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跟我開了一個玩笑,我才從研究所那惡心的地方逃出來,又落到了人魚的手裏。


    是的,我又一次被軟禁了,軟禁地就是釋的家,而釋則被安排在了更好的療傷地。


    慶幸的是,我作為囚犯的待遇並不差,傷藥、飲用水以及食物都備齊了,除了沒有電視或書籍解悶外,我目前的狀態就跟在醫院住院差不多。


    說實話,對於亞德裏恩最後跟我說的話,我完全可以用有理有據的語句反駁,比如說我得到記憶時,艾博特已經在事故中喪生了,又比如說我隻是意外看到別人的記憶,我根本不認識艾博特等等,但最終我選擇了沉默。


    我很清楚自己在這個事件中扮演了什麽角色——一個有點同情艾博特悲慘遭遇、但卻冷漠的旁觀者。盡管當時我確實產生了想去救艾博特的念頭,但我卻沒有將它付諸行動的實際行動力,如果我當時切斷電源係統,或者是過去阻礙他們進行手術,都有一絲機會將艾博特救下。


    可事實上,我從我利益最大化出發,什麽都沒有做,隻是眼睜睜地看著艾博特死亡。


    我當時不認識艾博特,沒施救實際上也無可厚非,但仔細一想,如果當時躺在手術台上的,是人類呢,我還會見死不救麽?


    答案顯然是否定的。


    我隻是在心理上抵觸人魚種族,將這個種族劃分到敵人那一類去,卻沒想過那時候的艾博特,應該是敵人的敵人,也就是朋友。


    總之,亞德裏恩沒說錯,從某方麵說,我也是殺人兇手。


    因此,在我有很多種方法能逃出去的前提下,我選擇留下來,不是因為甘心接受他們的質疑與調查,而是因為沉重的負罪感,當然,還有另外一個原因——


    我看向左腿和右肩中過彈的傷口,皺緊眉頭。


    非常奇怪,剛才我使用異能後,這兩個傷口就裂開了,痛感就像擴散性病毒,無限向周圍無傷區域感染擴大,更奇怪的是,痛感還伴隨著麻意,隻要痛感侵蝕的部位,都失去了知覺。


    我身上比這更深的傷還有好幾處,但都在釋的唾液作用下逐漸愈合了,可偏偏就是這兩處子彈創傷,有惡化的趨勢。


    究竟是怎麽迴事?


    在我還沒找到答案的時候,釋出現了。


    得到守衛的許可,他遊了進來。盡管這裏的燭光很暗,但我還是捕捉到了他紅通通的雙眼,顯然在來之前,他大哭了一場。


    “哦小家夥,你怎麽了?”我艱難地向他伸出還有知覺的右手,拉他坐到我的身邊,請原諒我現在身體狀態不佳,不然我一定給他一個熱烈的擁抱。


    “嗚哇,嗚哇。”釋委屈地趴在我胸口,抱著我,眼淚忍不住地掉下來,我能感覺得到他在哭訴自己不能保護我。


    “沒事的小家夥,我很好,看,這裏有藥還有豐富的食物……哦,別這樣,”聽他哭得更大聲,我更不知道該怎麽辦好,“我真的沒事,這不是你的錯,剛才你保護我了,不是嗎?說起來,你身體有沒有事?”


    “木嗒。”釋搖了搖頭,好像為了讓我放心,還拍了拍胸口,證明他有多麽地健壯。


    我忍不住笑了起來,他總能給我快樂。


    “麽達?”釋突然抓住我一縷頭發,好奇地歪著腦袋,盯著這縷頭發。


    我轉頭看去,這縷頭發顏色與我現在的棕色發不太一樣,隻有發尾殘留一點點的棕色,其他大部分是酒紅色的。


    哦,不是他指出來我都快忘了我原本的發色。


    是的,我的頭發是天然的酒紅色,但這個顏色太過顯眼了,容易被人認出來,加入“獵鷹”後我便將它染成了棕色,但被諾德族抓後,我都沒有機會去重新染色,現在隨著頭發的長長,原本發色自然就暴露了。


