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初芷睜開眼醒來時,外頭天色已經完全亮了,春日日光燦爛,將整個房間都染得通亮,看起來已近午時的樣子。她的頭偏過去,見房間裏反常的沒有人,神色微微一怔。她抬手撐著自己的上身,試圖坐起來。


    “吱呀。”


    房門被推開,一個女子身影出現在門口,手上還端著一碗深褐色的藥。正是炎初芷的娘親。她望見炎初芷起身的動作腳步一頓,隨即連忙快走幾步來到桌邊把藥碗暫時放了下來,伸手扶起了床榻上的炎初芷,口中出聲道:“芷兒醒了?娘正好給你熬藥去了。身子感覺怎麽樣?”


    炎初芷乖巧地點了點頭應道:“已經好多了。”頓了頓,眉間有了些歉意,“我是不是又暈過去了?對不起,讓爹和娘又擔心了。”


    “傻孩子,和爹娘道什麽歉。”說著,女子已經起身將藥碗取了過來,遞給了炎初芷,目光溫柔道,“好了,先喝了罷。如今正值春季,情況特殊,要更加小心才是。”


    “嗯。”炎初芷一邊應著,一邊接過藥碗。碗裏褐色藥液氣味苦澀,入口更是難以下咽。然而炎初芷臉上神色並無變化,早已習慣了這些從小到大就圍繞在她生活裏的各種苦藥。她也不停頓,緩緩將藥喝盡了,才抬眼望向女子,笑了笑道,“辛苦娘了。”


    對方隻是搖了搖頭,望著乖順的女兒,摸了摸她的頭,站起來手裏將空碗收拾了,才轉身望向炎初芷,眉眼間換上了些這幾天來難得的輕鬆笑意:“芷兒,你姐今早已經迴來了。”


    炎初芷聞言,臉上始終掛著的淡淡笑容忽然一僵。眼底有雜亂的情緒在瞬間翻湧而至。


    “是麽……”


    炎初芷垂眸,低低呢喃了一句,日光將那張略顯蒼白虛弱的臉染上了淺淡的金色光輝。她眼裏有短暫的欣慰閃過,話語輕到幾乎聽不清,“太好了。”


    “不過你姐身上受了重傷,還在昏迷,也不知何時能醒來。噢對了,”說著,女子自懷裏取出一個玉匣打了開,有乳白色光暈映襯著玉匣,裏麵靜靜躺著一顆不過指甲大小的珠子。女子小心翼翼地拿了出來,解釋道,“這是你姐從毒沼帶迴來的,我給她換衣的時候現了。我讓族長看過,應該是從骨醜身上取迴來的東西,對你的身子會有幫助。如今到了春天,家族靈獸那裏動靜也大,你這身子骨……哎。”女子眼底的憂色一晃而過,最後隻是苦笑了下,沒有再繼續說這些,隻道,“服下罷。也是你姐的一番心意。”


    炎初芷抿著唇望著眼前的乳白色的骨魂丹,眼裏有霧氣點點浮起,若有似無地彌漫開來。她沒有說話,隻是沉默地接過了這顆炎初寒艱難尋得的骨魂丹,輕輕塞入了唇齒之間。


    藥丸清苦,有絲絲縷縷的涼意隨著吞入腹中而浸染到血脈之中,淡淡的光暈順著炎初芷體內的經脈流轉,然而很快又黯淡下來。炎初芷的娘親一直用靈識注意著她的體內狀況,見藥丸這麽快就散了效用,眉間不禁染上了一抹失望。


    看來寒兒費盡心思,甚至賭上性命取來的骨魂丹,還是對芷兒的身子效用不大啊……


    炎初芷見到對方神色,自然已經明白娘此刻的心情,目光閃了閃,卻什麽都沒有說,隻道:“娘,聊勝於無,總歸是有好處的。別太擔心我的身子了。”頓了頓,那目光忽然堅定起來,有話語輕聲落下,“娘,我想去看看姐姐,好不好?”


    房間裏的床榻上,炎初寒安靜地躺著,雙眼緊閉,唇線連在昏迷裏都下意識地抿了緊,一張臉的線條輪廓依舊顯得冷漠。她身上破碎的血色衣衫已經被換了下,隻著了幹淨的白色褻衣,麵容上還有些擦傷的小傷痕。微微敞開的領口處,一道血痂順著鎖骨蔓延上來。幾乎能夠料見,這具身體上該是如何的傷痕累累。


    炎初芷坐在床榻邊,望著炎初寒的目光柔軟下來,垂眸一眨不眨地望著這張與自己有七八分相像的麵容,依舊是自己無比熟悉的樣子。她什麽也沒說,隻是怔怔地望著。房間裏隻剩下兩個人的唿吸纏繞在一處。


