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量。
這是一個意思很多的詞匯，可以用來代指許多種含義的字眼……但是，
大致來說──特別是眼前這種情況──所代表的意義想必隻有一種類型。
攻擊力。
破壞力。
殺傷力。
專指這方麵的意思。
我迴望希碧拉的雙眼。
「……」
看起來，這次不像是在開玩笑。
「希碧拉。」
「……」
「你到底是，什麽人？」
首先我問的，是這個問題。
看了一下不斷被熊熊烈焰焚燒的火牆狀況，應該還有一些時間可以交談。對於我的問題，希碧拉似乎很尷尬地轉開視線。
……希碧拉，幫了我很多忙。告訴我攻略這座迷宮時的必須注意事項，教導我正確有效的知識，以靈活的思考方式打破我的外殼。
原本我就覺得，她懂得可真多。特別是，對於神官的魔法更是熟悉。
但是，對於聖女……聖者的魔法，看來似乎不是很清楚。關於這方麵的知識，想想我學到全體治療術那時候的事情，可以知道應該是被人刻意隱瞞。
就是這樣，才顯得很奇怪。
被隱藏起來，或是沒有被解開的情報之中，可以分類成幾個不同項目。
其中對人類來說最重要的情報。
──魔王。
勇者隊伍，在冒險故事中並沒有留下魔王的存在。但是我記得，也有很久以前並非勇者隊伍的人成功討伐魔王的傳說流傳下來。
所以，我有了一個想法。或許勇者是『刻意隱瞞魔王的情報』。
要是告訴大家魔王的攻略情報，『功勞可能會被別人搶走』，這就是當初勇者和聖女的想法吧。
如果是以前的我，絕對不會往這方麵去想……但是從為了博取更高名譽的欲望，而故意不說出全體治療術的存在那位傳說中的聖女，以及會優先考慮每個人的性格來授予適合職業的女神交給文斯的職業是【勇者】，這兩點來看，現在的情況反而更自然。
比起人類的危機、比起跟同伴的友情，更重視自己的欲望。嗯，不如說很符合人性，反而更值得相信這才是事實真相。
……也沒差，關於這一點先放一邊不提。
重點在於，現在的人類並不知道──『魔王』的事情、以及『魔界』的事情。沒錯。
希碧拉對迷宮很瞭解，「太過瞭解」了。
我默默看著希碧拉，然後希碧拉可能是發覺沉默以對的方式已經到了極限，歎了口氣，開始緩緩道來：
「其實，你還在哈蒙德時，我就已經在注意你。更正確的說法，注意各地的所有神官。」
「……」
「我在尋找迴複術士。尋找原本該是充滿慈愛之心，卻因為某些緣故而懷抱恨意的迴複術士。然後，其中最令我在意的，是看起來完全就是因為不當理由而受到虐待的你。雖然我事先並不知道你居然是【聖者】。」
希碧拉其實早就知道我的事情啊。
她似乎在尋找神官，所以才會把神官會學到哪些魔法的名稱給背起來。
但是，這樣一來卻又產生一個疑問。
（插圖011）
「你對聖者的魔法不熟悉。」
「沒有我介入的餘地啊。因為，過去的【聖女】被勇者深深愛著，根本不會產生負麵的感情。所以我對神官的能力很清楚，對聖女的能力卻完全不知道。就像是黑盒子……完全看不到內容是什麽的秘密盒子。」
「跟我在孤兒院相遇，也是因為對我有所企圖嗎？」
「才不是呢。那次是剛好收到迷宮紅蝙蝠威脅到孩子們安全的情報，我隻是跑去幫忙而已。」
前去幫助孤兒院，跟她的目的沒關係啊。
「所以，當你出現幫忙我的那一刻，我當時覺得這應該是命運吧。」
「命運？」
「對。」
希碧拉說到這裏……背後生出……依稀可見的黑色翅膀。
我因為驚愕而眼睛睜大，說不出話來。
「我是……」
「我是，女神。不過，跟現在的女神教所祀奉的『太陽女神』不同。名為──『宵暗女神』。」
「宵暗，女神……」
事情的演變太過驚人，我隻能呆呆地重複她的名稱。
雖然曾經想過，以一位普通冒險者來說實在是很美麗的女性，但實在沒想到，至今為止在我身邊揮劍和烤肉的女人，居然是真正的女神。
「或許，用『邪神』這稱唿，對於太陽女神教來說會更自然一點。」
「……所以你果然是在傳教嘛。」
「嗬嗬，或許吧。」
似乎很開心地笑道，接著又變迴我第一次看到她時的正經表情。
「你，想要力量嗎？」
「……」
「遭到同伴背叛的你，想要能夠對勇者還以顏色，壓倒性的複仇之力嗎？」
……我想，其實這句話真的不是在開玩笑。
「我能，得到什麽？」
「『暗魔法』。把你的力量，換成攻擊為主的暗魔法。我以記憶為依托，好幾次在這個世界顯現，把【神官】轉變成【宵暗魔卿】。假如你希望跟我定下『宵暗的誓約』，我將授予你終極的攻擊魔法屬性──暗魔法。」
我真的，也能使用攻擊魔法了嗎……？
……唔，等等。剛才，希碧拉好像說了些什麽？
「換成攻擊的『換成』是什麽意思？不是新學到攻擊魔法嗎？」
「不是，那樣並不夠。要把神官學到的魔法，以及積蓄下來的魔力之睿智全部犧牲，才能學到暗魔法。」
代價，並不算太過誇張。
隻需要把學到的魔法，全部犧牲掉就好。
我迴想一下以前待在勇者隊伍時的情況。
全部學會迴複魔法的夥伴們。原本以為她身為賢者會專門學到攻擊魔法，結果卻是最先跟我學到相同迴複魔法的珍娜。身體能力很強，跟迴複術士比較起來不管在哪方麵都強上許多，可是卻跟我學到相同迴複魔法的艾咪。
以及……明明劍和魔法都很強，不管哪方麵都是攻擊特化的能力……明明跟我在相同環境長大，卻成為勇者而且還學到迴複魔法的文斯。
記不清到底有多少次，有過不需要迴複魔法的想法。同時，就有多少次渴望學到攻擊魔法。
終極的攻擊魔法屬性。對我來說，正是最需要的東西。
現在，隻需要把我認為不需要的東西犧牲掉，就能獲得最想要的東西。