    我給釋解釋了發色的問題,他聽後高興地拍手,抱著我用耳鰭蹭了蹭我耳朵,表示非常喜歡這個發色。


    我無力地摟著這渾身黏糊糊的小家夥,再次露出了笑容,第一次覺得,酒紅色原來也是那麽好看的顏色。


    以前我總認為自己的發色是個累贅,但現在我卻改變了看法,這個顏色有人喜歡,並深深熱愛著,說明它是被人需要的,就像是熱情與熾熱的火焰,即使紅得耀眼紅得刺目,也有它們存在的價值,也有人為它們赴湯蹈火。


    釋向我懷裏塞來了兩個東西,一個是白色的海獅玩偶,一個則是一個大奶瓶。


    白海獅玩偶?


    我很吃驚,難道這個就是當初我在與釋告別時,送給他的玩偶?


    看到釋欣喜地點頭,我就像被什麽東西哽住喉嚨一樣,不知道怎麽用語言表達心裏感受。這是我在釋“誕生”一個月時,去市場上買給他的生日禮物,那天他高興得哇哇大叫,抱著玩偶緊緊不放,連吃飯時都要抱著,連我想抱一會他都不給。


    我至今都還記得釋當時的笑容,就跟當初我從母親那得到人魚玩偶一樣,但遺憾的是,人魚玩偶在我和父親離家流浪時弄丟了,因此當我看到釋還保存著這個玩偶時,心情相當複雜。


    我沒能保護好的東西,釋代替我保護好了,看吧,玩偶已經有舊了,但顏色還很深,雖然有些地方還脫了線,露出了棉花,但從脫落處縫補得歪歪扭扭的線頭來看,釋非常喜歡它,並很小心地保護好它。


    “感謝你小家夥,保護好了你的生日禮物。”


    釋欣喜地接受我的撫摸,將玩偶往我懷裏塞,咿咿呀呀地比劃著,我花費了一點時間才看懂,他說希望玩偶能陪伴我,緩解我被軟禁的寂寞。


    我不知道怎麽表達內心的感動,我知道這玩偶對他來說是多麽的重要,也許在他被我丟棄在海裏飄蕩時,就是靠這玩偶的陪伴才堅強地挺了下來,但現在他為了我,卻讓出了他以前都不肯撒手的玩偶,這種情分又有幾個人能擁有


    我露出一個微笑,把玩偶還給他:“這是對你來說很重要的東西,你必須保護好它,知道嗎?誰都不能給,包括我。”


    “麽達?”他不解地問我。


    “你讓把玩偶當作是我,好好對待,聽清楚了嗎?”就當作是圓我不能保護人魚玩偶的心願吧。


    釋很聽話地拍了拍玩偶的腦袋,傻笑著緊緊抱著,接著指了指奶瓶,要我喝奶瓶裏的清水。


    我很古怪地看著奶瓶:“奶瓶?”


    釋激動地點點頭,把奶瓶托了起來,使得奶嘴離我嘴巴更近了一些。


    “等等,”我阻止他的動作,“為什麽要給我奶瓶?我是成年人,不是嬰兒。”


    “咿呀呀!”釋眨眨眼睛,拿過奶瓶,拔出瓶蓋,對著奶嘴就吮吸起來,在我目瞪口呆的表情下,喝了幾口又遞給我,一副很興奮地教我怎麽使用奶瓶的模樣。


    我想到了一個不可思議地可能:“你一直都是用奶瓶喝水的?”


