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見燈華為埼玉縣某所國中的國二生,正值中二病狀最為嚴重的年紀。


    鏑木小姐自社群媒體鎖定目標後,就聘請私家偵探進行身家調查,我為以防萬一也進行了念力式起底調查。身家調查不嫌過於詳細。


    雖然跟蹤國中女生這種行徑屬於糟糕的變態行為,但既然要賦予對方超能力,就無法不詳加調查。例如,針對我提出的其中一名招募候補人選?佐藤少年進行以上調查的結果,就發現他瞞著父母,每晚以勉強不會勒死的程度緊掐貓咪的脖子,千葉的中村少女則佯稱讀書卻於筆記本上無止境地寫下如何殘酷殺害她所討厭的對象。我們可無法將超能力交給這麽危險的家夥。


    因此,縱使我跟蹤對方,也必須調查出對方有無潛藏的危險本性。


    不過,鏑木小姐禁止我跟蹤對方沐浴、更衣、如廁,且相當嚴苛。她似乎對我在接觸她前徹底偷窺了她的私生活一事默默懷恨在心。請原諒我吧。


    我在調查燈華之後,順利瞭解了她的人生經曆。


    蓮見燈華,十四歲,身材嬌小,留著黑短發。與父母一同住在公寓之中,並無兄弟姊妹,為三人家庭。成績於上偏下,她因為天資聰穎,所以於考試前抱抱佛腳,幾乎都能順利過關。運動神經為中偏下,但身體柔軟度與平衡感優異,體育課中做體操與跳舞時的動作精確流暢。


    燈華的家庭有著父親薪水過低的問題。她的爸爸是一名認真誠懇的男人,但做事不得要領且領悟力低,在公司中遲遲無法受到重用,萬年負責雜務工作。由於他能發揮已經學會的知識,所以能順利完成每天的例行公事,卻難以應付預料之外的狀況與全新的挑戰。


    因為燈華爸爸無法出人頭地,所以燈華媽媽平日必須到超市中兼差,顯得心有不滿,每晚都會如行雲流水般地責罵疲倦歸來的燈華爸爸,並留下冰冷的晚餐,且不開客廳的燈,給予丈夫三連擊。夫妻倆也經常吵架,母親對女兒灌輸「不要嫁給像爸爸那樣的男人」的觀念,父親也如口頭禪般,常把「你可不要變成像你媽那樣」掛在嘴邊。他們並沒有虐待燈華,但當我偷窺、竊聽到燈華一旦察覺父母似乎要爭吵,就默默躲迴自己房間避難的熟悉動作時,便覺得心酸。


    或許因為成長於這種家庭之中,燈華的個性也扭曲了。


    與母親感情好的話,父親會一臉陰沉;而與父親感情好的話,母親則會滿臉不悅。待在家中使她飽受煎熬。


    雖然這麽說,但她也無法與朋友遊玩以消磨時間。燈華是班上的邊緣人,自從她國小時,當父親休假代替感冒的母親前來參加教學觀摩,舉止卻心神不定、顯得鬼鬼祟祟,這件事遂傳遍全年級,使燈華淪為固定的笑柄,她因此變得毫無朋友。原本個性文靜溫和的燈華,成為沉默寡言、總是低垂著頭,避免與人接觸的陰鬱性格。她標致的長相也造成問題,她雖非超正美少女,卻也算全年級數一數二地漂亮,一副適合被小動物圍繞著看書的模樣。當男生們情竇初開地去招惹燈華後,不滿此事的女生暗黑小圈圈針對燈華的迫害便變本加厲。女生好恐怖。


    (插圖008)


    鬱鬱寡歡的灰色青春。


    無法仰賴父母。


    身邊毫無朋友。


    老師也不可靠。


    壓力一點一滴地在她心中累積,幽暗的情感因渴望擁有發泄的出口而衝動高漲。


    最後,燈華瀕臨了極限,便開悟修行佛道。


    …………


    總覺得最後的結論過於突兀。


    然而,根據我的跟蹤以及念力式家訪所調查的結果,她的確就是這麽做。


    雖然我完全無法理解她為何朝向彼岸,但作為發泄情緒的出口算是健全了。它的健全程度可是連聖德太子(譯注:為西元六世紀日本飛鳥時代的男性皇族,篤信與振興佛教。)也掛保證的呢。


    然而,佛教的基本目標為「自痛苦的輪迴解脫」,所以反而有種業力深重的感覺。年僅十四歲就痛苦到萌生這樣的想法,人生好難。


    燈華不愧為奮發向上得超越常理的鏑木小姐所推薦的人才,也屬於奮發向上的實踐派。


    燈華的一天自誦經開始。雖然是以睡在隔壁房間的父母無法聽見的輕聲細語,但每天早上絕對會進行這件事。


    佛教戒律之中有「不妄語」這一條,而如戒律所言,燈華也絕對不會說謊。即使於人際交往之中麵臨被迫需要說謊的時刻,此時她不發一語。


    燈華放學後的例行公事相當有趣,她會在迴家的路上用荒川河(譯注:流經埼玉縣內的河川。)邊的石頭雕刻佛像,她的手藝與佛像造型雖然為外行人的程度,但她無論風雨都會埋頭苦刻。根據她偶爾流泄的自言自語,這似乎是為了「累積功德」而做。