這種機會，大概不會有第二次。
我看向希碧拉，準備開口答覆──
──腦中突然想起芙蓮達蹲在路邊哭泣的身影。
「抱歉，這提案我無法同意。」
「……咦？」
我的迴答是，拒絕。
……原來是這樣，我終於在真正意義上，能夠瞭解自己了。
看來我這個人的個性，是就算扭曲的再厲害，結果還是舍不得放下哭泣的孩子不管，以換取隨心所欲的機會。
假如是看穿這一點，才把【聖者】這種麻煩極致的職業應塞給我當的話，我果然對女神……『太陽女神』還是很厭惡。
「假如我失去迴複魔法和治療魔法的話，會有小孩子因此而流淚。所以我不能答應希碧拉的提議。」
希碧拉愕然睜大雙眼，一副忍著流淚衝動的痛苦表情垂低了視線。
「……對喔……你就是，這樣的人……我，小看了，聖者這職業的素養……真的，討厭……好討厭……不管怎麽樣，都無法討厭你這一點，實在是討厭死了……」
希碧拉原本打算伸向我的手軟弱無力，幾乎快要垂了下去。
我抓住那隻手，用力地握緊。
「話說，」
「幹嘛，我已經沒事要你幫了……」
「可是我有啊。」
希碧拉把憔悴卻又訝異的臉龐，轉向我的方向。
對著她這張臉，我大聲宣言：
「雖然不能交換，不過可以請你直接教我暗魔法嗎？」
「咦……你在說什麽？」
希碧拉不自覺恢複原本的說話方式迴問道。她直到剛剛為止的氣勢不知道上哪去了，甚至連同正受到龍襲擊的危機感、悲歎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感覺上也一起飛到不知道哪個遙遠的角落去了。
「所以說，我在請你直接教我暗魔法。」
「……你沒聽我剛剛的說明嗎？想要學到暗魔法，必須把你學到的迴複術士魔法全部作為祭品獻上才行。」
「其實沒那必要吧？」
「……啥？」
她忍不住再次確認。很讚喔，顯現出女神的翅膀，卻又一臉搞不清狀況的迷糊表情。
我個人認為這是你的表情中最可愛的一種。雖然說出口的話絕對會惹你大怒。
但是，托這表情的福。讓我能夠忘記自己還身陷存亡之際的危機，精神方麵有了充裕的餘地。
「希碧拉。我記得你剛說的是，花費『積蓄下來的魔力之睿智』，來學會暗魔法對吧？」
「沒、沒錯……」
「之前學會暗魔法的神官，等級是多少？有學到完全迴複術嗎？」
「怎麽可能有人學到過。真是那麽優秀的神官，根本就不會受到不公平的待遇。我以前出手的對象中，等級最高的神官是等級13。但是他犧牲了所有的魔法之後，學到的暗魔法頂多也隻有兩種而已。」
原來如此，等級13啊。然後，我學到完全迴複術，則是在等級4。
「那麽，你還記得我升等級8時，是在什麽時間點嗎？」
「……就今天探索迷宮整體過程來看，算是蠻早的時候。是在打倒一隻迷宮紅蝙蝠之後──啊。」
希碧拉終於也注意到其中不對勁的地方。
「那之後又打倒了三隻迷宮紅蝙蝠。但是在那段時間，羅素連一次也沒有跟我提過有升級。而且，明明當時出現的黑哥布林中有一大堆都是比較強的法師或是弓手……」
「先說結論，正如希碧拉你所說的。看來全體治療術就是我所能學到最後的魔法。」
「……那麽，你現在的等級是……」
沒錯。在那之後我討伐的魔物數量足足是前麵的好幾倍，等級當然不可能沒提升。
「現在的我是，【聖者】等級12。」
「12……！？這麽說──」
「自等級9以後，每次升級都會感受到魔力大幅提升，但是卻再也沒學到任何一種魔法。」
希碧拉一臉複雜的表情難以開口迴應，不過現在並非要她選擇用哪句話來安慰人的場麵。
「還有一件事想先說清楚。曆代聖女跟我，並不相同。」
「咦？」
沒錯，我在之前聽她提到『聖女傳說』的時候，就覺得不對勁。
從剛剛開始我一直連續大量使用魔法，根本就沒有考慮過節省魔力，一直到了躲進這裏為止，但卻完全不覺得自己的魔力有枯竭的感覺。
就算懂得珍娜教我減少魔力消耗的技巧，實際上剩餘的魔力卻充沛到讓我覺得，該不會我的魔力其實多到無限吧？所以，我才會想到這個疑問：
「原本以為跟我相同的過去那位聖女，因為能夠無詠唱使用全體治療術，所以等級應該在9以上。為何她會『隻對一座村莊施展該法術就陷入魔力枯竭』呢？」
「……正常人都會枯竭啦，哪有什麽好疑問的……」
「你說的沒錯。」
「你在捉弄我嗎？」
「不，我跟你的看法都正確。也就是說──」
我在思考過各種可能性之後，最後終於獲得一個所有疑問都能解決的結論。
「──就算是跟過去的聖女比較，我也絕不尋常。大概換成是我的話，就算對一整座大城市施展全體治療術也不會昏過去。這就是我，【聖者】羅素的本質。」
在我自行作出這個結論的過程中，必須有一些勇氣。因為我之前一直對聖者的能力很自卑。但是，情況證據這麽齊全，我已經不再逃避過去的自己……不會錯。我，其實相當特別。
希碧拉因為吃驚而臀部著地。對她的手，我用雙手緊緊握住不放。
「希碧拉。宵暗女神。」
「啊……」
「在此請求跟你締結『宵暗的誓約』。代價是聖者的4個等級份。這是比能夠學到全體迴複術的迴複術士升級到學會全體全迴複術時的所有魔力還要更加強大的魔力，全部獻給你。」
希碧拉的視線在我的臉和抓住她手的我的雙手之間來迴往返。
最後終於閉起眼睛……應該是做好覺悟了，把另外一隻手，放在我的手上麵。
「『宵暗的女神』希碧拉。維持原本的【聖者】，並把多餘魔力轉為【宵暗魔卿】。《拒絕轉職》……多餘魔力……魔力，確認。《魔力變換》……《天職授予：【宵暗魔卿】》。」
從我和希碧拉的手中，冒出耀眼的光。同時，我陷入自己體內有某種東西，顏色正逐漸改變的感覺中。我閉起眼睛，把自身寄托在這種感覺。
