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大哥哥的工作
請把我當成妹妹，給我超越女友的愛。 作者：瀧澤慧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謝謝光臨，有空再來坐坐喔！」
考試結束過了幾天，圭太久違地到初葉家的居酒屋幫忙。
圭太努力地大聲吆喝，送客人離開店裏。
剛開始幫忙的時候，圭太沒辦法大聲講話，但最近總算比較像樣了。而一些常客也開始記住圭太的長相，他最近也逐漸喜歡上居酒屋熱鬧的氣氛。
「──唷，哥哥，今天也辛苦啦，時間也不早了，剩下就交給我們，你趕快迴家吧。」
「咦，已經這麽晚了嗎？」
跟圭太說話的是日前平安出院的初葉爸爸。
他是居酒屋的老板，同時為人海派，對於莫名頻繁地跑到店裏幫忙的圭太，也隻是爽快地說句「這麽年輕就這麽貼心啊！」就接受了。一開始聽初葉說「爸爸想要見哥哥一麵」的時候，圭太還很擔心會發生什麽事情，還好對方是個很好的人。
……隻不過依照慣例，圭太當然是沒有說出關於『出租哥哥』的事情，所以一直有點擔心。雖然現在找藉口搪塞過去了，但萬一哪天事跡敗露，說不定就會被老板自豪的菜刀給大卸八塊。所以他現在得先打起精神認真工作，多少獲得一點信賴分數。
「我知道了，那我把這個搬過去就──」
「就說不用了！你還是高中生吧？要是讓學生工作到太晚反而會害我被罵的，畢竟是有賣酒水的店。」
隨著老板出院，至今縮短的營業時間也恢複到居酒屋原本的營業模式了，因此還是高中生的圭太隻要來幫忙開店之後的幾個小時，然後早點迴家就好。
「我知道了，那麽，不好意思……我就先走了。」
「喔！迴家路上小心啊！」
「圭太，謝謝你喔。」
「明天見囉，哥哥！」
「大家辛苦了！」
「你也辛苦了，哥哥！」
「哥哥，改天再來喔！」
片瀨一家，加上店裏的熟客目送圭太離開……但是連客人大叔們都叫圭太『哥哥』，讓他心情有點複雜。
雖然天色已經暗下來了，但是這個時間還不至於太危險。
現在路上到處都是剛從補習班下課的學生，圭太也跟著這波人流一起前往車站。
──事後迴想起來，這個時候的自己，就算隻有一點點也好，要是自己有多加注意周遭的狀況就好了。
但是當時的圭太，還不知道自己將來會為此後悔不已。
──隔天。
「真島同學，可以耽擱一下嗎？」
當圭太抵達學校，被在鞋櫃等他的仁奈叫住時，他也完全猜不到自己會遇到什麽事情。
◆◆◆
仁奈以『在這裏不方便說』為由，將他帶到風紀委員室，由於仁奈未曾露出過如此沉重的、表情，圭太也不由得緊張起來。
「仁──早川，有什麽事嗎？」
「……昨天晚上，有擔任風紀委員的學生看到真島同學從居酒屋走出來。」
麵對如此直接的宣告，圭太的腦袋一下子轉不過來。
「看到的人是你們班上的女同學，她原本想要告訴老師，但又不希望在不明不白的情況下把事情鬧大，所以最後她來問我是不是知道些什麽，總之這件事情暫時先壓在我這裏。」
「等、等等，早川！我的確是有去那間店，但不是去喝酒的──」
「……我知道。」
「咦？」
圭太認為自己肯定會被質疑，所以被仁奈的反應嚇了一跳。
看著愣住的圭太，仁奈歎了一口氣。
「真島同學的確是隻要一有機會就會跟片瀨同學進行下流的行為、需要被注意的問題人物……」
「喂……」
「──但是，我也知道你不是會做喝酒等問題行為的人。當我聽到居酒屋的時候就猜到了，跟片瀨同學有關對吧？」
圭太「唔」地說不出話來，看到這麽明顯的反應，仁奈又歎了一口氣。
「我猜這大概和前陣子提到的『理由』有關，但是事已至此，我沒辦法繼續不聞不問了，請好好解釋清楚，可以嗎？真島同學？」
被人如此慎重地叫了名字，圭太也隻好認栽了。
──但是……
當他開口解釋之前，突然想起一件事。
『──約好囉。』
約定──在很久很久以前，圭太曾經對『妹妹』如此說道。
我今後也會永遠陪在你身邊。
但是圭太沒能遵守那個約定──
『我最討厭大哥哥了！！』
「……唔！」
「真島同學？」
圭太不知不覺握緊拳頭，仁奈看到之後驚訝地看向圭太。
「你怎麽了？突然露出這麽可怕的表情──」
「……不，早川，這跟初葉沒有關係。我……之前就一直很想喝酒看看，那間店也隻是我偶然經過，所以就進去看看。但店員馬上就發現我未成年，把我趕出來了……總之，全部都是我不好！」
「……你在說什麽？」
仁奈不禁瞠目結舌──一臉看穿圭太在說謊的表情。
「真島同學，有責任感是很好，但『兄妹』什麽的畢竟是打工時的事情，我不知道你究竟想要隱瞞什麽，但是沒有必要──」
「不，就是有！因為我是初葉的『哥哥』！這是我自己決定要這麽做的！隻有這點我不會退讓！」
圭太低下頭大聲說著，並從地板上影子的動靜，知道仁奈因為嚇到而愣了一下。
「拜托你，早川！不要讓這件事情牽扯到初葉！這全都是我個人基於好奇才做出來的！」
圭太認為要是讓仁奈知道事實，她一定不會說出去，而且也肯定不會用異樣的眼光看待初葉。
