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靈曦抱著一杯熱牛奶，隔著玻璃門看陽台外的風景。
城市裏的夜空不似鄉村的那樣重墨渲染，也鮮少再見過繁星滿天，就是深深淺淺的灰色，這會兒隻有一彎月亮掛在天上，跟萬家燈火對比起來顯得孤零零的。
“靈曦，站在那裏做什麽？”
韓靈曦聽到聲音立馬迴頭，臉上帶著和煦微笑，“你迴來了。”
“嗯。”
周庭雨拿著一袋東西去廚房，打開冰箱往裏擺。邊整理邊說：“路過超市買了點東西，有你想要吃的南瓜吐司和培根披薩，明早熱下就行，還有，冰箱裏這兩瓶果醬已經被你放過期了就別要了，我幫你買了新鮮的。”
論賢妻良母的最佳人選，周庭雨絕對當之無愧。
韓靈曦放棄牛奶去抱周庭雨，下巴蹭著她的肩膀撒嬌：“你真好。”
周庭雨被蹭得發癢，咯咯笑著轉過來蹂。躪韓靈曦的臉，“這麽容易就滿足了？我好的地方還多著呢。”
“好，都好～”
韓靈曦抿著唇，伸出手解她的圍巾，“外套脫了去換衣服，我幫你掛起來。你晚上去看阿姨，阿姨有沒有說什麽？”
“沒有，叫我沒什麽要緊事，我爸不在家，她一個人無聊。你跟杜逸見麵怎麽樣，玩得開心嗎？”
“還好，就吃吃飯，逛逛街。這臭小子趁機狠宰我，下次啊我一定要讓他補迴來！”
跟母親的對話周庭雨不想說，在外麵昏倒的事韓靈曦也不想說，兩人的表情都很自然。
整衣服的時候，一張紙從衣服口袋裏掉了下來。韓靈曦撿起來看看，“庭雨，這是什麽？”
“哦，f公司的名片。”周庭雨想起白天薑子盈遞名片的時候，自己順手塞進了口袋裏，如果不是韓靈曦看到她都要忘記了。
“你拿這個幹什麽，莫非想跳槽？”
這家公司韓靈曦也聽說過，跟奇思同屬廣告界，又沒有業務往來，周庭雨留名片總不可能是跟對方談生意。
“跳槽是有考慮，不過這家公司應該不會去了。”
“是因為在奇思做得不開心所以想換工作嗎？”
“沒有。”周庭雨打趣道：“你不是說我工作總是很忙，所以我想看看有沒有哪家公司能允許我‘偷懶’，然後又願意給我更多的薪水，這樣我們的生活水準就能更上一層樓了。”
“那為什麽不選f，”韓靈曦不理解“人家名氣大資質好，優勢很明顯，對你未來發展很有利。”
“如果應試通過需要到公司總部工作6個月，豈不是跟我換工作的目的背道而馳？你不會做飯又不擅長搞家務，我怕沒等我迴來家裏就被垃圾給埋了。再說你身邊那麽多花花草草，我得監督你。”
“做飯搞家務我都可以學啊，再說之前我也活得好好的。”韓靈曦知道周庭雨雖然嘴上這麽講，其實還是擔心自己的，她不願因為自己的關係耽誤周庭雨的前程。“隻是6個月而已，對我們的生活不會造成影響。”
“好了，工作的事我會解決的，你別擔心。對，明天我們要去醫院的。”周庭雨記起體檢的事情，“那明早要空腹，吐司你得等等再吃了。”
“我知道，那你去洗漱，差不多好休息了。”
“好。”
韓靈曦喝掉牛奶，把杯子洗幹淨放進櫃子。做完這些她打著哈欠迴臥室，關掉頂燈留台燈，躺在床上等周庭雨，待她洗完澡進房間，自動後退留出剛剛暖熱的位置。
房間裏暗下來，周庭雨還睜著眼睛。
一個星期，給你七天時間去處理跟冉冉的關係。
林玉之後來說完這句話就直接進了房間，把周庭雨一個人留在客廳，一點迴旋的餘地都不給，不過她可沒打算照做。
母親的排斥態度尚且在預料之中，雖然首次溝通無效，周庭雨並不沮喪。她心裏很明白，畢竟母親幾十年的生活經曆擺在那裏，各種為人處事的道理幾乎成了人生信條，令她接受並不容易。這些年來自己總在聽從家人的安排，唯有這一次周庭雨想堅持本心，她會用行動去證明自己的態度。
“靈曦，你睡著了嗎？”周庭雨摸到韓靈曦的手腕，她並不知道身邊的人藏著心事。
韓靈曦在黑暗裏聽著周庭雨平緩的唿吸聲，什麽也沒說。