    “瓦嗒!”釋拍拍奶瓶身,激動地甩了甩尾巴。


    我忍不住扶額:“難道沒人告訴你,奶瓶是嬰兒使用的嗎?你已經長大了,不需要這玩意了。”


    “哈哈哈,不是沒有人告訴他,而是他拒絕使用水杯等飲用工具。”一道蒼老的聲音切入進來,是托馬森。


    他經過守衛的檢查後帶著藥箱遊了進來,釋如同之前那樣扶他到我身邊。


    托馬森眼裏含著笑意,目光好似帶起了一絲絲的同情:“我們曾經讓他更換飲用工具,但他說母親就是使用奶瓶給他喂水的,奶瓶有母親的味道,所以堅持使用奶瓶。”


    我實在有點頭疼這小家夥的教育問題,我放下奶瓶,試著用小家夥聽得懂的話給他解釋,誰知道他像預感到我要做什麽一樣,瞪圓了眼,氣唿唿地鼓著腮幫子抱起奶瓶不放,就算我說再多的大道理,他還是堅持自己的做法。


    “看來他固執起來,連母親的話都不聽。”托馬森調侃地笑道。


    “算了,等以後他長大了,再教育他吧,對了托馬森,”我掀開被子,露出左腿的傷,“請幫我看一下,傷口究竟是怎麽迴事……”


    我倒吸了一口氣,才幾分鍾沒注意,傷口就起了膿,惡心的黃色黏稠液體順著我腿側流了下來。


    “怎麽迴事?”托馬森臉色頓時變得凝重極了,立刻拿出幹淨的棉簽幫我處理膿,再塗抹酒精消毒,上好藥,“如果我沒記錯,小家夥已經用唾液幫你處理過傷口了。”


    “可能是剛才使用異能,導致傷口開裂。”


    “這不可能,”托馬森否定道,“人魚唾液具有的高效治愈力,能讓你在短時間內修複傷口,況且你昏迷了三天,這三天時間足夠你的傷口愈合到不會開裂的程度了。你等等,讓我檢查看看,順便,麻煩你安慰一下小家夥,他那模樣簡直像要快哭了。”


    我在釋的攙扶下坐起來,吃力地幫他抹去因為擔心我而流下的淚水,問道:“他總是這麽愛哭麽?”


    “噢,這當然不是,”托馬森道,“說實話,在你來之前,我幾乎沒見他哭過。他被塊頭大的人魚欺負時,身上都是傷,也沒掉過一滴眼淚,被我責罵時,也哭過,但你來後,就變得多愁善感起來了。不過這是好事,說明他把你當成真正的親人。”


    我摸了摸釋的腦袋,是的,他將我當成親人,我也將他視為親人,我們是彼此相互依賴的。


    “你的傷口不太正常,我總感覺這好像是……”


    托馬森的話被打斷了,隨著一聲尖銳的嘯叫,一條人魚急急忙忙地遊進來,焦急的臉色被燭光映照得非常清楚。


    他著急抓起托馬森的手臂,就要帶托馬森走,嘴裏匆匆忙忙地說些什麽,還看了我幾次。


    托馬森皺緊眉頭,迴頭看我,解釋道:“族裏的兄弟在巡邏時又遭到了赤鱗人魚的攻擊,他讓我盡快去給受傷的兄弟療傷,還說要將你一起帶去。”


    我皺起眉頭,這時候帶我這個病患去幹什麽?


    總有種不祥的預感。


    “你們族內最近不太太平,是發生了什麽嗎?”在前往宮殿前,我問托馬森道。


    托馬森臉色頓時變得很凝重,他看了釋一眼,迴答道:“事實上,幾個月前我們遭到諾德族的侵略後,族人傷亡慘重,導致族內經濟下滑,生產滯後,這讓其他種族有了機會來掠奪我們的食物,欺負我們的族人。首領為了保護族人,就在前段時間出外與其他種族首領談判,但據首領說,談判結果並不理想,其他種族聲稱要我們每個月按時給他們上交食物,不然將會帶領族人來侵占我們的領地。”


    我對此有點震驚,我沒想到不僅是人類內部有種族歧視與戰爭,連人魚也不例外。


    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真是可怕,同種的同伴自相殘殺,每一個種族不僅麵臨同伴的挑釁,還麵臨著敵人的威脅。