在我的腦袋裏，響起【宵暗魔卿】等級提升的聲音。原來這就是，暗魔法啊。
睜開眼睛後，視界中發生了更令人吃驚的變化。『宵暗女神』希碧拉的黑色翅膀，顏色變得比之前還要深，而且依稀覺得翅膀本身的大小也變大了幾分。這是……受到我締結宵暗的誓約之影響嗎……？
希碧拉手指繞了繞自己的黑色羽毛，轉開視線之後開口道：
「……我，騙了羅素。一直沒告訴你，然後為了你的魔力而接近你。羅素，為什麽你會決定要相信我呢？」
「我並沒有相信宵暗女神。」
「咦，怪了？」
一臉呆滯的表情，希碧拉顯得有點錯愕。
就算女神氣質大幅增加，依然會直覺表現出這種反應，果然宵暗女神的本質就是至今為止我所看到的希碧拉。這發現，讓我稍微安心了些。
「如果我想的沒錯，變換職業成為【宵暗魔卿】這件事，其實就算你沒有獲得對方同意，也能強行進行吧？」
「……居然連這都被你看出來了。」
是的，在剛剛那段職業變化的過程中，沒有任何地方需要我對希碧拉有所動作。
希碧拉以跟使用魔法同樣的方式對我授予職業，同樣也是用魔法來讓我拒絕轉職。
看到希碧拉還要特別去指定拒絕的部分，讓我生出一個想法。其實，就算沒有獲得對方同意，隻要使用現在看到的這個魔法，一樣能夠重新改變其他人的職業。
但是，希碧拉卻沒有那麽做。即使遇上生命危險。明明是第一次能夠把跟【聖女】並列的【聖者】轉變成【宵暗魔卿】的大好機會，卻沒有那麽做。
就算心知肚明強行把我轉變成魔卿就能獲救，卻依然尊重我的意願。
……對了，還有一件事很重要。
我把掌心放在希碧拉的頭上。她顫抖了一下，接著我溫柔地摸她的頭。
對著再次睜大眼睛注視我的希碧拉，我把這件事告訴她。
「我相信的，並不是身為宵暗女神的希碧拉。」
「咦？」
「為了孩子們，寧願放棄對我的監視也要前去保護亞德裏亞村的孤兒院，在冒險者方麵是前輩的【魔道士】希碧拉才是我相信的對象，隻是如此而已。」
說完這件事之後，我沒看希碧拉的臉──以免她看到我現在的臉──直接走向洞窟的中心……沒什麽，隻是覺得當麵傳達這句話很難為情……可是，我是真心這麽認為。
越是遇上危機時，人越容易說出真心話。那時候的希碧拉，是怎麽說的？
『不管怎麽樣，都無法討厭你這一點，實在是討厭死了……』
希碧拉對於把孩子們的事情擺在比學會暗魔法複仇前麵的我，斷言無法討厭。當時，處於緊急狀況，而且連自己性命都受到威脅的狀況中，她居然能說出這種話。
這想必是，在宵暗女神希碧拉這存在的構成上，重要的核心部分吧。
好，做好覺悟了。接下來就收心準備迎戰吧。
『吼吼吼吼吼吼吼！』
剛才在職業授予時，發出很明顯的亮光。從那時候起，這敵人應該就覺得不對勁吧。之後火牆越來越薄，火龍似乎終於發現之前並沒有打倒我們。
「原本不論再怎麽努力，我始終隻是配角命。」
我重新施放雙重的風罩術，然後從火龍巨大身軀的前麵，堂堂正正地邁步接近。
「現在起跑點跟你一樣了，文斯。」
我把左手，高高舉起。火龍，則似乎準備再次噴火。
我瞄準它的中心，把左手掌心對準它。
「──今天就是我這主角的起始之日。《黑暗箭》！」
像是要唿應我的聲音一般，黑色的魔力箭準備發威奪取火龍的生命。
◇
『黑暗箭』──跟口中發出聲音同時從手中施放出來的黑箭，把來不及閃避的火龍嘴角切開，噴出小小一道鮮血。
『吼吼吼吼吼！』
很明顯地，是在對自己身體上麵被我攻擊魔法打出的傷痕感到激昂。
看到這頭可怕的龍受創的模樣，從體內湧上喜悅，渾身充滿有如血液沸騰般的興奮感。
──我也會，使用攻擊魔法了。
而且，還是威力足以讓龍族受傷，隻屬於我自己的特別屬性攻擊魔法。
「……還真的，能夠同時運用聖者跟魔卿的力量……」
希碧拉喃喃道。哎喲，這可是你做的耶。相信你自己的力量好嗎？
照之前她所說的話來看，因為隻有我是例外，所以她的心情也不是不能瞭解就是。
「希碧拉，快躲起來！我來幹掉它！」
「唔！知道了！你可別掛了！」
「好不容易走出這一步，怎麽能死呢！」
沒錯，我的第一步總算踏出去了。經過漫長的累積，以及多年彷佛掉入地獄深處一般的絕望。最後，終於抓到今天這機會，這才是我真正的開始。
怎麽能被這頭龍……就憑這頭龍也想阻我，豈能容忍！
我重新施放雙重的風罩術，並把空著的左手伸到前方。
（《黑暗箭》）
我以無詠唱方式多次射出魔法，並且在火龍的四周奔跑著。火龍也在發現對背後無法發動攻擊之後站了起來，雙腿迅速地移動方向以麵向我，同時企圖從口中噴出火炎來攻擊我。
麵對這一波攻擊，我反而停下來承受攻擊。
「《黑暗標槍》……很好，對我無效。」
我像是要砸進火龍口中一般，把高威力的暗魔法狠狠丟過去。同一時間，火龍雖然口中撒著鮮血，卻依然朝我這邊噴出火炎。
乍看之下我似乎是采用以傷換命，弄不好就會同歸於盡的戰法……但其實不是。
它的火炎當然被我的雙重風罩術給擋下。聽說能擋下的攻擊大概最多是弓箭的這個魔法，卻連龍的攻擊都成功阻擋下來。這一招是同時詠唱……或該說是雙重詠唱。沒想到無詠唱居然還有這麽有效的活用方式。
跟剛剛一樣，我以不斷射出魔法攻擊並繞到火龍背後這項戰略，來逐漸削弱敵方的體力。噴火攻擊被風罩自動擋掉，當火龍企圖用腳直接攻擊時，我就大幅拉開距離閃避……距離越近，越容易繞到它背後，是個難以取舍的問題，不過沒差。
反正我隻要稍微受到擦傷，我就會立刻用《完全迴複術》來迴複。
對火龍的皮膚，連續發射《黑暗標槍》。
