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已經昏厥過去,一直關在艙室裏也不是個事兒。


    傅靜琪趕到的時候,人已經被移到了一間空著的艙室中。


    扮作少年的少女雙眼緊閉,懷中還緊緊的抱著那個包袱,仿若死去了一樣。她的臉上髒兮兮的,根本看不清臉色,也讓人不知道她現在究竟怎麽樣了。


    不一會兒,郎中就趕來,給她診過脈後,說:“她曾受過重傷,卻並沒有好好休養過。又經過一番長途跋涉,這才會昏厥過去。問題不算大,我施針後,再飲上幾帖藥,也就好了。不過這種症狀不能急,需得好好休養,不然一切就都前功盡棄。”


    受過重傷這一點,倒是和她猜測的她被人追殺不謀而合了。隻是傅靜琪沒想到,她竟已經受了傷,還逃了出來。想必是在吳國更加危險,這才偷偷進入東越。


    隻是誰家的大人,這麽忍心放一個傻乎乎的小姑娘出來?


    除非,她家裏人已經無力保護她,才能任由她在東越闖蕩。


    也不知道她一個人是如何到東越來,又如何上了京城,又經過怎樣的努力上了這艘船。


    這個丫頭有些執拗,好像一根筋似的,做到這一點可不容易。


    眼睜睜讓人死在她船上未免太冷漠了,傅靜琪就找了忍冬來照顧她。船上有一個吳國人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她猜測出少女的身份不一般,更加不想給自己惹上麻煩。


    到了晚膳時,忍冬悄悄迴報說人已經醒了。


    傅靜琪用過飯,便去看她。


    她臉上的髒汙已經被忍冬洗淨了,露出一張有些蒼白的小臉,倒是長得挺好看的。臉頰鼓鼓的,眼皮兒薄薄的,眼睛圓溜溜的,是個招人喜歡的小丫頭。


    傅靜琪猜測,這小丫頭說不定還沒滿十三呢。


    少女有些緊張,不過再看到傅靜琪後,才長長的吐了口氣,露出一個安心的表情來。


    忍冬不由得好笑,就說:“您沒來的時候,她可能鬧騰了。不過還病著,身上沒力氣,腦袋也疼。在船上撲騰了幾下,就跟離了水的魚似的,動彈不得了。”


    傅靜琪想象一下這些畫麵,覺得挺好玩的。


    “你覺著還有哪裏不舒服的?”


    少女舔了舔唇,小聲道:“我叫徐清如,你,叫什麽。”


    “我嘛,就不告訴你了。萍水相逢,今後也不會再見,互通姓名就不必了。”要不是她突然急症,明日這時傅靜琪就不會再見到她了。


    徐清如有些著急:“你該告訴我你的名字,禮貌,譽兒說了,你要禮貌,你要,你該告訴我。”


    “我便是不說,你又如何?”


    少女歪著頭想了想,自己還真的不能如何,就忍不住露出了一個委屈的神情。


    果真還是個小孩子呢。


    傅靜琪搖了搖頭,心中如是想。


    “等到了酈城,我就讓人送你下船。”


    至於休養,酈城也不是沒有客店,隻要舍了錢財,自有人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哪知她的話音剛落,少女的眼睛瞪了溜圓:“你,你居然不管我了?”


    瞧她一臉委屈的看著自己,傅靜琪發覺青竹說的沒錯,自己還真的惹了麻煩來。


    一個小姑娘把人丟到官府去,實在太寒心了。但若要她舍了善心幫她渡過難關,她也是萬萬不會做的。誰會對一個小丫頭下死手?何況郎中可說了,這丫頭身上所受的傷,不止外傷,還有內傷。


    一個受了內傷,身份非富即貴的吳國人,這已經不止是麻煩可以形容的。


    她重來一遭,可不是為了這個莫名其妙的人。


    “我為何要管你?”她的臉色已經微微有些發冷了。


    忍冬垂手立在一旁,嘴角囁嚅了下,最終還是沒說什麽。


    素錦說的是,主子的事兒她們做下人的最好不要理會,隻需要執行命令就是了。她就算看這個小姑娘可憐,也不該張口。


    傅靜琪不是沒注意到忍冬的神情,不過沒必要去理會罷了。


    她吐了口氣,對少女說:“我沒有管你的義務。”


    “可你,你們收了我的錢啊。”她期期艾艾的說。


    傅靜琪眉梢輕佻,吩咐了聲。


    不一會兒船老大就帶來一包銀子。


    傅靜琪將銀子還給她,並說:“這下就兩清了。我知道你是吳國人,也知道你惹了麻煩。你的事自己去解決,不要牽扯無辜之人。你若不聽,我就讓人直接送你上路。你可想好了,江水這麽冷,莫要誤了卿卿性命才是。”


    少女將這兩句話聽懂了,這下便不再出聲。她牢牢的抱著那包銀子,又是委屈,又是失望。


    解決了這樁事,傅靜琪便迴了艙室。


    至於船老大那邊,她已經派人叮嚀過了。等到了酈城,就將人偷偷送走。有了前車之鑒,船老大這迴可要將船上的人盯得死死的,免得又有什麽亂七八糟的人上了船來,再給他惹上麻煩。


    一夜好夢,第二日天光明媚,是個難得的好天氣。


    按照現在的速度,大約中午他們就能抵達酈城了。


    那個叫徐清如的小丫頭大概是被她昨天的嚇到了,也沒再鬧騰,十分安靜的待在艙室中。


    忍冬去看過了,說她還有些虛弱,但已無大礙。


    船上隻有些尋常的藥物,若給她治傷還是不夠的。郎中擬了一張方子,等她上岸後,再去醫館抓藥。


    至於之後的事情,就真的和他們沒有任何幹係了。


    天氣好,船行的也利落,居然自中午前就抵達酈城了。


    還有兩日就是仲秋節,隻在渡口就已經感受到了酈城迥異於其他地方的熱鬧。


    便是這樣繁亂的碼頭,也豎起高高的杆子,掛上了各色花燈。


    就是渡口上來往的人員,也是喜氣洋洋的,像過年似的。


    百裏霖早就跑到了甲板上,指著下麵的熱鬧嘰嘰喳喳的,開心的不得了。


    幾位夫人不緊不慢的走出艙室,含著笑意。


    如姨娘不忘叮囑:“一會兒下船的時候,都跟緊些。此處人生地不熟的,可別走散了。”


    百裏霖應了聲,眼睛可沒收迴來。


    見狀,如姨娘按了按額角,無奈的歎道:“像個毛猴子似的,沒一刻消停。”可語氣中的慈愛倒是毫不遮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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