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躲起來。”青璿先開了口,韓綺輕輕點頭一把拉著他,兩人一同躲進了角落處的櫃子後麵。清微也早在聽到聲音的瞬間就直接迴到了玉佩當中,這會兒便隻剩下韓綺和青璿兩人一起擠在這個角落裏麵——隻不過兩人的中間還夾著一隻毛茸茸的斬情。


    斬情被擠得喘不過氣來,悶悶地道:“你們兩個……”它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韓綺給捂住了嘴。


    就在這時候,來人已經到了。


    屋子當中的燈已經被韓綺方才匆匆掐滅,所以如今唯一的光亮就是頭頂上映照而下的星光,從窄小的縫隙當中看過去,韓綺勉強能夠看到那人身形微微佝僂,顯得矮而枯瘦,想來應當是個老者。那老者拄著拐杖,好似並未發覺韓綺等人的存在,他一步步來到屋子中央,然後撚了撚桌上油燈的燈芯,一處火光就這麽憑空燃起,霎時照亮了整個房間。


    韓綺攬著青璿的腰,微微傾身往裏了一些,不讓老者發現他們的蹤跡。


    一直到燈火亮起來,他們才看清那老者的樣貌,星羅宮眾人曾經去過南華派,韓綺雖未與之接觸但仍是遠遠見過,是以一眼之下,韓綺便認出了那人的身份來。


    那人正是星羅宮現在的掌門,宗鴻。


    宗鴻將燭火點燃之後就在那方桌前做了下來,低頭捧起桌上一本書看了起來。韓綺與有些後悔方才沒有看那書究竟寫了些什麽,不過她的後悔也隻有那麽一瞬,因為下一刻,一股異樣的感覺便彌漫了她全身。


    若說那歸神陣方才不過是如同抽絲一般將靈力一點一點自她體內抽走,那麽現在那種力量便可說是要將她的靈魂也給抽走,她無來由的眼前突然一黑,險些便要跌出去,好在青璿動作很快,小心的將她攬入了懷中。


    這番動靜雖然不大,但在這安靜之極的閣樓當中,仍然鬧出了不小的聲音。


    “誰?”宗鴻驟然抬頭,朝著韓綺與青璿所藏身之處看了去。


    韓綺重重咬了自己下唇,強迫自己自那種衝擊一般的力量中迴過神來。然而她如今渾身發軟,縱然是清醒了過來,卻依然無法有所動作,隻能眼睜睜看著宗鴻站起身,朝著他們所藏身之處走了過來。


    韓綺心中十分清楚,星羅宮掌門宗鴻的實力不可小覷,而且他與墨宣之間究竟有什麽牽連也說不清楚,所以當真交起手來須得十分小心。可是他們這一方青璿毫無靈力,又沒有龍吟天珠護體,她現在這般模樣也無法動手,唯一能夠依靠的隻有清微和斬情。


    可是如今的清微不過是一縷附在玉佩上的殘魂,又如何能夠幫得上他們?


    宗鴻越來越靠近,韓綺白著臉輕輕推了推青璿,讓他在角落當中藏好,自己則一把自懷中拿出了混沌書來。


    便在韓綺打算出手之際,一直被擠在中間的斬情卻是忽的一動,自二人懷中掙了出去,一把落在了宗鴻的麵前,抬起頭一臉無辜的看著他。


    宗鴻愣了片刻,與斬情四目相對。


    斬情裝得跟一隻普通的公雞無異,搖擺著身體朝著另一處走過去,好像剛才的聲響就是它發出來的一般。宗鴻皺眉盯著斬情,忽的開口道:“哪裏來的雞?”


    斬情抖了抖毛,繼續做戲,隨口叫了一聲,“嗷!”


    宗鴻眉峰一挑。


    韓綺在心底無奈的歎了一聲,心道若是有機會迴去,她一定要好好告訴斬情,雞不是這麽叫的。


    “你到底是個什麽東西?”宗鴻手中木拐往地上重重一杵,一身灰色袍子竟是無風自動,神色霎時便寒了幾分。


    斬情還沒弄明白自己到底是怎麽暴露的,它迴頭對著宗鴻又“嗷”了兩聲,發覺對方麵色越來越像是在看傻子,不由便用翅膀捂住了嘴,然後試探性的探頭道:“……喵?”


    韓綺:“……”它還是不要開口比較好。


    “你這是在戲耍我?”宗鴻冷笑一聲,卻沒有再管斬情,而是迴頭接著朝韓綺與青璿藏身之處看去,淡聲道:“出來吧。”


    韓綺將混沌書拽在手中,抵抗著體內的虛弱感,往前踏了一步便要出去。


    然而就在此時,一隻手輕輕擋在了她的身前。


    青璿的動作很輕柔,好似擔心重一點都會將韓綺給碰碎了一般,隻是用手虛攔在韓綺的麵前。但他朝韓綺一眼看來,目中卻帶著些不容拒絕的堅持,他將韓綺推入了自己方才所站的那處牆角,自己卻是一眨眼換上了一副高深莫測的笑意,自那牆角中走了出來。


    “歸神陣馬上就要成功了,宗掌門沒有去找墨宣,卻反而到了這裏來,可是對墨宣還不夠放心?”青璿半身在陰影當中,半身映著燈火光亮,神情似笑非笑,他懶懶靠在牆邊,恰好遮住了角落當中的韓綺。


    乍一見青璿出現,宗鴻無甚反應,卻對他那番話皺了眉:“你認為你知道的事情不少?”


    青璿眨了眨眼,理直氣壯地反問:“難道不多?”