    “深海人魚是最弱的種族,在速度方麵比不上赤鱗人魚,在攻擊力方麵也完全不能跟惡煞人魚相比,所以在搶奪食物方麵,我們完全沒有優勢。盡管亞德裏恩是位相當優秀的首領,但深海人魚先天的弱勢注定他也沒辦法帶領我們扭轉被欺負的趨勢,你看,連諾德族都欺負我們……如果不是因為我們人魚在力量上比人類還具有優勢,我不敢想象,那一天的侵略戰爭會產生怎樣的後果。”托馬森捂著臉,仿佛壓抑著痛苦的情緒,聲音變得蒼老極了,“我們多麽希望有一天能迎來和平,沒有種族歧視與戰爭,不僅僅是與其他種族,還能與人類友好相處。”


    “請原諒我冒昧地問一句,如果你們想與人類友好相處,”我遲疑了一下,決定說出自己的想法,“為什麽還要參加獻祭活動,你們這種行為是在傷害人類。”


    “獻祭?”托馬森的表情看起來很迷茫,“請原諒,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麽。”


    “難道不是嗎?”我反問道,“每隔一段時間,人魚領主便會要求人類給他貢獻祭品當作食物,然後他會召集所有種族的人魚到西澤亞島,搶奪人類祭品,而第一個將祭品送給人魚領主的種族,將獲得無上的榮耀。”


    托馬森愣了一下,突然吃驚地道:“天啊孩子,這是誰告訴你的?請一定要狠狠地教訓告訴你的人,這是一個誤會,誤會!你看看我們,我們對你這個人類沒有敵意,甚至很友好地歡迎你,我想你所說的獻祭活動,隻是我們……”


    “托馬森,你來了!”


    就在我即將聽到真相的緊要時候,亞德裏恩急切的聲音□□來,同時他親自過來扶著托馬森往裏走,看他急急忙忙的態度可以知道事情很嚴重。


    釋曾告訴過我,上一次諾德族侵略之戰,族內為數不多、有經驗的醫者都喪生了,隻剩下托馬森一人,因此托馬森就是族內唯一的希望了。


    我沒有繼續追問下去,跟著亞德裏恩的腳步走進宮殿。


    出乎意料的是,自從我踏入宮殿,殿內的氣氛頓時變得凝重起來,剛剛還在忙碌遊走的人魚們,仿佛心有靈犀一樣,默契地轉過頭,用古怪的眼神看著我。


    “麽達!”釋似乎感受到了他們不善的目光,擋在我麵前,戒備地盯著人魚們。


    這種奇怪的現象,直到亞德裏恩告訴我們一件事,我們才明白究竟是怎麽迴事。


    “這是攻擊我們的赤鱗人魚族送來的,”亞德裏恩將一張紙甩到我麵前,臉部線條繃得很緊,“他們說,領主正在找這個人,隻要我們將這個人交出去,他們就停止一切的攻擊行為,否則他們將強行闖入我們的棲息島嶼,將人搶去。薩爾斯釩希愣哉餳掠惺裁唇饈吐穡”


    我皺緊了眉頭,紙上畫著一個人的頭像,很不幸,這個人,是我。


    人魚領主在找我,甚至不惜動用武力,這是為什麽?


    “如果我說,我根本不認識你們的領主,甚至隻見過他一麵,你會相信我嗎?”


    “你知道你的話根本沒有說服力!”亞德裏恩的權杖指著我道,“在交換人類時,我們都看到領主在追殺一個人類,而那人類如果我沒認錯,就是你。如果你們不認識,領主為什麽要追殺你!”


    我直視他憤怒的目光道:“這個問題,我跟你一樣,都不明白。算了,我知道你不信任我,那麽你要將我交出去麽?”


    “這涉及到族人的安全,我按照常理當然會將你交出去,但是,”亞德裏恩道,“你是我們族人的恩人,在征得族人同意前,我不會作出任何決定。”


    “你很讓我意外,”我有點吃驚,我以為他毫不猶豫地將我交出去,“雖然你的有些做法我無法認同,但從某方麵來說,我得承認你是一位會為族人著想的好首領。”


    “我應當對你的讚同表示高興嗎?”亞德裏恩沒有任何欣喜的表情,“事實上,我很想立刻將你交出去,來保證族人的安全。我們已經沒有足夠的戰力去應對其他種族了。”


    “那麽如果我說,我同意你把我交出去呢?”


