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一日遊這件事,唯有喬千語是不知情的。在喬平揚的要求下,所有這件事的參與者,解塵、斑鳩、喬燃,以及協助者雪音,包括之後才知情的青嵐,都被要求封口。喬平揚在小事上時常坑坑侄女,但在大事上,以保護她一生平安為前提條件,紫丞這件麻煩事他不會將寶貝侄女牽扯進其中。並且要說在紫丞這樁一個誤會引發的血案中,他還有什麽在意的,那隻能是自稱小女子的白檬。


    隆冬一月中旬,被泠風眠關在家裏好生調養身體一口氣重了五斤、連下顎骨輪廓都變得不明顯的喬平揚終於被赦免,準許他可以在家附近公元五公裏自由溜達。然而這麽冷的天,讓喬平揚出門一般他是拒絕的。隻有喬千語,他拒絕不了。


    約在附近的星爸爸見麵的叔侄倆,人手一杯冬日人氣熱飲太妃榛果拿鐵,麵對麵窩在沙發裏閑聊。


    喬平揚開門見山,問出了心中最記掛的:“小語兒,最近絝檬老師怎麽樣?”


    喬千語雙手捧著咖啡取暖,睨一眼好像圓潤了一些的小叔:“你不是都直唿人家大名白檬嗎,今天裝什麽不熟。前陣子編輯部舉辦的跨年晚會上見過,還是一樣受歡迎。連載的小說也沒斷過,每期都在刊登呢。”說完又睨一眼喬平揚的臉,忍不住問道,“話說,小叔你是不是……胖了?怎麽臉圓了不少欸。雖然這樣看著顯年輕,但是你都三十的人了這樣珠圓玉潤不合適吧。”


    ……


    “珠圓玉潤是這麽用的麽?我就納悶了,你到底怎麽就成了寫書的。”


    喬千語一翻白眼:“打住,再說就用咖啡給你洗臉了。”


    “太冷了我貼點膘才能撐下去,不然就直接冬眠了。”喬平揚無視侄女的白眼,掰扯了一個敷衍弱智的白癡理由,又把話題繞迴了白檬身上,“我前段時間受白檬照顧了,也沒什麽能迴報的。反正你偶爾見到她替我看看她好不好就行了。”


    喬千語對白檬的印象還停留在給喬平揚下夢蠱的那個階段,但她知道這幾個月來隨著事件的進展也許白檬和小叔之間有了新的接點。小叔刻意不說的,她自然不會去問。於是她點了點頭,答應道:“沒問題,包在我身上。”捧起咖啡喝了一口,她腦子裏突然閃過了一個少年的身影,瞬間臉上浮上一層可愛的紅色。


    “你臉好紅。是不是空調打太熱了?”


    “不是啦!”喬千語平時調笑喬平揚和泠風眠從來不害臊,真輪到她自己了,一秒變迴純情少女,“小叔,我聖誕節收到一份男生送的禮物……”


    喬平揚見他的冰山侄女扭扭捏捏起來,下巴差點掉地上,嗓音都不自覺提高了兩個度:“什麽——?小語兒,你的春天終於在二十二歲半的冬天來臨了麽。我終於可以和大哥大嫂交代了。恭喜恭喜,是哪家的小鬼品味這麽好?”


    “這個…我暫時不能說啦。”


    “為什麽不能說?”


    “哎呦反正不能說。而且隻是收到一份聖誕禮物而已,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沒什麽大不了的就說來聽聽,小叔好歹也閱人無數了給你把把關。”喬平揚看她的小臉越漲越紅,嘴上打趣她,心裏是由衷感到高興的。隻是如果他知道了寶貝侄女的對象竟然是自己捏出來的猞猁妖三兄弟之一、並且此時隻有六月齡多一點兒(體貌特征相當於人類少年的十五歲)時,會不會厥倒,那就是另外一迴事了:)


    喝過咖啡、告別喬千語後,頂著肆虐的寒風,喬平揚隻身一人去了漓江邊。


    他在江邊站定,看著本該平靜如鏡的江麵被北風刮得波濤翻湧,自言自語一般說道:“漓江江主,我沒有見過你,但我想我應該多謝你三十年前為我續命。不論你是出於什麽理由,我都是因為你才能活下來。”


    江麵依舊翻騰不止,而喬平揚的內心四平八穩、靜如止水。


    “當然我想說的不隻是這些。我是來和你道歉的。”他輕歎一聲,硬著頭皮把手從口袋裏抽出來,整理了一下被風吹亂的圍巾下擺,又迅速把手揣迴兜裏,“你想永遠守住的秘密,我告訴他了。抱歉。你可能會覺得是我在詭辯,但我認為告訴他或許也不是件壞事。我和他都是你救的,你不在了,我會暫且替你看著他。但我想,總有一天……不,可能不久之後,就會有能代替你的人出現。請安心吧。”


