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清晨的山林,到處是皚皚白雪,顯得格外寧靜。


    唿唿唿——


    劉青山嘴裏噴著白氣,不緊不慢地穿行在山林中。


    其實在白雪的掩蓋下,林子裏卻不乏生機:


    喳喳喳,樹上偶爾傳來喜鵲的叫聲。


    小鬆鼠從樹洞裏探出小腦瓜,查看一下動靜,然後又靈敏地縮迴去,小爪子抱著大榛子,享受自己的勞動果實。


    其它動物,就沒有這麽好運了,還得為了生存奔波,所以雪地上,留下各種各樣的印記。


    有野豬拱起的積雪,有各種鳥獸留下的足跡,大冬天的,生存不易。


    但是能在這種嚴酷的環境中生存下來,它們的生命力,都非常堅韌。


    劉青山就這樣一邊跑,一邊感悟著大自然獨特的魅力,終於來到木屋前麵。


    李鐵牛已經起來了,正在啞巴爺爺的指導下,打熬力氣。


    旁邊還有打著哈欠的高峰,正把一個個笸籮從木刻楞裏端出來,晾曬裏麵的草藥。


    木屋旁邊還有個小棚子,那隻香獐子的小腦瓜,從裏麵探了一下,好奇地張望。


    “等明天有時間,就把你香囊裏的存貨給掏出來!”


    劉青山吆喝一聲,香獐子立刻就縮迴小腦瓜,看得劉青山直想笑。


    “小師兄,你迴來啦,正好咱們練練。”李鐵牛猛衝過來,就跟劉青山比劃起來。


    最後兩個人都累得躺在雪地上,唿哧唿哧喘粗氣,反倒是剛才看了半天熱鬧的大熊來勁了,大巴掌扒拉扒拉這個,拍打拍打那個。


    早飯就在木刻楞這邊解決,等他們吃過飯,正好張大帥也領著十幾個壯漢,帶著鍬鎬來了。


    “青山,這凍天凍地的,咱們刨啥呀?”張大帥的光頭上,扣著一個狗皮帽子,嘴裏咋咋唿唿的問道。


    往年到了這月份兒,一落雪之後,就該貓冬兒了。


    但是現在嘛,基本都閑不著,合作社的各個勞動組,每天也有不少活計呢。


    “挖幾棵大樹,栽到野菜廠去。”劉青山計劃著,挪幾株美人鬆到野菜廠的大門口。


    深秋的時候,已經挪過去一些小樹,基本上都是拳頭粗細的小美人。


    但是大樹的話,移栽之後,成活率非常低,所以那時候沒敢動手,就等著冬天呢。


    “都是春秋栽樹,沒聽過大冬天栽樹的。”大夥也都覺得新鮮。


    劉青山就給他們解釋:“咱們挪的是大樹,必須這個時候才好,樹木冬季屬於休眠期,體內的水分和養分不容易流失。”


    大夥也都聽得直點頭,前些年,一到冬天,也都會參加林場組織的伐木隊,混點零花錢,都明白這個道理。


    他們這邊伐樹的時候,最好的季節就是冬季,樹木內斂,木質才最為堅硬。


    劉青山繼續說道:“咱們刨的時候,多帶點老根兒土,等到來年開春,樹木蘇醒,直接就能重新紮根。”


    在農村也有這個說法,移栽什麽的,最好都帶著點原來地方的土壤,這個叫老根兒土,免得移栽之後,水土不服。


    “那就動手吧,就是這大冬天的,刨起來費點勁。”張大帥一揮手,就都跟著劉青山出發。


    “辛苦大夥了,沒法子,就現在上凍的時候,才能帶上一大坨凍土。”劉青山在前麵帶路,想要移栽幾十年的老樹,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路過仙人洞的時候,劉青山吆喝幾嗓子。


    大雪封山,老四和老五也不能按時八經地來跟猴群聯絡感情,就委托大哥,給猴群背來半麵袋子苞米粒兒。


    畢竟這大冬天的,猴群也不容易找吃的。


    吼了兩嗓子,仙人洞裏也沒個動靜,旁邊的啞巴爺爺就笑著比劃兩下,劉青山這才明白過來:


    “搬走了,都搬哪去啦?”


    “猴子當然是搬花果山去了,咱們趕緊進洞瞧瞧,還有沒有猴兒酒。”張大帥也是個大酒包,就張羅著要去偷酒。


    劉青山一見,連忙將他攔住,然後就瞧見師父又比劃了幾下。


    瞧著師父比劃個洗澡的手勢,劉青山立刻傻了眼:


    “師父,真的假的,猴子還喜歡冬泳啊?”


    冬泳也是他們這裏的一大特色,賊拉刺激,不過隻有少數人才敢嚐試,難道猴子們也是愛找刺激的?


    這個問題,啞巴爺爺也解釋不明白,倒是劉青山有了一些猜測,他覺得過幾天有必要去證實一下。


    一路上說說笑笑的,很快就到了長有美人鬆的山坡,這裏距離山下並不太遠。


    多數的柞木都已經被砍伐,變成一片片的小樹苗。


    別看村裏的娃子們小,但是也能植樹成林,也挺了不起的。


    偶爾有幾棵大樹生長在小樹苗中間,就跟鶴立雞群似的,這些都是比較珍貴的樹種,是劉青山當時特意留下來的。


    其中就有幾十株大大小小的美人鬆,在白雪之中,俏然挺立,依舊那麽優雅美麗。


    “這樹確實好看!”