    這感覺的確很有功德呢(一種佛陀水準的感想(譯注:原文「仏並感」改自日本網路用語「小並感」,原意為小學生水準的感想。))。因為有人拍下河邊的佛像並上傳到社群媒體上,所以被眼尖的鏑木小姐發現,並有了本次的招募活動,因此或許也不可小覷佛祖的保佑呢。


    若已經皈依佛道的燈華受到身家調查,還不具加入秘密組織的資格的話,那麽其他沒啥功德的日本國高中生都要出局了。


    她當然順利地通過身家調查了。


    盛夏某天的午後,鏑木小姐於結束最終流程的討論後,穿上她最為喜愛的黑色哥德風洋裝,興奮難耐地坐上了車。接著移動至埼玉,然後佯裝偶然與燈華相遇,並順勢招募她。我之後也將迴到天岩戶,預計以遠距離念力扮演她倆相遇時的一角。我也身負不顯眼地以家用攝影機拍攝的重責大任,這可是世界首例的超能力秘密組織寶貴的開幕場景,若不想錄影留念就是謊言了。


    當鏑木小姐係上安全帶打算開車之際,有些遲疑地說道:


    「雖然我有些猶豫該不該說,但還是說了吧。其實燈華是我的第二候補人選。」


    「你說什麽……?」


    意即有一名比燈華更適合加入秘密組織的人才嗎?


    鏑木小姐歉疚地繼續說:


    「你知道馬利克夫人嗎?就是那個自稱魔術師的。幾年前,她家發生了離奇的倒塌事件,明明建築物是新蓋好的,也沒有地震或爆裂物,卻彷佛被某種力量壓扁地倒塌了。在那次事件之前,好像曾有隱瞞長相與身分的人造訪,我認為那該不會是繼佐護先生後第二厲害的天然超能力者,但就算我再怎麽調查也──」


    若是將她的話全部聽完,我會過於羞恥,於是我中途插嘴:


    「抱歉,兇手是我啦。因為當時她讓我滿心期待,以為她真的是超能力者,卻隻露了一手把人當白癡耍的花招,所以我一火大就用念力砸了她家。」


    真懷念,那是我在大學時為尋求自己以外的超能力者的往事,那竟然成為傳聞了啊。這就像年少輕狂所犯下的過錯遭人揭穿,有些難為情呢。


    「欸……是、是這樣的啊?」


    然而,一臉嚴肅地於當事人麵前告知事實的鏑木小姐則更難為情,她麵紅耳赤地低下頭去。鏑木小姐,這樣很可愛喔!


    「呃──那我就出發了。」


    我目送宛如逃離現場般駕車離去的鏑木小姐後,獨自前往天岩戶。


    重振精神,行動代號「開幕」要開始了。


    浮雲染上了赭紅的夏季日暮時分,暑假在即,蓮見燈華在結束每日的例行公事──刻佛像後,打算返家。


    她迴家的路線固定,必定會經過毫無人煙的小徑,這雖然是一條短短一分鍾就能走完的小路,卻因為公園的樹木造成死角,導致從附近住宅看不見此處,而成為絕佳的襲撃地點。


    燈華飄散出「真不想迴家」的陰暗氣息,低垂著頭,踏著沉重的腳步走著,卻不經意地注意到朝自己延伸的長長黑影。


    接著,她自然而然地抬起頭來──遭遇了世界之暗。


    燈華顯得呆滯。


    現身的世界之暗約為大型犬的尺寸,呈現黑色厚橡皮袋中裝著大量的水放在地麵上的模樣。仔細一看,能從體表隱約見到位於中央部位的石頭核心,但她應該沒有閑情逸致觀察突然出現於日常生活中的怪異現象吧。


    世界之暗朝燈華緩緩蠢動,燈華則呆若木雞地望著它。


    嗯,我本以為她會尖叫或逃跑,還真冷靜呀。不對,她隻是尚未理解狀況而已。畢竟,眼前的東西還沒展開攻擊,而且她屬於透過電影或電視劇cg而早已看慣了更加惡心的怪物蠢動的世代,所以出現這種反應或許也理所當然吧。


    若她不逃跑,倒也更好。我盡可能地以令人毛骨悚然的動作緩緩移動著世界之暗弟弟,並佯裝助跑,襲向了燈華。


    看招,這是運用了體重助攻的觸手拳!是我反覆練習了上百次、命中後會很痛,卻不會造成嚴重傷勢的極盡放水之能事的招式。燈華的腹部紮實地吃了我一招後,就往後癱坐在地。我在追擊之前頓了頓,她在此時將因恐懼而無法動彈,抑或發出悲鳴,還是逃之夭夭呢?正當我心想「來,是哪種?」時,恢複神智的燈華迅速從胸口口袋中取出寫著經文的紙張並握緊,狠狠揍了世界之暗弟弟一拳!


