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少年簡直就是屬泥鰍的,滑不留手。


    雲陌寒壓下心底的鬱悶,道:“你……”話到了嘴邊,又似乎不知該去說什麽。


    傅靜琪手中把玩著那隻青瓷酒杯,眼兒含著笑,也不催促。至於這位殿下究竟打的是什麽主意,她倒也懶得去想。隻看他還有什麽本領,隻管使出來便是。


    哪知,她不問,他便不說。


    兩個人跟木頭樁子似的,你看我我看你的,好生無趣。


    幹脆翻了個白眼,拿起一旁的酒壺。


    賢王可真不夠意思,隻叫人送了酒,倒是不曾上菜。雖在府中用過些點心,這會兒竟也覺著餓了。饑腸轆轆,隻想用飯蔬填滿。


    不過好在還有一壺酒,也算聊勝於無。


    她這邊一動,賢王才像忽然清醒了一樣。睨了她一眼,開口道:“上菜。”


    外麵有人“喏”了聲,便是一串腳步聲。


    這莫非就是傳說中的暗衛?她隻聽說過,可不曾見過。不過這些人隱藏的本領著實厲害,即便她聽力過人,也沒能找到這些人的位置。


    自然,這也有外麵就是吵雜街市,幹擾到她聽覺的緣故。


    各色菜品很快就擺了上來,琳琅滿目,很是誘人。


    她給自己夾了一隻蝦球,小口吃著。


    至於對麵那位大爺?他老人家樂意做什麽就做什麽,她可是懶得去管。


    雲陌寒見這人一進來,除了擠兌他,就是坐在那兒吃菜,這話也不好說。猶豫再三,杯子拿起了又放下,好不為難。


    傅靜琪是餓了,但也隻夾了些還算喜歡的菜略略墊墊肚子。這位殿下請人吃飯,隻怕是鴻門宴吧。她可不敢敞開了肚皮吃,沒準一頓飯後,又將自己給賣了。


    索性就放了筷子,一手撐著下巴,一手把玩著把灑金折扇。


    這扇子雲陌寒自是認得。初出見時,隻當是一把普通的折扇。是公子哥兒會喜歡的款式,又有金箔金粉點綴,金貴的很。大紅的扇骨,襯著金粉,在日光閃閃發光,晃的人眼睛都要睜不開了。


    可於金江上,他也見到她親手用這把折扇了結了一個人的性命。方才知曉,原來這扇子從來就不是什麽招搖過市的擺設,而是一件趁手的武器。


    分明是個玲瓏人兒,該是在錦繡堆裏長大的浪蕩子,偏生毫不留手,下手的時候好不留情。斬殺橫刀時,眼睛都不眨,心跳也不亂,不像尋常人,倒像是做慣了這門生意的殺手似的。


    若不是派去的人將她整個人都調查的透透徹徹,一根針線都沒落下,他都懷疑這人會是別人假扮的。


    隻一個富家公子,竟有這樣手段。


    然而,在看到是誰教導她武藝,便了然了。


    也不知道是走的哪裏門路,竟請了那些人來。


    便是師父看到,也是驚訝:“難怪難怪,竟是此人在教導他武藝。”


    雲陌寒對江湖事知之甚少,隻言片語也都是從師父那處聽來。便聽他說:“這個人啊,可不好惹。少年時候,在江湖上就聲名鵲起,手中不知道有多少人的性命。不過他做人有原則,好人絕對不殺。而且出身來曆,都是個迷。忽然有一天,這人就消失不見了。我們都當這人死了,沒想到他竟收斂一身戾氣,去了別人家做了武夫子。”


    既認識江湖上曾經最富盛名的第一殺手,那麽有一把以折扇做偽裝的暗器,倒也不奇怪了。


    這少年,渾身上下都是迷。每每以為找到了一個,又會跳出另一個。


    掩藏在這身錦繡華服下的,究竟是怎樣的臉孔?與人說笑,連惱怒悲痛都不見分毫,這些是否也是你的偽裝?


    “你好似生氣的時候都很少。”


    傅靜琪聽得賢王飛來一筆,好笑的說:“為什麽要生氣?難道開心不好嗎?”


    “可若是人,就會有喜怒哀樂。”


    “那殿下你呢?你為何不哭呢?”


    雲陌寒被問的怔住。


    “殿下連笑都吝嗇,總是端著一張冷臉。既然如此,又何必來計較百裏喜歡以笑臉對人?”傅靜琪覺得這人好沒道理,他自己喜歡冷著臉,就不許別人整日笑著了?


    笑臉誰不樂意看,總比拉著一張苦瓜臉要強。她的苦難已經在前世盡數曆經,這輩子想要開心一些又礙著誰了。


    “本王,我……自然不是這個意思。”


    少年輕笑一聲,說:“殿下不用解釋,每個人都有愛好,百裏並無探察別人隱私的愛好。”


    她到不如不說,反倒是讓雲陌寒枉做小人。就好似,他是樂意打探別人私事兒的。


    雲陌寒今日找她來,自然是有事情要商量。不過不是公事,隻為私事罷了。


    人生不過短短幾十載,有的人活了一輩子,都未必會遇到一個喜愛的人。他也不過掙紮在這紅塵中,想要求一個答案。


    “我問你。”那話實在太可恥,一時間雲陌寒竟問不出來。


    “殿下請說。”見總算是到了正題上,傅靜琪著實鬆了口氣。她真怕和這位殿下繼續糾纏下去,還不知道要待到什麽時候。她很忙,可沒那個閑工夫在這兒哄這殿下開心。


    “我……”嗓子裏幹幹的,話怎麽也擠不出來。


    傅靜琪睇了他一眼,也不催促。


    可那眼神分明在說:殿下,請不要浪費時間好嗎?


    雲陌寒臉色有些發紅,一股腦就說了出來:“我心悅你!”


    若非是這位還知道什麽是羞愧,聲音也沒有很大,她大概真的要被震壞耳朵了。


    傅靜琪下意識的看向門外。很好,他們這兒是個僻靜的包廂,也沒人走動。否則有人聽了這一耳朵八卦,沒準兒會悄悄等著看兩個主人公。一個沒留神,她大約就會在臨安更有名的。


    “殿下剛剛說什麽?”


    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衰而竭’,大約就是如此。


    賢王已經咬著牙關,將心意傾吐。結果心上人這麽一問,他閉著嘴,倒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傅靜琪也看不到他的臉,隻聽到這位有些粗重的唿吸,還有握緊的雙拳。唇角不由勾了勾,覺得太過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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