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老三一想有理,但又覺著不對,便道:“這頭頭尾尾才多久,剛送了你來,怎麽你就許了他了?可真有意思。他幾時來這裏的,我卻不知!你胡扯也該有個章法吧。”


    柳傾城道:“你看他怎生從你手上扣下我來,你就知道了。他不要你插手,反倒將我關押在這不得見人的地方,你細想去吧。”


    尤老三道:“難不成他要養小老婆不成?不過又沒和你明說,況且這院裏還有你的同伴呢。”


    柳傾城道:“反正我現已落在他的手裏,他必不許你碰我。日後是被他強了去,還是拿刀抹了脖子。橫豎與你無幹了!”


    尤老三惱道:“放屁!我與公孫城主向來交好。我要你跟我,隻要與他說了,他哪有不依的?”


    柳傾城笑道:“好一個向來交好,我看你適才見了他,也隻會跟在他後麵搖尾巴。隻怕在你這是有事必應,你在他那卻是事事瞧他臉色呢!”


    尤老三恨得走過來就要伸手打,柳傾城忙含著淚道:“你隻會背地裏打女人,日後你帶了我去,有多少是你打不得的?如今我是人家手裏的,你要打要罵,事後人家跟你翻臉你豈不受害?要我說你幹脆撂開手任我去吧!”


    一麵說一麵淌下那珍珠一般大的眼淚來。尤老三忙上來為她擦拭。


    柳傾城啐道:“作死的!動手動腳的幹什麽!”


    尤老三本抱著把玩的盤算,卻不知這柳傾城溫柔嬌媚,乖覺可愛之處更加令人欲罷不能。尤老三皺著眉頭道:“心肝兒,你隻別委屈了。我定要討了你去!他公孫略再這怎樣,也不能為了你一介女子跟我翻臉。我這就去,馬上將你放了!”


    說罷立身就要走,柳傾城忙叫住他道:“你莫要如此心急,且商議了再去。我先問你,他倘若不肯,你又當如何?”


    尤老三道:“你聽我的,他必是肯的!”


    柳傾城道:“就你這冒冒失失的性子,未必討得了好。我竟覺著你不可直言相告,且先弄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捉了我來,究竟是要供他淫樂,還是要另有它算。不過我想不論是哪一種,你都難討!除非你肯為了我跟他翻臉,那就另說了。不過我猜你也不敢。”


    尤老三拿手刮著她的粉鼻說道:“心肝呀,俺有了你,還管得了別的麽?你且等我來接你吧。”


    說畢便走出了屋子,朝那小廝瞅了一眼,道:“我剛剛在裏頭說的話,你都聽見了吧!”


    那小廝忙道:“小的不敢!不....小的壓根就沒聽見!”


    尤老三掃了眾人一眼,都指著他們道:“你們且好生著!但凡我在外頭聽見一點兒風聲,都是你們的!”


    眾小廝護院都忙答應著“是”,尤老三這才安心出去。


    路上便開始謀算起來,迴想柳傾城的那一番話,公孫略城府頗深,跟他玩把戲,可沒那麽容易。好在自己一身的武藝,他還得指著黑風幫過日子。倘若兩家翻臉,打起來後也不知是個什麽形景。還是不要鬧到那一步為好。


    尤老三先去著命部下去那梨花院子外埋伏著,時刻觀察裏頭的動靜。


    再買通裏麵的兩個小幺兒,趁著晚間拉他吃酒耍錢。隻讓他幫忙盯著,有個風吹草動便立馬報知給院外的弟兄。再傳到自己的耳內,也好及時做出反應。


    倘使那公孫略真的要對柳傾城不利,則必是要撕破了臉鬧上一番的。


    於理來說此舉不智,可尤老三一想起柳傾城那楚楚可人的模樣,腦袋裏的渾蟲就忍不住往上爬。沒法子了,為博美人一笑,縱使搭上身家性命又何妨。


    諸事打點齊全後,尤老三便要去探探公孫略的風聲。正朝茶廳走去,去見有小廝前來通報:“三爺原來在這,可讓小的好找。”


    尤老三道:“是不是城主有事找我?”