    “你是認真的?”亞德裏恩表情看起來很意外,“需要我提醒你,你的對手是人魚領主嗎?”


    “我當然是認真的,”我抱住激動得要阻止我的釋,輕聲安慰了他一句,接著說,“我知道我在冒險,但這是對雙方來說,最好的結果不是嗎?”


    “你圖什麽?”


    “這是我的個人問題,我沒有告訴你的必要。當然,你可以把我的自願行為視為對艾博特的愧疚感。”


    “我不認為你會存在那種愧疚感,你的眼神從頭到尾都充滿了欺騙。”亞德裏恩不悅地說。


    “隨便你怎麽看我,我隻問你,是否要將我交出去。”


    亞德裏恩冷笑道:“當然,你自主願意,我沒有理由拒絕。”


    “那我們就達成了共識,用我來換取你們族人的和平,但請允許我多說一句,這意味著你們族人又欠了我一個人情。”


    亞德裏恩臉色沒有一絲變化,顯然他很自然地接受了這種說法:“我不否認。那麽合作成立。”


    “不嗒!”在這時候,釋掙脫了我的懷抱,激動地揮手搖頭,阻止我。


    “釋,聽話,這是對雙方都有利的結果。”我摸了摸他的腦袋,試圖用他能接受的話安慰他,“我不是去送死,我有我自己的打算,你待在這裏等我好嗎?我保證會平安迴來。”


    “不嗒不嗒!”釋顯得更激動了,充滿淚水的眼裏充滿了堅毅的色彩,他緊緊抓著我的手臂,力氣大得驚人。


    “釋,聽著,這件事我隻告訴你一個人,希望你能理解我。”我湊到釋的耳邊,輕聲說道,“你知道,我正在尋找我母親的下落,而人魚領主很有可能知道我母親在哪裏。”


    釋愣了。


    是的,這個發現相當震驚,連我想到這個可能性時我都被嚇住了。


    還記得我見到阿爾忒琉斯和人魚領主樣貌時,曾產生過熟悉感麽?本曾告訴過我,重生後阿爾忒琉斯在某方麵還保留了原來阿爾忒琉斯的體征,比如樣貌。


    事實上,經過對比發現,人魚領主與阿爾忒琉斯的樣貌相似率達到了80%,除了眼睛與鼻子沒有一點相似外,人魚領主幾乎就是阿爾忒琉斯的翻版。由於我隻見過人魚領主與阿爾忒琉斯一次,所以沒有立刻想起來兩者的相似點,直到聯接試驗,透過試驗體的記憶再次見到人魚領主後,我才想起來。


    於是我做了一個大膽的猜測,人魚領主會不會就是重生後的阿爾忒琉斯,我母親就在他的身邊,而他在初次見麵就追殺我的行為,是因為他認出了我與母親的關係?當然,這隻是假設而已,沒有確實的證據,也不能準確地解釋認出我的人魚領主,為什麽會追殺我。


    但不管怎麽說,這都給我找到母親,提供了一絲希望,我不能放棄這個大好的機會。


    釋顯然不認同我的看法,他緊緊摟住我的腰,哇哇大哭,不同意我去冒險,甚至要求與我同求,在我多次解釋與拒絕下,他哭得更大聲了。


    他哭聲簡直像擴音器一樣,向四周傳播出去,我腦袋驟然感覺到一陣鈍痛,疼得快要裂開了,我曾經嚐過這種滋味,知道這是釋釋放出的聲波。簡直糟糕透頂,不僅僅是我,其他人魚也受到了聲波的影響,表情痛苦極了。


    “釋,請停下,”我抱緊釋,“你會傷害到我們的。”


