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多月之後,劉青山他們才從山上迴到夾皮溝。


    這段集訓,時間雖然不長,但是效果卻很明顯,剩下的,就需要時間來磨煉了,沒有其他捷徑。


    劉青山迴到家,家人正要吃早飯,見到桌上擺著一小盆白花花的牛奶,他也不由得眨眨眼睛:這是開始喝上啦?


    劉士奎往牛奶裏加了點白糖,然後就給每人倒了大半碗。


    他們兩家,每天早晨能領迴來二斤牛奶,煮牛奶的時候還要適量加水,足夠每人大半碗的了。


    “哥,你喝。”


    山杏小心翼翼地給劉青山端過來一碗,一股奶香便撲鼻而來。


    劉青山接過來喝了一口,甘甜爽口,奶香濃鬱,不由讚了一句:“還是鮮奶好喝。”


    看看老四老五,也都滋滋喝著,嘴角周圍,都染了一圈乳白色,於是笑道:


    “你們還喝牛奶呢,不是大姐喂你們奶了嗎?”


    兩個小丫頭當然不依,喝完碗裏的牛奶,就過來摟著劉青山的脖子撒嬌,把沾著奶汁的小嘴,在劉青山臉上都蹭幹淨了。


    “大鳳現在也正常了,小火也越來越能吃。”


    奶奶笑著解釋說,劉青山過去瞧了一眼大外甥,已經白白胖胖的,很是招人稀罕。


    跟爺爺聊了聊,劉青山才知道,奶牛場那邊,陸陸續續的,已經有四五十頭奶牛下犢兒。


    因為剛生完牛犢,奶牛還沒進入產奶高峰期,再加上飼料一般般,每頭每天差不多能擠出來十斤到二十斤的樣子。


    除去哺育小牛犢的,再加上劉青山答應的,給村裏的小娃子和老人,基本上每戶每天一斤牛奶。


    這樣算下來,一天大概能五六百斤的產量。


    當然這才剛開始,等到飼料啥的跟上去之後,產量翻幾倍也不是問題。


    每天擠完奶,張連娣就會開著大解放,拉著乳品廠配發的那種專業的儲奶罐,將牛奶送到縣裏的乳品廠。


    這個時代,牛奶也算是奢侈品,價格絕對不低。


    即便是大城市,也不是家家都能喝得起牛奶的,而且還得憑牛奶票購買。


    碧水縣的乳品廠現在收購牛奶,是每市斤兩毛一。


    沒錯,這個時代,許多液體也都是論斤的。


    這樣的話,奶牛場每天就有一百塊左右的進項,基本已經能夠維持收支平衡。


    吃完早飯,劉青山就換了一身衣服,往張杆子家裏溜達。


    沒錯,今天就是張杆子娶媳婦的日子,要不然,劉青山他們還得在山上住幾天呢。


    夾皮溝今天也格外熱鬧,本來大夥已經開始備耕生產,也特意休息了一天。


    人們都換上體麵的衣服,三三兩兩的,往張杆子家裏溜達。


    幫著忙活的人也不少,大張羅正指揮著一幫小年輕,各家借來桌椅板凳,鍋碗瓢盆。


    作為張杆子的至親長輩,老支書今天也捯飭得格外精神,一身筆挺的中山裝,頭上戴著一頂藍帽子,腳底是一年穿不了幾次的皮鞋,站在大門口歡迎客人。


    “你個老東西,你侄子結婚,你捯飭得人五人六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老小子要辦個後老伴兒呢。”


    拐子爺爺也來了,嘴裏開著玩笑。


    老支書臉上笑得跟菊花似的:“都說老兒子娶媳婦,大事完畢,杆子娶了媳婦,俺就算完成一件大事。”


    說完就看到劉青山過來,連忙招手:“三鳳兒,今天還得辛苦你開車跑一趟,幫著接親!”


    劉青山也同樣笑嗬嗬的:“支書爺爺,您就放心吧,杆子叔的大喜事,必須幫忙,別說一個媳婦,就是十個八個的,俺也豁出去了,全給拉迴來!”


    這倒不是他沒大沒小,喜事嘛,圖個熱鬧,說個笑話啥的,沒毛病。


    “青山呐,你杆子叔我娶一個媳婦就知足啦,又不是皇帝佬,整一大幫,真養不起啊。”


    張杆子從當院走出來,也穿著一身中山裝,胸前戴著一朵大紅花,顯得格外精神。


    劉青山朝他豎豎大拇指:“杆子叔,真精神!”


    張杆子眉開眼笑的,伸手抻抻衣襟:“咋說俺也是老小夥,純的!”


    旁邊的張大帥也忍不住打趣道:


    “杆子啊,你這一杆長槍,今天終於要上陣了,就是這槍頭磨了三十多年,還能用不?”


    周圍的人頓時一陣哄笑,張杆子也臉紅脖子粗的,憋了半天才說道:


    “俺今晚就要當長板坡上的趙子龍,非得殺個七進七出不可!”


    這兩年,袁大師版的三國演義評書正在熱播,這些典故大夥都信手拈來。


    正在扯蛋之際,就看到隊長嬸子慌慌張張跑過來:


    “杆子,你快點去豬場瞧瞧,不少小豬羔又拉稀啦!”


    啥玩意?


    張杆子一跺腳,撒腿就往豬場方向衝去,嘴裏還大聲吼著:“弟兄們,挺住,一定要挺住啊!”