問題是，實際上目擊到的人是圭太的──也是初葉的同班同學，如果要說明的話，勢必也得向對方說明吧。
如果是這樣的話，誰也說不準對方會有什麽反應。
說不定──又會讓初葉有不好的迴憶。
「……不行，我不能這麽做。」
仁奈很掙紮地迴答。
「首先，要是你這麽說的話，校方也會去詢問店家，這樣結果是一樣的。」
「……的確，如果隻有我一個人這麽說，結果或許會是一樣的。所以仁奈……我想請你幫個忙。」
聽到這個『請求』的內容，仁奈瞪大眼睛。
「不行……！這太亂來了！真島同學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要是有個萬一是要被停學的！？」
「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為什麽要做到這個地步！？」
「因為我是初葉的哥哥。」
仁奈聽到之後，發出了傻眼的聲音。
「……仁奈，抱歉，小時候讓你有了寂寞的迴憶，以前的我真的沒資格當哥哥……但是，正因為如此，我這次一定要成為『你們』的哥哥。要是真相被班上同學知道，說不定又會傷害到初葉，我不希望這樣！所以拜托你！」
「──正因為這樣我才不願意啊！！為什麽要讓大哥哥當黑臉！！」
仁奈忍不住大叫。
這個語氣，就跟以前她叫圭太『大哥哥』的時候一樣。
「因為……我一直、一直都為了要見到大哥哥而努力……！希望有一天我自己去找到大哥哥，讓他看看成為『好孩子』的我……希望他可以誇獎我『做得很好』……！可是，你為什麽要說這種話呢……？」
「就是啊……對不起，總是依賴你，我真是個丟臉的哥哥。」
「就是說啊……太狡猾了，為什麽好處總是屬於片瀨同學呢？我也一直很想見大哥哥一麵，一直忍耐、一個人努力過來了……」
「我知道，所以我才會這麽做。」
圭太蹲在仁奈麵前，抬頭看著她的臉。
「因為從仁奈口中聽到從前的事情，我才這麽決定，我不會再讓『妹妹』留下悲傷的迴憶了。無論發生什麽事情我都要守護妹妹到底，成為『理想的哥哥』，就算亂來，我也要盡自己所能，去做能為你跟初葉做的事情。」
「可是這樣……要是大哥哥離開學校，我又要變成孤單一人了……」
「不，你不是孤單一人。」
圭太握住仁奈捏緊的拳頭，因為害怕而低下頭的仁奈驚訝地睜大眼睛，看向圭太。
「……雖然我沒能遵守兒時的約定，但我在這裏重新跟你約好，無論仁奈是不是『好孩子』從今以後，我會一直陪著你。我絕對不會再讓你留下悲傷的迴憶。當你寂寞的時候，我一定會趕到你身邊，一定！無論是現在這個努力的優等生，還是以前那個愛哭的撒嬌鬼仁奈，都是我重要的妹妹。」
「……大哥哥。」
仁奈一臉困擾地看著圭太，而她的視線馬上又低下去了。
「我辦不到……不對，是行不通的……我沒有大哥哥想像中的那麽厲害。」
「沒有這迴事，知道你過去模樣的我，最有資格說仁奈至今究竟有多拚命。所以我隻能拜托你了。」
「……可是──」
仁奈再度陷入掙紮，這也是莫可奈何，因為要是依照圭太的作戰計畫，仁奈就必須在老師和其他學生麵前撒下瞞天大謊。
因此──圭太給了仁奈一張『王牌』。
「這是……」
「不用勉強自己，如果你最後還是無法協助我，至少請你保密初葉的事情，隻要這樣就夠了。」
「太狡猾了……」
仁奈看到圭太給自己的東西之後小聲地說道。然後便陷入沉默，像是在思考什麽一樣。
……隻是，在仁奈得出結論之前，事情就有了新的進展。
「──早川同學？我有聽到聲音，你在裏頭吧？我可以進去嗎？……就算你拒絕我也必須進去。」
風紀委員室響起敲門聲，仁奈不禁閉上嘴巴。而聲音的主人正是圭太的班導深山誌穗。
開門進來的老師，看見圭太和仁奈之後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真島同學，到教職員室一趟，我要問你關於居酒屋的事情。」
◆◆◆
根據誌穗的說法，昨晚看到圭太從居酒屋出來的同學似乎不隻一個人，這件事情已經傳遍整個班上，而知道這件事的誌穗則是草草開完班會，就來找圭太了……照她本人的說法，是『她被逼到一定得查出真相』。
如此這般，圭太被誌穗帶到教職員室。
圭太交代了自己進出居酒屋的目的以及原因──當然不是真正的原因，而是他編出來的故事──之後，教職員室一片嘩然。於是圭太便被要求當場說明事情的詳細經過。
…………但是──
「……我說啊，真島同學？我知道你有在反省了，所以能不能告訴我店的名字？明明其他事情都很大方地說出口了，為什麽偏偏隻有這點一直含糊其詞呢……拜托你不要再給我找麻煩了好嗎？」
「不是的！所以說！因為我馬上就被店員識破，也被他們教訓了！實際上並沒有真的喝酒！所以不能再給對方添麻煩！」
「雖然很麻煩，但為了要確認這件事情，我們也必須詢問店家。未成年飲酒是嚴重的犯罪行為，所以即使麻煩也必須再三確認。」
「這我當然明白！我明白……但是能不能網開一麵……！」
「不行，要是你有學到教訓的話，就不要再有第二次這種麻煩了。好了，乖乖把店家名稱和地址寫在這裏。」
麵對老師遞過來的紙筆，圭太隻能保持緘默。
