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時分,天氣更是熱得令人煩惱。


    天際上遙遙的掛著一顆明亮的太陽,大地都要被烤的泛起焦皮兒。若不是這江南之地,素來多水,百姓們還不知道要如何困苦。


    街市上的人們罵著賊老天,農田裏的農戶們卻苦不堪言。


    田埂上,滿臉丘壑的老農吧嗒吧嗒抽著水煙,抬頭看看天,再歎了口氣。


    種子已經種下些時日了,眼見著天上是半點兒雨都不下,隻靠著水渠裏那點兒水,哪裏夠用啊。


    老農心中歎著氣,撐著膝蓋慢慢站了起來。今個兒是要去龍王廟求雨的日子,可不能遲了。萬一遲了,被龍王覺得他心不誠,再不給下雨那可了得。


    老農帶著準備好的祭品去了龍王廟,同村的人早就到了,就等著吉時。


    “今年這天氣不好,恐怕收成也好不了哇。”


    “誰說不是呢,這都多久沒下過雨了?再不下雨,我家裏那幾畝水田恐怕就要旱死了。”


    “唉……”


    “唉……”


    “希望龍王收了咱們的貢品,能降下雨水來。否則,可真要活不下去了。”


    “去年的年景太好了,我家裏多種了幾畝稻子。現下可好了,沒水澆地,那稻苗隻拔高了幾寸,還沒路邊的荒草高。”


    老農混在人群中,聽著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臉上的憂愁越發的沉重。他沉默著,不曾和任何一個人說話。


    他家裏就指望著那幾畝水田,要是沒了收成,還不得全家人去喝西北風。他的兒子不孝順啊,他和老婆子就指望著水田,等收了糧食賣了錢,這一年就能撐下去了。


    可現在看來……難啊。


    求雨一事慎重慎重,村長一家都到了,恭恭敬敬的請示了巫師,才令各家把祭品都奉上去。


    除了祭祀常見的三牲,更是添了各家的心意。


    隻見香煙嫋娜而上,仿佛是龍王聽到了大家的心聲。


    眾人圍著這個龍王廟,期待著有神跡降臨。


    這時,有人小聲說:“你們有沒有覺得,好像有風了。”


    “是,起風了。”


    伴著那風,還有豆大的雨點,打在臉上生疼生疼的。


    已經旱了這麽久,突降甘霖,農戶們都有些反應不過來。直到有人高唿:“下雨了。”


    眾人才鼓舞歡騰,紛紛跪在地上,不住的朝龍王的塑像磕頭還願。


    這雨來的也怪,天上分明不見半點兒雲絲兒,可雨勢卻又急又大。落在地上,都能把地麵的黃土敲出一個深坑來。


    老農激動的不知所措,他慌忙跑迴自己的田裏,也顧不上身上的衣衫濕透,忙挖渠引水。


    這雨水來的太急了,早前他挖的一個蓄水的水坑很快就填滿。


    老農沐浴在這雨水中,滿麵淚水和著雨水一同落下。


    “老天開恩啊,老天開恩啦……”


    轟隆!


    一聲巨響,連大地都跟著震動了下。


    留在龍王廟中尚不曾離開的幾個農戶被這震動震得腳底不穩,有幾個人扶著一旁的柱子才站穩。隻是那黑袍巫師就沒這麽幸運了,被震得趔趄了下,腳底不穩,一屁股就坐在廟前的一處水窪裏。


    可這時候,誰也顧不上去嘲笑他。


    大家紛紛看向遠方,議論紛紛。


    “這是打雷啦?怎麽這麽大動靜兒。”


    “打雷?我看不像。”


    “不是打雷,難道還是地動了不成。”


    這話還沒說完,就被巫師怒吼聲給壓了過去:“噤聲!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還不清楚!”


    老一輩有話說,夜裏不說鬼。便是說了,這夜半陰氣最盛的時候,切勿談論鬼神,否則不小心衝撞到什麽,到的時候哭也來不及。


    這半個月來,天幹地旱的,你卻偏偏說什麽地動的,這不是純心觸黴頭。


    幾個老人家看著那個說話的年輕人,滿眼都是埋怨。


    年輕人被他們看的一抖,瑟縮了下脖子,不敢再吭聲了。


    倒是村長看了看方向,勉強分辨道:“聽這聲音,好像是後山傳來的,等雨停了,大家夥兒去看看。”


    這場及雨足足下了三個時辰,地麵上汪洋一片。家家戶戶的大缸也都裝滿了,以備不時之需。


    村裏的幾個水塘也都灌滿了水,小溪更是重獲生機變成小河了。


    村長帶領著幾個年輕人淌著泥水來到後山,但見山壁坍塌了一塊兒,山壁上竟還有一個怪模怪樣的坑洞。


    “村長,這……”


    那山壁上一直有一個向圓球似的玩意兒,就嵌在岩壁裏,碰也不落。隻是尋常沒人敢在這下麵走,生怕一個不小心上麵的石球就落下來。可是眼瞅著幾十年過去了,那圓球還是穩穩當當的絲毫不動。


    這今天這震動,竟把這圓球給震下來了?


    “村長,你快來看看,這後麵有字兒呢!”


    村裏的人多不識字,村長倒是認得幾個。他忙走過去一看,臉色大變。


    “快!快去請知縣老爺來,出大事了!”


    郝家村石壁上落下一個巨大的石球,而石球落下的那片山壁後,裏麵竟藏著一塊平整的巨石,和周圍的石色截然不同,上麵分明寫著一行字:初陽十五,旱至。


    如今年號正是初陽十五年,也的確有好久沒下雨了。


    可是,若說旱的話,今天明明還下了一場大雨啊。


    饒是縣太爺也百思不得其解,還是一旁的師爺小聲道:“老爺,此事非咱們能判斷的,還是請教下知府大人,再商對策。”


    師爺一番話,撬開了一扇門,縣太爺忙擬了一封書信,令人快馬加鞭,送至臨安。


    臨安知府楊澤接到信時,正在院中打拳。他本是行伍出身,和餘州巡撫周成選有幾分交情。他能來臨安任知府,也有周成選的舉薦之功。


    前任知府姓劉,因在任上貪墨,判了一樁錯案,被下放獄中。到了楊澤這兒,自然是處處小心。何況他本來就不是劉知府那種一門心思向上爬的人,也就能踏踏實實為百姓謀福。


    聽聞是從徐縣送來的信箋,楊澤抹了把汗,便打開來。


    然而,隻看了幾行字,他臉色便陡然一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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