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這年頭的老百姓,沒有什麽品牌意識。


    甚至有一部分人,簡單的認為,是商品不好,賣不掉,才會在報紙上打廣告。


    如果在報紙上打廣告,或者敲鑼打鼓在街上宣傳,大家不一定賣帳。


    但如果,寫成文章報道,正麵宣揚一些“步步高”皮鞋店的事跡,大家能記住步步高皮鞋店,卻不會反感。


    用一種軟廣告的形式來推廣宣傳“步步高”皮鞋店,讓大家想買鞋的時候,就想起“步步高”皮鞋店,這就是一種品牌效應。


    “行,這個沒問題。”袁記者一口答應。


    他們幹這一行,天天也要找材料寫文章,寫什麽不是寫啊?


    畢竟,才跟徐二龍推杯換盞,又拿了二十塊錢的潤口費,他怎麽也會給這個麵子。


    而且,他看出來,徐二龍確實是個耿直實在的人,多多結交說不定有更多收獲。


    袁記者迴家後,將今天得到的二十塊錢,交給愛人。


    他愛人叫李春花,正在忙著炒菜:“你迴來了正好,快拿碗拿筷,準備吃飯了。”


    “我在外麵吃過了。”袁記者迴答。


    李春花眉頭一皺,不滿嘀咕道:“早知道,我就不炒這個菜了,吃不完,多浪費。”


    袁記者不在乎,他笑著,將二十塊錢,遞到李春花麵前。


    “這給我二十塊錢幹什麽?”李春花擦了擦手,接過錢,隨即反應過來:“現在沒發工資啊?你這錢哪來的?”


    “自然是掙的。”袁記者笑。


    李春花興高采烈的收下這一筆錢:“正好,我鞋壞了,打算去買一雙皮鞋,聽說現在有一家新開的皮鞋店,款式很多,而且質量特別好,興三包,包修包退包換,我吃了飯就去看看。”


    三包?這不就是徐二龍的那家步步高皮鞋店嗎?


    沒想到,他的皮鞋店,開展一個三包服務,在廣大群眾的心目中,居然有了口碑,自己媳婦都要專程跑那去買皮鞋。


    袁記者暗歎,早知道,自己就不迴來了,直接在皮鞋店等媳婦。


    “你一會兒陪我去買鞋。”李春花說。


    袁記者想了想:“算了,我不去。”


    他還是快些去寫文章,報道報道“步步高”皮鞋店的光榮事跡吧。


    從哪兒展開?


    當然是從萬元戶這事展開啊,這話題,多熱火。


    ****


    徐大民蹲在廁所的蹲坑邊。


    腦海中,他反複迴想的,是這兩天發生的事。


    先是學校的主要負責人叫他談話。


    詢問他入學後,有什麽困難,生活上,是不是遇上什麽大事,生活補助夠不夠用。


    他在猜測,這談話究竟是什麽意思?


    不等他想明白,他們係,不知道從哪兒傳來風言風語,說他逼著家裏人賣血供他讀書。


    迴宿舍的時候,同宿舍的幾個室友,看他的眼神,都有一種一言難盡的意味。


    雖然大家什麽都沒說,可那種眼神,還是令徐大民如芒在背。


    隻有蹲在廁所的這會兒功夫,他才感覺,自在一點。


    左腳挪到右腳,右腳挪到左腳。


    蹲了半天,腳蹲麻了,徐大民隻能起身。


    磨磨蹭蹭的往迴走,走到宿舍門口,想推門進去,就聽見裏麵的幾個室友在八卦。


    話題中心,是他。


    徐大民自知偷聽別人談話不對,可好象在說他,他不由又側著耳朵偷聽。


    斷斷續續中,他總算聽明白了,為什麽室友看他的眼神異樣。


    他寫信找家裏要錢的事,不知道怎麽被學校的這些人知曉了。


    而且,據說寄給他的這些錢,還是他大伯賣血的錢。


    甚至大伯已經寫信來學校,懇求學校給予他生活補助,家裏實在困難得揭不開鍋了。


    “看不出,徐大民不聲不響的,居然是這種人,說家庭困難,要學校補助,可我們誰家庭不困難?”


    “是啊,我家庭條件也很苦,我還有老婆孩子要養,我現在,每天隻打二兩飯,連菜都不要,努力想從牙齒縫中擠點生活費出來,寄迴家去。”


    “學校的困難補助有名額的,如果他真的不要臉,要去申請這個困難補助名額,我肯定檢舉揭發。”


    “對,我們一起去反應。上周他跟他對象,還在外麵吃糖葫蘆,他哪有資格申請困難補助?”


    “當初我看他家裏還有人給他寄錢來,我以為,他們家條件不錯,結果,是賣血供他,赤果果的血汗錢,他怎麽好意思收的。”


    這些話,東一句,西一句傳到徐大民的耳中,他全身冰冷。


    他確實是找家裏人要了錢不假,可是,怎麽家裏困難到要賣血的地步?


    沒人跟他說這事的。


    一定是假的,一定是假的。


    徐大民沒底氣進宿舍,他轉身,疾步走開。


    在這邊教學樓下麵,他碰上了前來找他的周婭。


    “大民,我來看你了。”周婭笑得溫柔體貼。


    她現在,每周休息的時候,就來徐大民的學校找徐大民。


    她得把徐大民抓緊,省得在學校被別的女生給拐走了。


    看徐大民臉色不好,她踮著腳,試圖去摸摸徐大民的額:“大民,你生病了嗎?臉色不大好。”


    徐大民一股鬱氣在胸口,悶聲道:“宿舍的人,背後說我閑話,說我找家裏要錢,逼得我大伯去賣血。”


    “不會吧?”周婭道:“我們在這兒,沒有老鄉,誰會提老家的事,是不是搞錯了?”


    徐大民道:“沒有搞錯,否則,她們怎麽知道我有一個大伯?”


    而且,確實是大伯給他寄錢來,室友們都看見了的,這怎麽辯解也沒用。


    周婭眼珠子轉了轉:“你生悶氣也沒用。清者自清,過段時間,這事就過去了。”


    “怎麽可能過去,隻怕大家以後都這麽看我。”徐大民懊惱的踢著樹根。


    “你生悶氣也沒用。不如想想別的辦法?我今天來找你,是有事跟你商量,我同學,聯係了一個在外麵給學生補課的機會。”周婭道:“我看了看,不如,我們也利用周末的時間,去給那些小學生補課?一來,可以掙錢些補貼家用。二來,我們掙了錢,可以往家裏寄,這樣,也堵住這些同學的閑話?”


    徐大民微微思索一下,同意了。


    他也該想辦法掙錢了,否則,繼續找家裏要錢,隻怕還有更多的人背後戳他脊背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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