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一片漆黑,隻能依靠窗外霓虹燈的微微光亮才能依稀辨清。男人從口袋裏摸出一根煙,火光一明一滅,身邊是一把德國ser r93狙擊步槍,黝黑的槍聲充滿了肅殺意味。


    男人的眼神像鷹,犀利又冷酷,身穿緊身的迷彩背心,勾勒出胸口和腹部薄薄的一層肌肉,□出的手臂上同樣如此。


    並不是一個很健壯的男人,身上卻有著幾乎肉眼可見的戾氣。


    寸頭,胡渣,香煙,還有狙擊槍,全是最男人的玩意兒。


    男人一口一口的吸著煙,燒到了煙身後端,男人才掐滅了它,起身準備幹活。他的動作一板一眼,卻又嫻熟萬分,不帶任何累贅。將他最愛的槍口對準窗口,然後紋絲不動。


    被獵鷹瞄準的人絲毫沒有發覺,等他聽到那一聲玻璃碎裂時,隻覺得頭上一疼,然後再無知覺。


    遠處躲在民房的男人一擊得手,便幹淨利落的收起槍支,輕輕巧巧的走了,隻留下屋內那根煙蒂。


    “卡!”李化生滿意的叫停,對程讚能有剛才的表現很是滿意。


    程讚今年隻有21歲,但是劇本裏的這個男配卻是30歲,很難想象一個還在上大學的半大孩子能演出一個經曆過背叛和死亡,心中充滿滄桑和絕望的成熟男人。在開機前,李化生其實心裏多少還是有些擔心的,雖然化妝技術可以很好的彌補這段年齡差,可眼神卻沒辦法修飾。


    李化生一喊‘卡’,站在一邊的小剛連忙將手上的羽絨服披到了程讚身上。


    對程讚招了招手,李化生開始講戲,“這一幕很不錯,下一幕是薑榮和文國強的相遇,不過星耀還沒到,就先拍薑榮被人跟蹤的那一幕吧,記得眼神要冷,但不是麻木不仁,是一種瘋狂,懂?”


    程讚早就將薑榮的戲份背得滾瓜爛熟,劇本上的標注也是密密麻麻,透徹到幾乎嚼爛的地步,因為是現代劇,加上薑榮的背景複雜,一開始是軍人,後來又成了職業殺手,最後跟著主角潛伏到了黑社會,對於薑榮這個角色,或許是愛屋及烏,程讚花的心思要比當初的敬澄多了許多,而且代入感更強,很容易就能找到感覺。


    薑榮17歲入伍,19歲入華南之劍,21歲當上尖刀連狙擊手,之後五年為國家出過不少任務。26歲……家破人亡。


    薑榮報警,警察說兇手無罪,上訴,法院駁迴,再上訴,卻等來了連長語重心長的一番話。薑榮想著自己一年不能陪上幾天的老婆和女兒,想著那個總是在他迴家時,為他做飯,看著他吃的溫柔女人,還有自己才兩歲大,走路還不穩妥的寶貝女兒…


    薑榮還能說什麽?還能做什麽?


    為什麽他出生入死為了這個國家幾乎付出了所有,他的國家確連他心愛的家人都不願保護?就連死後的公道都不願意給?


    就因為那個殺人兇手有個當書記的爹嗎?


    不願意妥協的薑榮很快就被軍隊開除。那一天,他隻是冷冷笑著,沒有從軍隊帶走任何一物。


    他憑著自己多年的人脈,沒花多少力氣弄到了一把德國ser r93狙擊步槍,正是他如今所用的那把,在那個官二代瀟灑的出入夜總會的時候,一擊致命,為自己的妻女報了仇。之後,他又親手將那貪汙的警察,駁迴上述的法官,統統殺死。


    如果這個國家不能為我主持正義,那我隻能依靠自己。


    一個高水平的狙擊手是可怕的,不論是在戰場,亦或是現實裏。薑榮最後靠著自己多年從軍經驗,終於逃到了比鄰的俄羅斯。


    那裏是黑幫和軍火販的天下,薑榮站在國界前迴首,冷冷笑著,眼裏竟是無盡的瘋狂和殺意。


    自那以後,殺手界多了一個以ser r93狙擊步槍聞名的殺神,每年的任務成功率高居前三,被譽為金牌殺手。


    而薑榮出場的第一幕,也就是剛才程讚出演的那一幕,正是薑榮接了單,來到意大利殺死一名緬甸的大毒梟。


    補完妝,換好衣服,程讚又迅速入戲,直挺挺的背,看似放鬆實則蓄勢待發的身體,隻有那如鷹一般的眼睛微微收斂了光芒,漆黑如墨。


    男人雙手插在大衣口袋裏,緩緩步行在這座安靜的小鎮上,步伐不緊不慢的樣子絕對不會讓人聯想到他正在被人跟蹤。


    薑榮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狙擊槍也因為體積太大沒辦法帶在身上,可以說天時地利全被別人占了,不過薑榮依然不急,他一直都有個好習慣,那就是不相信任何人,包括客戶,還有接頭人。每次完成任務,他都會做好萬全準備,這次也是。


    身後遠遠跟著的人突然發現薑榮一個拐彎就失去了身影,這才大步奔跑起來,可惜哪裏還有薑榮的影子。


    不要試圖和狙擊手較量對環境的熟悉度,哪怕這位狙擊手隻來到這個城市才3天。


    程讚正沉浸在戲中想迴頭反擊,就聽一聲“卡!”