-----------------------------------------
第二天一早周庭雨和韓靈曦到醫院去，大大小小的檢查都做過一遍，醫生通知他們下周再來取報告。周庭雨就之前韓靈曦的症狀向醫生做了諮詢，被告知因為有輕度貧血。
“我就說了，不會有什麽大問題的。”韓靈曦一臉輕鬆，“我的身體一向不錯。”
“沒有問題當然是最好的了。”周庭雨稍稍放了心，“以後別再吃零食了，我給你買些紅棗豬肝之類的補補，等下周我跟你來拿報告，看看醫生怎麽說。餓壞了吧？我們去吃點東西。”
“不用，我到公司吃，你不是跟甲方約好了去提案嗎？趕快去吧，別忘了買點吃的帶上。”
周庭雨看看表，剩餘的時間確實有限。“那……好吧，我先過去，你路上注意安全，如果有哪裏不舒服一定告訴我。”
“知道了。”
韓靈曦送周庭雨去取車，目送她的車子開出老遠才又折身迴了醫院停車場，杜逸老早在那裏等待了。
韓靈曦的血常規化驗單各項數據依舊顯示異常，隻不過杜逸跟朋友提前打過招唿，暗中偷換了單子，所以周庭雨並沒有看到。等到體檢結果出來，準確的那份報告也會直接交到杜逸手上。
“庭雨走了？”
“嗯。”
韓靈曦坐進副駕駛，扣上安全帶。
“你朋友怎麽說？”
杜逸猶豫了一會兒，低聲說：“……有可能是血液病，詳細情況要做骨穿才能確認。他向我推薦了a醫，本省最好的醫院，萬一……我是說萬一，嗯，我們現在就去吧，我預約過了。”
“好。”
韓靈曦注視著窗外的街道，麵無表情，像是在想事情。
杜逸為韓靈曦的反應感到不安，太安靜了。他了解韓靈曦的性格，這丫頭小時候手指割破了都得哭上半天，更別說遇到這麽大的事還能泰然處之，論誰都會心懷忐忑吧。
“靈曦，你……沒事吧？”
他一邊注意路況，一邊用眼角的餘光觀察韓靈曦，“剛剛那些都是猜測，你別太擔心了，退一步講就算真的是，現在醫療這麽發達，完全可以治愈……”
“沒有，就是有點頭暈，我明白，事情還沒到那一步呢。”
韓靈曦衝他笑了笑，轉過臉用手掌遮住了眉稍。她也覺得奇怪，如果得知可能患上了重病，不該恐懼驚慌的嗎？電視機裏也是這麽演的。可除了胸口發悶外並沒有過多的感受，隻是覺得一切都像在做夢，很模糊，很混沌。或許是因為還存著僥幸，覺得隻要沒有確診就還有一絲希望，她壓製住那點隱隱的不安，希望這個夢能趕快結束。
a醫人來人往，每一層的等候區幾乎都是座無虛席，就連顯示屏下都站著很多等候的病人。杜逸陪著韓靈曦在血液科來來去去，重複做一次血常規和生化五項，然後到無菌病房做骨髓穿刺，這之間韓靈曦還能跟杜逸嘻嘻哈哈聊天。
然而骨穿做完，韓靈曦再也笑不出來了。不知是因為精神太緊張還是對麻醉劑免疫，打麻藥的時候疼，針刺進去的時候更疼，疼得她緊閉牙關，後背上全是冷汗。就像是有一枚釘子生硬嵌入，而她能清晰地感覺到釘子不斷深入的全過程，好在這難熬隻是幾分鍾。
“靈曦，現在怎麽樣？”
杜逸何時見過韓靈曦的臉色這麽難看，心疼地握住她攥緊的拳頭，恨不能替她承受，“你要是還疼，你就掐我，咬我，轉移注意力，怎麽都行！”
韓靈曦閉著眼睛沒動，她要是有力氣咬，幾分鍾前早跳起來了。
“我沒事，躺一會兒就好了……跟你商量個事，今晚能不能住你家？”
自己的臉色一定不好，才會讓杜逸那麽緊張。她不願接受醫生住院觀察的建議，更不想晚上迴家再讓周庭雨看出異常，那樣保密工作就統統白費了。
杜逸向來跟韓靈曦心意相通，想也不想直接答應，“別說住一晚了，你想住幾晚都行，放心，咱就受一次罪，等結果出來沒問題，以後再也不來了！”
韓靈曦點頭，“那你還要請我吃飯，吃豬肝，我要補補血……”
“豬肝算什麽，小菜一碟，別說豬肝，雞肝鴨肝鵝肝羊肝，什麽肝我都給你點一份。”
杜逸摸摸韓靈曦的頭發，眼底盡是溫情。感覺好像又迴到了小時候，他這個妹妹可是多年都不跟自己撒嬌了。
