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央不知詳情,隻道自己又給阿零帶來麻煩,懊惱自己實力仍舊不夠強大。忽然,似想到什麽,她猛地抬起頭來,道:“之前在湖裏阿零提及夏行有危險,不知他如何了?”


    水天零搖了搖頭:“無礙,隻受了些輕傷。”說著,將對方告訴她的原委細細解釋了一遍。


    原來白日,夏行從小徑折返,本欲迴城。然而想起元央提到的女子失蹤之事,竟與月老廟有關,一時心裏起了踟躕,腦海裏浮現出昔日遇見老人的場景。後一想反正此時廟裏人多,香火鼎盛,又有水天零給予的靈力護身,料是也不會出什麽事,便索性大著膽子進了月老廟裏。


    他一路沿著寺廟隨著眾人往裏走去,看起來也同普通香客無疑。加上他麵容清俊,身上衣服也是昨日剛買的紫衫,襯得整個人更是精神奕奕,無端風流。有些隻單獨偕同丫鬟前來求緣的姑娘,瞧見夏行,忍不住便要偷偷瞄上幾眼。夏行似是習慣了,迴個儒雅笑意,也不急,緩緩朝裏走去。


    這幾日來,雖不曾特意留心,但他自打混跡朱雀城,閑言碎語還是聽了不少。何況是王家閨女這樣詭異失蹤的事。夏行料想對方應與尋常女子一般,也是在前堂過了香,求個簽語,隨後一路沿著長廊去解簽。最後才去點一盞姻緣燈,祈求月後婚事美滿。


    一路行來,那月老廟看起來並無不妥。香火繚繞間,時有女子嬉笑軟語聲,隱在檀香處。偶有佛號傳頌自遠處傳來,也不知出自哪裏的房間。夏行慣例在前堂求了簽,指間執著那卷簽語往後堂走去。


    解簽的僧人已經有一定年紀了,須發皆白,坐在椅子上。沒有人解簽的時候,便闔目端坐,倒有幾分莊嚴之相。若有人上前,才稍稍睜開眼,臉上堆起些許慈祥神色。


    夏行待桌前一女子拿著簽文離開,才走到僧人桌前,將手裏的簽語遞於過去。


    僧人接過,也不抬頭,隻低著眉眼細細掃了一圈:“這簽甚好。可是求那姻緣?”


    “正是。”


    聽到夏行的聲音,僧人才抬起了眼。夏行慣於察言觀色,見對方眼底神色暗暗一凝,視線極快地掃過自己,隨即才緩聲道:“想必這位公子心中已有所屬。這簽文妙義,實乃上上之道。”


    夏行心底疑慮,表麵卻不動神色地笑了:“如此再好不過。隻是等得急了,也不知這緣何時可開花結果?還想求一解其惑。”


    “快了。”僧人放下手裏簽文,臉上皺紋笑得合起來:“公子莫急,情至深處自有天意。迴首之間,便得圓滿。”


    夏行聞言,狀若開懷地朗笑一聲,隨即鞠躬拜謝道:“那便先謝過長老吉言了。”言罷,轉身離了開,往裏走去。


    甫一離開,夏行便拐入人群之中。不一會,他隱隱覺得身後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隻是每次偷眼打量,都毫無所覺。夏行心裏警惕極高,念著此時香客眾多,對方就算真的發現自己想來也不會在這裏亂來,因此不急不緩地隨著眾人到了姻緣燈處。


    一踏入房間,入目幾乎一片火紅之色。明明看起來分外喜慶的顏色,落在此時的夏行眼裏,隻覺詭魅得緊。那些燈柱都被罩在紅色紗籠裏,上麵用金粉勾勒出各自的生辰八字,齊齊排開。房間裏有不少人正指著筆在上麵書寫,眉眼間俱是期待。夏行邁進去,背著手看似悠閑地繞著,實則在尋王家閨女的名。燈燭都是按著點燈日期排列,他掐算著對方失蹤的日子,果然不一會就尋到了那盞姻緣燈。


    幾乎是目光瞥見的刹那間,夏行的臉色就變了變。


    這盞燈不同於其他,燈火稍顯黯淡,已經燒至燭台,襯著紅色紗罩,也不知是不是夏行心理作祟的緣故,覺得比之其他幾盞,陰惻惻的紅,色澤暗沉,竟有幾分血色模樣。而紗罩上那金粉勾勒出的生辰八字,望得夏行一陣心驚。他本不算迷信之人,隻是那金粉細細描著的“乙酉年,壬辰月,丁醜日,丁未時”,細細算來,竟俱都是陰年陰月陰日陰時,也不知是不是巧合。


    正驚疑間,夏行忽覺身後一陣涼風,隻是那燭火動也不動。倒是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夏行心念一動,突然故意提了聲音,口中驚叫一聲,狀似腳步一個不穩,傾身就往燭台倒去。


    “砰——”


    房間中有不少年輕男女,此刻聽到動靜下意識往夏行這邊望來。隻見一隻手正扯了他的手臂衣衫。然而夏行的手還是揮了一揮,碰到身前燭台,台上那盞姻緣燈也跟著打了翻。燭火落在地上,竟也不滅。而隨著紗罩的離開,一股奇異香氣霍然散開來。


    未待眾人反應過來,夏行身後拉住他的一個小僧已經跨步而出,極快地將姻緣燈重新扶迴了原位,將紗罩重新罩在燈台上,臉色卻有些沉下來,餘光深深望了夏行一眼,才轉身朝向眾人,手持佛珠,彎腰歉意道:“諸位受驚了。”