    說完這一段喬平揚對著漓江沉默了良久。


    他未嚐不知道說這些沒有意義,綰欽早已不存在於這世間的任何一個角落,除了他自己,也就隻有麵前的滔滔江水能聽到這份歉意。消逝之人已不複存在,而活著的人必須麵對即將到來的每一天。


    那條惡蛟的眼淚打動的究竟是喬平揚體內綰欽的殘影還是喬平揚本人,他自己也無法界定。


    正準備離開漓江,上空中忽然傳來大型禽類振翅的響動,由遠及近。喬平揚抬頭,由於是陰天、沒有強烈的日光直射,他可以直視雲端。伴隨著振翅聲,隻見高空中有一道又一道金色一閃而過。他默默計算了數量,幾十秒之間一共閃過十二道金光。其飛行速度之快,以至於在金光消失的刹那、振翅聲也隨之遠去,漸漸不可聞。


    喬平揚停下離開的腳步,從兜裏掏出煙、避開北風點上了一支。


    ……該來的終究是來了。


    那麽,他要怎麽做才能對得起綰欽的救命之恩,這是個急需得出結論的問題。


    從喬平揚迴魂後,這大半個月以來,多虧林勳老爺子身體康複、繼續出任董事會會長一職,林勳財閥也逐步迴到了正軌。因此現階段斑鳩的工作量在不斷減少,個人可支配時間相對比前幾個月自由得多,光是這半個月就已經陪雪音、青嵐喝了兩次酒,把雪音給樂得差點在公眾場合露出雪貂尾巴來。斑鳩開始覺得這樣的生活也不錯,他以泠大人為中心轉圈圈的日子已經太久了,現在泠大人身邊有了一位看著不靠譜實則為了保護泠大人比誰都豁得出去的人類伴侶,他也是時候退居二線,不再參與到主人的生活中去。


    一月二十日,大寒。一年的二十四節氣中最後一個節氣,也預示著最天寒地凍的時節已經到來。


    這天下午斑鳩在準備下一個會議的資料時,喬平揚來電。


    “斑鳩,這次換成我有事和你說。”


    斑鳩聽著喬平揚懶洋洋的聲線,直覺告訴他沒好事,隻好試探著問:“怎麽?”


    “十二道金光,往北去了。就這樣,你忙吧。”


    喬平揚說得極度簡短,並且不等人迴應就自顧自掐斷了通話。似乎是在表達“我隻是告訴你一聲你要怎麽做你自己決定我管不著跟我也沒關係我隻是活雷鋒”的意思。


    斑鳩對著被掛斷的電話默了:“……”


    沒頭沒腦的,搞什麽。


    ……


    十二道金光……


    “這麽快…?”斑鳩很快反應過來喬平揚想要傳遞的信息。但他完全不懂這件事跟他說有什麽用,首先不管這十二道金光是什麽從哪裏來到哪裏去都和他斑鳩沒半分錢的關係;第二,就算他們都心知肚明金光要去哪裏要做些什麽,那又如何…?這整件事還是和他斑鳩沒有瓜葛。


    “……”


    斑鳩推了推下滑的眼鏡框,準備忘記這個莫名其妙的電話,繼續該幹嘛幹嘛。


    但是很快他發現自己已經受到了比他想象中更嚴重的幹擾。手頭厚厚一遝資料,平時隻要十分鍾他就能過目完畢總結出大概,而現在,他根本看不進去。看了後麵忘了前麵,看著看著連手裏這份到底是什麽資料都搞不清楚了。最後在反複看了五百來遍第一頁的“預算再審核”幾個字卻依舊腦子死機、絲毫無法往下進展時,他惱怒歸惱怒,還是向自己的內心妥協了。


    “該死。”


    這一點也不像他。


    喬平揚到底為什麽要打這個莫名其妙的電話來?這個人類真的是他的克星……


    他忍無可忍,把手裏的資料隨手一甩,拎起風衣穿上就匆匆離開了辦公室。喬平揚確實是說,往北去了吧……北,他的速度能跟得上嗎。


    他想想又覺得實在太不科學了,摸出手機又打迴給喬平揚:“你跟我一起來。”


    喬平揚推脫:“……不行。今天是我和泠風眠的紀念日我們說好去看電影吃大餐,沒空。啊,剛才我說得不夠具體,往北指的是往皞雲山,千——萬——不要走錯路了。泠風眠那裏我會和他說你有點事情這兩天迴不來。就這樣啊,拜拜拜。”


    斑鳩:“……”


    騙二傻子啊!他和泠風眠去年秋天認識到現在不過四個月多點過哪門子紀念日!126天紀念日?還是129天紀念日?……斑鳩是個有涵養且自律的人,也忍不住想開口罵人。但腦子壞得最厲害的人,大概是他本人吧。喬平揚竟然能第一時間通知他,還擺明了就知道你會去的死德行……那個人類比他更了解他的內心嗎?不可能。隻能說他一直以來直覺都準得過人。


    現在想再多也沒用,有疑惑,就去解決它。


    斑鳩坐公司內部的電梯上到天台,化為蒼勁的鷹,展翅迎向高空。


    方向,北麵,皞雲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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