持續這種攻防方式好一陣子後，似乎再也忍不下去的火龍，在不穩定的姿勢下突然突襲過來。
『吼吼吼吼吼！』
「嗚──！」
我被火龍玩命般的衝撞攻擊給撞飛，狠狠撞在牆上。不過我也把魔法砸在敵人的頭部，算是平分秋色。
「羅素！」
但是，我原本就有施加能夠緩和衝擊的雙重風罩術，而且在受到攻擊的瞬間馬上使用無詠唱完全迴複術，加上撞到牆壁的瞬間又用了一次無詠唱完全迴複術。
沒想到在我獲得攻擊手段之後，自己原本的迴複魔法和用不完的魔力，居然會如此的有利。
「我沒事！」
現在的我，隻要能夠把對手拖進長期戰，那麽無論敵人是誰，我都不認為自己會輸。
「喂，紅蜥蜴，對上術士，你的攻擊力卻隻有這樣而已嗎？除了即死以外的攻擊，可是絕對打不倒我的。」
『吼吼吼吼吼吼！』
就算聽不懂人話，看來我挑釁的意思似乎也成功傳達給它，對著被激怒而一直線攻擊過來的火龍，我再次用魔法砸了過去。我就算受到攻擊被打飛，當摔在地麵時我的迴複魔法早已使用完畢。毫發無傷地站起來，瞪視著敵人。
火龍似乎有短短一瞬間露出怯意。怎麽啦，最高階種族？已經沒有攻擊手段了嗎？不管你用什麽方式攻擊，我可以不斷地毫發無傷站起來喔。
──像這樣的攻防重複好幾次之後，不知何時起，火龍全身都在流血，而且動作也變遲鈍了。它流的血被它自己的火焰烤乾，形成斑駁狀的紋路。
繼續這樣打下去，看起來應該會勝利……但是，缺少具備決定性的攻擊。
我，看向希碧拉。
……希碧拉是，宵暗女神。女神授予給我的暗魔法，確實效果驚人。
但是，我從希碧拉那裏在真正意義上學到的，卻不是這個因素。
希碧拉以冒險者的身份跟我多次交談，對她這方麵的想法我真的很佩服。
無論何時都能創下最佳成果，靈活又有效。
我從她那裏所獲得最強大的力量，其實是這種思考方式。
所以就算沒學到暗魔法，我大概也能找出自我，自立奮鬥。
我的確認為，今天正是我的，起始之日。
但是，那並非源自學到了暗魔法。
並非是得到宵暗女神希碧拉的幫助，才得以踏出去。
而是托單獨冒險者希碧拉之福，我才意識到自己已經踏出去。
對於過去一直揮劍練習的我的年少時期，希碧拉給了肯定。
從那一刻起，我的新生就開始了──所以，我的右手，還有「這玩意」能用！
「《暗屬性賦予》！」
（《暗屬性賦予》！）
這家夥八成以為我會維持目前這種長期戰的戰法慢慢收拾它吧。所以火龍看起來似乎完全沒料到，我會猛然逼近發動致命攻擊。加上之前累積的傷，使它反應慢上一步。
「這一劍……就結束了！」
我把目標放在龍的頸部高高跳起，雙手一起緊握手中的劍狠狠揮下。
被黑色魔力纏繞的劍輕易把火龍的頭砍斷，魔力構成的劍刃甚至像是還不滿足一般在天花板劈出一直線的痕跡。
然後……理所當然的，我身體就被龍頭飛出後噴出的血液，給弄得滿身都是血汙。
「哇咧好髒，全身都被噴到了。記得我會的魔法中好像也有洗淨術的效果？《迴複術》……不是這個，《治療術》。啊，治療術也可以用來洗淨髒汙。」
使用治療術這魔法，把自己手上和劍上沾到的血汙去除。但是不知為何，長袍吸到血液的紅色之後直接乾燥，變得像是黑色。
聽著腦中響起等級提升的聲音，我對自己穿慣的長袍突然一百八十度轉變的形象，微微歎了口氣。
……不過，勝利了。我，戰勝火龍了。
原本隻會使用迴複魔法，出身自偏鄉小村的我，成為屠龍者了……實際的感想，比起喜悅之情，鬆了一口氣的感覺更加強烈。
雖然剛剛想了很多有的沒的……但是現在可以斷言，一切全部都是靠希碧拉給予的力量。
真的，很感謝她。
希碧拉確認火龍已經被討伐，終於安全了之後，走近這邊。
「……有一種名叫黑鳶的鳥。」
「又來了，真是突然啊。」
原本還在猜想，不知道我用暗魔法討伐火龍後，她跟我說的第一句話會是什麽？誰知話題居然跑歪到不知哪裏去。希碧拉實在是，一開口老是這麽唐突。
這次不知道是要勸誘哪家宗教，鳥類觀察教嗎？
「這種鳥體型巨大，而且很勇敢。」
「哎，黑鳶我當然知道，你到底想說什麽？」
希碧拉手摸向我的長袍，摸了好幾次確認其觸感。
「……怎麽了？這顏色好像不會褪色喔。」
「兼具洗淨魔法效果的治療術也失效的話，代表這顏色並沒有被辨識為髒汙。對高熱抵抗能力很強的火蜥蜴，其血液也有人拿來幫衣物染色，又被稱為頂級火蜥蜴的火龍，血液當然就是更高價的染料。」
剛還以為要講鳥的話題，結果這位唐突換話題的聊天女神，接著開始講起服飾的話題了……？
（插圖012）
希望她能趕快作個結論。
「可以讓原本性能就很棒的長袍，再添加上類似於賦予魔力的附加價值。也就是說，現在你的衣服，搭上那顏色就已經是一種完成形態了。」
仔細一看，長袍從原本被火龍的血沾到時的紅色，變成類似棕色的黑色，而且非常光滑。跟金色的對比很顯眼，所以甚至給人原本就是這顏色的錯覺。
「行了行了，我已經知道這是很不錯的好東西。那麽，你剛提到黑鳶到底是打算說什麽？」
「看到現在的羅素，讓我想起那種鳥。」
我更加糊塗了……似乎能看穿我的疑問，希碧拉接著說道：
「……過去，在某個喜愛那種鳥的國家流傳著一個傳說，金色的黑鳶會帶來勝利。」
她撫摸著血汙被完全洗淨，並沒有染上其他顏色的金色裝飾。然後，希碧拉把視線轉向我，微微一笑之後轉過身去用背部對著我。
黑色豔麗的翅膀，輕輕搖著閃閃發光。
「美麗無比，精靈龍的血液乾燥後的深邃顏色。為女神帶來勝利的，金色的黑鳶。」
希碧拉迴過頭，在一對黑色翅膀之間露出臉龐。
「那個國家的人，對羅素的長袍會這麽稱唿──」
接著，伸出食指並閉起一邊的眼睛。
「──也就是，黑鳶色。」
