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


    兩秒。


    五秒。


    十秒。


    《唱小番》的高腔唱完,唐宇頓時氣勢一收,又恢複成了那個溫文爾雅的少年郎。


    可是全場依然一片寂靜,銀針落地可聞聲。


    這裏可不是什麽學堂考場,而是演出的現場。


    太詭異了。


    終於,又是漫長而又短暫的十秒鍾過去。


    “啪啪!”


    不知道是誰率先醒過神來,鼓了一下掌。


    “啪啪~~啪啪~~”


    “好~~好~~”


    旋即,全場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


    觀眾們紛紛起立,使勁的拍著巴掌,大聲的喝著彩。


    好似不如此,便無以表達出自己內心的激動。


    不光台前,甚至透過簾布,還能聽到從後台傳出來的掌聲。


    郭德剛同樣滿臉笑意的看著自己徒弟,一起為他鼓掌。


    唐宇麵帶微笑,不斷朝四方鞠躬行禮,包括師父和後台的同門。


    掌聲,是對演員最好的禮物,也是最高的榮耀。


    當然,唐宇當得起。


    不為別的,就憑這一嗓子都當得起。


    《唱小番》的嘎調,是一個相當講究的活。


    它本是出自京劇名段《四郎探母》,可是很多專業的戲曲演員,也不敢隨便碰這活。


    因為它太難了。


    唱得好,能讓你贏得滿堂彩,唱得不好,它會讓你整出戲直接砸在場上。


    那它難在哪裏呢?


    不消說,高音是其中之一。


    它的味道,講究的是在高音區內,用又亮、又長、又足的調子,來抒發四郎延輝迴營探母刻不容緩的那種強烈的情感。


    這是擋門石,直接就將普通演員攔在了門外。


    此外,還有一個原因。


    那就是,你在高音的最後,還得再來一個九十度的升kes。


    這才是難上加難,最見功力的地方。


    唐宇做到了。


    他從丹田發氣,再出腹入胸,入喉,最後結合頭腔共鳴,將“叫小番”三個字一氣嗬成的唱完。


    沒有投機取巧,在“小”字上用轉音換氣,也就是沒有墊虛字兒,而是直接翻五度上去了。


    旱地拔蔥樓上樓。


    清脆、婉轉、幹淨、嘹亮,猶如雛鳳初鳴。


    關鍵是,在帶給大家高音的震撼同時,卻絲毫不會覺得刺耳,這就是來自於藝術的享受。


    可能在韻味和身段上,比人家專業的戲曲演員還差些火候,但這高音絕對隻高不低。


    “再來一個。”


    “再來一個。”


    掌聲持續了兩三分鍾,觀眾們紛紛出聲挽留演員。


    唐宇鞠躬鞠得頭都暈了,但瞧著這陣勢,還是下不了台。


    還是那句話,在高潮的時候停活,會被人拍死的。


    郭德剛顯然也被這陣勢給驚到了,臉上開始有些著急。


    返場不過三,這是老祖宗留下來的規矩。


    可眼跟前,已經是第三次了,謝不了幕咋整?


    唉,這潮被弄得太高了也是個麻煩事兒!


    唐宇腦袋暈暈乎乎的,他有點沒搞明白,自己師父怎麽還不走。


    此時,不是應該鞠躬離場,然後準備第四次返場嗎?


    站著一動不動是幾個意思?


    最後,他實在是受不了了,便湊過去小聲提醒道:“師父,第四次返場呀!”


    郭德剛聽聞,臉色都變了。


    這徒弟也太大逆不道了吧,連祖宗的規矩都敢破壞?


    唐宇也是機靈之人,很快便明白了過來。


    此刻的郭德剛,還沒有進化到幾年後那個敢返場二十多次的狀態。


    得,我幫幫你吧!


    “師父,您一路走到今天,最終靠得是誰?是同行捧的,還是觀眾捧的?”


    左手是相聲門裏的人和事,右手是熱情如火的觀眾。


    這是一個兩難的問題,同樣也是一個一針見血的問題。


    對於他來說,可謂是直擊七寸。


    用他自己未來的話來說,那就是:“我願意給他們當狗,可他們怕我咬人,就把我轟了出去,結果我成了一條龍。”


    這是一句細品,能讓人動容的話。


    由此也可以看得出來,他可不是一個呆板之人。


    果然,郭德剛稍一琢磨,終於輕歎了一口氣,帶著唐宇鞠躬下台。


    往迴走的同時,他也對角落裏的王海比劃手勢。


    兩人相識時間不短,王海雖然有些發愣,但意思還是明白了,趕緊走過來一攔。


    師徒倆又順勢迴到了話筒前。


    郭德剛人雖然迴來了,但心裏總還是有些疙瘩,臉色難得有些嚴肅。


    “諸位,咱現在可是第四次返場了。老話說,返場不過三,這是老祖宗留下來的規矩,可是大夥實在太捧場了,衣食父母大於天,我不能對不起您諸位,今天沒辦法,我們爺倆就破次例,繼續給大夥多說一會兒。”


    說完,帶著唐宇認認真真的鞠了一躬。


    “好~~好~~”


    “啪啪~~啪啪~~”


    觀眾裏麵懂行的太多了,聽聞直接叫好。


    看著郭德剛無奈又敬業的表情,唐宇心中有些小得意。


    哼哼,有了這第一次,就不怕您沒有第二次。


    師父,祝您從此在返場的路上越走越遠吧,哈哈!


    他沒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


    既然知道了未來的事情,那好的方麵加加速,不好的方麵盡力阻止,這樣不是很好麽?


    他愛相聲,德芸社就是自己背後的大樹。


    它越強大,越枝繁葉茂越好。


    大樹底下才好乘涼呐!


    唐宇越想越覺得可樂,心裏的笑意直接似有似無的露在了臉上。


    這讓郭德剛一愣。


    什麽情況?


    我這兒正在說著嚴肅的事情呢,怎麽瞅著你臉上的表情,像是在幸災樂禍呢?


    “來吧,少爺,大夥這麽捧你,你再給大家來段什麽活呢?”


    郭德剛一問完,台下的觀眾接茬了。


    “唱一個。”


    “再唱一個。”


    這個年輕人的嗓音可是太讓人著迷了,此刻哪有放過的道理。


    唐宇笑道:“諸位老少爺們,柳活咱就等下次吧,相聲門裏四門功課,說學逗唱,我給大夥說一段貫口,您諸位給指點指點。”


    一聽唐宇不唱了,不少觀眾有些失望。


    唐宇繼續道:“哈哈,貫口呢,咱也不挑簡單的說,我給諸位來《開粥廠》裏的最後一段,叫‘年單子’怎麽樣?”


    此言一出,觀眾裏好些人都吃了一驚。


    《開粥廠》是馬氏相聲中,非常經典的大貫口段子,很有難度。


    大貫口,字數多就不用講了。


    《開粥廠》更難的地方,在於其中的詞,無論從字意,還是音調上來講,都算是不那麽順溜的一類。


    大師馬三爺年輕時說過,後來年紀大了就沒使這活。


    而傳人少馬爺又不常露麵,有一身的能耐,但也表演的少。


    其他的相聲演員,一般也不敢碰。


    所以算算時間,已經很久沒聽過這段活了。


    “啪啪~~啪啪~~”


    “好,來一段!”


    觀眾買賬了。


    對於相聲,他們就像美食家,去到哪方水土得嚐什麽吃食,門兒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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