剿滅水匪是真,救人也是真,要沈離還在假裝,倒顯得虛偽了。


    沈離在心中暗罵一句狡詐,隻得拱手謙遜道:“謬讚了,都是些虛名,何足掛齒。”


    “在下想要找少幫主商議之事……”


    沈離突然道:“雲岫不飲這酒水,可是嫌棄沈某待客不周。”


    這位沈少幫主的性子,倒是和剛剛離開的那位花魁娘子頗有幾分相似。


    既然沈離能約在這裏,就表示他和瑟瑟,乃至一夢樓都有幾分交情,傅靜琪自然也不會在這兒說一夢樓的不是,白白討人嫌了。


    “非沈兄待客不周,乃是雲岫有一怪癖,隻飲山泉水。”


    一夢樓有好酒好菜,可就是沒有山泉水。樓中倒是有茶,可沒幾個客人來這兒是喝茶的,自然也不會有什麽山泉水。


    人家有習慣,他也不能逼著不是。雖然明知傅靜琪此舉也許並無深意,可沈離還是要罵一句:狡詐。


    明知道一夢樓不可能有山泉水,還故意這樣說,擺明就是不許他在勸酒。剛剛還是少幫主,現在就稱唿沈兄,誰和你這麽親近了!


    酒水喝不成,看來隻能談話了。


    沈離掩去眼中的暗芒,倚著羅漢床,也不管身上的衣料是否會被壓皺,隻為尋個舒服的姿勢。


    看來是個灑脫的性子,傅靜琪心道。


    “你說罷。”他抬了抬下巴,像在恩賜。


    傅靜琪好笑,麵色卻半分不露。“今日金江上出現一支水匪,不知沈兄可知?”


    沈離抬了抬眼皮,自顧自拿起酒壺斟滿一盅,抿了一小口,才道:“倒是隱約聽到過。”


    “江南各處水道,都有水浪幫從背後扶持,以保水運暢通,百姓們能安然渡江。雲岫也承蒙受了水浪幫恩惠,再次先寫過沈兄。”


    傅靜琪說著,倒真的行了一禮。


    沈離隱約有些猜測,可傅靜琪此舉,倒是叫他有些不明白了。


    “這本就是分內之事。”況且水浪幫也是得了好處,並沒有分毫不拿。


    “水匪狡詐,又擅藏匿,官府也拿他們無從辦法。雲岫不才,也想替百姓們盡一份力。隻是苦於無從辦法,隻能求助於沈兄。”


    沈離見這百裏輕塵說完,就巴巴的看著自己。他這才注意到,她的眼型倒是有些似桃花眼,微微上挑,眼尾帶著一抹薄紅,隻是眼睛十分明亮,略顯圓潤。瞧著倒像是個……孩子。


    這想法剛出現,沈離便在心裏嗤笑了聲:孩子?若是這世上的孩子都像他一般狡詐,恐怕他們這些成人反而沒個活路了。


    沈離捏著茶杯,不語。


    傅靜琪也不著急,隻是任他打量。


    剿滅水匪勢在必行。隻不過,此事不同於做生意,急不得,也慢不得。


    “我們倒是可以幫忙……”沈離的唇抵在茶杯上,彎了彎。


    傅靜琪分明看到,那雙狹長的眸子裏帶著一絲促狹。不過這情緒來的太快,也消失的太快,沒等她分辨,便已消失不見。


    “不過雲岫要給水浪幫什麽好處。畢竟,弟兄們可是拿命去搏。”


    有要求就好,傅靜琪鬆了口氣。她有求於水浪幫,姿態自然是要低人一等。若是水浪幫提了要求還好,若是沒有要求,她反而要擔心。


    “黃金萬兩如何。”


    沈離的動作頓了頓,劍眉稍顰:“萬兩?”


    “若是鮮少,還可以加價。”可謂是把姿態放的極低了。


    沈離卻說:“傅家的商船在金江上被劫掠一事,我也略有耳聞。隻是這萬兩黃金,未免小題大作了。”


    萬兩黃金,可是能裝滿一個箱子了。


    “水匪之患,不可姑息,解決的越早,對水運貿易就有利。雲岫是商人,做事當然也要圖個迴報。用萬兩黃金來換這些水匪的性命,在沈兄看來是小題大作,在雲岫看來,則是理所應當。若所有人都覺得雲岫的脾氣好,想要來壓一頭,這百裏商行該如何在東越立足。”


    “你是想要用水浪幫來替你百裏輕塵立威。”沈離略帶幾分不悅道。


    傅靜琪笑彎了眉,道:“善。”


    沈離嘴角微抽:“……”見過厚臉皮的,可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他居然還給他承認了。


    沈離放下茶杯,說:“水匪之事水浪幫已有決斷,就是雲岫不提此事,水浪幫也一定會給百姓們個交待。”


    不圖迴報的好人世上是有的,但站在傅靜琪的立場上,她更喜歡銀貨兩訖。公平,又心安。


    “我知沈兄和水浪幫都是仗義之士,這黃金就當作雲岫對沈浪幫的謝禮,感激水浪幫幫助了江南百姓,也幫了雲岫。”


    沈離含笑著說:“你就不怕我拒絕?”


    “沈兄要拒絕嗎?”


    畢竟不是生意,傅靜琪也不會做的太絕。至於沈離說的拒絕,她是一點都沒放在心上。隻要他露個口風,她就有能力叫他把這黃金吞下去。


    沈離莫名感覺後背一寒,忍不住抖了抖。


    怪了,這初夏裏,天氣已經很熱了,他怎麽好像吹了冷風似的。


    “此事交給水浪幫去辦,雲岫終於可以心安的睡個好覺了。”


    雙方就算談妥了。這是,沈離忽然問道:“瑟瑟可是一夢樓的花魁娘子,享譽江南的絕色美人,怎麽雲岫都看不上?”


    此先,傅靜琪以為沈離是瑟瑟的入幕之賓,可現下看來倒又不太像了。哪裏有入幕之賓幫著自己的女人找姘頭的,這人的喜好也太古怪了些吧。


    傅靜琪覺得,這位花魁娘子和眼前的少幫主關係的確親密,隻不過介於知己要更近些。


    “沈兄說笑了,瑟瑟自然是一等一的絕色美人。隻是雲岫年紀尚輕,還不太懂得這女人的好處。”


    男子中,素來有自命清高之人,一麵來花樓裏尋歡作樂,一麵又要挑剔花娘們汙穢不堪,自命清高,惹人厭煩。


    而麵前的少年,倒是落落大方,也沒說他看不起花娘,也不曾說過她們的一句不好,隻從自己身上找了原因。


    沈離覺得,因為他這句話,倒是挺合他的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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