出如此狡猾的女孩呢……


    「在學長隔壁?」


    「隔壁……?喔,星座啊。」


    生日分別在十月後半和十二月前半,星座卻相鄰。這般關係就像現在忽遠忽近的我們。


    「不過怎麽偏偏是射手座和天蠍座……」


    「怎麽了?」


    「沒什麽。」


    偏偏小學妹是射手座、我是天蠍座,如果反過來還好一點。


    這雖然還稱不上命運的惡作劇,但若仔細一看,世上的事物有時真的會有驚人的巧合。


    「咦~我很在意耶。」


    「就說沒什麽。」


    即使我別過視線,小學妹還是緊盯著我,我根本無法避開她的目光。


    「告訴我嘛。」


    「不行不行。這麽想知道,就用『今日一問』問我。」


    「今天的提問權已經用完了。」


    「那就別問,明天再問。」


    「明天我就不想知道了啊。」


    「所以這件事不重要。」


    小學妹氣到變臉,開始威脅我。


    「快告訴我。如果你不告訴我,我就要再搔你癢。誰教你不聽話,討厭……」


    小學妹抓住我的肩膀,想讓我一百八十度轉身。


    但因為是在電車上,她並沒有太用力。


    「快點,學長。你快投降吧。」


    「好啦好啦,我說就是了,放開我。」


    比起說實話我更討厭被搔癢。雖然有點害羞,但我還是舉白旗投降。


    「你懂星座嗎?」


    「不太懂。」


    「我想想,那你知道天蠍座的α星嗎?」


    「名字嗎?好像叫心宿二吧。」


    「對,你知道嘛。」


    畢竟我們國小都有學。很多人背誦夏季大三角的織女星、牛郎星、天津四之餘,也會記得這顆星。


    「那射手座的α星是什麽?」


    「誰知道。」


    「……算了。所以心宿二和學長要說的事有關嗎?」


    嘖,我原以為話題會就此岔出去,沒想到她又拉了迴來。


    「算是有關吧。」


    不隻有關,還是核心……因為它是天蠍座的心髒。


    「呃,我們剛剛聊到射手座和天蠍座是鄰居嘛。」


    「是的。」


    「你知道射手座呈現什麽姿勢嗎?」


    「嗯……應該是『好痛』這樣吧。」(注:日語射手和好痛同音)


    她按著額頭,做出撞到頭的姿勢。


    「怎麽可能。」


    「不是啊?」


    「不是。射手指的是射箭的人,所以是拉弓的姿勢。」


    嚴格來說是人馬,但這和正題無關,就不提了。


    「喔。」


    「而他瞄準的是──」


    「天蠍座嗎?」


    她反應很快……嗯?這樣一來,我好像可以含糊帶過?


    「沒錯。射手掌握了天蠍的生殺大權,就像我們的關係一樣。」


    「也就是說,學長不敢違抗我嘍?」


    「這段話也是你逼我說的啊。」


    「是喔?」


    小學妹一個眼神就讓我寒毛直豎。


    「所以你要說的就隻有這樣?還好我沒有用『一問』。」


    「我就說吧。」


    她沒有用「一問」,我也鬆了口氣。


    其實這段話還有後續。射手那把弓瞄準的,是夏季低垂的夜空中發出閃耀紅光的──天蠍的心髒(心宿二)。


    這就像小學妹想要奪下我的心一樣──我不敢這麽對她說,說了我肯定會羞憤到在床上打滾,好險好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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