這是一個意思很多的詞匯，可以用來代指許多種含義的字眼……但是，
大致來說──特別是眼前這種情況──所代表的意義想必隻有一種類型。
攻擊力。
破壞力。
殺傷力。
專指這方麵的意思。
我迴望希碧拉的雙眼。
「……」
看起來，這次不像是在開玩笑。
「希碧拉。」
「……」
「你到底是，什麽人？」
首先我問的，是這個問題。
看了一下不斷被熊熊烈焰焚燒的火牆狀況，應該還有一些時間可以交談。對於我的問題，希碧拉似乎很尷尬地轉開視線。
……希碧拉，幫了我很多忙。告訴我攻略這座迷宮時的必須注意事項，教導我正確有效的知識，以靈活的思考方式打破我的外殼。
原本我就覺得，她懂得可真多。特別是，對於神官的魔法更是熟悉。
但是，對於聖女……聖者的魔法，看來似乎不是很清楚。關於這方麵的知識，想想我學到全體治療術那時候的事情，可以知道應該是被人刻意隱瞞。
就是這樣，才顯得很奇怪。
被隱藏起來，或是沒有被解開的情報之中，可以分類成幾個不同項目。
其中對人類來說最重要的情報。
──魔王。
勇者隊伍，在冒險故事中並沒有留下魔王的存在。但是我記得，也有很久以前並非勇者隊伍的人成功討伐魔王的傳說流傳下來。
所以，我有了一個想法。或許勇者是『刻意隱瞞魔王的情報』。
要是告訴大家魔王的攻略情報，『功勞可能會被別人搶走』，這就是當初勇者和聖女的想法吧。
如果是以前的我，絕對不會往這方麵去想……但是從為了博取更高名譽的欲望，而故意不說出全體治療術的存在那位傳說中的聖女，以及會優先考慮每個人的性格來授予適合職業的女神交給文斯的職業是【勇者】，這兩點來看，現在的情況反而更自然。
比起人類的危機、比起跟同伴的友情，更重視自己的欲望。嗯，不如說很符合人性，反而更值得相信這才是事實真相。
……也沒差，關於這一點先放一邊不提。
重點在於，現在的人類並不知道──『魔王』的事情、以及『魔界』的事情。沒錯。
希碧拉對迷宮很瞭解，「太過瞭解」了。
我默默看著希碧拉，然後希碧拉可能是發覺沉默以對的方式已經到了極限，歎了口氣，開始緩緩道來：
「其實，你還在哈蒙德時，我就已經在注意你。更正確的說法，注意各地的所有神官。」
「……」
「我在尋找迴複術士。尋找原本該是充滿慈愛之心，卻因為某些緣故而懷抱恨意的迴複術士。然後，其中最令我在意的，是看起來完全就是因為不當理由而受到虐待的你。雖然我事先並不知道你居然是【聖者】。」
希碧拉其實早就知道我的事情啊。
她似乎在尋找神官，所以才會把神官會學到哪些魔法的名稱給背起來。
但是，這樣一來卻又產生一個疑問。
（插圖011）
「你對聖者的魔法不熟悉。」
「沒有我介入的餘地啊。因為，過去的【聖女】被勇者深深愛著，根本不會產生負麵的感情。所以我對神官的能力很清楚，對聖女的能力卻完全不知道。就像是黑盒子……完全看不到內容是什麽的秘密盒子。」
「跟我在孤兒院相遇，也是因為對我有所企圖嗎？」
「才不是呢。那次是剛好收到迷宮紅蝙蝠威脅到孩子們安全的情報，我隻是跑去幫忙而已。」
前去幫助孤兒院，跟她的目的沒關係啊。
「所以，當你出現幫忙我的那一刻，我當時覺得這應該是命運吧。」
「命運？」
「對。」
希碧拉說到這裏……背後生出……依稀可見的黑色翅膀。
我因為驚愕而眼睛睜大，說不出話來。
「我是……」
「我是，女神。不過，跟現在的女神教所祀奉的『太陽女神』不同。名為──『宵暗女神』。」
「宵暗，女神……」
事情的演變太過驚人，我隻能呆呆地重複她的名稱。
雖然曾經想過，以一位普通冒險者來說實在是很美麗的女性，但實在沒想到，至今為止在我身邊揮劍和烤肉的女人，居然是真正的女神。
「或許，用『邪神』這稱唿，對於太陽女神教來說會更自然一點。」
「……所以你果然是在傳教嘛。」
「嗬嗬，或許吧。」
似乎很開心地笑道，接著又變迴我第一次看到她時的正經表情。
「你，想要力量嗎？」
「……」
「遭到同伴背叛的你，想要能夠對勇者還以顏色，壓倒性的複仇之力嗎？」
……我想，其實這句話真的不是在開玩笑。
「我能，得到什麽？」
「『暗魔法』。把你的力量，換成攻擊為主的暗魔法。我以記憶為依托，好幾次在這個世界顯現，把【神官】轉變成【宵暗魔卿】。假如你希望跟我定下『宵暗的誓約』，我將授予你終極的攻擊魔法屬性──暗魔法。」
我真的，也能使用攻擊魔法了嗎……？
……唔，等等。剛才，希碧拉好像說了些什麽？
「換成攻擊的『換成』是什麽意思？不是新學到攻擊魔法嗎？」
「不是，那樣並不夠。要把神官學到的魔法，以及積蓄下來的魔力之睿智全部犧牲，才能學到暗魔法。」
代價，並不算太過誇張。
隻需要把學到的魔法，全部犧牲掉就好。
我迴想一下以前待在勇者隊伍時的情況。
全部學會迴複魔法的夥伴們。原本以為她身為賢者會專門學到攻擊魔法，結果卻是最先跟我學到相同迴複魔法的珍娜。身體能力很強，跟迴複術士比較起來不管在哪方麵都強上許多，可是卻跟我學到相同迴複魔法的艾咪。
以及……明明劍和魔法都很強，不管哪方麵都是攻擊特化的能力……明明跟我在相同環境長大，卻成為勇者而且還學到迴複魔法的文斯。
記不清到底有多少次，有過不需要迴複魔法的想法。同時，就有多少次渴望學到攻擊魔法。
終極的攻擊魔法屬性。對我來說，正是最需要的東西。
現在，隻需要把我認為不需要的東西犧牲掉，就能獲得最想要的東西。
這種機會，大概不會有第二次。
我看向希碧拉，準備開口答覆──
──腦中突然想起芙蓮達蹲在路邊哭泣的身影。