    釋停止了哭泣,淚眼汪汪地看著我們,抽抽噎噎地抓著我的衣服,始終不肯放手。


    “釋,失去母親的感受,我想你比我更明白。”我板著臉道,“而且這事關你們種族的安危,你不能那麽自私。”


    釋的表情看起來很受傷,他好像在隱忍著什麽情感,咬緊嘴唇,抱了我一下,突然就離開了。


    看著他的背影,我心裏也很不是滋味,畢竟我曾經允諾不會丟下他,但現在我卻要丟下他自己去冒險。可是,這是最好的結果了。


    “亞德裏恩,我有兩個條件。”我沒給亞德裏恩發話的機會就道,“第一,在我離開後,派人盯著釋,禁止他離開這裏。”我知道釋的行動力有多強,變化成蒼魔人魚時,我敢說這裏沒人能阻止他,但絕對不能讓他過來找我。


    在亞德裏恩答應後,我看著身上這套幾天前穿著的、現在已經很破爛的衣褲道:“第二,請給我準備一套合身的衣物,以及防身武器。”


    打底衣、短款外套、休閑褲、中筒靴,穿戴完畢。三枚銀針藏入頭發中,迷你小刀藏在上衣內部口袋裏,傷口纏好繃帶,裝備完畢。


    好了,出發吧。


    我坐在竹排上,由亞德裏恩及手下帶著前往與赤鱗人魚交接地點。


    在臨出發前,托馬森將一樣東西遞給我,臉色相當凝重:“孩子,請原諒我幫助不了你什麽,關於你的傷口,我猜想,可能是感染了傳染性病毒,但由於時間太倉促,我沒辦法輕易下定論。所以請你收好這管刺激劑,當你在緊急的時候,將它注射入你的肌膚,它能讓你在短期內恢複體力,痛感與麻痹感都會消失,但藥效過後,對身體的副作用很大,因此我隻給你一管,希望你不大萬不得已不要使用。”


    我謝過他後接過這救命稻草,放入口袋貼身保管。


    到了交接地點,亞德裏恩就與赤鱗人魚代表談判起來,最終達成了以我為交換物,換取赤鱗人魚承諾不再騷擾深海人魚的書麵承諾書的條件,之後,我就被迫鎖上了雙手,與赤鱗人魚來到了他們的地盤。


    我被帶到了一座相當巨大的海上建築物前,相比深海人魚的宮殿,這座建築物仿佛在炫耀它的價值,高大得出奇,建築材質的貝類也有半個手掌大,連鑲嵌在建築物頂端的夜明珠,都有一個腦袋大小。


    建築物是敞開式的,由數條雙手頂著天花板的雄性人魚雕塑作為門柱,在通向建築物的滑坡上,也雕刻著海神的雕像,不同的是,這個海神顯得更威嚴與淩厲。


    這就是人魚領主秘斯緹克的宮殿。


    關於人魚領主秘斯緹克,人們提到他的時候總是會說到一個詞:神秘。


    是的,正如他的代名詞一樣,他的名字也是以“神秘”來命名的。


    沒有人知道他雙親是誰,從什麽地方誕生,他突然就闖入了人們的視線,在經過有史以來最短暫又最殘酷的廝殺後,獲得了人魚領主的榮耀,並打造了一把象征人魚領主權利的權杖,用暴力的手段籠絡了所有人魚種族。沒人知道他是什麽時候當上人魚領主的,有人說是十年前,有人說是幾十年前,似乎在人們還沒意識到的時候,他就存在著了。


