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國鹹平七年的春天,又是一個生機勃勃的一年,卻注定是不平順的一年。


    吳國上下,百姓們尚且能夠安居樂業,絲毫不知遠在都城中的大人們過得是怎樣的日子。


    去歲天子自生了一場病後,已經久不過問朝政了。朝中大小事,都由攝政王一力承擔。大臣們無法,數次求見天子,但都被擋在門外。時間久了,便有流言說,天子其實早已薨斃,這些不過是劉昭這等亂臣賊子,為了瞞著天下人使的障眼法。


    也許是劉昭聽到了這些謠言,又或許是還有別的緣由。春節那日,天子竟真的出現在了宮宴上。他看起來久病在床,臉上蒼白,身形也十分的羸弱,與朝臣交談時,也咳嗽幾聲,說話更是有氣無力。不像是大病未愈,倒好像還沒好利索似的。


    天子與百官同樂,也算是遮住了悠悠眾口。可等到年節後,早朝時百官們依舊未能見到天子容顏。在朝堂上處理大小事,依舊是攝政王劉昭。


    有人私底下曾議論,若再這樣下去,恐怕朝中已經無人知道陛下是誰了。劉昭除了沒有黃袍加身,又與陛下有何區別?百官們的奏折皆送到劉昭那處,誰人又敢彈劾?天子不理朝政,這吳國恐怕真的要完了。


    輔政大臣徐太卿已經失蹤已久,更聽說徐家閉門不出,連下人們也鮮能見到。更有傳言說,這徐家的人早就被劉昭殺了個幹淨,如今的徐家不過是一座空院子,隻剩下幾個下人們守著。


    更有人將此事傳的有鼻子有眼睛的,好像親眼所見似的,說是某個月黑風高的夜裏,曾見到有人手提刀斧衝入徐家。刹那間,刀光血影,慘叫聲不絕於耳。更甚者,謠傳說城外的亂葬崗多了許多無名屍,被野狗咬的不成樣子。可要仔細辨認,會發現這些屍體上盡是刀劍傷痕。


    本是在百官中傳播的不知真假的消息,到了民間反而更增添了幾分真實性。有膽大的人,趁著夜色,悄悄爬上徐家的牆頭,想要一窺究竟,看看這徐家人究竟還活著沒。這之中自然也有渾水摸魚的,想要趁著徐家出事,跑到院子裏撈一筆好處的小毛賊。


    因此,午夜後,這牆頭上爬了一溜腦袋,麵麵相覷後互相打著招唿。


    “兄台也來湊熱鬧啊。”


    “是啊是啊,好巧啊。”


    “咦?兄台還戴了麵巾和繩索,佩服佩服。”


    “好說好說。”


    “這天兒可真冷。”


    “我這有酒,誰要?”


    “我!”


    “我。”


    瞬間舉起一排的手掌。


    徐太卿蹲在自家的屋頂上,手裏還捏著一串燒鳥,一手的酒壺裏裝的不是清酒,而是熱乎乎的白水。


    他咬了一口燒鳥肉,又抿了一口熱水,感歎:“可真熱鬧啊。”可惜自家夫人覺得他年紀大了,身體不好,不讓他喝酒了。未免在討伐劉昭這個賊子前就臥床不起,他還是聽從夫人的吧。相依相伴這麽多年,她何曾害過他。


    說來人來人就到。


    就聽下麵有人道:“老爺,你今日是不是有哪根筋骨不利索了,要不要妾身給你鬆泛鬆泛。”


    徐太卿打了個冷顫,忍不住將衣襟使勁兒裹了裹,對下方舉著燈籠的夫人討好一笑。“夫人說笑了,我這不是睡不著嘛。”


    “睡不好就跑屋頂窩著了?老爺既然這麽閑,妾身正好有一樁事要交給老爺。晚間老爺說了明日要喝豆漿,廚房已經將豆子給泡好了。你看這長夜漫漫的,老爺幹脆也別睡了,一會兒就去磨豆子吧。想必經過老爺的妙手,這豆漿一定更加美味才是。”


    徐太卿一聽,這頭都大了,手腳也跟著抖了,活像犯了羊角瘋。他吞著口水,又是拱手,又是告饒:“夫人啊夫人,為夫隻是一介文人,這豆漿就讓仆役們去準備吧。”


    “那你還在屋頂上吹什麽冷風,給我下來!”


    聽聽這咆哮聲,還是當年的味道啊。


    徐太卿手腳麻利的攀著梯子趴下屋頂,那串燒鳥和酒壺都沒沒忘。人剛落地,耳朵就被揪住了,疼得他唉唉直叫喚。


    “夫人住手,夫人住手哇。”再揪扯下去,他這耳朵就要掉了。


    徐夫人冷哼一聲:“我就問你,你到底將咱們家的笨丫頭給藏到哪裏去了。”


    徐太卿眸光微閃,嬉笑道:“夫人說的哪裏話,女兒不是好好的在宮裏陪著皇上嘛。”他險些就跟著叫了句笨丫頭,幸好理智還在。他要敢說自家的女兒是笨丫頭,肯定要吃夫人一頓責打。


    他家夫人一向是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典範,隻許她說女兒笨,說她傻乎乎的要給人騙去還數錢。可是但凡有人敢說女兒一句傻一句笨,她肯定要擼著袖子上去和人拚命的。


    這些年了,徐太卿也習慣了夫人這心口不一的性子了。誰讓他就愛極了她這矯情的模樣,不然當年也不會被嶽父打斷一條腿,還念著夫人了。


    “老爺!”徐夫人一嗔,手指用力,痛的徐太卿哎哎交換的更慘了。“到了如今,你竟然還不和我說實話!”


    今天他這耳朵難道真的不保了?


    徐太卿眼珠子一轉,計上心來。“剛剛我在屋頂上眺望,見到咱們的院子外好像有不少賊人。我看他們手中倒是沒帶兵器,隻有一些飛爪……難道是咱們徐家已經不如從前有威望,小毛賊也敢闖空門了?”


    他這話說的有些沒道理,又像胡言亂語。可徐夫人一聽,柳眉倒豎,當即就挽起袖子,怒氣衝衝的拎起牆邊杵著的一根棍子,大喝一聲:“豎子爾敢!”


    徐太卿看著自家夫人風風火火,一副母大蟲的架勢,這才偷偷鬆了口氣。


    “幸好,幸好。”這群小賊們來的也是時候,夫人都憋了半年多了,再下去遲早要拿他開刀。在告知夫人實情之前,讓她消消火氣,也省的她集火自己。


    徐太卿抹了把額上的冷汗,踮起腳尖迴了書房。


    燒鳥順路丟了,酒壺倒是舍不得。


    他拉開暗匣,取出一封書信來,眉心深深皺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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