「抱歉，這提案我無法同意。」
「……咦？」
我的迴答是，拒絕。
……原來是這樣，我終於在真正意義上，能夠瞭解自己了。
看來我這個人的個性，是就算扭曲的再厲害，結果還是舍不得放下哭泣的孩子不管，以換取隨心所欲的機會。
假如是看穿這一點，才把【聖者】這種麻煩極致的職業應塞給我當的話，我果然對女神……『太陽女神』還是很厭惡。
「假如我失去迴複魔法和治療魔法的話，會有小孩子因此而流淚。所以我不能答應希碧拉的提議。」
希碧拉愕然睜大雙眼，一副忍著流淚衝動的痛苦表情垂低了視線。
「……對喔……你就是，這樣的人……我，小看了，聖者這職業的素養……真的，討厭……好討厭……不管怎麽樣，都無法討厭你這一點，實在是討厭死了……」
希碧拉原本打算伸向我的手軟弱無力，幾乎快要垂了下去。
我抓住那隻手，用力地握緊。
「話說，」
「幹嘛，我已經沒事要你幫了……」
「可是我有啊。」
希碧拉把憔悴卻又訝異的臉龐，轉向我的方向。
對著她這張臉，我大聲宣言：
「雖然不能交換，不過可以請你直接教我暗魔法嗎？」
「咦……你在說什麽？」
希碧拉不自覺恢複原本的說話方式迴問道。她直到剛剛為止的氣勢不知道上哪去了，甚至連同正受到龍襲擊的危機感、悲歎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感覺上也一起飛到不知道哪個遙遠的角落去了。
「所以說，我在請你直接教我暗魔法。」
「……你沒聽我剛剛的說明嗎？想要學到暗魔法，必須把你學到的迴複術士魔法全部作為祭品獻上才行。」
「其實沒那必要吧？」
「……啥？」
她忍不住再次確認。很讚喔，顯現出女神的翅膀，卻又一臉搞不清狀況的迷糊表情。
我個人認為這是你的表情中最可愛的一種。雖然說出口的話絕對會惹你大怒。
但是，托這表情的福。讓我能夠忘記自己還身陷存亡之際的危機，精神方麵有了充裕的餘地。
「希碧拉。我記得你剛說的是，花費『積蓄下來的魔力之睿智』，來學會暗魔法對吧？」
「沒、沒錯……」
「之前學會暗魔法的神官，等級是多少？有學到完全迴複術嗎？」
「怎麽可能有人學到過。真是那麽優秀的神官，根本就不會受到不公平的待遇。我以前出手的對象中，等級最高的神官是等級13。但是他犧牲了所有的魔法之後，學到的暗魔法頂多也隻有兩種而已。」
原來如此，等級13啊。然後，我學到完全迴複術，則是在等級4。
「那麽，你還記得我升等級8時，是在什麽時間點嗎？」
「……就今天探索迷宮整體過程來看，算是蠻早的時候。是在打倒一隻迷宮紅蝙蝠之後──啊。」
希碧拉終於也注意到其中不對勁的地方。
「那之後又打倒了三隻迷宮紅蝙蝠。但是在那段時間，羅素連一次也沒有跟我提過有升級。而且，明明當時出現的黑哥布林中有一大堆都是比較強的法師或是弓手……」
「先說結論，正如希碧拉你所說的。看來全體治療術就是我所能學到最後的魔法。」
「……那麽，你現在的等級是……」
沒錯。在那之後我討伐的魔物數量足足是前麵的好幾倍，等級當然不可能沒提升。
「現在的我是，【聖者】等級12。」
「12……！？這麽說──」
「自等級9以後，每次升級都會感受到魔力大幅提升，但是卻再也沒學到任何一種魔法。」
希碧拉一臉複雜的表情難以開口迴應，不過現在並非要她選擇用哪句話來安慰人的場麵。
「還有一件事想先說清楚。曆代聖女跟我，並不相同。」
「咦？」
沒錯，我在之前聽她提到『聖女傳說』的時候，就覺得不對勁。
從剛剛開始我一直連續大量使用魔法，根本就沒有考慮過節省魔力，一直到了躲進這裏為止，但卻完全不覺得自己的魔力有枯竭的感覺。
就算懂得珍娜教我減少魔力消耗的技巧，實際上剩餘的魔力卻充沛到讓我覺得，該不會我的魔力其實多到無限吧？所以，我才會想到這個疑問：
「原本以為跟我相同的過去那位聖女，因為能夠無詠唱使用全體治療術，所以等級應該在9以上。為何她會『隻對一座村莊施展該法術就陷入魔力枯竭』呢？」
「……正常人都會枯竭啦，哪有什麽好疑問的……」
「你說的沒錯。」
「你在捉弄我嗎？」
「不，我跟你的看法都正確。也就是說──」
我在思考過各種可能性之後，最後終於獲得一個所有疑問都能解決的結論。
「──就算是跟過去的聖女比較，我也絕不尋常。大概換成是我的話，就算對一整座大城市施展全體治療術也不會昏過去。這就是我，【聖者】羅素的本質。」
在我自行作出這個結論的過程中，必須有一些勇氣。因為我之前一直對聖者的能力很自卑。但是，情況證據這麽齊全，我已經不再逃避過去的自己……不會錯。我，其實相當特別。
希碧拉因為吃驚而臀部著地。對她的手，我用雙手緊緊握住不放。
「希碧拉。宵暗女神。」
「啊……」
「在此請求跟你締結『宵暗的誓約』。代價是聖者的4個等級份。這是比能夠學到全體迴複術的迴複術士升級到學會全體全迴複術時的所有魔力還要更加強大的魔力，全部獻給你。」
希碧拉的視線在我的臉和抓住她手的我的雙手之間來迴往返。
最後終於閉起眼睛……應該是做好覺悟了，把另外一隻手，放在我的手上麵。
「『宵暗的女神』希碧拉。維持原本的【聖者】，並把多餘魔力轉為【宵暗魔卿】。《拒絕轉職》……多餘魔力……魔力，確認。《魔力變換》……《天職授予：【宵暗魔卿】》。」
從我和希碧拉的手中，冒出耀眼的光。同時，我陷入自己體內有某種東西，顏色正逐漸改變的感覺中。我閉起眼睛，把自身寄托在這種感覺。
在我的腦袋裏，響起【宵暗魔卿】等級提升的聲音。原來這就是，暗魔法啊。