城市裏的夜空不似鄉村的那樣重墨渲染，也鮮少再見過繁星滿天，就是深深淺淺的灰色，這會兒隻有一彎月亮掛在天上，跟萬家燈火對比起來顯得孤零零的。
“靈曦，站在那裏做什麽？”
韓靈曦聽到聲音立馬迴頭，臉上帶著和煦微笑，“你迴來了。”
“嗯。”
周庭雨拿著一袋東西去廚房，打開冰箱往裏擺。邊整理邊說：“路過超市買了點東西，有你想要吃的南瓜吐司和培根披薩，明早熱下就行，還有，冰箱裏這兩瓶果醬已經被你放過期了就別要了，我幫你買了新鮮的。”
論賢妻良母的最佳人選，周庭雨絕對當之無愧。
韓靈曦放棄牛奶去抱周庭雨，下巴蹭著她的肩膀撒嬌：“你真好。”
周庭雨被蹭得發癢，咯咯笑著轉過來蹂。躪韓靈曦的臉，“這麽容易就滿足了？我好的地方還多著呢。”
“好，都好～”
韓靈曦抿著唇，伸出手解她的圍巾，“外套脫了去換衣服，我幫你掛起來。你晚上去看阿姨，阿姨有沒有說什麽？”
“沒有，叫我沒什麽要緊事，我爸不在家，她一個人無聊。你跟杜逸見麵怎麽樣，玩得開心嗎？”
“還好，就吃吃飯，逛逛街。這臭小子趁機狠宰我，下次啊我一定要讓他補迴來！”
跟母親的對話周庭雨不想說，在外麵昏倒的事韓靈曦也不想說，兩人的表情都很自然。
整衣服的時候，一張紙從衣服口袋裏掉了下來。韓靈曦撿起來看看，“庭雨，這是什麽？”
“哦，f公司的名片。”周庭雨想起白天薑子盈遞名片的時候，自己順手塞進了口袋裏，如果不是韓靈曦看到她都要忘記了。
“你拿這個幹什麽，莫非想跳槽？”
這家公司韓靈曦也聽說過，跟奇思同屬廣告界，又沒有業務往來，周庭雨留名片總不可能是跟對方談生意。
“跳槽是有考慮，不過這家公司應該不會去了。”
“是因為在奇思做得不開心所以想換工作嗎？”
“沒有。”周庭雨打趣道：“你不是說我工作總是很忙，所以我想看看有沒有哪家公司能允許我‘偷懶’，然後又願意給我更多的薪水，這樣我們的生活水準就能更上一層樓了。”
“那為什麽不選f，”韓靈曦不理解“人家名氣大資質好，優勢很明顯，對你未來發展很有利。”
“如果應試通過需要到公司總部工作6個月，豈不是跟我換工作的目的背道而馳？你不會做飯又不擅長搞家務，我怕沒等我迴來家裏就被垃圾給埋了。再說你身邊那麽多花花草草，我得監督你。”
“做飯搞家務我都可以學啊，再說之前我也活得好好的。”韓靈曦知道周庭雨雖然嘴上這麽講，其實還是擔心自己的，她不願因為自己的關係耽誤周庭雨的前程。“隻是6個月而已，對我們的生活不會造成影響。”
“好了，工作的事我會解決的，你別擔心。對，明天我們要去醫院的。”周庭雨記起體檢的事情，“那明早要空腹，吐司你得等等再吃了。”
“我知道，那你去洗漱，差不多好休息了。”
“好。”
韓靈曦喝掉牛奶，把杯子洗幹淨放進櫃子。做完這些她打著哈欠迴臥室，關掉頂燈留台燈，躺在床上等周庭雨，待她洗完澡進房間，自動後退留出剛剛暖熱的位置。
房間裏暗下來，周庭雨還睜著眼睛。
一個星期，給你七天時間去處理跟冉冉的關係。
林玉之後來說完這句話就直接進了房間，把周庭雨一個人留在客廳，一點迴旋的餘地都不給，不過她可沒打算照做。
母親的排斥態度尚且在預料之中，雖然首次溝通無效，周庭雨並不沮喪。她心裏很明白，畢竟母親幾十年的生活經曆擺在那裏，各種為人處事的道理幾乎成了人生信條，令她接受並不容易。這些年來自己總在聽從家人的安排，唯有這一次周庭雨想堅持本心，她會用行動去證明自己的態度。
“靈曦，你睡著了嗎？”周庭雨摸到韓靈曦的手腕，她並不知道身邊的人藏著心事。
韓靈曦在黑暗裏聽著周庭雨平緩的唿吸聲，什麽也沒說。
-----------------------------------------