其實不用想也知道，這是理所當然的結果。老師說的話可說是合理至極，這件事本來就沒有讓未成年飲酒（嫌疑犯）的圭太討價還價的餘地。
但要是他老實交代店家名稱，班導師一看就知道是初葉家的店了。
（該、該怎麽辦……！？）
就算退一步讓班導師知道真相好了，但這裏是教職員室，門口不知何時已經擠滿了來看戲的同學。要是圭太在這裏全盤托出，那剛才他演的自首大戲，究竟是為誰辛苦為誰忙呢？如果能去學生指導室談，他說不定還能擠出一點辦法……
但是，他也不可能一直保持沉默。
在那群看戲的學生最前排，最先衝過來的初葉現在也一臉泫然欲泣地看著圭太。
她一定也聽到傳聞了吧，那麽她應該也能猜到圭太這麽做的理由。
再繼續這樣下去的話，初葉肯定會為了救圭太而說出真相吧──她現在的眼神就是這麽表示的。
圭太覺得很不甘心、很焦躁，要是自己更有擔當，要是自己是個能夠圓滑地解決問題的『理想的哥哥』，就不會讓初葉這麽擔心了──
正當圭太滿心不甘時──
「──請等一下！」
凜然的聲音響徹充滿緊張感的教職員室。
彷佛救世主一般、將在門口看好戲的同學們分開，於圭太等人麵前颯爽登場的是──
「仁、仁奈！？」
「早川同學！？」
「不好意思，老師，很抱歉突然闖進來。」
仁奈並未將驚訝的圭太等人放在眼裏，直接走到老師麵前。
「早川同學，現在換你了嗎……？難道說你對這次的事情知道些什麽嗎？」
「是的。」
仁奈迅速表示肯定，從圭太的位置看不見她的表情。
但是圭太想相信她，他希望仁奈是為了執行自己剛才拜托她幫忙的『作戰』而來。
（求求你，仁奈……！居然要依靠妹妹，或許我真的是個很沒用的哥哥……！但現在我需要你的力量！）
圭太以祈禱的心情看著青梅竹馬──不，是看著『妹妹』的背影。
「老師，請聽我說。真島同學並不是去喝酒的，他是──」
仁奈在這裏停了下來，像是陷入糾結般握緊拳頭。
果然還是不行嗎……仁奈過來不是為了幫助圭太，而是作為風紀委員，過來糾正圭太的錯誤行為嗎？
「仁奈──」
即使圭太叫她，仁奈也沒有迴頭。看來即使是圭太拚命唿喚的聲音，也無法阻止仁奈接下來要說的話──
「──沒想到！！真島同學！！身為一個高中生，居然在販賣酒水的場所，也就是在居酒屋打工！！」
「……………打工？」
老師一臉傻眼地看著仁奈，就連站在遠處關心情況的初葉也一臉搞不清楚狀況。
……但是，圭太就不是如此了。他一邊控製自己的表情不要露出開心的情緒，其實內心很想要大叫出來。
「其實真島同學去的那間居酒屋，是我父親常去的店，他跟店長也很熟。我是聽我父親說的，所以略知一二，當然這種不符合高中生身分的打工，我身為風紀委員自然是不能放過，因此我也有請父親勸導，隻是他依然沒有辭職！」
「咦咦……？打工？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就是另一個問題了……但是這樣的話，他為什麽要說自己是去喝酒這種亂七八糟的謊呢？」
「就是說啊，請聽我說！真島同學居然認為與其被傳是在居酒屋打工，不如被傳是進去喝酒還比較酷，沒想到他居然說出這種──時下年輕人把自己愚蠢的行為發布在社群軟體上加以炒作一般的發言！甚至不理會我再三勸告他『應該把真相告訴老師』的忠告，自己擅自在老師麵前做出這樣的行為！！」
仁奈一邊說一邊誇張地加上捏眼頭的動作。
「所以請您放心！今後為了防止他又誤入歧途，我保證一定會時時刻刻監視他！所以，敬請從寬處理！」
「就算你這麽說……我個人是覺得很麻煩，所以也想這樣了事，但我們要就事論事，身為班導可不能說句『好，我知道了』就這樣讓他過去。」
「我明白，這是當然的，所以我打算找一天請我父親來說明，畢竟當時我父親也在場。」
「咦，早川同學的父親啊……這樣啊……教務主任？事情變成這樣了，要怎麽辦？」
班導將話題丟給全程在旁觀看的教務主任，他聽到之後肩膀抖了一下，開始變得慌張，不斷地偷瞄仁奈的臉。
「不、不不不，深山老師，你知道嗎？我們學校受到早川同學父親的大力援助，特地讓人家跑來學校一趟問話什麽的太失禮了……」
「我瞭解了……那麽，既然教務主任都這麽說了，因為太麻煩了，就看在早川同學的父親給學校的援助金，以及早川同學平時認真努力的麵子上，我選擇相信你們。」
「真是太感謝了……所有老師！本次真島同學給各位添了這麽大的麻煩，真的非常抱歉！」
仁奈一邊說一邊向老師鞠躬，她的身體呈現俐落的直角、彷佛教科書示範的優美禮儀。圭太見狀也慌忙地照做。
「真的非常抱歉！我會反省！我一定不會再犯！」
「好了好了，太麻煩了，快點把頭抬起來。」
就如同說出口的話，老師好像真的打從心底覺得麻煩地揮了揮手。
「但是，校方也不能什麽都不做，所以……」
「是的！這是當然的！」
「不過打工也沒有違反校規……雖說是販賣酒水的店，居酒屋勉強還算在餐飲業的範疇內，既然這樣的話就寫篇悔過書吧，真島同學放學後到學生指導室來一趟。」
「ok？」麵對反覆跟他們如此確認的老師，兩人一同點了點頭。
◆◆◆