睜開眼睛後，視界中發生了更令人吃驚的變化。『宵暗女神』希碧拉的黑色翅膀，顏色變得比之前還要深，而且依稀覺得翅膀本身的大小也變大了幾分。這是……受到我締結宵暗的誓約之影響嗎……？
希碧拉手指繞了繞自己的黑色羽毛，轉開視線之後開口道：
「……我，騙了羅素。一直沒告訴你，然後為了你的魔力而接近你。羅素，為什麽你會決定要相信我呢？」
「我並沒有相信宵暗女神。」
「咦，怪了？」
一臉呆滯的表情，希碧拉顯得有點錯愕。
就算女神氣質大幅增加，依然會直覺表現出這種反應，果然宵暗女神的本質就是至今為止我所看到的希碧拉。這發現，讓我稍微安心了些。
「如果我想的沒錯，變換職業成為【宵暗魔卿】這件事，其實就算你沒有獲得對方同意，也能強行進行吧？」
「……居然連這都被你看出來了。」
是的，在剛剛那段職業變化的過程中，沒有任何地方需要我對希碧拉有所動作。
希碧拉以跟使用魔法同樣的方式對我授予職業，同樣也是用魔法來讓我拒絕轉職。
看到希碧拉還要特別去指定拒絕的部分，讓我生出一個想法。其實，就算沒有獲得對方同意，隻要使用現在看到的這個魔法，一樣能夠重新改變其他人的職業。
但是，希碧拉卻沒有那麽做。即使遇上生命危險。明明是第一次能夠把跟【聖女】並列的【聖者】轉變成【宵暗魔卿】的大好機會，卻沒有那麽做。
就算心知肚明強行把我轉變成魔卿就能獲救，卻依然尊重我的意願。
……對了，還有一件事很重要。
我把掌心放在希碧拉的頭上。她顫抖了一下，接著我溫柔地摸她的頭。
對著再次睜大眼睛注視我的希碧拉，我把這件事告訴她。
「我相信的，並不是身為宵暗女神的希碧拉。」
「咦？」
「為了孩子們，寧願放棄對我的監視也要前去保護亞德裏亞村的孤兒院，在冒險者方麵是前輩的【魔道士】希碧拉才是我相信的對象，隻是如此而已。」
說完這件事之後，我沒看希碧拉的臉──以免她看到我現在的臉──直接走向洞窟的中心……沒什麽，隻是覺得當麵傳達這句話很難為情……可是，我是真心這麽認為。
越是遇上危機時，人越容易說出真心話。那時候的希碧拉，是怎麽說的？
『不管怎麽樣，都無法討厭你這一點，實在是討厭死了……』
希碧拉對於把孩子們的事情擺在比學會暗魔法複仇前麵的我，斷言無法討厭。當時，處於緊急狀況，而且連自己性命都受到威脅的狀況中，她居然能說出這種話。
這想必是，在宵暗女神希碧拉這存在的構成上，重要的核心部分吧。
好，做好覺悟了。接下來就收心準備迎戰吧。
『吼吼吼吼吼吼吼！』
剛才在職業授予時，發出很明顯的亮光。從那時候起，這敵人應該就覺得不對勁吧。之後火牆越來越薄，火龍似乎終於發現之前並沒有打倒我們。
「原本不論再怎麽努力，我始終隻是配角命。」
我重新施放雙重的風罩術，然後從火龍巨大身軀的前麵，堂堂正正地邁步接近。
「現在起跑點跟你一樣了，文斯。」
我把左手，高高舉起。火龍，則似乎準備再次噴火。
我瞄準它的中心，把左手掌心對準它。
「──今天就是我這主角的起始之日。《黑暗箭》！」
像是要唿應我的聲音一般，黑色的魔力箭準備發威奪取火龍的生命。
◇
『黑暗箭』──跟口中發出聲音同時從手中施放出來的黑箭，把來不及閃避的火龍嘴角切開，噴出小小一道鮮血。
『吼吼吼吼吼！』
很明顯地，是在對自己身體上麵被我攻擊魔法打出的傷痕感到激昂。
看到這頭可怕的龍受創的模樣，從體內湧上喜悅，渾身充滿有如血液沸騰般的興奮感。
──我也會，使用攻擊魔法了。
而且，還是威力足以讓龍族受傷，隻屬於我自己的特別屬性攻擊魔法。
「……還真的，能夠同時運用聖者跟魔卿的力量……」
希碧拉喃喃道。哎喲，這可是你做的耶。相信你自己的力量好嗎？
照之前她所說的話來看，因為隻有我是例外，所以她的心情也不是不能瞭解就是。
「希碧拉，快躲起來！我來幹掉它！」
「唔！知道了！你可別掛了！」
「好不容易走出這一步，怎麽能死呢！」
沒錯，我的第一步總算踏出去了。經過漫長的累積，以及多年彷佛掉入地獄深處一般的絕望。最後，終於抓到今天這機會，這才是我真正的開始。
怎麽能被這頭龍……就憑這頭龍也想阻我，豈能容忍！
我重新施放雙重的風罩術，並把空著的左手伸到前方。
（《黑暗箭》）
我以無詠唱方式多次射出魔法，並且在火龍的四周奔跑著。火龍也在發現對背後無法發動攻擊之後站了起來，雙腿迅速地移動方向以麵向我，同時企圖從口中噴出火炎來攻擊我。
麵對這一波攻擊，我反而停下來承受攻擊。
「《黑暗標槍》……很好，對我無效。」
我像是要砸進火龍口中一般，把高威力的暗魔法狠狠丟過去。同一時間，火龍雖然口中撒著鮮血，卻依然朝我這邊噴出火炎。
乍看之下我似乎是采用以傷換命，弄不好就會同歸於盡的戰法……但其實不是。
它的火炎當然被我的雙重風罩術給擋下。聽說能擋下的攻擊大概最多是弓箭的這個魔法，卻連龍的攻擊都成功阻擋下來。這一招是同時詠唱……或該說是雙重詠唱。沒想到無詠唱居然還有這麽有效的活用方式。
跟剛剛一樣，我以不斷射出魔法攻擊並繞到火龍背後這項戰略，來逐漸削弱敵方的體力。噴火攻擊被風罩自動擋掉，當火龍企圖用腳直接攻擊時，我就大幅拉開距離閃避……距離越近，越容易繞到它背後，是個難以取舍的問題，不過沒差。
反正我隻要稍微受到擦傷，我就會立刻用《完全迴複術》來迴複。
對火龍的皮膚，連續發射《黑暗標槍》。
持續這種攻防方式好一陣子後，似乎再也忍不下去的火龍，在不穩定的姿勢下突然突襲過來。
『吼吼吼吼吼！』
「嗚──！」
