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壽見莫放走遠了,便悄悄向高婉道:“我看不如以騙詞迷惑於他,以便他為了其至親之人,在外為咱們謀取逃生之道。”


    高婉搖了搖頭,道:“此時的莫放再不是先前咱們所見的那個莫放了。他並非那麽好利用,你難道不知道左居的下場麽!便是拜他所賜。”


    天壽先是皺眉,再是冷笑道:“想不到這個性烈如火的小爺,竟也善使機謀,堪比他二哥莫均呀。”


    高婉道:“不錯,他已是今非昔比,在七雀門的威望日盛。你我雖在牢獄之中,對外事也算通曉。若要出去,沒有萬全之法,還是休要急著出手。否則一著不慎,滿盤皆輸。當初那麽費盡心機賺他出去豈非白白葬送了?”


    天壽急道:“難道我們還得等著不成?”


    高婉道:“等著吧,該做的咱們已經做了,下剩的便看外麵的人了。”


    天壽沒轍,隻得坐趟於地,嗟歎不休。


    卻說那莫放氣唿唿地走了出去,自己來此的本意是要試探一下這二人的深淺。想來他二人曾助自己出牢一節,必是有所圖謀。如今自己既已出得牢外,那兩個竟無欲無求。


    這委實詭異得緊,且這高婉先前提過自己的兄長尚在人間。隻自己不信,如今竟真如她所言。自己迴來求證,她卻仍然不說。


    如此一來,自己豈非糊裏糊塗地便要冒著性命之憂,奉兄長之命,搭救她們出去不成?


    這麽想來,莫放一時泄了氣兒。但他堅信,自己的選擇並無錯處,於是便到壇下尋鹿元生談講。


    坐了一迴,想著該是時候迴府了。便與鹿元生道別,鹿元生親自送行,再派兩名獄卒送莫放出穀。


    莫放迴至府中,自然心中不快,想著這一日全無收獲。雖也在意料之中,但終歸有些失落。兄長是令自己探聽虛實,如今自己卻是含愧。


    且過幾日神都便有大事發生,此禍牽連甚廣。雖說莫放不願相信,但兄長與那個叫丁嚴的老家夥既然有言在先。那便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然兄長早有叮嚀,不可告知父親。如此一來,自己便隻能獨自麵對。


    莫放歎著氣兒,走進西府後院。


    到自己屋中,便見幾個丫鬟在那裏抹骨牌,見自己來了,便忙歇住。


    莫放笑著道:“你們繼續玩兒,我不打攪。”


    丫鬟們卻哪裏肯聽,隻是起身要伺候莫放。又是拿水盆,又是拿手巾,再是為莫放更衣,使他鬆乏會子。


    服侍完後,又問莫放可想什麽吃。


    莫放隻道:“無需顧我,你們還玩你們的去。”


    丫頭們自然當是頑話,莫放卻將那堆放著的骨牌拿進裏間。並叫丫頭都進裏間來玩,又說天氣涼了,裏頭暖和些。


    杏紅隻笑道:“敢是三爺在外遇著高興的事了,咱們也別拘束,得讓三爺盡興了才好呀。”


    她這一說,眾丫鬟才敢從命。


    莫放便與她們抹牌,竟輸了好些子兒。


    下剩的錢全是丫頭們混鬧搶了去,莫放隻在那哈哈大笑,隻說:“好久沒這麽歡喜了。”


    此時的莫放才自明白,一動不如一靜,既沒什麽好法子,也不敢叫父親知道。亦不敢叫七雀門的知曉。便當個沒事人兒一樣,反正外麵有兄長謀劃,待時機成熟,一切聽他的就是。屆時他讓自己做什麽,自己順從他便可。


    霎時,他想起前日所聽婦人之語,益發的心曠神怡,再不混想。


    還是拉著丫鬟的玉手,叫她們與自己玩鬧。叫丫鬟們裹在一起打架,他還隻拍手歡笑。


    想著當著自己的麵兒,他們就敢這樣。素日自己不在,他們還不知要鬧到哪裏去呢。


    不過這樣也好,無拘無束的,恣意灑脫,倒也有趣。


    於是便混進她們當中,與她們一起混玩。


    杏紅在旁瞧莫放活過於歡脫了,也想著倘若被外麵的婆子知道了,傳話給管家,再叫老爺知曉,倒黴的還是自己。


    於是忙叫莫放安生些,隻是笑向他言道:“三爺倒也還該尊重些,哪能一味地這樣鬧,叫外人知道了,不成個體麵了。”


    莫放不耐煩道:“我今兒好些了,你又來煩我,這幾日我憋屈得跟個什麽似的,你怎麽還哄我呢?好姐姐,我隻放縱這麽一迴,以後可由著你來,你道好不好?”


    說罷卻將杏紅抱上了炕,就要扯她衣服玩。杏紅羞得滿臉通紅,忙滾下榻來,下麵的丫頭都指著她笑。


    莫放也笑道:“傻丫頭,你當我是什麽人了!我隻逗你玩兒呢。”


    杏紅卻是惱了,隻發出一聲嬌吼:“三爺還請逗別的姐妹玩兒吧,奴婢可沒空來!”


