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好,春日妙。


    年關一過,這春天就算是來了。


    這一夜,百姓們還在家中安睡,忽聽到一聲巨響。


    緊接著,便聽到如撒豆,如石響,又像有人敲著瓦片,發出的哚哚聲。


    有人忙支起窗子,往外麵一看,差點兒被迎麵而來的傾盆大雨打的一個趔趄。


    下雨了?


    啊,下雨了!


    有人激動的喊道:“下雨了!下雨了!”


    也不知道是哪戶人家被吵醒,氣得大罵:“不就是下雨了,喊叫什麽。”


    然而,這聲音落下後,迎來的是更多人的歡唿。


    大家紛紛跑到雨中,周身都浸在雨水中,歡欣鼓舞。


    下雨了,終於下雨了。


    近一年未曾下雨,老天終於在這一刻開眼了。


    這一場雨一下就是整整三日。


    未了,有人感歎說,幸好堤壩足夠穩固,不然就這麽大的雨降下來,也不知道要衝毀多少房子。


    有的人家被大雨淋壞了屋頂,也開心的帶著工具爬上屋頂修補。


    比起沒有雨水,被澆壞屋頂又算是什麽。


    因這一場大雨,整個江南地區都像重新活過來一樣。


    一場雨,天氣漸漸轉了涼。


    直到半個月後,天氣才方才顯得好了許多。


    曾經斷流的小溪,重新恢複了往日的活力。去年因為幹旱而死去的樹木,居然在雨後發了幾個嫩綠的小芽。


    田地裏,農戶們開心的翻地,為今年的莊稼提前做好了準備。


    所有的一切都向著好的方向發展,正如同傅靜琪曾經所期待的那樣。


    金江上沒了水匪之患,航道又恢複了平日的安寧。


    新製的茶磚通過巨大的船隻,運往了遙遠的西南。


    在那裏,它們將被換成各種江南地區稀缺的商品。


    傅靜琪以為自從上次在一夢樓與瑟瑟姑娘一別後,今後便沒有再見麵的機會。未曾想,她居然收到了瑟瑟姑娘的邀約。


    “未名湖?”她暗覺好笑,難道整個臨安就沒有其他地方可遊玩,又是未名湖。


    之前那位大皇子殿下,也是約在此處。


    恕她直言,臨安這個為人稱道的景觀,在她看來還不如自家後院的山水好看。


    她晃著手中這張帖子,笑問:“你們誰要去?”


    紅杏舉了舉手,又悄悄放下。


    她想起上一次少爺和兄長進了一夢樓,而她隻能在馬車裏等候的無聊迴憶了。


    與其和他們去未名湖,她還不如待在府中,看看有沒有機會去張大廚那兒偷吃。


    白丁飛速的舉起手來,激動道:“小的要去。”


    他早就聽說一夢樓是人間極樂之地,又說瑟瑟姑娘是一夢樓的花魁娘子,多少人一擲千金都難得一見。如果他能見一見瑟瑟姑娘,也是無憾。


    傅靜琪知道帶紅杏去一夢樓不好,隻是此次約在湖上的畫舫,料想還有幾分樂趣,便也一同帶了。


    一行人,有冷玥紅杏,外加一個白丁。


    馬車上,傅靜琪捏著這張薄薄的帖子,暗覺有趣。


    字如其人,這位瑟瑟姑娘的字跡也和她本人一樣,透著一絲不羈。狂亂的,好像她的性格一樣,給人以驚喜。也不知道這一次再見,瑟瑟姑娘是否會和上次那樣,給她帶來一絲趣味了。


    “公子請。”


    來接待的,還是上次的婢女,名字仿佛叫什麽小絨花。剛過了一個年,她應當過得不錯,小臉都吃的圓潤了一圈,更顯可愛。


    傅靜琪總算明白了為什麽小時候,大家總愛捏她的臉。她的手指這時也有些蠢蠢欲動,想要捏捏這丫頭的小肥臉。


    小絨花板著臉,一本正經的站在舢板前迎客。驀地,臉頰被兩根手指夾住。


    手指的力道很輕,讓她沒有絲毫感覺不適。隻是,兩頰的肥肉被掂了掂,似乎在算計斤兩。


    “果然肥碩。”


    耳畔傳來一聲帶笑的呢喃,小絨花的臉更僵了。


    即使臉在別人手裏,她也不動聲色:“公子,請。”


    傅靜琪覺得這丫頭有趣極了,就是不知道瑟瑟姑娘能不恆割愛,賣給她。如果小絨花到她身邊,她一定會把她喂得胖胖的。


    可是看瑟瑟姑娘那個性子,這個要求恐怕懸的很啊。


    小絨花被她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後頸的寒毛都要豎起來了。她覺得這位雲岫公子可怕的很,一雙眼睛好像要把她待價而沽似,按斤賣掉似的。


    她在前麵帶路,後背好像被火燒到一樣。小絨花努力忽視這層異樣,才沒有在眾人麵前失態。


    明明人還是這個人,怎麽和上次看起來不同了。


    小絨花皺了皺眉,發覺雲岫公子究竟是哪裏叫她熟悉了。原來,竟有些像她那個混蛋主子。


    “雲岫公子真是叫瑟瑟好等啊。”嬌俏的聲音帶著幾分慵懶,連不滿都成了情調。


    小絨花垂下眼皮,心中暗忖:來了。兩個可怕的家夥對到一起,究竟誰能贏?


    這種時刻,她竟有些想吃東西了。小絨花偷偷抹了把自己的暗袋,裏麵果然空空如也。在心裏低歎一聲,她行至瑟瑟身旁,默不作聲。


    “帖子上並未寫明時辰,雲岫以為時間還早,倒是勞瑟瑟久等了。”


    瑟瑟冷哼一聲,甩著帕子進了船艙。


    “男人,哼。”


    傅靜琪摸了摸鼻子,覺得還是不要和她一般見識的好。這位瑟瑟姑娘,和外界謠傳的那位花魁娘子根本沒有半點相像,性子古怪的很。


    艙內已經備好了酒菜,好似真的要宴客一般。


    傅靜琪落座後,也不做聲,隻等瑟瑟先開口。


    她隻覺今日是酒無好酒,宴無好宴了。


    瑟瑟來找她,究竟是有什麽目的。難道,是和沈離有關?思及此,她看著瑟瑟的眼神也多了幾分揣度。


    瑟瑟毫無察覺,給自己斟了一杯酒,抿了一小口後,眉心便皺起。


    “嘖,女人喝的玩意兒。”


    傅靜琪手臂抵著大腿,托腮笑道:“看來瑟瑟姑娘對酒也有研究,難道更喜歡烈酒。”


    “男……是人就該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傅靜琪在心中幻想了一下身姿窈窕的瑟瑟舉著酒壇,大口撕扯著鹵肉,打了個冷顫。


    這番姿態在男子做來,雖然是粗魯,也有幾分灑脫。可要是女子做起來,不止粗魯,更多則是可怕了。


    瑟瑟姑娘,果真是個奇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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