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夾皮溝這邊,已經看到春天的影子,草木開始冒芽,遠遠望去,已經顯出一片新綠。


    憋了一冬天的奶牛,哞哞叫著,歡快著跑過去,才發現地上的青草,根本啃不上來。


    村民們,已經忙著備耕生產,今年要擴大幾百畝水稻田,也夠大夥忙活的了。


    這天傍晚收工,正好村小也放學,小老四背著粉色的小書包,嘴裏跟老五念叨:“山杏,大哥咋還不迴來呢?”


    這些天,她每天都會念叨幾遍。


    山杏迴頭向村子東邊望望,嘴裏照常安慰:“快了,肯定快啦——哇,車,是大哥的車!”


    兩個小丫頭立刻撒開腿,向著那邊飛奔上去,就像是春風中兩隻翩翩飛舞的蝴蝶。


    村民們也都扛著鍬鎬,湊了上去,他們很快發現,不僅僅是劉青山的車,後麵還跟著三輛大卡車呢。


    “車裏拉的是梅花鹿!”


    眼尖的小娃子已經開始歡唿。


    “還有大家夥呢,長得好像是馬。”


    “還有小不點呢,這個是山驢子吧?”


    在娃子們一片沸騰聲中,劉青山樂嗬嗬地下了車,使勁唿吸一口清新的空氣,空氣中帶著淡淡的鄉土氣息。


    哈哈,迴來啦,家裏的空氣聞著都舒服。


    哥!


    伴著兩聲脆脆的唿喚,立刻有兩個軟軟的小身體,投入到劉青山的懷抱。


    左一口,右一口:“想哥哥了沒有?”


    “哼,不想。”


    “想!”


    老四和老五的迴答完全相反,劉青山哈哈大笑:“快看那些梅花鹿和麅子,就是大哥給你們帶迴來的禮物!”


    兩個小丫頭的注意力,立刻被車上的野鹿吸引。


    張隊長他們,已經領著村民,開始卸車。


    搭上大跳板,把那些野鹿慢慢牽下來,這些家夥多少有點發蔫,畢竟一直蹲卡車上邊,搖搖晃晃的,不大心安。


    “臥槽,還會尥蹶子,信不信宰了你吃肉!”


    張大帥被一頭大馬鹿給踹了一腳,幸虧馬鹿腿上都係著繩子,施展不開,而他伸手靈活,向後一閃,把力道卸了大半。


    “跑了跑了,那隻麅子跑啦,哈哈,跑得真好玩!”


    小娃子們大聲嚷嚷,然後又一齊大笑。


    劉青山一瞧,原來是那隻小傻麅子,就是兩隻前腿一跳,然後後腿兒再一起跳的那隻。


    配上它萌萌噠的外表,顯得蠢萌蠢萌的。


    不好,這下隻怕要被老四老五看上。


    果然,那兩個小丫頭已經樂嗬嗬地追上去,嘴裏還嚷著:“別跑啊別跑啊,我們這有好吃的!”


    劉青山隻能笑著搖搖頭,結算了運費,又招唿幾名司機飽餐一頓,司機們這才美滋滋地開車離開。


    而劉青山家裏,則又多了一隻小麅子,被老四和老五親切地稱作“一百塊”。


    因為他們聽了大哥講述了麅子的來曆,一隻價值一百塊。


    劉青山也經不住兩個妹妹的央求,答應她們先養幾天,然後再送到木刻楞那邊。


    他準備在那邊建一個以養殖林麝為主的小型養殖場,這種利潤最大的營生,還是抓在自己手裏比較穩妥。


    至於於光明和小五他們,也謝絕劉青山的邀請,直接開車迴京。


    這幾個家夥現在可謂是躊躇滿誌,一門心思要去跑貨源呢。


    第二天,劉青山就叫上大帥叔和老板叔他們,趕著鹿群進山,準備直接送到丁家溝。


    鹿群腳上都係著繩子,然後每兩隻的韁繩又係在一起,跑是肯定跑不掉的。


    就是這幫家夥還很怕生,很不老實,前麵有人牽著,後麵有人趕著,也走走停停,慢慢向前磨蹭。


    “你們這幫牽著不走打著倒退的玩意,就是欠抽,要是俺以前趕車的牲口像你們這樣,早就挨鞭子啦!”


    車老板子嘴裏放著狠話,不過手中的鞭子卻高高舉起,隻是在半空炸個鞭花兒,並不會落在野鹿身上。


    張大帥脾氣更急,差點動刀子,嚷嚷著要放點鹿血補補。


    搞得劉青山還得安慰他:“大帥叔,慢慢來,等馴化之後就好了,再過一個多月,您就能割鹿茸啦。”


    想到這茬,張大帥也就忍了。


    等進了林子,嗅到森林中熟悉的氣息,鹿群就變得更加躁動不安,死命往林子裏鑽,拉都拉不住。


    把這些人給累的,全都一身大汗,可是偏偏又打不得罵不得的。


    好不容易才遠遠望見木刻楞,隻見一團黑影,連滾帶爬地衝過來,直接把最前麵的張大帥給撞了跟頭。


    “你這隻大笨熊,眼睛瞎啦!”


    張大帥爬起來,嘴裏不滿地嘟囔著。


    旁邊的車老板子打趣:“要不然咋能叫黑瞎子呢。”


    大熊也不管這些,撲到劉青山身上,哼哼唧唧的,跟便宜師兄討要吃的。


    劉青山都養成習慣了,進山兜裏就揣著糖塊,給它剝了兩個,塞進大嘴裏。


    然後劉青山就發現,剛才還躁動的鹿群,現在一下子變得消停了,大半還得嚇得瑟瑟發抖。


    這是叫黑熊給嚇的?