    幾日前,炎初芷平白無故忽然覺得胸口悶,隱隱有不安的感覺泛上來。她第一反應就想到了姐姐。果然,問及爹娘時,現有些躲閃模樣,追問下才得知炎初寒隻在家留了一封信就去了毒沼。而原因竟然隻是因為在古籍上看到毒沼裏有一兇獸名曰“骨醜”,其丹能滋補身體,延年益壽,想取來給自己服用試試。


    炎初芷聞言,當下隻覺心神一震,情緒激蕩之下才暈了過去。


    如今這骨魂丹被自己服下,雖然藥效微弱,但於她而言,意義卻並不這樣簡單。炎初芷知道,這顆骨魂丹,是姐姐冒著生命危險換來的。毒沼是什麽樣的地方,炎初芷自然熟悉得很。且不談裏麵兇獸可怖強大,光是那髒汙之地,以姐姐喜淨的性子,要忍受怕已經是極為難耐了。如今卻為了自己去闖毒沼,念及此,炎初芷一顆心酸酸澀澀的,竟一時不知是何複雜心情。


    也不知炎初芷一個人在炎初寒身旁坐了多久。正出神間,門外忽然響起一陣腳步聲,未等她反應過來,緊接著掩上的房門已經被一隻手推了開來,與此同時,一個略帶驚訝的聲音落在耳邊。


    “咦,有人在?”


    進門的正是元央。她望了一眼炎初寒,見對方還在昏迷,目光下意識落在床榻邊的炎初芷身上,不過掃了一圈,已經從兩人相像的容貌裏分辨出對方身份,好奇地出聲問道:“你就是她的同胞妹妹?”說著,指了指床上的炎初寒。


    炎初芷並不認識元央,但想到娘親之前提到的貴客,也大概猜到了對方的身份,點頭應了:“嗯。想必二位便是救下我姐姐的恩人罷?”


    元央笑著跨進門去,口中道:“不敢當,碰巧而已。喚我小央就好。這位是我朋友,阿零。”說著,元央指了指身旁沉默不語的水天零,話語頓了頓,才道,“我們就過來看看冰渣子……你姐姐醒了沒。”


    炎初芷聽到元央的稱唿略微一怔,隨即輕輕抿了抿唇邊笑意,也不計較,柔聲道:“還沒。不過聽娘說,族長已經過來幫姐姐療傷過了,還派人取了家族的靈藥,應該沒了生命危險。這迴真的多謝你們出手相救,想必你們也知她是為了我的身子才強闖毒沼。我不想因為我的事讓姐姐……陷入危險。若是當真出了什麽事,我真的不知要如何是好。”


    元央見眼前女子低下頭去,一副柔弱模樣,仿佛風一吹就散了。那骨架纖細,臉上也失了血色,是那種病態的蒼白,讓人一見忍不住就生些憐惜。元央並不難看出對方身上沒有半點靈力動靜,心底暗暗驚訝,隻是礙於禮貌並未開口詢問,隻道:“你姐姐帶迴的骨魂丹,你可服用了?”


    “嗯。”炎初芷頷,“有勞兩位姑娘記掛,已經服下了。”


    元央正待詢問藥力,耳邊忽然響起阿零的聲音。


    “看來骨魂丹並沒有什麽用。”


    炎初芷聞言神色一頓,抬頭望向眼前出聲的黑袍女子,眼底有顯而易見的驚訝一閃而逝。


    水天零隻是直視著炎初芷,目光深邃,若有所思道:“沒想到它竟然會選擇你。隻是你天生體虛,氣血不足,並不見得是件好事,怕是骨魂丹於你也不過是杯水車薪罷了。”


    炎初芷並未反駁水天零的話,隻是蹙起眉來,神色裏的驚訝愈重道:“你是……?”


    水天零卻沒有迴答炎初芷的問題,兀自淡淡開口提道:“迴來的路上,我們遇上了些意外。有人蓄謀想害你姐。”


    炎初芷聞言身子一震,眼底瞬息千變萬化,片刻後才重新恢複了平靜,出口的聲音也低了低,似是自言自語般重複了一遍:“想害她?”


    水天零點點頭:“用的是千紋花蛇。”


    話落,炎初芷的目光隨之一凝。


    “此事乃你們朱雀家族之事,我二人不宜蹚這趟渾水。因情況複雜,對朱雀家族也了解不深,才沒有同他人提過。她既是為你去的毒沼,加上你的身份,告知你想來是最合適了。”


    “我知道了。”炎初芷輕輕頷,在元央一頭霧水的目光裏道,“希望沒有給你們帶來麻煩。”


    水天零並不提自己被試探一事,見狀也不再多言,隻轉頭去喚在旁邊聽得一頭霧水的元央,淡淡道:“走了。”


    “現在?”元央反問了句,見阿零頷,忍不住望了一眼低著頭沒有說話,似在沉思什麽的炎初芷,隨之才揣著一肚子的疑問跟著阿零走出了門。</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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