    說著便摔簾子出去了,莫放見了隻歪在榻上憨笑。


    很快,便也到了飯間。莫放吃畢了飯,卻不迴房,隻在花園子裏閑逛。


    雖說打定了主意不思不顧,但心裏總是過不去。


    但莫放心知自己無能為力,亦難求心安。暗自忖度不可讓自己一個人待著,便又迴房裏與丫頭們廝鬧。


    杏紅在旁見莫放這般歡脫,雖也時有勸慰,然莫放總是不聽。杏紅沒轍,想著反正老爺不在府中,他也隻在房裏玩,並不牽連它處。且老婆子在外就算聽著了,哪怕吵給張管家知道。這會子全府上下一片沉寂,正值多事之秋,怕是也無妨。於是便由著他玩鬧,也不去管卻也不參與進來。還是兀自做著針線。


    那莫放與丫頭們抹了一迴骨牌,走到外間隻瞧杏紅獨自坐在角落裏做針線。莫放便走到她身邊對她說:“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也不裏頭去玩?”


    杏紅道:“都去玩了,這屋裏頭的事兒誰幹?”


    莫放道:“今兒可以不幹,這針線活什麽時候不能做呀。你不如裏麵去玩去。”


    杏紅把頭一扭,道:“不去,還是幹活比較好。”


    莫放笑道:“你是不是還在惱我呢,我前麵逗你呢。你如何能當真?”


    杏紅道:“三爺說的哪裏話,我一個丫頭哪敢惱爺呢。”


    莫放搬來杌子坐在她跟前兒,道:“你既這麽說,必是惱我了。我以後不這樣了,你別生氣了。”


    邊說邊去拉她的手,杏紅將手挪到一邊,不叫莫放摸。並對莫放說:“我不知三爺在外麵到底怎麽了?今兒一反常態,這樣動手動腳的,也不怕人說閑話!”


    莫放道:“我的屋裏誰還敢說閑話呢。”


    杏紅道:“那可保不齊,若是吹到老爺耳裏,可是要叫我吃虧了。”


    莫放問道:“你能吃什麽虧?”


    杏紅道:“老爺說我不成個體統,專會扮狐媚子勾引三爺,到時候給我打發走了。便不是吃虧了?”


    莫放笑道:“哪有那樣的事兒,你多心了。”


    杏紅隻不理會,還是一味地做活。莫放見她無趣,便也不打攪她,自去裏間與丫頭們玩兒。


    玩累了隻躺在榻上打睡,丫鬟一通吵鬧,莫放卻也能睡得著。隻杏紅進來,見莫放就這麽躺著,忙拿了狐皮裘襖給他蓋上,以免他著涼。


    又叫小丫頭們散了,莫要吵著莫放歇息。丫頭們自然遵命,都去外間做活了。


    話表那七雀門六雀副使冷厥,這幾日也算清閑一迴。隻因詭滅族多數人已被打入壇牢,這幾日京城之內風平浪靜,他便自去換了身便服。去那酒樓內找了一個偏僻處坐著吃酒,心裏卻始終難以安定。迴顧這些時日所發生之事,委實跌宕起伏,驚險萬狀。


    冷厥這般想著,小二已端來酒菜。冷厥接了倒上一盅酒,邊吃邊想。


    思至紫麟書齋的那夜,那藥香樓內的莊恕窩藏逃犯一事,雖說仗著莫侯爺的麵子,事後並不追究。但他一介文弱學究,卻怎生能幹出窩藏一事來。他也曾交代,有人將他老母挾持。以至於老母失蹤,須得好生照料陸張呂三個江湖人,才能將老母送迴。


    想至此處,冷厥腦海中閃過一念,倏然站起身來,口中念叨一句:“對了,老母送迴來了沒有?”


    便忙再吃幾口酒幾口菜,便棄了此地。將銀錠放在桌上,走出酒樓。急召紫衫捕快相見,並叫他們去問話,那莊恕的老母是否已被送迴,若被送迴是何時被送迴的。


    那紫衫捕快領命,便要去辦事。冷厥又忙叫住,想了想還是親自前去為好。


    於是便隨他們一道火速前往紫麟書齋,到了書齋裏頭,徑直奔往藥香樓。進入樓內,藥童出來,見他們都著紫衣,還有一個竟是蒙著麵的,心中害怕,也並不識得是何許人。


    便忙問他們道:“幾位是何人?來此做甚?”


    冷厥笑著迴道:“小兄弟莫害怕,我們是那晚前來捉反賊的,現在還有些事想勞你家先生予以解惑。”


    藥童眼珠子一轉,忙道:“那晚明明是官兵來捉的,哪是你們這些人!快些如實講來,不然我可要喊人啦!”


    彼時又有幾位藥童從裏麵出來,見著此般場景,忙問:“你們是怎麽進來的?外麵的人都沒有阻攔麽!”


    冷厥等人因事態緊急,外加求問心切,故趁人不備翻進書齋裏的,這會子反不好解釋,正自懊悔。


    卻見一衣衫襤褸之人也走了出來,正是莊恕。莊恕見到這幾人,也不知是何人,亦是問道:“幾位究竟意欲何為?”


    冷厥道:“恕在下冒犯,那夜先生之母可有被人送迴來?”


    莊恕道:“老母已無礙,足下何故問此?”


    冷厥又問:“是當夜就被送迴來的麽?”


    莊恕道:“自然不是,過後幾日迴來的。”


    冷厥追問:“過後幾日?”


    莊恕想了想,道:“十日。”


    冷厥暗驚那時黑衫人左居尚未被捉,那些人向來草芥人命,如何卻這般大方?


    於是又問道:“先生家住何處,可否告知?”


    莊恕道:“不明足下身份,委實難以相告。”


    冷厥方知莽撞了,想著自己礙於身份不便明查,七雀門隻可暗中行探。於是謝過莊恕,出書齋往大理寺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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