    待安撫好香客,迴頭時,夏行卻已經沒了蹤影。


    此時夏行,自是在大家注意力都被燈台吸引時,悄悄往後退了一步,用了水天零的護佑靈力隱了身形。這也是湖裏水天零驚覺他遇到危險的原因。


    然而夏行出乎意料的,並未馬上離開。


    他知道,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如果此刻離開月老廟,反而容易遇到危險。因此他隻是躲在人群處,等待著水天零和元央出來。


    “他倒狡猾。”元央聽水天零說了完,話雖這般講,但聽到對方沒事,臉上顯然有些輕鬆之色。


    “嗯。”水天零輕輕點了頭,臉色有些凝重,“不過他提到的姻緣燈,倒是一個線索。雖不知那生辰八字是否有關聯,但若是沒有猜錯,那女子夜行失魂至月老廟,許是與此燈有關。”


    “極有可能。”元央附和了一句,低下頭去,眉間忽有些憾意,“怕是那女子,當真成了白骨一堆了。”


    正傷懷間,耳邊忽有微軟話語落下,帶著安撫之意:“有些事本就由不得圓滿。”頓了頓,“何況你已經盡了力。”


    元央抬頭,瞥見水天零眼底匿著的一抹暖意,鬱結的心緒也稍稍敞了些開。她朝對方抿出一個淺淡笑意,搖了搖頭示意:“我沒事。”


    水天零點點頭,往窗外掃了一眼,淡道:“已三更天了,再休憩一會罷。”


    言罷,輕輕按了按元央的手臂。


    元央心湖早已起了漣漪,無法再同平日那般自然,暗暗吸了口氣,推諉道:“阿零先躺下罷,我有些渴,去倒杯茶水。”


    言罷,起身欲下床榻,手腕卻又被扯了住。


    元央驚訝地迴過頭,正望進水天零深不可及的眼睛裏。


    “你腿受傷了,我來罷。”說著,水天零將自己的衣袂壓了壓,才站起了身,輕輕巧巧地越過元央。


    眼前拂過一陣清風,夾雜著熟悉冷香,在鼻尖掃過。元央不由屏了唿吸,動也不動,任由那身柔滑黑袍自身旁跨過。待水天零走到桌旁,背對著自己時,才微紅了臉,偷眼打量過對方。


    隻見如水月光之中,那身黑袍也似有水波流轉,身後青絲傾斜而下,被蒙上了淡淡流光。元央心頭一跳,便見水天零已經迴過身,披著一身霜華,朝床榻走來。那眉眼靜謐安然,幽邃不起漣漪,仿佛什麽事都無法牽扯分毫,再危險的境地,似是望一眼,便能讓人安了心。


    水天零垂下眸去,伸手遞了水杯。眼前女子低下頭去,青絲泄下半肩,微紅的小巧耳垂,在青絲下若隱若現,宛如枝頭錦簇繁花,已不知何時悄然綻開了花苞,露出亭亭姿容。水天零的腦海裏,忽的便浮現出不久之前換衣那一幕來。


    算來,已經是第二次了。隻是這次榻上女子衣衫濕透,浸潤出妙曼曲線,不知怎的,愈發顯得幽香沁鼻。解衣間,肌膚上還有水珠滾落,沿著細膩機理滑入床榻之間。那些散亂青絲些許黏在鬢間,被她輕輕攏至耳後,對方緊閉的雙眸之上,那睫毛有些不安穩地顫起來。也不知是否因為傷口疼痛,那唇始終緊抿著,淡淡的白。而逐漸j□j出來的纖細骨架上,傷口爪痕曖昧,血漬被湖水衝得淡了,望去便成了粉色,不知怎的綴在這具身體上,有些奇異感覺。


    微亮的夕陽裏,女子眉眼間的青澀美好,好像被層層包裹在繭中的蝶,如今已經掙紮著露出一絲端倪,等待著要在某一刻破殼而出。


    如此像。即便在時隔多年之後,竟還是能尋出一些痕跡,與記憶裏的一些人,一些事,重疊起來,恍然間模糊了歲月流逝,快要忘了,被留在原地的自己,其實早就孤身一人了。


    在很久以前,就隻剩下她孤身一人了。


    “阿零?”


    元央喝完水抬起頭,便撞見似是陷入思緒裏的水天零,一雙眼眸裏浮起霧氣,空曠得看不見其他東西,渾身透出極深的寂寥來,望得元央唿吸一緊。


    聽到她的喚聲,水天零才抬起了頭,望了元央一眼,並不說話,沉默地取過了她手中的空杯,放迴了桌上。


    “阿零,你方才……怎麽了?”元央不知該如何解釋之前那一瞬心頭不安,關切道。


    “沒什麽,隻是想起了過去一些事。”水天零話語淡淡,眼底神色已經恢複如常。


    元央往床榻裏麵靠了靠,讓出了位置。踟躕了會,還是忍不住道:“阿零沒當隱衛之前,是做什麽的啊?我一直好奇,阿零看起來這麽厲害,像是什麽事情都難不倒一般。”


    水天零方上了床榻,聽到元央的話,動作一頓,隨即偏過頭去,似喃喃自語般,重複道:“厲害麽?”


    “當然。”元央毫不猶豫地應了。


    水天零忽然抬了眼,緩緩傾過去半邊身子,元央的眼睛倏地睜大,身子緊靠在牆上不敢動彈。直到兩人眼看著快要貼在一處時,方停了下來。


    隻見兩人的視線交錯,唿吸相聞。就在元央不知所措間,水天零的唇角弧度添了一抹淡淡澀然,才低低開了口道:“隻是你不清楚罷了。”


    話語幾近歎息。落在元央耳裏,竟帶了些許的落寞。


    那是她從不得知過的阿零。


    作者有話要說:臥槽!之前寫了一大段話,結果被一卡全沒了!哭暈,沒力氣打第二遍了。快拿鞭子來!看我不抽死這受!害我白賣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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