被說「你們可以迴去了」之後，圭太和仁奈馬上離開教職員室。
雖然圭太必須寫悔過書，但隻要這麽做既可以保住初葉的秘密，也能免於他的停學處分。
但是，最大的功臣還是──
「仁奈，謝謝你。」
圭太對著走在前頭的仁奈道謝，仁奈聽到後停下腳步。
因為已經是班會時間了，走廊上沒有人，離教室也還有一段距離，要私下說話就隻能趁現在了。
剛才圭太在風紀委員室拜托仁奈的事情，就是當著班上同學的麵斥責圭太，藉以模糊店名這個焦點。
因為圭太也知道無論怎麽編故事，校方終究還是要跟店家確認的，加上班導深山老師也知道初葉家的情況。
既然這樣的話，應該做的就不是瞞過校方，而是同學們的耳目。因此，就必須創造出一個比店名更能引起同學們興趣的『話題』。就像前陣子初葉說錯話的時候，圭太用手遊轉移同學的注意力一樣。
圭太一開始會說出自己『確實是想去喝酒』也是為了這個目的。隻要聽到『喝酒』這個誇張的行為，大家的焦點就會一口氣轉向於此，至於店名誰也不會在意。即使那是空穴來風的八卦消息，也不會有人特地向老師求證吧。
圭太心想隻要能隱瞞店名就好了。
隻是沒想到搬出仁奈父親的名字，居然連私下打工這件事情都能幸免。
「真的得救了，如果光靠我一個人的話肯定無法收拾殘局，真的很謝謝你，謝謝！」
但仁奈依舊沒有轉過身來，隻是沉默不語。雖然她出手幫助了圭太，但果然還是很氣圭太讓她做這麽蠢的事情吧──
「…………啊啊啊啊～……」
仁奈突然發出麵臨世界末日般的聲音，並當場坐在地上。
「唉唉結果我還是做了……！就算是為了大哥哥，我居然對老師說謊了……！而且還擅自搬出爸爸的名號！嗚嗚……我以後要怎麽辦啊……？哇啊啊……！」
仁奈抱頭苦思，在走廊中央後悔地扭著身子。
但是，圭太還變本加厲──
「仁奈……你剛才叫我『大哥哥』……」
自己不經意說出口的話，讓仁奈心虛了一下。
「就、就是說，全部都是大哥哥不好！讓我做出這種事情！」
仁奈倏地站起，並且終於轉過身來。
仁奈的手裏，握有一張剛好符合手掌大小的一張小卡。
那是在之前的讀書會上，仁奈送給圭太的『悉聽尊便券』，這就是圭太剛剛使用的『王牌』。
「我明明決定在學校不要這樣叫大哥哥的……！就算再怎麽羨慕片瀨同學，我也一直忍著，因為身為風紀委員必須做好表率！結果、結果你居然使用這招，大哥哥太狡猾了！」
「……但是你還是來了。」
仁奈聽到這句話後，不禁瞬間說不出話來。
然後──
「對啦……畢竟……誰叫我是大哥哥的『妹妹』嘛。」
仁奈小聲地說著，對，她終於說出口了。
「真是的，大哥哥從以前就很愛亂來……！每當我說『陪我』的時候就會跟我在一起，當我說『不要迴去』的時候，即使被罵也會陪我玩到最後……就是這樣的大哥哥，我才……」
仁奈像是在鬧別扭一般瞪著圭太，臉有點紅紅的。
──但是……
「……可是，我們約好囉。」
「什麽？」
「就算我不是『好孩子』……大哥哥也會一直陪在我身邊……對吧？」
「──對啊，當然。」
看到圭太點頭之後，仁奈的表情終於放鬆下來。
「……我們約好囉，哥哥大人。」
「喔，放心吧！……等等，咦？『哥哥大人』？不是『大哥哥』？」
「沒錯，雖然大哥哥把我們的約定忘得一乾二淨，但我真的很努力。今後我要連同自己被單獨丟下的份，讓大哥哥瞧瞧更多我成為『好孩子』的模樣，讓你誇獎我很多很多次，不然我就虧大了……無論是什麽樣的我，你都會一直陪著我吧？你這次會遵守約定吧？」
仁奈露出微笑這樣說著。
這個笑容看起來跟平常的仁奈不同，也跟小時候的她不同。
這一定就是她所說的『現在的仁奈』的樣貌。
生性認真、對自己跟他人一樣嚴格，隻有在圭太麵前能夠一窺她天真浪漫的一麵。
仁奈就是這樣的妹妹。
「……唔！」
仁奈的笑容不知為何如此耀眼，讓圭太不禁害羞了起來。
他不禁別過臉。
此時他們看見有人從走廊另一端跑來，隨著距離拉近，才發現那人是初葉。
「哥哥……！！」
「初葉……你怎麽會在這裏，你不開班會嗎？」
前來湊熱鬧的同學們應該被老師們驅散，比圭太和仁奈早一步迴到教室了不是嗎？麵對提出疑問的圭太，初葉說著「因為！」並逐步逼近。
「因為，班上的大家一直在說哥哥的事情！說什麽『他去居酒屋喝酒』！這明明都是哥哥為了保護我才說的謊！討厭……為什麽要這麽亂來！？我的確是有拜托你保密，但不需要做到這種程度啊……！」
初葉的眼眶湧出淚水。
「抱歉，讓你擔心了……但是多虧仁奈順利說服老師，我隻要在放學後去寫一篇悔過書就好了。」
「真的嗎！？太好了……」
打從心底鬆了一口氣的初葉總算露出笑容，她一定很擔心萬一圭太真的被停學的話該怎麽辦吧。圭太一想到剛才在教職員室看到初葉泫然欲泣的模樣，再度感受到自己有多麽沒用。
「不過，原來是早川同學啊……」
初葉一邊說著一邊看向仁奈，但表情略帶尷尬，可能是沒想到因為自己的錯也給仁奈帶來困擾了吧。
「那個……早川同學，很抱歉把你卷進來……我想你應該已經知道了，哥哥會出現在居酒屋都是因為我的關係……」
因為她們平常老是吵架，所以初葉現在才覺得尷尬吧，她隻說了這些就說不下去了。
沒想到先打破這片沉默的是仁奈。
