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喬平揚從李宅出來,沒著急迴家,而是兜裏揣著藍石頭直接去了一家珠寶加工鋪。在眾人豔羨的目光中掏出鴿子蛋大的藍寶石(並不是),選了個素色鏤空雕花十分騷包的鉑金戒托,要求店家鑲成戒指。工期為一周,喬千語從解塵那裏解放的那一天正好是喬平揚取戒指的日子。


    喬平揚今晚要參加李家的晚宴,是李老爺子親自手寫請帖差人遞給他的,為了感謝他對李大公子的救命之恩。


    晚宴主要名目是家族企業的董事會成員交替儀式,其實與喬平揚沒什麽關係,但李家是市北的地頭蛇,關係網強勁,參加人員不是商界大佬就是政界精英,作為李家的座上客去露個臉結識些人總是好的。


    為此喬平揚今天特意打理過微卷的頭發,左邊全部梳向耳後還噴了定型噴霧,右邊劉海略長剛好遮過右眉,能露出一雙漂亮的鳳眼。他的母親也就是喬千語的奶奶年輕時是公認的大家閨秀名門小姐,鼻梁秀氣筆挺,眉眼更是嫵媚又不失英氣,被讚為百年難見的美貌,喬平揚很好的繼承了這一點。換上做工精良的深棕色三件套西服,整個人煥然一新。隻要再配副金絲邊眼鏡應該就能直接去橫店劇組出演上世紀三十年代法租界吃人不吐骨頭的斯文敗類,跟平時穿老頭汗衫垮褲的那個人恍如他人。以至於他來取戒指的時候店老板一眼沒認出他來,看了收據才一拍腦袋把他和上禮拜送藍寶石來的邋遢青年對上號。


    “喬先生,這是您的戒指,您試一下。”老板從內間取出一個絲絨質地的戒指盒,殷勤地稱讚這顆藍寶石藍色純正淨度一級肯定是來頭不小啊。


    喬平揚心裏好笑,是啊當然來頭不小了,不知道何方神聖才能把妖氣凝成寶石呢。他取過戒指看了看,戴在了左手拇指上。


    嗯,效果不錯。


    出了店門,李躍的商務車就侯在店門口。


    “老喬,上車。”


    喬平揚駕輕就熟上了副駕,順手係上安全帶。


    “新戒指不錯。怎麽著,看你這架勢,今晚準備迷倒萬千少女啊?”


    “少女我沒有興趣。有沒有少年?”


    “嘖嘖嘖,真不知該不該感謝你沒有看上我。”


    “李公子你是不是誤會了?”喬平揚似笑非笑地撇了李躍一眼,“我可是很挑食的。”


    晚上七點,李宅會客廳燈火通明,人們舉杯、交談、觥籌交錯,歡聲笑語不斷。李老爺子待客闊氣,紅酒全部從法國頂級酒莊運來,據說鋼琴師也是從維也納特地請過來的。


    交接儀式非常簡短,李天澤上台發言,大意是自己年紀還輕需多多磨練因此願意退居幕後投身研究事業為李氏提供技術上的支持,董事會一職將會由其他人接手。隨後新上任的董事會成員進行任職發表。


    流程結束後容貌已經恢複原狀的李天澤帶著一個同樣身著西裝的少年跟喬平揚打招唿。少年不是他人,正是水芙蓉。


    “喬先生,前些日子多虧了你,不知該如何感謝你才好。”


    “不必客氣,我也不是義務勞動,收了錢的。”喬平揚饒有趣味地打量著兩人,“看來你和水芙蓉相處得不錯。”


    “我叫李菡…他給我取了名字…”


    竟給他冠李姓?


    喬平揚嘴角的笑容又深了一個層次。所謂千金難買意中人,這迴李家破點小財保住水芙蓉的性命倒也是值得。


    “我看我就不打擾你們了,我去那邊吃點東西。”


    心裏門清的喬平揚在自己變成兩百瓦之前適時地溜了。


    由於喬平揚今天打扮得人模狗樣,器宇不凡,藍寶石戒指又很惹眼,被他吸引而來的鶯鶯燕燕還真不少,但都被他巧妙地避開了。


    最後有些社交疲勞的喬平揚端著酒杯躲到了陽台上。


    背後傳來高跟鞋與地麵碰撞的清脆聲響。


    “喬先生,有事相求。”


    來人帶著吳語腔,有一把非常軟糯的聲線。


    喬平揚側身,麵前站著一位妙齡女子,齊耳短發配翡翠耳墜,姿色平平,以氣質取勝。他對這張臉有印象。


    “莫非,是周家的?”


