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何舍不得?”衛榷打斷了劍下之人的哭訴,道:“我知你的性子,你走後就帶著妻兒搬離,沒想到又在皇城遇見,是我的錯。”


    說到這裏,衛榷揮劍了幾下,好似是刺到衛靈兒的手腳上,又幾聲慘叫後,他繼續說道:“若是朝著我便算了。你此次將算盤打到我夫人身上,該殺——!”


    衛榷抬起了劍,準備一招致命時,門外又跑進一個人,嘴裏喊著:“住手!”


    阮清又悄摸摸扭了另外一邊,一看,原來是之前見過,跟在衛靈兒身邊的衛祁。


    他立即跪了下來,低垂著眼睛,並不敢看對質的兩個人。聲音懇切:“求師兄放過靈兒,看在過往的情分,留她一條命。”


    “你來做什麽?”衛靈兒質問道:“我讓你進來了嗎?不是叫你馬上走?”


    “我……我擔心你。”衛祁聲音裏滿是關切:“我進來的時候,看到陣法被你強破了,知道你肯定受了傷……。”


    他看了看躺在地上扶著肚子的衛靈兒,又看了沒有神情,直直把劍放在她脖子上的衛榷。


    半晌。


    見衛榷沒有動作,他下定決心似的,重重地磕了一個頭,那聲響阮清聽了都心疼:“求衛先生放過靈兒。”


    衛榷不為所動,阮清偷偷看了許久,看衛祁實在懇切,便道了一句:“夫君……不然……還是算了,讓他們保證以後別來打擾我們就好了。”


    “既然夫人開口了。”衛榷退了幾步,將劍入鞘,那貴重的寶劍像扔垃圾一樣丟在地上,在衛靈兒身邊,:“滾。”


    話音落地,衛靈兒一手撐著自己,不讓整個身體狼狽地躺在地上。


    可是啊。


    那冰冷的地板,仿佛會冰凍的幻術,將她整個人從頭到腳,涼到了心底。


    眼中的淚花奪眶而出,怎樣都止不住。


    衛祁立即又是一拜:“多謝衛先生!”


    說著,急忙起身奔向衛靈兒,抱起不情不願的她。


    被抱起的人抬起雙手,緊緊捂著臉,仿佛這樣,別人就看不見如此羞恥的樣子。


    衛祁眼中急切,想讓衛靈兒趕快迴去看看大夫。


    否則修煉十幾年的武功,就這樣全廢了。


    他如何不知道鮮花一樣的師妹,從小就屁顛屁顛地跟著衛榷身後。


    受罰了,在旁陪他。


    生病了,整夜照顧。


    被關緊閉,便日日給他送飯。


    後者卻從來不對她的熱情還以桃李。


    衛祁從小,便是做那個當衛靈兒失落時,在一旁默默陪伴的人。


    即便是在別人口中,在自己眼中如何聽到,如何見識衛靈兒如何惡毒的行為。


    但在他的喜歡裏,這個姑娘從來都是活潑而靈動。


    若不是唐家堡。


    若不是那個從小就逼著衛靈兒訓練的現任堡主。


    她本該是無憂無慮的女孩子啊!


    連衛祁自己都忘了。


    為什麽會開始喜歡師妹呢?


    喜歡到,即使知道她明明做的壞事,可是他依舊心甘心願做她的手下。


    她的話充滿了讓人無法抗拒的魔咒。


    於是,


    幫她準備,替她望風,幫她保密。


    心裏是滋長地,是控製不住的擔心。


    什麽都不說,她都知道。


    於是,


    這樣的愛慕。


    都成了衛靈兒牢牢抓在手裏的,


    籌碼。


    衛祁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地位是那樣深刻。


    每當深夜時,讓人害怕的失落感如今充滿了滿胸滿腔。


    他極力控製世界的崩塌,順手撈起衛靈兒的佩劍,走到門口。


    身子一頓,衛祁緩緩轉身,對著衛榷又是一個彎身致歉,這才出了去。


    轉眼,便一個輕功飛走了。


    衛榷快步走了過去,阮清也張開雙臂巴巴地看著他:“嗚嗚嗚,夫君,你好棒。”


    被抱住的人失笑,方才不管有沒有的憤怒,絕情,一瞬間全部失蹤。


    他的語氣柔和又溫情:“今天嚇到你了,我的小妻子。”隨後,他安撫地拍著她的背,又在她耳邊致歉道:“對不起。”


    “沒事。”阮清控製不住自己,激動的眼淚往下掉,又蹭著衛榷的胸口,手緊緊地抱住他的腰:“我……我腳軟了,走不動,嗚嗚嗚嗚。”


    衛榷抱起阮清,一步一步朝床上走去。


    “再次迴到熟悉的懷抱裏的感覺真好啊!”


    阮清心裏不由感歎。


    又想起來,夏蟬似乎也經曆了這個百年未見的場麵,她從衛榷的懷裏探出頭來,探問道:“夏蟬,你還好嗎?”