「片瀨同學……可以耽誤你一點時間嗎？放學後請到店裏去，我有話想要跟你說，就我們兩個人。」
考試結束過了幾天，圭太久違地到初葉家的居酒屋幫忙。
圭太努力地大聲吆喝，送客人離開店裏。
剛開始幫忙的時候，圭太沒辦法大聲講話，但最近總算比較像樣了。而一些常客也開始記住圭太的長相，他最近也逐漸喜歡上居酒屋熱鬧的氣氛。
「──唷，哥哥，今天也辛苦啦，時間也不早了，剩下就交給我們，你趕快迴家吧。」
「咦，已經這麽晚了嗎？」
跟圭太說話的是日前平安出院的初葉爸爸。
他是居酒屋的老板，同時為人海派，對於莫名頻繁地跑到店裏幫忙的圭太，也隻是爽快地說句「這麽年輕就這麽貼心啊！」就接受了。一開始聽初葉說「爸爸想要見哥哥一麵」的時候，圭太還很擔心會發生什麽事情，還好對方是個很好的人。
……隻不過依照慣例，圭太當然是沒有說出關於『出租哥哥』的事情，所以一直有點擔心。雖然現在找藉口搪塞過去了，但萬一哪天事跡敗露，說不定就會被老板自豪的菜刀給大卸八塊。所以他現在得先打起精神認真工作，多少獲得一點信賴分數。
「我知道了，那我把這個搬過去就──」
「就說不用了！你還是高中生吧？要是讓學生工作到太晚反而會害我被罵的，畢竟是有賣酒水的店。」
隨著老板出院，至今縮短的營業時間也恢複到居酒屋原本的營業模式了，因此還是高中生的圭太隻要來幫忙開店之後的幾個小時，然後早點迴家就好。
「我知道了，那麽，不好意思……我就先走了。」
「喔！迴家路上小心啊！」
「圭太，謝謝你喔。」
「明天見囉，哥哥！」
「大家辛苦了！」
「你也辛苦了，哥哥！」
「哥哥，改天再來喔！」
片瀨一家，加上店裏的熟客目送圭太離開……但是連客人大叔們都叫圭太『哥哥』，讓他心情有點複雜。
雖然天色已經暗下來了，但是這個時間還不至於太危險。
現在路上到處都是剛從補習班下課的學生，圭太也跟著這波人流一起前往車站。
──事後迴想起來，這個時候的自己，就算隻有一點點也好，要是自己有多加注意周遭的狀況就好了。
但是當時的圭太，還不知道自己將來會為此後悔不已。
──隔天。
「真島同學，可以耽擱一下嗎？」
當圭太抵達學校，被在鞋櫃等他的仁奈叫住時，他也完全猜不到自己會遇到什麽事情。
◆◆◆
仁奈以『在這裏不方便說』為由，將他帶到風紀委員室，由於仁奈未曾露出過如此沉重的、表情，圭太也不由得緊張起來。
「仁──早川，有什麽事嗎？」
「……昨天晚上，有擔任風紀委員的學生看到真島同學從居酒屋走出來。」
麵對如此直接的宣告，圭太的腦袋一下子轉不過來。
「看到的人是你們班上的女同學，她原本想要告訴老師，但又不希望在不明不白的情況下把事情鬧大，所以最後她來問我是不是知道些什麽，總之這件事情暫時先壓在我這裏。」
「等、等等，早川！我的確是有去那間店，但不是去喝酒的──」
「……我知道。」
「咦？」
圭太認為自己肯定會被質疑，所以被仁奈的反應嚇了一跳。
看著愣住的圭太，仁奈歎了一口氣。
「真島同學的確是隻要一有機會就會跟片瀨同學進行下流的行為、需要被注意的問題人物……」
「喂……」
「──但是，我也知道你不是會做喝酒等問題行為的人。當我聽到居酒屋的時候就猜到了，跟片瀨同學有關對吧？」
圭太「唔」地說不出話來，看到這麽明顯的反應，仁奈又歎了一口氣。
「我猜這大概和前陣子提到的『理由』有關，但是事已至此，我沒辦法繼續不聞不問了，請好好解釋清楚，可以嗎？真島同學？」
被人如此慎重地叫了名字，圭太也隻好認栽了。
──但是……
當他開口解釋之前，突然想起一件事。
『──約好囉。』
約定──在很久很久以前，圭太曾經對『妹妹』如此說道。
我今後也會永遠陪在你身邊。
但是圭太沒能遵守那個約定──
『我最討厭大哥哥了！！』
「……唔！」
「真島同學？」
圭太不知不覺握緊拳頭，仁奈看到之後驚訝地看向圭太。
「你怎麽了？突然露出這麽可怕的表情──」
「……不，早川，這跟初葉沒有關係。我……之前就一直很想喝酒看看，那間店也隻是我偶然經過，所以就進去看看。但店員馬上就發現我未成年，把我趕出來了……總之，全部都是我不好！」
「……你在說什麽？」
仁奈不禁瞠目結舌──一臉看穿圭太在說謊的表情。
「真島同學，有責任感是很好，但『兄妹』什麽的畢竟是打工時的事情，我不知道你究竟想要隱瞞什麽，但是沒有必要──」
「不，就是有！因為我是初葉的『哥哥』！這是我自己決定要這麽做的！隻有這點我不會退讓！」
圭太低下頭大聲說著，並從地板上影子的動靜，知道仁奈因為嚇到而愣了一下。
「拜托你，早川！不要讓這件事情牽扯到初葉！這全都是我個人基於好奇才做出來的！」
圭太認為要是讓仁奈知道事實，她一定不會說出去，而且也肯定不會用異樣的眼光看待初葉。
問題是，實際上目擊到的人是圭太的──也是初葉的同班同學，如果要說明的話，勢必也得向對方說明吧。
如果是這樣的話，誰也說不準對方會有什麽反應。
說不定──又會讓初葉有不好的迴憶。
「……不行，我不能這麽做。」
仁奈很掙紮地迴答。