    大夥也都嚇了一跳,拔腳要跑,就看隊長嬸子使勁拍著大腿:“杆子迴來,快點迴來,俺剛才逗你玩呢。”


    真的假的?


    張杆子跑迴來,一臉狐疑地望著隊長嬸子,嘴裏嘟囔著:“不行,俺還是先別接媳婦了,瞧瞧弟兄們去。”


    “你個夯貨,哪頭重要不知道。”


    老支書抬起腳,瞧瞧張杆子一身新衣裳,還是沒舍得真踹。


    “嘿嘿,媳婦哪天都能接,小豬羔要是生病了,可得抓緊治。”


    張杆子嘴裏嘿嘿著,他也瞧出來了:隊長嫂子確實是逗他玩呢。


    這時候,大張羅看看時間不早,嘴裏就開始張羅:“接親的都準備好,咱們馬上出發。”


    旁邊車老板子站出來說:“太早了吧,二婚不都是下午接親嗎?”


    當地確實有這個習俗,而且二婚的新娘子,也不準再披紅,隻準穿粉色的。


    張杆子一聽就急了:“老板子你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趕緊把俺媳婦接迴來,坐到炕頭上俺才安心。”


    大夥都忍不住想笑:這都急成啥樣了?


    張大帥也在旁邊幫腔:“啥二婚不二婚的,杆子剛才都說了,他是純老小夥兒啦。”


    既然這樣,那就出發吧。


    劉青山依舊開著吉普車當頭車,後麵是張連娣開著大解放。


    再後麵,還突突突地跟著一輛小四輪,車老板子坐在上麵,精神抖擻,緊握方向盤。


    瞧那意氣風發的模樣,比前麵兩位司機還牛氣衝天呢。


    這些日子,村裏不少人都學會開拖拉機,其中以車老板子的技術最好。


    “老板子,你跟著湊啥熱鬧?”


    大張羅扯嗓子吆喝一聲。


    “俺這倆翅膀上也能坐人呢。”


    車老板應了一聲,然後就突突突地絕塵而去。


    “你說你掛個車鬥也好呀,還能多拉點人。”


    大張羅無奈地搖搖頭,旁邊的張老蔫兒則嘿嘿兩聲:


    “咱們還沒有小四輪的車鬥呢,隻能掛個馬車的上去,把車轅子往老板子的脖子上一掛算了。”


    大夥想想那樣的畫麵,也都哈哈大笑。


    劉青山引領著車隊,一路風馳電掣,等到了守林大隊,差點把老板叔給顛散架。


    守林大隊,跟夾皮溝已經結了好幾家兒女親家,比如大頭沒過門的媳婦,也是這村的。


    王翠花的父母都已經過世,就在舅舅家裏上車,到時候給扔兩塊錢就成。


    她的舅舅,就是守林大隊的老劉支書,作為女方家長的代表,早早就在大門外相迎。


    夾皮溝這邊帶隊的是老支書和張隊長,從車裏下來,一陣寒暄。


    “嘿嘿,舅。”張杆子上來打招唿。


    看他這副人模狗樣的,老劉支書滿意地點點頭:


    “杆子啊,俺這外甥女,就交給你啦,你得好好待她,要不然,俺這個當舅舅的,肯定不答應!”


    張杆子連連點頭:“那是那是,俺好不容易娶個媳婦,心疼還疼不過來涅。”


    撲哧一下,旁邊好幾個姑娘都忍不住笑出聲,其中就有大頭沒過門的媳婦劉文靜。


    大夥在外麵抽了一支煙,聊了一陣,這才被讓進屋裏,新娘子王翠花坐在炕裏,穿著粉襖。


    長相也就是大氣人,不過身材確實挺豐滿的。


    在她旁邊,還坐著一個十歲左右的小丫頭,是王翠花的女兒葛小曼。


    當然,以後就得改名叫張小曼了。


    張杆子進了屋,第一次當新郎倌,也有點緊張,搓著兩隻手:“嘿嘿,翠花,俺來接你們娘倆啦。”


    王翠花拉著閨女的小手,眼淚一下子就掉下來。


    要是張杆子光說來接她,王翠花肯定不會有這麽大的反應。


    像她這樣,帶著個拖油瓶改嫁的,最擔心的就是夫家對女兒不好。


    但是張杆子的一句話,就打消了她心底的顧慮:這個男人,並沒有嫌棄她們娘倆。


    就連劉青山,都在心裏給張杆子點讚:杆子叔,這話說的真暖心!


    可是偏偏就有不開眼的,旁邊一個老娘們不知道是沒心沒肺,還是缺心眼子,嘴裏忽然問了一聲:


    “新郎倌,領個拖油瓶迴家,你不膩歪呀?”


    張杆子的渾勁兒又上來了:“你這個敗家娘們,咋說話呢,俺要是你爺們,非得一天打八遍不可!”


    訓完人,他又轉向王翠花:“翠花,領著咱閨女上車吧,別耽誤了好時辰。”


    被人嗬護的感覺,叫王翠花心裏簡直比吃了蜜還甜,她低低地嗯了一聲,剛要領著閨女下地。


    就聽張杆子嘴裏又嘿嘿地說起來:“這多好,一點勁都沒費,就撿個閨女,娶個媳婦還送個女兒,這叫買一贈一,便宜大了。”


    傻樣!


    王翠花實在忍不住,趁著張杆子扶她下炕的工夫,在後者腰間使勁擰了一把。


    張杆子這貨,還咧著大嘴,嘿嘿傻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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