    “不對,程小讚你笑什麽?有什麽好笑的?薑榮是冷酷的軍人,不是喜歡貓捉耗子的悶騷!”


    被人說成悶騷的程讚挑了挑眉。


    “重來!”


    結果這一幕戲硬是反反複複拍了7,8遍,李化生還是不滿意的在喊‘卡’。


    “程讚,你到底會不會演戲?先前‘殺人’的時候很好,怎麽到了這裏你就演不好了?你那是冷酷還是冷血啊?薑榮不是冷血,他隻是自我封閉!你他媽的再演不好就給我滾迴去!”李化生穿著厚厚的羽絨服拿著劇本對著程讚劈頭蓋臉的罵。


    劇組不少人都有些幸災樂禍,誰不知道程讚雖然現在是盛世的大太子,可以前就是一個小戶人家的孩子,對於這種突然飛上枝頭的人,絕大多數人絕對是嫉妒萬分的。


    小剛站在一邊有些不知所措,生怕程讚突然翻臉。


    這還是程讚入行以來第一次被導演當著這麽多人罵,臉色自然好看不到哪兒去,不過他也知道李化生不是針對自己,這位大導演一直是對事不對人,戲演的不好,管你是影帝還是影後,照樣一點情麵都不會給,直接開罵,說到底,為的也是能拍出高質量的電影。


    “休息10分鍾,程讚你過來。”


    李化生深吸一口氣,稍微冷靜了一些,“你知道你問題出在哪兒嗎?”


    程讚搖頭。


    “軍人的走路習慣,軍人的警戒,你都演的很好,但是感情不對,薑榮不是殺人狂魔,有人跟蹤他,雖然你知道是要你命的人,而是薑榮不知道,他不會因為有人跟蹤他就動了殺心。”


    “為什麽不會?”是我就會動。


    李化生氣得直哆嗦,“正常人誰會因為被人跟蹤起殺心?”


    “薑榮不是正常人。”


    “他以前是軍人!雖然現在是殺手,可不是變態殺人魔!”李化生卷著劇本狠狠敲著台子以發泄他的憤怒,“殺手是一種職業,你好好想想!”


    程讚心裏還是不能理解,一個不能理解角色的演員永遠也不演不出好角色,所以他鍥而不舍的爭辯道,“他又不是傻子,難道有人要殺他他不還手?就因為那不是目標?”


    “蠢貨,薑榮做殺手是為了麻痹自己,他其實心裏很矛盾,這是一種自我折磨你知道嗎?心理變態懂不懂?”


    程讚一臉無辜,“你剛說他不是變態殺人魔。”


    雖然嘴上那麽反駁,但程讚多少懂了李化生的意思。


    薑榮當了那麽多年的軍人,而且是最優秀最冷靜的狙擊手,他的道德水平毋庸置疑,可現在卻成了以殺人為職業的殺手,他的心中不可能是平靜的。李化生要的是一個心理無時無刻不在鬥爭,一個充滿矛盾但是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一個已經將殺人當成家常便飯,冷血的反派。所以薑榮不會濫殺無辜,而他不糾結於自己所殺對象是好是壞,則是因為他心裏的那塊黑暗。


    我的妻女何其無辜,為什麽她們也死了?


    這是一個一直被現實折磨,被自己折磨的可憐男人。


    對角色更加了解以後,這一幕終於在第10次拍攝的時候過了。


    這一晚的拍攝也到此結束,卻是已經淩晨1點多。


    人生地不熟的,眾人也沒想著要去吃宵夜,紛紛跟著安子隱安排的人迴了住處。


    第二天一早,和劇組人同吃同住的程讚還沒睡醒就被蔣星耀給從被窩裏拉了起來。


    “聽說昨晚被罵得挺慘啊。”


    程讚歎了口氣,頂著一頭亂發坐在床上,“你精神真好,才下飛機不用倒時差嗎?”


    “時差?嗬嗬,快去吃早飯,一會就開工了。”


    程讚orz,決心要好好演戲,再也不拖工了,睡不飽真心想暴走。


    下了樓,程讚依然那副沒睡飽的模樣打著哈欠。


    “聽說劇組的這些東西都是那位安先生安排的?”


    “怎麽了?”


    蔣星耀皺眉,他的性子其實並不愛多嘴,可難得遇上一個合自己心意的後輩,他實在不想看著程讚走上歧路,“在圈裏,還是低調些好。”


    “什麽?”程讚不明所以,歪著頭看他,神色迷茫的樣子很容易讓人心軟。


    蔣星耀歎了口氣,“算了,多吃點。中午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吃上飯。”


    在蔣星耀看來,感情這玩意能值多少錢?對安子隱來說或許隻是幾頓飯的價錢,可對程讚來說,卻是得搭上一輩子的星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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