    那小廝道:“可不是,老爺讓小的請您過去呢。”


    尤老三便隨他一起,穿過一片桂林,趕著往議事樓走去。途中有老三問有何事,那小廝便道:“小的也不知,隻是瞧廳上抬來了一具死屍,老爺便讓叫。”


    尤老三驚道:“死屍!這卻是怎麽說?”


    小廝道:“小的不認得,來的三個我都不認得。兩位抬著裝死屍擔架,一位走在前頭的。該是個領頭的。他們三個昨兒個好像進了老爺的書房,在密敘商談著什麽。”


    尤老三眉心緊皺,越發不解了。


    二人到了樓前,裏麵果真有三個人在,且各自分坐在椅。底下還放著一個擔架,與小廝所說不無二致。


    小廝打千兒道:“老爺,尤三爺來了。”


    公孫略正與那三個說事兒,抬眼見到門口的尤老三,嘴角一揚,便道:“請進。”


    尤老三這才進來,隻掃了那三位一眼,當即瞧到了那坐在首位的青年男子,隻發了一怔,忙笑道:“誒呦,原來鄒大俠也在這裏呀,真是許久不見了呢。”


    這坐於公孫略右下首頭位的確是那鄒吉,也便是當日一手將七雀門掌使上駿府二公子莫均打下山崖的那人。


    他這一掌,可算聞名遐邇了。半月不到,早已傳遍了江南中原。京城方麵那些與七雀門有宿仇的賊徒自然也是拍手稱快。往日與公孫略交好的,並懼怕莫均的那些人,更加奉承公孫略不止。


    這鄒吉也忙起身笑道:“尤三爺別來無恙呀。”


    公孫略擺手道:“請一旁坐著吃茶。”


    尤老三便如言而坐,早有丫鬟斟了茶放在茶台上了。尤老三拿起杯盞,正要吃著,卻一眼瞟到地上擔架上麵的那個人。


    忙嚇得立起身來,把個茶盞打破在地,茶水濺了自己一身。


    眾人都舉目異視,兩名丫鬟忙走將過來。一個拿著抹布搽拭尤老三衣服上的茶水,一個忙著收拾地上破成碎片的茶盞的殘渣。


    公孫略似乎並沒多大的波瀾,隻道:“尤長老何為?莫不是認識躺著的這位?”


    尤老三方覺自己失態,待丫頭收拾完畢,仍坐在椅子上平了平心神,隻睜大眼睛道:“我卻不知這地上竟還躺著一個。”


    鄒吉笑道:“剛才三爺進門時難道就沒瞧見?”


    尤老三笑道:“我這一進門,一心就撲在老爺與大俠身上了,卻哪裏知道這裏還躺著一個死人。”


    鄒吉笑道:“這可不是死人,隻不過是在那裏打瞌睡呢。”


    尤老三又細細瞅了幾眼,道:“沒死?”


    公孫略道:“尤長老這話可不通,凡是躺在地上的難不成都死掉了不成?你如何一眼便瞧準了的呢?”


    尤老三道:“這原是剛剛路上小廝衝我說的,我就信真了的。”


    公孫略朝門外一望,果然那小廝還在門邊垂手侍立。聽尤老三將自己抖落出來,又抬眼看到公孫略朝這邊瞧來。


    便覺是要興師問罪了。


    忙躡手躡腳地走進來跪下道:“小的看得不真,誤以為那人死了。還請老爺寬恕!”


    公孫略喝道:“你倒有幾隻眼,竟這樣看得真。還少不得嘴皮子欠,光在外胡扯胡攀,拉出去打十個大板子!”