我被火龍玩命般的衝撞攻擊給撞飛，狠狠撞在牆上。不過我也把魔法砸在敵人的頭部，算是平分秋色。
「羅素！」
但是，我原本就有施加能夠緩和衝擊的雙重風罩術，而且在受到攻擊的瞬間馬上使用無詠唱完全迴複術，加上撞到牆壁的瞬間又用了一次無詠唱完全迴複術。
沒想到在我獲得攻擊手段之後，自己原本的迴複魔法和用不完的魔力，居然會如此的有利。
「我沒事！」
現在的我，隻要能夠把對手拖進長期戰，那麽無論敵人是誰，我都不認為自己會輸。
「喂，紅蜥蜴，對上術士，你的攻擊力卻隻有這樣而已嗎？除了即死以外的攻擊，可是絕對打不倒我的。」
『吼吼吼吼吼吼！』
就算聽不懂人話，看來我挑釁的意思似乎也成功傳達給它，對著被激怒而一直線攻擊過來的火龍，我再次用魔法砸了過去。我就算受到攻擊被打飛，當摔在地麵時我的迴複魔法早已使用完畢。毫發無傷地站起來，瞪視著敵人。
火龍似乎有短短一瞬間露出怯意。怎麽啦，最高階種族？已經沒有攻擊手段了嗎？不管你用什麽方式攻擊，我可以不斷地毫發無傷站起來喔。
──像這樣的攻防重複好幾次之後，不知何時起，火龍全身都在流血，而且動作也變遲鈍了。它流的血被它自己的火焰烤乾，形成斑駁狀的紋路。
繼續這樣打下去，看起來應該會勝利……但是，缺少具備決定性的攻擊。
我，看向希碧拉。
……希碧拉是，宵暗女神。女神授予給我的暗魔法，確實效果驚人。
但是，我從希碧拉那裏在真正意義上學到的，卻不是這個因素。
希碧拉以冒險者的身份跟我多次交談，對她這方麵的想法我真的很佩服。
無論何時都能創下最佳成果，靈活又有效。
我從她那裏所獲得最強大的力量，其實是這種思考方式。
所以就算沒學到暗魔法，我大概也能找出自我，自立奮鬥。
我的確認為，今天正是我的，起始之日。
但是，那並非源自學到了暗魔法。
並非是得到宵暗女神希碧拉的幫助，才得以踏出去。
而是托單獨冒險者希碧拉之福，我才意識到自己已經踏出去。
對於過去一直揮劍練習的我的年少時期，希碧拉給了肯定。
從那一刻起，我的新生就開始了──所以，我的右手，還有「這玩意」能用！
「《暗屬性賦予》！」
（《暗屬性賦予》！）
這家夥八成以為我會維持目前這種長期戰的戰法慢慢收拾它吧。所以火龍看起來似乎完全沒料到，我會猛然逼近發動致命攻擊。加上之前累積的傷，使它反應慢上一步。
「這一劍……就結束了！」
我把目標放在龍的頸部高高跳起，雙手一起緊握手中的劍狠狠揮下。
被黑色魔力纏繞的劍輕易把火龍的頭砍斷，魔力構成的劍刃甚至像是還不滿足一般在天花板劈出一直線的痕跡。
然後……理所當然的，我身體就被龍頭飛出後噴出的血液，給弄得滿身都是血汙。
「哇咧好髒，全身都被噴到了。記得我會的魔法中好像也有洗淨術的效果？《迴複術》……不是這個，《治療術》。啊，治療術也可以用來洗淨髒汙。」
使用治療術這魔法，把自己手上和劍上沾到的血汙去除。但是不知為何，長袍吸到血液的紅色之後直接乾燥，變得像是黑色。
聽著腦中響起等級提升的聲音，我對自己穿慣的長袍突然一百八十度轉變的形象，微微歎了口氣。
……不過，勝利了。我，戰勝火龍了。
原本隻會使用迴複魔法，出身自偏鄉小村的我，成為屠龍者了……實際的感想，比起喜悅之情，鬆了一口氣的感覺更加強烈。
雖然剛剛想了很多有的沒的……但是現在可以斷言，一切全部都是靠希碧拉給予的力量。
真的，很感謝她。
希碧拉確認火龍已經被討伐，終於安全了之後，走近這邊。
「……有一種名叫黑鳶的鳥。」
「又來了，真是突然啊。」
原本還在猜想，不知道我用暗魔法討伐火龍後，她跟我說的第一句話會是什麽？誰知話題居然跑歪到不知哪裏去。希碧拉實在是，一開口老是這麽唐突。
這次不知道是要勸誘哪家宗教，鳥類觀察教嗎？
「這種鳥體型巨大，而且很勇敢。」
「哎，黑鳶我當然知道，你到底想說什麽？」
希碧拉手摸向我的長袍，摸了好幾次確認其觸感。
「……怎麽了？這顏色好像不會褪色喔。」
「兼具洗淨魔法效果的治療術也失效的話，代表這顏色並沒有被辨識為髒汙。對高熱抵抗能力很強的火蜥蜴，其血液也有人拿來幫衣物染色，又被稱為頂級火蜥蜴的火龍，血液當然就是更高價的染料。」
剛還以為要講鳥的話題，結果這位唐突換話題的聊天女神，接著開始講起服飾的話題了……？
（插圖012）
希望她能趕快作個結論。
「可以讓原本性能就很棒的長袍，再添加上類似於賦予魔力的附加價值。也就是說，現在你的衣服，搭上那顏色就已經是一種完成形態了。」
仔細一看，長袍從原本被火龍的血沾到時的紅色，變成類似棕色的黑色，而且非常光滑。跟金色的對比很顯眼，所以甚至給人原本就是這顏色的錯覺。
「行了行了，我已經知道這是很不錯的好東西。那麽，你剛提到黑鳶到底是打算說什麽？」
「看到現在的羅素，讓我想起那種鳥。」
我更加糊塗了……似乎能看穿我的疑問，希碧拉接著說道：
「……過去，在某個喜愛那種鳥的國家流傳著一個傳說，金色的黑鳶會帶來勝利。」
她撫摸著血汙被完全洗淨，並沒有染上其他顏色的金色裝飾。然後，希碧拉把視線轉向我，微微一笑之後轉過身去用背部對著我。
黑色豔麗的翅膀，輕輕搖著閃閃發光。
「美麗無比，精靈龍的血液乾燥後的深邃顏色。為女神帶來勝利的，金色的黑鳶。」
希碧拉迴過頭，在一對黑色翅膀之間露出臉龐。
「那個國家的人，對羅素的長袍會這麽稱唿──」
接著，伸出食指並閉起一邊的眼睛。
「──也就是，黑鳶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