「首先，要是你這麽說的話，校方也會去詢問店家，這樣結果是一樣的。」
「……的確，如果隻有我一個人這麽說，結果或許會是一樣的。所以仁奈……我想請你幫個忙。」
聽到這個『請求』的內容，仁奈瞪大眼睛。
「不行……！這太亂來了！真島同學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要是有個萬一是要被停學的！？」
「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為什麽要做到這個地步！？」
「因為我是初葉的哥哥。」
仁奈聽到之後，發出了傻眼的聲音。
「……仁奈，抱歉，小時候讓你有了寂寞的迴憶，以前的我真的沒資格當哥哥……但是，正因為如此，我這次一定要成為『你們』的哥哥。要是真相被班上同學知道，說不定又會傷害到初葉，我不希望這樣！所以拜托你！」
「──正因為這樣我才不願意啊！！為什麽要讓大哥哥當黑臉！！」
仁奈忍不住大叫。
這個語氣，就跟以前她叫圭太『大哥哥』的時候一樣。
「因為……我一直、一直都為了要見到大哥哥而努力……！希望有一天我自己去找到大哥哥，讓他看看成為『好孩子』的我……希望他可以誇獎我『做得很好』……！可是，你為什麽要說這種話呢……？」
「就是啊……對不起，總是依賴你，我真是個丟臉的哥哥。」
「就是說啊……太狡猾了，為什麽好處總是屬於片瀨同學呢？我也一直很想見大哥哥一麵，一直忍耐、一個人努力過來了……」
「我知道，所以我才會這麽做。」
圭太蹲在仁奈麵前，抬頭看著她的臉。
「因為從仁奈口中聽到從前的事情，我才這麽決定，我不會再讓『妹妹』留下悲傷的迴憶了。無論發生什麽事情我都要守護妹妹到底，成為『理想的哥哥』，就算亂來，我也要盡自己所能，去做能為你跟初葉做的事情。」
「可是這樣……要是大哥哥離開學校，我又要變成孤單一人了……」
「不，你不是孤單一人。」
圭太握住仁奈捏緊的拳頭，因為害怕而低下頭的仁奈驚訝地睜大眼睛，看向圭太。
「……雖然我沒能遵守兒時的約定，但我在這裏重新跟你約好，無論仁奈是不是『好孩子』從今以後，我會一直陪著你。我絕對不會再讓你留下悲傷的迴憶。當你寂寞的時候，我一定會趕到你身邊，一定！無論是現在這個努力的優等生，還是以前那個愛哭的撒嬌鬼仁奈，都是我重要的妹妹。」
「……大哥哥。」
仁奈一臉困擾地看著圭太，而她的視線馬上又低下去了。
「我辦不到……不對，是行不通的……我沒有大哥哥想像中的那麽厲害。」
「沒有這迴事，知道你過去模樣的我，最有資格說仁奈至今究竟有多拚命。所以我隻能拜托你了。」
「……可是──」
仁奈再度陷入掙紮，這也是莫可奈何，因為要是依照圭太的作戰計畫，仁奈就必須在老師和其他學生麵前撒下瞞天大謊。
因此──圭太給了仁奈一張『王牌』。
「這是……」
「不用勉強自己，如果你最後還是無法協助我，至少請你保密初葉的事情，隻要這樣就夠了。」
「太狡猾了……」
仁奈看到圭太給自己的東西之後小聲地說道。然後便陷入沉默，像是在思考什麽一樣。
……隻是，在仁奈得出結論之前，事情就有了新的進展。
「──早川同學？我有聽到聲音，你在裏頭吧？我可以進去嗎？……就算你拒絕我也必須進去。」
風紀委員室響起敲門聲，仁奈不禁閉上嘴巴。而聲音的主人正是圭太的班導深山誌穗。
開門進來的老師，看見圭太和仁奈之後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真島同學，到教職員室一趟，我要問你關於居酒屋的事情。」
◆◆◆
根據誌穗的說法，昨晚看到圭太從居酒屋出來的同學似乎不隻一個人，這件事情已經傳遍整個班上，而知道這件事的誌穗則是草草開完班會，就來找圭太了……照她本人的說法，是『她被逼到一定得查出真相』。
如此這般，圭太被誌穗帶到教職員室。
圭太交代了自己進出居酒屋的目的以及原因──當然不是真正的原因，而是他編出來的故事──之後，教職員室一片嘩然。於是圭太便被要求當場說明事情的詳細經過。
…………但是──
「……我說啊，真島同學？我知道你有在反省了，所以能不能告訴我店的名字？明明其他事情都很大方地說出口了，為什麽偏偏隻有這點一直含糊其詞呢……拜托你不要再給我找麻煩了好嗎？」
「不是的！所以說！因為我馬上就被店員識破，也被他們教訓了！實際上並沒有真的喝酒！所以不能再給對方添麻煩！」
「雖然很麻煩，但為了要確認這件事情，我們也必須詢問店家。未成年飲酒是嚴重的犯罪行為，所以即使麻煩也必須再三確認。」
「這我當然明白！我明白……但是能不能網開一麵……！」
「不行，要是你有學到教訓的話，就不要再有第二次這種麻煩了。好了，乖乖把店家名稱和地址寫在這裏。」
麵對老師遞過來的紙筆，圭太隻能保持緘默。
其實不用想也知道，這是理所當然的結果。老師說的話可說是合理至極，這件事本來就沒有讓未成年飲酒（嫌疑犯）的圭太討價還價的餘地。
但要是他老實交代店家名稱，班導師一看就知道是初葉家的店了。
（該、該怎麽辦……！？）