    夏蟬不愧是將軍府訓練有素的人,雖然白著臉,但是語氣還是如常:“還好。”迴應完阮清的話,她看滿地瘡痍,邊走邊跑了出去:“我去叫人將房間收拾好。”


    阮清坐在床邊,握著衛榷的大手,雖然冷汗出了一身,但是心髒不似之前跳的那樣快。仿佛飄搖的柳葉終於落了地,漸漸平複下來。


    衛榷另一隻手在阮清的臉側摸了摸,找到了麵具的邊線,一下就撕了下來。


    看到阮清眼裏還是驚魂未定的樣子,心疼極了,又將她擁進懷裏,又是摸又是輕拍,總覺得如何都補償不了小妻子今天收到的驚嚇。


    阮清對衛榷的愧疚感知到了一些,其實她自我覺得還好,方才要讓自己轉身,可能是衛榷怕自己看到血。


    其實也還好,沒有那麽嚇人啦……


    阮清自我安慰地想。


    “夫君。”她輕聲地喚。


    “嗯?”


    “你是怎麽認出我的?”阮清看到衛靈兒的樣子,那個模樣自己鐵定認不出來。而且衛靈兒的偽聲的音調,都相似極了,跟阮清仿佛雙胞姐妹一般。


    “目光,味道,和感覺。”衛榷給出三個詞組的答案。


    “我不明白。”


    “夫人看我的目光,充滿的愛意。夫人身上特有的奶香和……即便是一樣的動作和聲音。”衛榷吻了吻阮清的頭發:“我也能感覺出來的差異。”


    阮清聽了,心裏忍不住再次誇了一遍自己的夫君。


    “你真棒,天下第一棒。”阮清貼著衛榷的胸口,貪婪地聞著熟悉的人的味道:“我太幸福了,我是世界上,最最最幸福的人。”


    衛榷曾經想過,想重振旗鼓,殺了衛靈兒一家。


    又想過,不然放棄複仇,和阮清永永遠遠平淡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這兩個想法在衛榷的心裏,左右變換。


    現下終於有了答案。


    “隻要他們不來找自己家人的麻煩。”衛榷看著在懷裏的阮清,心裏又是一軟:“這輩子,就放過他們吧。”


    來打掃的人很快就把碎掉破損的東西的整理出去,又將有血跡的地板和牆壁擦了好幾遍,這才告退。


    阮清自己嚇得腿都軟了,將心比心,夏蟬肯定也不會舒服。


    於是,放了夏蟬一天的假,讓同和夏蟬從將軍府一同過來的冬雪在自己身邊服侍。


    冬雪服侍阮清洗漱後,阮清直接就癱在床上,完全不想動了,也沒有力氣活潑起來。


    衛榷去了書房,可能是公事還要處理。


    冬雪關了門,手裏捧著一個小罐子,放進了閑置已久的香爐中。


    阮清提氣聞了聞,感歎道:“這是什麽香薰!好好聞啊!!!”


    冬雪福了福身,答道:“迴夫人的話,先生方才在書房,找了管家進去,出來管家便吩咐我拿了這香,說是有安神的功效,讓您晚上可以睡得舒服些。”


    說到這裏,冬雪一拍腦袋,“瞧我這記性!!!”她將放著香薰的小罐子放在桌上,走近了對阮清說道:“方才夏蟬姐姐與我交接的時候說,讓你明天早早的,趕快進宮找皇上請罪。”


    阮清摸不著頭腦:“為何?”


    “夏蟬姐姐說,今日的事,必定是要讓皇上知道的,因著那姑娘是武林之中有頭有臉的堡主女兒,無論先生和夫人此番做的對不對,都得先一步跟皇上說明情況,免得後顧之憂。”說完,見阮清低頭沉思,冬雪擔心地皺著小臉,又補了一句:“夏蟬姐姐是將軍夫人一手培養的,無論是人情還是事故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奴婢也認為不管後續那武林好手會不會借著女兒來找先生和夫人算賬,我們先一步告訴皇上,總是不錯的。”


    阮清被說服了:“嗯,明日早些喊我起來,我進宮報備一下。”


    冬雪這才重新展開笑容:“嗯!”


    阮清本想著,等衛榷迴來再睡的,可是這個熏香聞著實在舒服,眼皮不自覺就沉重起來。


    迷迷糊糊之間,冬雪又進來了,手裏還捧著一碗黑乎乎的液體:“先生方才給了我一張單子,說是夫人受了驚,怕你夜夢不適,便讓我按著方子煮一碗安神藥給夫人服下。”


    阮清又坐了起來,捏著鼻子正喝著,發現藥並不難喝,反而泛著甜。


    冬雪看到她這副模樣笑了起來,道:“管家看到衛先生給我單子的時候,就說著怕您覺得苦,特地給你一味甘草。”


    阮清喝完都覺得好。


    她豎起大拇指:“知我者,夫君也。”


    當冬雪將阮清的舉動的這句話告訴在案前書寫的衛榷時,已是深夜。


    衛榷邊聽嘴角露出他自己也未察覺的的笑容,冬雪看著先生和夫人的互動,心中泛起羨慕來。


    未來,


    自己會不會,


    也有那樣好的運氣,


    遇到一個疼愛自己的夫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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