    “喬先生竟然認得我?多謝抬愛。初次見麵,我是周靖一。”周靖一熟稔地從手包裏取出名片盒,抽出一張,有禮貌地雙手遞上。


    周忠誠古董典當行鑒定師,周靖一。


    喬平揚收下名片,心裏盤算起這一單不知道又能賺多少,真是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周小姐,有什麽事情想委托我們喬家,但說無妨。”


    “這裏人多嘴雜不方便說話,還請喬先生能抽出時間到我家來一趟。”周靖一不肯直說原委,似乎有所顧忌。


    “現在?”


    “現在。”


    晚上十點半?什麽事情這麽十萬火急連明天早上也等不了?喬平揚略感詫異,但嘴上一口答應了下來,“當然可以,委托人就是上帝,周小姐你帶路吧。”


    周靖一是周家的獨女,可以說周忠誠古董典當行早晚都是她的個人資產,一切隻是時間的問題。喬平揚看她,就像看一塊移動的巨型金條。


    司機開車將周靖一和喬平揚送迴市南位於鬧市區,鬧中取靜地段極佳的周公館。時間已經將近十二點。


    “現在隻有我一個人住在這裏。請進吧。”周靖一進門先打開了室內的吊頂燈,領喬平揚往二樓走,“爺爺早就搬迴江南去住了,說那裏清淨。家父家母如今正在環球旅行,近期都不會迴來。幫傭的阿姨下午五點下班就走了。”


    周公館總共分了二層,在這寸土寸金的市中心位置,占地一百多平的獨門獨戶,價值連城難以估算。二樓左手邊分別是周靖一和周父周母的臥室,右手邊有一間客房,一間閑置的空房間,現在用來堆放新典當進來的古董。


    周靖一帶喬平揚來到堆放古董的房間,裏麵幾乎是個小型臨時倉庫。古董樂器、古董家具,大大小小應有盡有。


    “喬先生,你看,我想請你看的就是這個。這個梳妝台是前不久高價從客戶手中迴收的,鑒定下來應該是從北歐那邊漂洋過海到了國內,木頭已經很有年頭了,五金件的製作工藝也相當複雜。”


    周靖一所指的這架木製梳妝台被擺在房間一角,並不大,寬度大概在一米,鑲有一塊橢圓的梳妝鏡。


    “很漂亮。應該能賣個好價錢。”喬平揚輕輕觸摸了一下梳妝台的表麵,木頭經過時間的洗禮變得異常溫潤,手感上佳。他還把梳妝台下的抽屜也抽出來查看,滾軸並沒有卡頓的感覺,可見原先主人保養到位。


    周靖一讚同地點頭,“本來我也是這麽考慮的,賣出去至少能賺十萬美金的差價。但偶然有一天晚上我在這房間清點的時候,發現這麵梳妝鏡有點古怪。之後我又觀察了好多天,每天都會出現同樣的情況。”


    “怎麽說?”


    “一到晚上,鏡麵自己會起霧。”說著周靖一看手機確認了時間,十一點五十七分,“差不多就是每天的這個時候吧。可能還要過一會兒。鏡麵突然就像被人嗬了氣,然後會有奇怪的圖形出現……”


    大半夜的走向好像有點靈異,喬平揚鬱悶,該不會又是應該找解家的事找到我頭上了吧…可周靖一用的是又詞“古怪”,而並非“可怕”或者“嚇人”。


    “什麽樣的圖形?”


    “這個嘛……啊,好像開始了!”


    如周靖一所說,梳妝鏡正中央迅速籠罩上一層霧氣,就如冬天洗澡時浴室裏的鏡子,或者冬天從室外走進一家熱騰騰的火鍋店時的眼鏡片,漸漸地變成一片白茫茫。緊接著,就像有人用手指在鏡麵上畫畫似的,霧麵上莫名其妙顯現出一副圖案。


    喬平揚湊近仔細琢磨了一下,趁圖案還沒有消失,用手機拍了下來。


    因為,他覺得,這並不是什麽奇怪的圖形,而是,一副畫工很爛、比例失真的,地圖——。


    午夜梳妝鏡上出現的地圖?


    嗯,事情好像變得有趣起來了。


    “周小姐,這件事情非常棘手。”喬平揚肅穆地對周靖一說,“恐怕,傭金得翻兩個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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