就算退一步讓班導師知道真相好了，但這裏是教職員室，門口不知何時已經擠滿了來看戲的同學。要是圭太在這裏全盤托出，那剛才他演的自首大戲，究竟是為誰辛苦為誰忙呢？如果能去學生指導室談，他說不定還能擠出一點辦法……
但是，他也不可能一直保持沉默。
在那群看戲的學生最前排，最先衝過來的初葉現在也一臉泫然欲泣地看著圭太。
她一定也聽到傳聞了吧，那麽她應該也能猜到圭太這麽做的理由。
再繼續這樣下去的話，初葉肯定會為了救圭太而說出真相吧──她現在的眼神就是這麽表示的。
圭太覺得很不甘心、很焦躁，要是自己更有擔當，要是自己是個能夠圓滑地解決問題的『理想的哥哥』，就不會讓初葉這麽擔心了──
正當圭太滿心不甘時──
「──請等一下！」
凜然的聲音響徹充滿緊張感的教職員室。
彷佛救世主一般、將在門口看好戲的同學們分開，於圭太等人麵前颯爽登場的是──
「仁、仁奈！？」
「早川同學！？」
「不好意思，老師，很抱歉突然闖進來。」
仁奈並未將驚訝的圭太等人放在眼裏，直接走到老師麵前。
「早川同學，現在換你了嗎……？難道說你對這次的事情知道些什麽嗎？」
「是的。」
仁奈迅速表示肯定，從圭太的位置看不見她的表情。
但是圭太想相信她，他希望仁奈是為了執行自己剛才拜托她幫忙的『作戰』而來。
（求求你，仁奈……！居然要依靠妹妹，或許我真的是個很沒用的哥哥……！但現在我需要你的力量！）
圭太以祈禱的心情看著青梅竹馬──不，是看著『妹妹』的背影。
「老師，請聽我說。真島同學並不是去喝酒的，他是──」
仁奈在這裏停了下來，像是陷入糾結般握緊拳頭。
果然還是不行嗎……仁奈過來不是為了幫助圭太，而是作為風紀委員，過來糾正圭太的錯誤行為嗎？
「仁奈──」
即使圭太叫她，仁奈也沒有迴頭。看來即使是圭太拚命唿喚的聲音，也無法阻止仁奈接下來要說的話──
「──沒想到！！真島同學！！身為一個高中生，居然在販賣酒水的場所，也就是在居酒屋打工！！」
「……………打工？」
老師一臉傻眼地看著仁奈，就連站在遠處關心情況的初葉也一臉搞不清楚狀況。
……但是，圭太就不是如此了。他一邊控製自己的表情不要露出開心的情緒，其實內心很想要大叫出來。
「其實真島同學去的那間居酒屋，是我父親常去的店，他跟店長也很熟。我是聽我父親說的，所以略知一二，當然這種不符合高中生身分的打工，我身為風紀委員自然是不能放過，因此我也有請父親勸導，隻是他依然沒有辭職！」
「咦咦……？打工？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就是另一個問題了……但是這樣的話，他為什麽要說自己是去喝酒這種亂七八糟的謊呢？」
「就是說啊，請聽我說！真島同學居然認為與其被傳是在居酒屋打工，不如被傳是進去喝酒還比較酷，沒想到他居然說出這種──時下年輕人把自己愚蠢的行為發布在社群軟體上加以炒作一般的發言！甚至不理會我再三勸告他『應該把真相告訴老師』的忠告，自己擅自在老師麵前做出這樣的行為！！」
仁奈一邊說一邊誇張地加上捏眼頭的動作。
「所以請您放心！今後為了防止他又誤入歧途，我保證一定會時時刻刻監視他！所以，敬請從寬處理！」
「就算你這麽說……我個人是覺得很麻煩，所以也想這樣了事，但我們要就事論事，身為班導可不能說句『好，我知道了』就這樣讓他過去。」
「我明白，這是當然的，所以我打算找一天請我父親來說明，畢竟當時我父親也在場。」
「咦，早川同學的父親啊……這樣啊……教務主任？事情變成這樣了，要怎麽辦？」
班導將話題丟給全程在旁觀看的教務主任，他聽到之後肩膀抖了一下，開始變得慌張，不斷地偷瞄仁奈的臉。
「不、不不不，深山老師，你知道嗎？我們學校受到早川同學父親的大力援助，特地讓人家跑來學校一趟問話什麽的太失禮了……」
「我瞭解了……那麽，既然教務主任都這麽說了，因為太麻煩了，就看在早川同學的父親給學校的援助金，以及早川同學平時認真努力的麵子上，我選擇相信你們。」
「真是太感謝了……所有老師！本次真島同學給各位添了這麽大的麻煩，真的非常抱歉！」
仁奈一邊說一邊向老師鞠躬，她的身體呈現俐落的直角、彷佛教科書示範的優美禮儀。圭太見狀也慌忙地照做。
「真的非常抱歉！我會反省！我一定不會再犯！」
「好了好了，太麻煩了，快點把頭抬起來。」
就如同說出口的話，老師好像真的打從心底覺得麻煩地揮了揮手。
「但是，校方也不能什麽都不做，所以……」
「是的！這是當然的！」
「不過打工也沒有違反校規……雖說是販賣酒水的店，居酒屋勉強還算在餐飲業的範疇內，既然這樣的話就寫篇悔過書吧，真島同學放學後到學生指導室來一趟。」
「ok？」麵對反覆跟他們如此確認的老師，兩人一同點了點頭。
◆◆◆
被說「你們可以迴去了」之後，圭太和仁奈馬上離開教職員室。
雖然圭太必須寫悔過書，但隻要這麽做既可以保住初葉的秘密，也能免於他的停學處分。
但是，最大的功臣還是──
「仁奈，謝謝你。」
圭太對著走在前頭的仁奈道謝，仁奈聽到後停下腳步。