    張大帥也不由得讚了一句,然後又追問道:“青山,不會挪死了吧?”


    連他都覺得要是挪死的話,挺可惜的,可見美人鬆的魅力。


    “沒事。”劉青山選了兩株不大不小的美人鬆,胸徑都在三十公分左右。


    至於更粗一些的,沒有機械,全憑人工,他們肯定弄不動。


    在大樹周圍,畫了個一米半的大圓圈,這裏麵就是需要保留的,然後大夥就開始幹活。


    先用鐵鍬,把表麵的積雪和樹葉啥的清理幹淨,然後就開始用鎬刨。


    地麵已經凍得結結實實的,鐵鎬落上去,就是一個小坑兒。


    連續在同一個位置刨上幾鎬,才能锛下來一個硬邦邦的土塊。


    大鐵鎬要高高舉過頭頂,掄了幾十下,兩個胳膊就發酸,這時候就趕緊換人,大夥輪番上陣。


    這時候就瞧出來誰的力氣大了,別人換了好幾茬,劉青山和李鐵牛,依舊輕輕鬆鬆掄著大鐵鎬。


    隨著土坑不斷加深,慢慢就碰到了樹根,就用斧子直接砍斷。


    足足一上午時間,才算是把這兩棵大樹,徹底刨出來。


    十幾米長的大樹,下麵帶著一大塊土坨子,根係也都被封凍在土裏麵,這才是來年開春能夠成活的關鍵。


    要是隻帶著一部分樹根,沒有這個土坨子,到時候肯定活不了。


    這一上午,大夥都累得夠嗆,肚皮也早就餓了。


    迴到木刻楞吃午飯,烙的油餅,熬的酸菜湯,另外還有上些日子殺豬的一條子五花肉,被啞巴爺爺給烀上了。


    幹這種重體力的活兒,當然要吃肉。


    吃完休息一會,就下山迴家,冬天的時候天短,太陽找找就落山,今天顯然是不能把大樹運下上的。


    第二天,大解放也出動了,開到山腳下,大夥又坐了幾輛大爬犁,輪番拉著,來到昨天幹活的地方。


    給樹根綁上繩子,穿上木頭杠子,兩人一組,要先把樹根那頭的大土坨子,抬到爬犁上。


    “大帥,你趕緊靠邊站,給俺們喊號子就行,你這身高,除非把武大郎叫來,才能跟你搭檔。”


    看到張大帥還躍躍欲試的,大張羅就好心好意地提醒他,把張大帥也氣得沒招。


    大夥齊心合力,這才算是把樹根抬到爬犁上,後麵的樹冠,再架上兩輛爬犁,順著山坡,慢慢出溜下去,總算是弄到大解放跟前。


    不過想要弄到車廂裏,就有點難了,嚐試幾下,誰也沒那麽大力氣。


    “小師兄,咱們倆來!”


    李鐵牛這貨也發狠了,跟劉青山合力扛起大樹緊貼著樹根的部位,其他人則在後邊猛的一壓,樹根高高翹起,被推著搭到廂板上。


    “行,好小子,有把子力氣!”


    張大帥也羨慕不已,想抬起巴掌,拍拍李鐵牛的肩膀,可惜夠不著。


    他也不在乎,嘴裏繼續說道:“鐵牛,哪天有時間去叔家吃飯去,俺家大妞今年十八,包的餃子可香啦。”


    嗯?


    大夥都瞧瞧張大帥,覺得這老小子肯定沒安啥好心眼子,不會是瞧上李鐵牛了吧?


    就這樣,兩棵大樹被拉到野菜廠大門口,這裏事先已經挖了兩個大坑,清理一下裏麵的積雪,就可以把樹栽進去。


    “青山,真把樹弄下山了?”林業站的站長也瞧得一愣一愣的。


    當初劉青山答應他,挪大樹的時候招唿他一聲,當然要信守承諾。


    大夥合力把大土坨子挪到坑裏,然後周圍填上土,又按照劉青山的要求,開始灌水,最後連土帶冰的,徹底凍成一大片。


    “好了,這樣就不會漏風,等來年開化,水都滲進去,包活!”


    劉青山瞧著這兩株亭亭玉立的美人鬆,也很有成就感,感覺野菜廠的檔次,一下子都提升不少。


    林業站的站長琢磨一陣子,也覺得這麽移栽的話,沒準真能活。


    不過又想了想,卻又開始搖頭:“青山啊,你這法子是挺好的,可惜太費勁,咱們弄不起,也弄不動。”


    “也就是你們夾皮溝,壯勞力多,人心也齊,才能從山上弄下來,換成別人,隻能眼瞅著,這法子是不能推廣了。”


    劉青山笑笑:“沒事,等再過幾年,有吊車還有電鎬啥的,就省事多了。”


    “希望如此吧。”站長背著手迴去上班了,他覺得希望不大,那不得等到猴年馬月啊。


    其他人就在野菜廠的食堂吃午飯,進入到十二月份,野菜廠也基本處於停產的狀態,等過完年再開工。


    “對麵有啥動靜沒?”劉青山望望對麵家家康的牌子,向門衛詢問。


    “估計要黃鋪子了。”門衛老頭兒,樂嗬嗬地迴道,帶著幾分幸災樂禍。


    劉青山也笑著給老頭兒甩過去一根煙兒,剛要進院,就看到大車小輛的,順著大道開過來。


    到了這邊往北一拐,開到家家康野菜廠門口,車上唿啦啦的,下來一大群人。


    一種不好的預感,忽然從劉青山心裏冒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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