    “那你還知道些什麽?”宗鴻好整以暇的看著青璿,好似早就料到會有人潛入這裏,也好似早就料到有人會知曉這些事情。


    青璿不疾不徐道:“墨宣現在的狀況應當不太好吧?你們從他的口中應當知道了不少事情吧?”


    宗鴻聽到這裏,一雙細長的眸子微微眯了起來,總算是對青璿的話有了些重視。


    青璿又道:“你們應當囚禁了墨宣許多年吧,萬年前一戰他受傷不輕,雖然沒有如其他神一樣去往神界,但是為了抵抗這個,應該也付出了不少的代價。而你們找到了他,知道他神力未曾恢複,將他囚禁了起來,為你們所用,所以你應該從他的口中知曉了不少的事情。”


    在場眾人聽他的話俱是一驚,其中還包括韓綺與斬情,他們一路以來都以為真正的幕後黑手就是墨宣,卻從不知曉墨宣竟是這般狀況,真相竟不是墨宣控製了星羅宮,而是星羅宮控製了墨宣。


    “你到底是誰?”宗鴻輕輕提起了手中拐杖,壓低了聲音問道。


    四周氣氛憑白變得可怖起來,似有無形的力量凝聚在空中,壓得人喘不過氣來。青璿身上本就沒有靈力,要應付這等威壓自是更加費力一些,不過他神色看不出異狀,隻忽的露出一個計謀得逞的輕笑:“看你這反應,我應是猜對十之□□了。”眾人這才明白他方才所說竟都隻是為了誆人而已。


    韓綺靠在牆角處,看著青璿的背影若有所思,在她心中青璿還一直是當初鏡子裏的單純少年,卻不想對方真的已經成長至此了。那是一萬年來的歲月所留下的痕跡,想到這裏,韓綺竟覺得有種隱隱的無力感。


    韓綺耿耿於懷的是,究竟是什麽樣的經曆,讓那個少年變成了現在的青璿。


    宗鴻還沒有這樣吃過悶虧,他冷眼朝青璿瞥去,接著問到:“你怎會有方才那般猜測?”


    “很簡單。”青璿往四下投去一眼,最後又指著宗鴻手中那本書道,“因為我知道,那本書是墨宣所寫的,這房間裏麵所掛的字畫也是墨宣的,或者說,這本就是墨宣所住的房間。”


    青璿沒等宗鴻再問,便接著又道:“而這個房間密不透風,連隻蒼蠅也飛不進來,唯一的出口下麵還被下了許多道禁製,分明是想要將人給困在這裏麵。隻是今夜那些禁製並未開啟,所以我們才能夠輕易進來。”


    “整個閣樓外麵還守著那麽多人,想來你也是下足了功夫。而墨宣是神,怎麽會那麽輕易就被人給囚禁住?”青璿將話說完,最後總結一般的朝宗鴻搖頭道:“所以我猜測墨宣現在的狀況應該不會太好。”


    自青璿開口之時起,宗鴻就沒有再動過,他仿若一個石人似的將青璿的話一字不落的聽了進去,良久才輕輕點頭道:“你說得一點也不錯。”


    “你到底是誰?”這是宗鴻第二次問這個問題。


    青璿一笑道:“我是千秋筆的弟子,跟著師父遊曆四海,自然知道的比別人要多上一些。”


    天下大事小事,皆逃不開千秋筆的眼睛。這麽多年來,所有人所知曉的曆史,都是由每一代的千秋筆所記載並流傳下來的。而他們每日遊曆在山河胡海,但凡有大事發生,便總少不了千秋筆的存在。


    青璿就這麽一臉平淡的報出了一個假身份來,神情認真得連愣在一旁的斬情都有幾分相信了,而韓綺隻能看到青璿的背影,也不知他此刻究竟是什麽表情。


    宗鴻微微沉了眸色,也不知對於青璿的話究竟信了幾分,他好一會兒才又道:“那麽千秋子的弟子,來這裏是有話要與我說?要我放過墨宣?還是要我放過你?”他語聲一頓,眼中陰翳一閃而過,複又道:“墨宣究竟是什麽人你應當再清楚不過,滅世三神雖帶了個神字,做的卻都是傷天害理之事,我就算是囚禁了墨宣,那也是為天下人著想,若是墨宣真的恢複了神力,你認為他會做什麽?”


    青璿輕歎一聲,所說的話卻和宗鴻所料相去甚遠:“你讓墨宣開啟歸神陣,是要準備做什麽?”


    宗鴻並未開口。


    青璿便道:“不用你說我也能猜到,你從墨宣的口中問出了孤月瀾的身體所在之處,然後你找來了那具身體,並讓墨宣開啟歸神陣,就是想要用歸神陣的力量開啟寄魂之術。”


    “你歲數大了,這具身體也快朽了,所以你需要一具新的身體,是吧?”青璿雖是笑著說出這話,聲音裏卻透著冷淡。“你竟打算用歸神陣這種邪門歪道犧牲旁人的性命,成全你自己的永生,你枉為一門之主。”


    宗鴻目的被青璿說出來,卻也沒有半分緊張,他隻垂目道:“在你看來,歸神陣是邪門歪道?”


    他沉沉笑了一聲,興味盎然的看向了青璿。


    青璿臉上的笑意忽的凝住,他好似猜到了宗鴻要說什麽,當即道:“住口!”


    隻是他這一聲並沒能打斷宗鴻的話,宗鴻冷目與青璿相對,緩緩將後麵的話說了出來:“萬年之前我們的救世者孤月瀾之所以能夠成神,不也是靠著歸神陣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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