因為已經是班會時間了，走廊上沒有人，離教室也還有一段距離，要私下說話就隻能趁現在了。
剛才圭太在風紀委員室拜托仁奈的事情，就是當著班上同學的麵斥責圭太，藉以模糊店名這個焦點。
因為圭太也知道無論怎麽編故事，校方終究還是要跟店家確認的，加上班導深山老師也知道初葉家的情況。
既然這樣的話，應該做的就不是瞞過校方，而是同學們的耳目。因此，就必須創造出一個比店名更能引起同學們興趣的『話題』。就像前陣子初葉說錯話的時候，圭太用手遊轉移同學的注意力一樣。
圭太一開始會說出自己『確實是想去喝酒』也是為了這個目的。隻要聽到『喝酒』這個誇張的行為，大家的焦點就會一口氣轉向於此，至於店名誰也不會在意。即使那是空穴來風的八卦消息，也不會有人特地向老師求證吧。
圭太心想隻要能隱瞞店名就好了。
隻是沒想到搬出仁奈父親的名字，居然連私下打工這件事情都能幸免。
「真的得救了，如果光靠我一個人的話肯定無法收拾殘局，真的很謝謝你，謝謝！」
但仁奈依舊沒有轉過身來，隻是沉默不語。雖然她出手幫助了圭太，但果然還是很氣圭太讓她做這麽蠢的事情吧──
「…………啊啊啊啊～……」
仁奈突然發出麵臨世界末日般的聲音，並當場坐在地上。
「唉唉結果我還是做了……！就算是為了大哥哥，我居然對老師說謊了……！而且還擅自搬出爸爸的名號！嗚嗚……我以後要怎麽辦啊……？哇啊啊……！」
仁奈抱頭苦思，在走廊中央後悔地扭著身子。
但是，圭太還變本加厲──
「仁奈……你剛才叫我『大哥哥』……」
自己不經意說出口的話，讓仁奈心虛了一下。
「就、就是說，全部都是大哥哥不好！讓我做出這種事情！」
仁奈倏地站起，並且終於轉過身來。
仁奈的手裏，握有一張剛好符合手掌大小的一張小卡。
那是在之前的讀書會上，仁奈送給圭太的『悉聽尊便券』，這就是圭太剛剛使用的『王牌』。
「我明明決定在學校不要這樣叫大哥哥的……！就算再怎麽羨慕片瀨同學，我也一直忍著，因為身為風紀委員必須做好表率！結果、結果你居然使用這招，大哥哥太狡猾了！」
「……但是你還是來了。」
仁奈聽到這句話後，不禁瞬間說不出話來。
然後──
「對啦……畢竟……誰叫我是大哥哥的『妹妹』嘛。」
仁奈小聲地說著，對，她終於說出口了。
「真是的，大哥哥從以前就很愛亂來……！每當我說『陪我』的時候就會跟我在一起，當我說『不要迴去』的時候，即使被罵也會陪我玩到最後……就是這樣的大哥哥，我才……」
仁奈像是在鬧別扭一般瞪著圭太，臉有點紅紅的。
──但是……
「……可是，我們約好囉。」
「什麽？」
「就算我不是『好孩子』……大哥哥也會一直陪在我身邊……對吧？」
「──對啊，當然。」
看到圭太點頭之後，仁奈的表情終於放鬆下來。
「……我們約好囉，哥哥大人。」
「喔，放心吧！……等等，咦？『哥哥大人』？不是『大哥哥』？」
「沒錯，雖然大哥哥把我們的約定忘得一乾二淨，但我真的很努力。今後我要連同自己被單獨丟下的份，讓大哥哥瞧瞧更多我成為『好孩子』的模樣，讓你誇獎我很多很多次，不然我就虧大了……無論是什麽樣的我，你都會一直陪著我吧？你這次會遵守約定吧？」
仁奈露出微笑這樣說著。
這個笑容看起來跟平常的仁奈不同，也跟小時候的她不同。
這一定就是她所說的『現在的仁奈』的樣貌。
生性認真、對自己跟他人一樣嚴格，隻有在圭太麵前能夠一窺她天真浪漫的一麵。
仁奈就是這樣的妹妹。
「……唔！」
仁奈的笑容不知為何如此耀眼，讓圭太不禁害羞了起來。
他不禁別過臉。
此時他們看見有人從走廊另一端跑來，隨著距離拉近，才發現那人是初葉。
「哥哥……！！」
「初葉……你怎麽會在這裏，你不開班會嗎？」
前來湊熱鬧的同學們應該被老師們驅散，比圭太和仁奈早一步迴到教室了不是嗎？麵對提出疑問的圭太，初葉說著「因為！」並逐步逼近。
「因為，班上的大家一直在說哥哥的事情！說什麽『他去居酒屋喝酒』！這明明都是哥哥為了保護我才說的謊！討厭……為什麽要這麽亂來！？我的確是有拜托你保密，但不需要做到這種程度啊……！」
初葉的眼眶湧出淚水。
「抱歉，讓你擔心了……但是多虧仁奈順利說服老師，我隻要在放學後去寫一篇悔過書就好了。」
「真的嗎！？太好了……」
打從心底鬆了一口氣的初葉總算露出笑容，她一定很擔心萬一圭太真的被停學的話該怎麽辦吧。圭太一想到剛才在教職員室看到初葉泫然欲泣的模樣，再度感受到自己有多麽沒用。
「不過，原來是早川同學啊……」
初葉一邊說著一邊看向仁奈，但表情略帶尷尬，可能是沒想到因為自己的錯也給仁奈帶來困擾了吧。
「那個……早川同學，很抱歉把你卷進來……我想你應該已經知道了，哥哥會出現在居酒屋都是因為我的關係……」
因為她們平常老是吵架，所以初葉現在才覺得尷尬吧，她隻說了這些就說不下去了。
沒想到先打破這片沉默的是仁奈。
「片瀨同學……可以耽誤你一點時間嗎？放學後請到店裏去，我有話想要跟你說，就我們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