    喔喔,原來如此!如果是這種貌似邪惡的怪異現象,佛教屬性的確會有效呢!我懂!我就承認吧,你瞬間的判斷相當了不起!


    但真悲傷呀,經文拳對世界之暗弟弟無效呢,她的拳頭僅充滿彈性地反彈了迴去。哈哈哈哈哈,迴敬你!再讓你嚐嚐一發觸手拳!


    肩膀受到第二拳的燈華開始手忙腳亂地逃走,她泫然欲泣、踉蹌地逃跑,且念念有詞地隱誦般若心經。一轉過頭,世界之暗弟弟便以高速匍匐爬行追來,燈華則因恐懼而神色扭曲。


    很好,恰到好處地遭遇了危機。她心焦到忘記大喊救命這種單純的對抗手段了。


    此時!我透過念力對鏑木小姐下達了出動指令!


    由於燈華迴頭望著從後方逼近的世界之暗弟弟並逃跑,所以沒有注意到前方,於是撞上了事先埋伏,並時機精準地從轉角處現身的鏑木小姐!鏑木小姐溫柔地抱住了她!燈華也瞪大了眼睛!


    鏑木小姐對徹底不知發生了什麽事的燈華這麽說:


    「你……這樣啊,還沒覺醒呢。到我後麵去,這裏就交給我吧。」


    出、出現了──!進入非日常橋段特有的、別有深意的台詞!


    徹底呈現觀戰心情的我在天岩戶中不禁舉起了啤酒罐。我也好想被卷入這種非日常生活之中,但那卻沒找上門來。但是現在!宛如身為過去的我與鏑木小姐的燈華,被卷入非日常生活之中了!我開始感到興奮了。


    鏑木小姐讓燈華躲到自己後方,與步步進逼的世界之暗毅然對峙。


    然後──


    受即將西下的夕陽所照耀的世界──


    停止了……!


    鏑木小姐從塗上唇彩的潤澤唇瓣中,吐出了決定性的台詞:


    「時間呀,靜止吧。」


    位於遠方的我並不知道暫停時的世界發生了什麽事,但一如事先商量好的,鏑木小姐應該於靜止的世界中,以藏起的護手刺劍瀟灑地將世界之暗弟弟砍個稀巴爛。


    然而,事情遠超乎我的想像,可以於鏑木小姐說完那句台詞後的暫停時間中活動的燈華,竟然像是要保護世界之暗弟弟似地移動了。


    燈華張開雙手擋在鏑木小姐麵前,顫抖著說:


    「殺生違反佛道,我不知道這是什麽,大概是什麽不好的東西吧,但還請饒它一命……」


    啊啊──……


    這樣啊……畢竟她是佛教係少女呢……


    竟然會變成這種情形啊……


    鏑木小姐也一臉尷尬。她用唇語詢問我「該怎麽辦?」,但我也不知道。鏑木小姐,你就順勢而為吧,若真的不行的話,我會讓目前識相乖乖不動的世界之暗弟弟從背後攻擊她,創造出你不得不殺它的狀況。


    鏑木小姐斟酌言詞,開導燈華地說:


    「它雖然很可憐,但我必須解決它喔。世界之暗沒有生命,它們隻是惡意的集合體,是類似災害那樣的東西。」


    「啊,這不是生物啊,那就算殺了它功德也不會減少呢,請殺。」


    燈華輕而易舉地讓步了。


    這樣說竟然行得通喔!笑死我了。


    鏑木小姐應該再次暫停了時間吧,世界之暗變得七零八落了。時機不巧,開始下雨了。她們倆都沒有帶傘,鏑木小姐與燈華四目相交。


    鏑木小姐稍微屈膝,牽起燈華的手,望著她的臉擔憂地問:


    「你應該很混亂吧?但因為你被世界之暗攻擊了,所以已經無法置身事外了。我想和你聊聊,你願意和我一起來嗎?」


    燈華稍微考慮了一下後點點頭。兩人淋著開始落下的雨絲,跑向停在不遠處的車子。


    世界之暗的水與石頭殘骸被雨水流走,隨即消失無蹤。


    嗯,第一幕就此結束。


    很好,等鏑木小姐帶燈華來天岩戶後,就輪到我展現演技了。


    我就演給你看看吧。


    ……我辦得到嗎?


    我感到不安,雖然已經練習過了,姑且還是準備小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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