    人們在談論他時,還會提到一個詞:喜怒無常。聽說他有時候發怒時,會將怒火遷到人類身上,引發小範圍海嘯,但高興的時候,卻會給人類送食物與來自深海的禮物。


    他在任期間,是祭祀活動進行得最頻繁的時候,但相對的,是人類與人魚相處得較和平的時期。


    作為即將麵對這古怪人魚的人,我也不知道見到他時,該用怎樣的表達方式才合適,連亞德裏恩都善意地提醒我,跟秘斯緹克說話時要注意點,他的脾氣不是一般的暴躁。


    不管怎樣,都走到了這一步,隻能硬著頭皮上了。


    當我見到秘斯緹克之前,我還在想要怎麽套他話,詢問關於母親的事情,誰知道他見到我,立刻將長達兩米的魚尾用力向我甩來。


    我條件反射地跳起來,但右腿傷口驟然產生撕裂般的劇痛,身體頓時往下落,而這時寬大的魚尾正往我麵前撞來——


    見鬼!我立刻對著地麵射出火焰,利用反衝力衝向高空,幸運地避過了魚尾。


    慶幸的是,秘斯緹克沒有再繼續攻擊,不然憑我現在的狀態,我將會陷入苦戰。


    隨著權杖敲擊地麵的重聲響起,赤色的魚尾在劃過一道弧線後,收了迴去。


    我現在狀態很差,我感到左腿傷口處有溫熱的液體流下,明顯傷口裂開血液流出來了,而痛感與麻痹感比之前更加強烈,左大腿已完全沒有了知覺。


    就在這時候,秘斯緹克突然瘋狂地大笑:“薩爾斯愛迪,薩爾斯愛迪,我終於找到你了,我等這一天等了很久了。”下一秒,他頓時變得猙獰起來,“告訴我,你的母親雷娜塔愛迪在哪裏!”


    我僵住了。


    我來這裏,就是希望能從秘斯緹克這裏,得到母親下落的消息,然而現在看來,顯然事與願違。


    我當然不會傻到告訴他真相,我皺緊眉頭問道:“你為什麽想知道我母親的下落。”


    “為什麽?”秘斯緹克停頓了幾秒,抽動麵部神經露出一個很勉強的笑容,“當然是因為我想念她,想見她。”


    “你為什麽會想見她?”


    “你沒有資格詢問我!”秘斯緹克驟然變了臉色,這反複無常的態度真的就像人們所說的,性格古怪,“我命令你,說出你母親的下落!”


    “我不是人魚,你沒資格命令我。”我淡定地麵對他的逼問,看了眼周圍虎視眈眈要上來攻擊我的人魚守衛,“當然,如果你使用暴.力的手段,那我也會用同樣的方式迴報你,你想嚐嚐我拳頭的滋味嗎?”


    其實我這句話完全是裝腔作勢,我現在的身體狀態根本不可能安全地從這裏逃離,但是,我的震懾卻起了作用。


    秘斯緹克收起他強勢的態度,露出一個看起來很和善的微笑:“你知道我是誰,也知道我與你母親的關係,而現在我與你母親分開了,我需要她。所以請告訴我,她在哪裏。”


    “很遺憾,”我對秘斯緹克會使用敬語,感到很意外,但我可不會因此而告訴他真相,“我不知道你是誰,也不知道你與我母親的關係,我跟你隻是第二次見麵。”


    “你怎麽可能不知道我是誰!”秘斯緹克突然發起怒來,“我是阿爾忒琉斯!”


    我怔住了,不是因為震驚他的身份,而是他激烈的反應。如果他真是阿爾忒琉斯,為什麽會那麽激動地表達自己身份。


    “阿爾忒琉斯是誰?”我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套他的話。


    “你不知道?”他震驚地睜大眼,“你竟然不知道,本萊茲沒告訴你嗎!”


    我再次感到吃驚,他竟然提到了本。


    “很抱歉,我還是不知道你說什麽,本萊茲是誰?”


    “你說謊!你在研究所那麽久,肯定知道本萊茲是誰,沒有他的幫助,你根本不可能逃出研究所,就像十八年前那樣……夠了,”正說到關鍵的時候,秘斯緹克突然暴怒道,“快告訴我,雷娜塔愛迪在哪裏!”


    什麽本的幫助,什麽十八年前那樣,這是什麽意思?阿爾忒琉斯的話似乎隱藏了什麽秘密,我迫切想要知道真相。


    “我不知道你說了什麽,我有點混亂,請你告訴我詳細情況。”


    “你什麽都不需要知道,”秘斯緹克顯然失去了耐性,“你隻要需要告訴我雷娜塔在哪裏!”