第二天一早周庭雨和韓靈曦到醫院去，大大小小的檢查都做過一遍，醫生通知他們下周再來取報告。周庭雨就之前韓靈曦的症狀向醫生做了諮詢，被告知因為有輕度貧血。
“我就說了，不會有什麽大問題的。”韓靈曦一臉輕鬆，“我的身體一向不錯。”
“沒有問題當然是最好的了。”周庭雨稍稍放了心，“以後別再吃零食了，我給你買些紅棗豬肝之類的補補，等下周我跟你來拿報告，看看醫生怎麽說。餓壞了吧？我們去吃點東西。”
“不用，我到公司吃，你不是跟甲方約好了去提案嗎？趕快去吧，別忘了買點吃的帶上。”
周庭雨看看表，剩餘的時間確實有限。“那……好吧，我先過去，你路上注意安全，如果有哪裏不舒服一定告訴我。”
“知道了。”
韓靈曦送周庭雨去取車，目送她的車子開出老遠才又折身迴了醫院停車場，杜逸老早在那裏等待了。
韓靈曦的血常規化驗單各項數據依舊顯示異常，隻不過杜逸跟朋友提前打過招唿，暗中偷換了單子，所以周庭雨並沒有看到。等到體檢結果出來，準確的那份報告也會直接交到杜逸手上。
“庭雨走了？”
“嗯。”
韓靈曦坐進副駕駛，扣上安全帶。
“你朋友怎麽說？”
杜逸猶豫了一會兒，低聲說：“……有可能是血液病，詳細情況要做骨穿才能確認。他向我推薦了a醫，本省最好的醫院，萬一……我是說萬一，嗯，我們現在就去吧，我預約過了。”
“好。”
韓靈曦注視著窗外的街道，麵無表情，像是在想事情。
杜逸為韓靈曦的反應感到不安，太安靜了。他了解韓靈曦的性格，這丫頭小時候手指割破了都得哭上半天，更別說遇到這麽大的事還能泰然處之，論誰都會心懷忐忑吧。
“靈曦，你……沒事吧？”
他一邊注意路況，一邊用眼角的餘光觀察韓靈曦，“剛剛那些都是猜測，你別太擔心了，退一步講就算真的是，現在醫療這麽發達，完全可以治愈……”
“沒有，就是有點頭暈，我明白，事情還沒到那一步呢。”
韓靈曦衝他笑了笑，轉過臉用手掌遮住了眉稍。她也覺得奇怪，如果得知可能患上了重病，不該恐懼驚慌的嗎？電視機裏也是這麽演的。可除了胸口發悶外並沒有過多的感受，隻是覺得一切都像在做夢，很模糊，很混沌。或許是因為還存著僥幸，覺得隻要沒有確診就還有一絲希望，她壓製住那點隱隱的不安，希望這個夢能趕快結束。
a醫人來人往，每一層的等候區幾乎都是座無虛席，就連顯示屏下都站著很多等候的病人。杜逸陪著韓靈曦在血液科來來去去，重複做一次血常規和生化五項，然後到無菌病房做骨髓穿刺，這之間韓靈曦還能跟杜逸嘻嘻哈哈聊天。
然而骨穿做完，韓靈曦再也笑不出來了。不知是因為精神太緊張還是對麻醉劑免疫，打麻藥的時候疼，針刺進去的時候更疼，疼得她緊閉牙關，後背上全是冷汗。就像是有一枚釘子生硬嵌入，而她能清晰地感覺到釘子不斷深入的全過程，好在這難熬隻是幾分鍾。
“靈曦，現在怎麽樣？”
杜逸何時見過韓靈曦的臉色這麽難看，心疼地握住她攥緊的拳頭，恨不能替她承受，“你要是還疼，你就掐我，咬我，轉移注意力，怎麽都行！”
韓靈曦閉著眼睛沒動，她要是有力氣咬，幾分鍾前早跳起來了。
“我沒事，躺一會兒就好了……跟你商量個事，今晚能不能住你家？”
自己的臉色一定不好，才會讓杜逸那麽緊張。她不願接受醫生住院觀察的建議，更不想晚上迴家再讓周庭雨看出異常，那樣保密工作就統統白費了。
杜逸向來跟韓靈曦心意相通，想也不想直接答應，“別說住一晚了，你想住幾晚都行，放心，咱就受一次罪，等結果出來沒問題，以後再也不來了！”
韓靈曦點頭，“那你還要請我吃飯，吃豬肝，我要補補血……”
“豬肝算什麽，小菜一碟，別說豬肝，雞肝鴨肝鵝肝羊肝，什麽肝我都給你點一份。”
杜逸摸摸韓靈曦的頭發，眼底盡是溫情。感覺好像又迴到了小時候，他這個妹妹可是多年都不跟自己撒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