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金芳拿著稱,認真的給她稱重。


    十斤八兩的重,一塊零八分錢。


    徐小玲認真的在小本子上記著賬。


    這兩天加起來,差不多有五六百斤了。


    張金芳看著這麽多的黃鱔,心中發愁。


    她就擔心,這麽多的黃鱔,賣不掉怎麽辦?


    “放心,媽,會賣出去的。”徐二龍迴答。


    放好水桶,徐二龍拿起毛巾,在後院打水,洗臉洗手。


    清涼的水,洗去了一身的汗漬和灰塵,身上粘乎乎的感覺一掃而光。


    清洗過後的徐二龍,神清氣爽,將毛巾往肩頭一搭,哼著小調。


    “小玲,過來清錢。”徐二龍示意小玲過來清錢。


    他把那一口袋零錢,倒在床上,讓小玲慢慢清理。


    今天迴來的時候,他買了一根豬蹄,準備豬蹄燉黃豆。


    趁現在物價便宜,當然是使勁買來吃吃吃唄。


    何況,一根豬蹄,也就一兩塊錢的事。


    將豬蹄丟在柴火堆上,騰騰的火焰將所有的豬雜毛一燒而盡,豬皮在火光中,滋滋的冒著熱油,豬皮特有的燒焦氣息在空氣中蔓延。


    等豬皮燒透,徐二龍將豬蹄丟進盆中,稍作浸泡後,拿著絲瓜絡使勁的擦。


    這絲瓜絡,就是用老絲瓜製成。


    將留種的老絲瓜,掛在屋簷下風幹,剝掉殼,籽留出來當種子,這絲瓜絡就成了天然的洗碗巾,擦洗東西,特別好使。


    將豬蹄反複清洗幹淨,徐二龍再拿了一把大砍刀。


    手起刀落,在大砍刀的重力下,豬蹄被砍成幾段,丟進灶頭的鼎罐中,用細火慢燉著。


    這邊廂,小玲把錢清得差不多了。


    除了固定的五十斤的黃鱔錢,剩下的賣水錢,差不多十塊。


    畢竟,今天多賣了一擔水,而且,多了一個品種,單價提高了,但成本,並沒增加什麽。


    “哥,今天有三十多塊錢呢。”小玲的聲音都在激動。


    這已經趕上一個工人一天的收入了。


    她在小本子上,認認真真的記錄著今天的收入,曆史性的新高。


    徐二龍看著她認真記賬的小模樣,險些失笑。


    他伸手,揉了揉小玲的腦袋:“數清了嗎?數清了,記得洗手吃飯。”


    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


    先定一個小目標,讓家人頓頓能吃上肉,不再為吃飯發愁。


    雖然他現在,還不能讓全家過上隨意買買買的生活,但頓頓吃肉,還是能辦到。


    ****


    徐家的人,吃著晚飯。


    晚飯是紅苕混和著大米一塊兒熬成粥,再切了半截冬瓜煮成片,一個涼拌茄子,一個醃黃瓜,再用雞蛋炒了一大盤子韭菜,算是主菜。


    相比那些年吃不飽飯,現在這夥食,非常不錯。


    可人的欲望,總是無休止的。


    在吃飽了的份上,進一步就想著要吃好。


    特別是徐大民。


    以往在學校讀書,全家勒緊褲腰帶,忍饑挨餓供著他上學,他每天都能保證一個雞蛋,見天還能沾一些油犖。


    而且那時候,徐二龍沒有分家出去,總愛去河裏搞些魚蝦,或者去上山弄點野味,吃的也不算太差。


    可現在,已經分家好幾天了。


    這夥食水平直線下降,徐大民不自在。


    一碗稀飯,大半碗是紅苕。


    周鳳茹煮飯的時候,偷懶,沒有把紅苕切得小塊。


    這麽一大塊的紅苕噎在嘴裏,噎得徐大民翻白眼。


    他現在,隻想快些開學,這樣,他就去大學報到,不用再在鄉下,吃這樣的夥食。


    “明天,我去河裏,撈些魚蝦迴來。”徐大民說,潛台詞就是這夥食太差。


    “不行。”徐老太阻止:“你可是大學生,你的手,這麽金貴,以後可是握筆杆子的,怎麽能去做這些事。”


    “奶,我現在隻是想弄些魚蝦迴來,加兩個菜而已。”徐大民說。


    徐老太轉向吩咐徐小飛:“那你去,你明天去河裏撈點魚蝦迴來,知道不?整天就知道閑逛。”


    徐小飛扒拉著飯碗:“不,我不去,我還要捉黃鱔,一條黃鱔可以換一顆糖呢。”


    反正他不想吃魚蝦,太腥,他隻想吃糖。


    徐老太氣得一拍桌子:“你個好吃懶做的家夥,讓你捉魚蝦不捉,隻知道拿黃鱔去換糖。”


    徐大民阻止了徐老太發火:“奶,跟小飛沒關係。”


    “對,全是徐二龍在搞鬼。”徐老太憤憤罵道:“也不知道收這些黃鱔做什麽,田間水渠裏,全是捉黃鱔的人。”


    “大概,他是想去搞投機倒把。”徐大民推推鼻梁上的眼鏡。


    “哼,就他,還想搞投機倒把?早晚被人抓去,關他幾年。”徐老太詛咒著,


    又提醒徐大民:“你別管他,幸好,我們跟他是分了家的,到時候,他被抓,不會牽連你。”


    徐大民點點頭:“我知道。”


    他隱隱能感覺,這個時代,好像變了,比如,恢複高考了,他才能有機會考上大學。


    可還會怎麽變,他迷茫。


    別說他迷茫,那個時代大部分的人,都迷茫。


    否則,就不會有摸著石頭過河這一說。


    隻有那些極少數的人,才能在這樣迷茫的時機中,發揚大無畏的精神,敢闖敢拚,闖出一條血路,闖出一個康莊大道。


    “一會兒,我去看看,他怎麽收黃鱔。”徐大民說。


    “有什麽好看?那東西,田間溝渠四處有。”徐老太說:“你想吃,我給你做兩條。”


    徐大民不作聲,他不是想吃黃鱔,他就是想看看,徐二龍在搞什麽。


    能考上大學,他還是有腦子的,會思考問題。


    “哥,你別去。我怕別人笑話你。”徐小飛在一邊嚷嚷:“這兩天,別人都在背後說你,讀書讀狗肚子去了,居然不會修車,徐二龍可比你強。”


    徐大民略顯白淨的臉,肉眼可見的陰沉下來


    這讀書,跟修車是兩迴事好不好?


    誰說會讀書就能修車?會修車就比讀書強?


    要怪,也隻能怪徐老太過於高調,自從他考上大學後,一個勁在村裏炫耀,她家寶貝孫子比別人都聰明。


    既然比別人都聰明,理所當然,就應該處處比別人強。


    想著那天晚上的事,徐大民心塞塞。


    他打消去看徐二龍的念頭,獨自一人在家看書。


    對,點著煤油燈看書,才能顯得他這個準大學生是多麽的求知若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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