    “在我知道事情經過前,我想我沒有義務告訴你,母親的下落。”


    “你在威脅我?”秘斯緹克麵色變得更加猙獰了,他雙手緊緊地撐著王位的扶手,附下.身,把臉移到我麵前,像盯著螻蟻一般盯著我。他的身軀實在太龐大了,臉的陰影幾乎能將我完全籠罩進去。


    “我隻是想跟你做個交易,如果你能用你所知道的消息說服我,我就考慮告訴你,母親的下落,當然,前提是你不會傷害到母親,如果你再像這樣充滿殺氣,我將永遠都不會告訴你……哦,請別發火,”我迎著他的怒火,平靜地道,“我想我得提醒你,我是唯一知道母親下落的人。”看秘斯緹克緊張的模樣,顯然他一直在找母親,可都沒有收獲,所以才會將希望寄托在我身上。當然,我不知道母親的下落,隻是在套話而已。


    秘斯緹克粗重的唿吸噴灑到我臉上,他顯然在努力克製怒火,就在這時候,他突然扯住我胸口的吊墜,厲聲道:“這個吊墜……這個吊墜是從哪裏來的!是不是雷娜塔給你的!”


    我一愣,關於吊墜的事情,我從來沒跟人提過,也沒有人知道它的來由,為什麽秘斯緹克會知道?事實上,吊墜是母親與我們分別兩年後的一個晚上,父親給我的,當時父親說這是母親打算送給我的生日禮物,但因為發生了那件事,我們被迫搬家後就找不到了,直到最近他才找到,於是他將吊墜交給了我,讓我貼身保管。


    在釋從吊墜跌落出來前,我一直天真地以為那是單純的生日禮物,但現在看來,顯然不是那麽簡單。


    “我沒有義務告訴你。”


    我用力想扯迴吊墜,誰知道秘斯緹克也不肯放手,死死地盯著吊墜,突然,他瘋狂地笑了起來:“吊墜裂開了、裂開了……太好了,快,告訴我,吊墜裏的人魚在哪裏,在哪裏!”


    簡直就是個瘋子!我抿緊唇,向秘斯緹克的手射出一道火焰,企圖讓他鬆手,誰知道他竟然耐住了我的高溫火焰,甚至放任自己的肌膚被燒得起泡。


    他竟然連吊墜裏有人魚都知道,他究竟是誰,難道真是阿爾忒琉斯?


    不,他不是。阿爾忒琉斯的記憶告訴我,阿爾忒琉斯是個很單純的孩子,絕不會是一個性格扭曲的瘋子,相比長相相似的秘斯緹克,從某方麵說,釋的性格更像阿爾忒琉斯。


    等等,釋是從母親給我的吊墜裏掉出來的,秘斯緹克也知道釋的存在,難道說釋與母親、秘斯緹克,甚至可能是阿爾忒琉斯都有關係?


    “快告訴我,雷娜塔和這條人魚在哪裏!”


    “放手。”我冷著臉抓緊吊墜,但秘斯緹克卻用更大的力氣拽它,簡直像要將吊墜生扯下來一樣,“我叫你,放手!”


    我驟然爆發出高溫火焰氣波,按照我的力量估算,秘斯緹克應當會被我震開幾米,然而令我吃驚的是,秘斯緹克隻是上半身被震開了幾厘米,下半身一點也沒有挪動的跡象,由此可見他的實力不是一般的強。


    更不幸的是,我的行為激怒了他,他暴吼一聲,我腦海裏頓時像被強行塞入什麽魑魅魍魎的恐怖東西,感到莫名的恐懼與驚恐,這種壓抑的負麵情緒幾乎讓我瘋狂,心髒加速地跳動,快要跳出胸腔了。


    這是人魚領主的超聲波,它正在摧殘我的大腦。


    “不,請停下,秘斯緹克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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