    此話一出,便有護衛進來拖小廝出去棍打。盡管小廝口內哀求之聲不絕於耳,卻也不可如何。


    尤老三見那小廝叫喊得可憐,便笑著衝公孫略道:“這本是在下問出來的禍事,老爺怎好責罰下人的。”


    公孫略道:“向來這府裏少管束,今日更是鬧出這等荒唐事。我打這幫下賤兔崽子不為別的,為的是震懾住其他人。這府裏的也該好生整頓一下了。”


    尤老三見他話中有話,想是意有所指,心中又氣又怨,也不表露。隻屏氣凝聲,不再多話了。


    打完小廝,由他趴在地上不得動彈,他也起不來。屁股都是紅腫的。還是與他素來交好的其他小廝過來攙他迴房,想來沒個三五日是起不來的了。暫且不提。


    隻說議事廳上,公孫略仍舊笑指著地上躺平之人,對尤老三道:“長老當真不認識這人?”


    尤老三又瞧了他一眼,這躺暈之人他怎會不識,前幾日還被他教訓一頓,打得跌在地上喊爹喊娘,那是何等狼狽。


    這等醜事對於他這個一幫之長老來說,不僅丟了自己的臉皮,還連帶著整個幫都給丟盡了。


    他又如何敢認,可有想待那小子醒來,必定也是兜不住了。那時抖落出來,豈不更失體麵。


    正愁思不絕,不知有何法子能兩相兼顧。上旁所坐之鄒吉疑惑道:“瞧三爺這樣子,必定是認得這小子了?”


    尤老三笑道:“怎麽說呢。我的確與這小子見過麵,還交過手,隻是他不是個善茬,我沒能將他製服住。竟讓他給跑了。你們是如何擒住他的?”


    聽這番話鄒吉來了興頭,趕忙問他道:“三爺還與他交過手?是在哪交手的?”


    尤老三想了想,道:“在怡春院東邊的杏柳街巷子裏頭。鄒大俠也碰見他了?必也交了手。連他都能敗了,還真不負了鄒大俠的英名。”


    鄒吉笑道:“哪裏哪裏,都是城主神機妙算,我不過穿線搭橋而已。”


    公孫略笑道:“尤長老既然與他交過手,那必是識得他的名諱了。可便與我說上一說?”


    尤老三道:“這有何不便的?隻是這小子神出鬼沒,身法詭譎。我與他交戰時幾次問他姓甚名誰,他卻隻半字不答。我又沒法降伏於他,故而不得知道的。”


    對麵的兩人本是悶聲不語,這會子也開起腔來了,隻道:“堂堂黑風幫的長老,與人交手了大半日,沒本事將人製服,就連個名諱也不得曉知。還真是不負貴幫的聲名哪。”


    當麵說著這些嘲弄之語,直把尤老三氣得咬牙切齒,忙立身朝那倆人罵道:“你個狗-娘養的!也敢衝俺嚼俺黑風幫的舌,找死吧你!”


    邊說邊要掄起袖子來打人。鄒吉忙上來拉他道:“三爺且慢,不可怠慢了客人!”


    尤老三迴看他說:“不可怠慢?你沒瞧著是這兩個小兔崽子罵我呢嘛!”


    鄒吉急道:“不看僧麵看佛麵,上頭還坐著一位呢!三爺快消停一點兒吧。再說你還不知道這兩位是打哪兒來的呢!那是從北邊來的,你可不能造次了!”


    尤老三朝上看了眼,又盯著那兩人道:“我管你北邊南邊的,既然來到這裏,還敢隨意撒野,不把我放在眼裏!”


    那兩位男子起身衝公孫略道:“城主若是容得這等不知禮的雜種在這裏坐著,那就是誠心趕我們兄弟兩個走了!”


    尤老三聽到“雜種”二字,直怒得雙臉鐵黃,忙要拿腳掄拳,口內還罵道:“臭忘八,叫誰雜種呢!你全家都是雜種吧!”


    正要打了過去,卻聽見一句“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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