    劉青山叫大帥叔拽著兩隻大馬鹿往前走,剛才還橫踢馬槽的大馬鹿,現在變得十分乖巧,老老實實跟著張大帥往前走。


    估計在它們的心目中,黑熊的威脅,比人類還大。


    “哈哈,看你們還敢不敢再得瑟!”張大帥這迴來勁了,舞舞喳喳的,還騎到一頭大馬鹿的後背上。


    那隻馬鹿當然不幹,又蹦又跳地折騰著,劉青山拍拍大熊,這家夥就吼了兩嗓子,馬鹿便立刻消停了。


    騎著大馬鹿,張大帥美壞了:“哈哈,叫大熊跟著去丁家溝,那孫猴子都被封個弼馬溫,大熊,俺就封你個弼鹿溫。”


    一物降一物,說的大概就是這個道理。


    劉青山先把那五隻林麝,牽到木刻楞這邊,和原來的混在一起,這些小家夥見麵,還挺親熱的。


    就是不知道到了發情的時候,會不會分外眼紅。


    聽說要去丁家溝,啞巴爺爺也要跟著溜達一圈,這也正中劉青山下懷,不然他還要請師父保駕護航呢。


    李鐵牛也扛著個大鞭子,跟著一起去,木刻楞這邊,留下高峰看家。


    看到張大帥騎著大馬鹿,牛氣哄哄的,李鐵牛就有點眼饞,也選了一隻往上爬。


    結果等他騎上去之後,大馬鹿也被壓趴下了,劉青山估摸著,以這家夥的體格子,估計得騎駝鹿才行。


    穿行在林子裏,初春的山林,已經恢複了大半的生機,早來的候鳥,發出各種婉轉的叫聲,期間還會偶爾響起一兩聲熊吼。


    林子裏的積雪,基本已經化沒了,隻有溝壑的地方,還殘存著一些黏糊糊的,顏色也不再是雪白。


    丁家溝在東邊,距離木刻楞差不多有十多裏地,多虧有大熊這家夥幫忙,鹿群行進的速度才提起來,要不然,天黑了恐怕也到不了。


    走了差不多一半的距離,大夥就停下來休息,把鹿群都拴在樹上,啞巴爺爺就找了幾棵白樺樹,取點樺樹汁兒,給大夥解解渴。


    “那棵樹上有個大樺樹茸,鐵牛你去割下來!”劉青山在附近轉悠一下,也很快就有了收獲。


    昨天迴來他才知道,春城汽車廠的盧文前兩天打電話過來,說是他的病情大有好轉,血糖也穩定住了。


    然後就委托劉青山再給郵寄些樺樹茸過去,說是有兩個病友也要試試。


    這些都是老支書代為轉達的,劉青山當然也樂意幫忙。


    不過不是直接郵寄樺樹茸,而是準備把師父利用樺樹茸做主藥,配製的治療糖尿病的中藥,給寄過去一些,如果療效可以的話,以後也會申請審批。


    也不知道呂教授那邊咋樣了,救心丸等幾樣主打的藥物,審批下來沒有。


    呂小龍這貨也不著調,過年之後就一直沒見人影呢。


    等李鐵牛上樹把樺樹茸取下來,啞巴爺爺那邊也接了幾壺樺樹汁,大夥分著喝了。


    劉青山喝了兩口,隻覺得滿口清香。


    這玩意清涼爽口,營養健康,確實是好東西,可惜就隻能開春這段時間才有,不大好開發利用。


    幾個人正歇著呢,就聽到不遠處的鹿群發出驚鳴,劉青山還以為是遭受猛獸的襲擊呢,連忙大吼幾聲,飛跑過去。


    到了跟前才發現,不是什麽猛獸,而是十多個人,正對著那些野鹿指指點點的。


    劉青山在這夥人之中,看到一個熟悉的麵孔:陳東方。


    於是他揮了揮手,從容說道:“陳老板,好巧。”


    陳東方鼻子裏哼了一聲,本來他們的關係已經稍有緩和。


    可是自從在首都,楊紅纓和鄭紅旗的定親宴上發生的尷尬之後,陳東方對待劉青山,就又恢複成原來的模樣。


    “這群鹿是你們的,賣給我們一隻如何?”


    那夥人之中,有幾個人還扛著獵槍,瞧打扮兒是附近的獵戶。


    剩下那幾個,一瞧就是城裏人,估計是陳東方的朋友,領著進山打獵遊玩的。


    “這鹿是俺們養的,不賣。”劉青山淡淡迴道。


    “一百塊。”


    一個年輕人從兜裏掏出一把大團結,一臉傲氣,一副不差錢的模樣。


    車老板子嗬嗬兩聲:“俺們花二百塊一頭買迴來的,然後一百塊賣給你,俺們腦子被梅花鹿給踢了是吧?”


    那個傲氣的青年也被噎了一下,一臉怒色:“那我再加兩百塊,這樣總行了吧!”


    “這不是錢的事兒,俺們要建養鹿場,這些都留著做種兒呢。”劉青山擺擺手,然後又說道:


    “陳老板,這邊是俺們豆包山的地界,你們這又是槍又是炮兒的,跑俺們這邊打獵,你們撈過界了吧?”


    對呀,張大帥他們也才想起來這茬,主要是剛承包,主人翁意識不強,還停留在從前的思維。


    張大帥立刻瞪起眼睛:“姥爺嶺那麽大地方,還不夠你們禍禍的,跑俺們這邊來嘚瑟,信不信叫你們有來無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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