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後,莫夫人的身體愈發的不好起來,竟是連床都下不來。


    府中流言四起,都說夫人恐怕都撐不過這個正月。


    莫夫人就像一株美麗的花,任憑如何好看,也有枯萎的一天。隻因為,這花的根須已經壞死,剩餘的莖幹和花朵隻是苦苦支撐。等到根須徹底腐爛掉,這株花就完了。


    傅靜琪見過郎中後,才進的門。


    府醫醫術有限,也隻會看些淺顯的病症。像莫夫人這種毒素已經進入五髒六腑的,他不僅不會看,更不敢看。外麵的郎中來了又一個,都搖頭走了。


    其實,從當初給莫夫人開了藥的那位郎中說了救不了後,一切就成了定局。那位可是整個江南醫術最好的郎中,他若看不好,還有誰?


    古今話本子裏都有神醫出現,突然賜下靈丹妙藥,讓病人藥到病除。可誰都知道,話本子隻是話本子,成不了真的。


    莫夫人的身體就這麽極快的衰敗著,誰都攔不住。


    傅靜琪掀開簾子走進內室,空氣裏仿佛都有一種腐敗的味道,那或許是生命在消散時的遺留。


    青釉正端著一碗燕窩粥出來,見到她時眼睛通紅。


    “娘沒吃?”


    青釉搖了搖頭,哽咽道:“夫人說沒胃口。奴婢想,若是少爺您勸著,也許夫人能吃上一點。”


    說完,她希冀的看著傅靜琪,已經把她當成是救命稻草。


    傅靜琪心中難受,不由沉聲道:“好了,你下去吧。”哪裏是姨母沒胃口,她分明是真的吃不下。郎中說了,那毒藥已經深入五髒六腑,連吞一口水都疼得厲害,何況是吃東西了。


    莫夫人的心願已了,也不想這樣繼續痛苦的支撐著了。她每活著一天,就會痛苦一天。


    傅靜琪的眼也紅了,可仍舊笑著。


    “娘。”


    莫夫人聽到她的聲音,慢慢張開眼。


    她的視力已經不行了,看人模模糊糊的,有時候甚至都看不清。


    “塵兒。”


    一雙手從被子下探出來,幹枯瘦弱,像是失了骨血的白骨。


    幽暗的室內,幹枯的手,令人有種恐懼感。


    傅靜琪則是上前,毫不猶豫的握住了她的雙手,輕聲喚道:“娘,我在呢。”


    “在就好,在就好。”


    這幾日姨母經常會分不清楚她是誰,到底是傅靜琪還是百裏輕塵。


    傅靜琪是那樣的心痛,可恨她也不能替承受這些痛苦。


    相識不過半年,可傅靜琪卻在她的身上體會到了,什麽叫真正的母愛。


    不是她娘不好,隻是比起自己來,她顯然更在乎哥哥多一些。後來更是因為哥哥日漸消瘦,乃至拋下她和爹爹撒手人寰。


    為母則強……這一點她沒做到。


    子不言母之過,傅靜琪自然不會說莫雪慧的不好。隻是在莫夫人的對照下,心中難免會有幾分黯然。若是前世時候,娘能像莫夫人這樣多護著些,是不是她的結局就不同了?


    這個想法隻是一瞬,便飛快的從腦海中閃過。


    她大約是魔怔了,想那些做什麽。


    “娘,你覺得怎麽樣了?”


    莫夫人握著傅靜琪的手,也不說話,隻是暗自垂淚。


    她是很少哭的。


    有句老話,會哭的孩子有奶吃。可莫夫人素來不是那種會做柔弱的女人,她的柔弱更在於她有一顆柔軟的心。正因為所有人都看得到她的強大,反而是忽略了她也是一個需要被人溫暖的人。


    她哭的時候一點都不梨花帶雨,反而有些像是在撒潑,帶著幾分好笑。


    可這時候傅靜琪如何都笑不出來,她的心像被壓在一塊石頭下,沉甸甸的,連唿吸都覺得艱難起來。


    該有多艱難,姨母才會哭的這樣傷心。


    她恨不得讓上官美娥立即去死,才能消解她的心頭之恨。


    “娘,你別哭。”


    傅靜琪掏出錦帕,替她擦去眼淚。這帕子是輕絹製成,上麵隻繡了一隻彩蝶,活靈活現的。隻是年頭有些久了,微微泛著黃,洗的倒是很潔淨,隻是仿佛用力一扯便要被拽懷了。


    這是傅靜琪有記憶的,娘親唯一留給她親手做的東西了。


    家中有仆婦丫鬟的,是不需要娘親手裁布製衣。她便給自己和哥哥都繡了兩塊帕子,自己的是彩蝶,哥哥的是一株蘭草。


    她還說,過幾日要給她做兩雙好看的繡鞋,一雙粉色的,繡上彩蝶,一雙紅色的,就繡上她喜歡吃的湯團。


    傅靜琪盼啊等啊,直到哥哥溺亡,娘親早逝,這繡鞋成了她記憶中一抹沉重的色彩。再到後來,她便不愛吃湯團了。仿佛看著那湯團,便會想起母親的笑臉,更會想起她是如何狠心拋下自己和爹爹走的。


    莫夫人抬起頭,眼圈兒還紅著,隻是不哭了。


    “是阿琪啊。”


    她捏著帕子的一角看了看,唇角輕勾,笑得甜蜜。


    “你娘親的繡活做的一向比我好,看這彩蝶繡的多好呀。我可沒給塵兒做什麽,連雙鞋都做不大好。幸好,他生在一個富貴家裏,不然連雙好看的鞋子都穿不到。”


    傅靜琪的心裏鈍鈍的疼,眼睛像被針刺了似的,帶著一陣的難受,眼淚便止不住從眼角滑落,滴在手背上。


    “唉——”


    莫夫人輕歎一聲,將她的手指握住,柔聲安撫:“好孩子,哭什麽呢。”


    “姨母……我舍不得你。”


    “姨母也舍不得你呀。”


    撫摸著這孩子的發絲,莫夫人心中愈發的不舍了。興許兩人上輩子曾做過母女,不然怎麽會這麽投緣。都說發絲軟的人性子也溫和,她更加擔心自己不在後會有人欺負她。


    “人總有一死的,姨母的時間到了,不能再耽擱了,閻王爺那邊已經在催著了。”


    傅靜琪已經泣不成聲,淚如雨下。


    莫夫人頭疼道:“好啦好啦,別哭了。你哭的姨母心裏難受的很,走的都不踏實了。”


    傅靜琪聽她的話倒是不哭了,可這欲哭不哭的樣子,卻更加讓人難受。


    “我們阿琪是個好孩子,性子好,人也好,就是太素淨了些。”莫夫人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忍不住笑道:“你擔心他日沒辦法再隱藏自己的身份,姨母便給你出個主意可好?來,你聽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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