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們都衝了進來,一個個都跪在地上隻顧求饒,須知這白衣領者素日裏在這些人裏麵也是有些恩信的。這些人都很服他。這突然的冷副使就要殺他,眾人就算是下屬也不能坐視不管,都求著冷厥饒他一命。


    冷厥經不住他們這樣,卻還是不肯饒,又見那白衣領者擺著張不服氣的嘴臉,更是火上澆油。


    於是舉起劍來往下一砸,眾人閉上眼睛不敢看,白衣領者也合上了眼。


    等了一會子工夫,睜開眼,卻見那柄劍插在地上,左右細微地晃動。


    眾人這才緩過神來。不提。


    喪事期間,冷厥查遍了全京城的各處要緊地,沒發現有詭滅之士或是外來之客活動的跡象。也不知是他們不敢來還是故意不來,總之一切倒還安虞。


    事後,莫寒找冷厥了解情況,發誓定要替母親報仇。冷厥便將心中的疑竇告知於他,莫寒聽罷沉吟不語。


    過了一會子,才說:“兇手應該不是白衣領者。”


    冷厥點頭道:“那晚我也威脅恐嚇了那小子,好生打了他一頓,也沒將你母親的事情告知他。本想著他會連夜奔逃,卻不料他不僅當場沒話,事後也不奔逃。我猜想,兇手要麽不是他,若是他的話,那這人的手段倒是叫人難料了。”


    莫寒道:“他事後不逃才是高明,你得派手下的人盯緊了,看他有沒有聯係什麽人兒,傳遞什麽消息,你們再順藤摸瓜,或許能有所成獲。”


    冷厥歎道:“你正是和我想到一塊兒去了,我就是抱著這個打算才放了那小子,可....算了,我讓他們再盯緊一些,希望能有結果。”


    莫寒道:“你們七雀門內自是有你留意,我擔心的是另一樁事情,遠在千裏之外的伏羲城城主公孫略,此人不可小覷。那白衣領者所說的不是真的倒罷,若是真的,二哥敗在這公孫略的手裏,這裏麵必定不簡單!”


    冷厥拍手道:“你是懷疑....那公孫略用計害死了你母親?”


    莫寒點了點頭,道:“不是那白衣幹的便隻有這一種猜頭了。”


    冷厥也細細想了一會,又說:“那看來隻有出城去打探,找那老兒算賬這一條路了。”


    二人又敘談半晌,莫寒想著自己即刻出城。早一日打探清楚,也好早日找到二哥莫均的下落,還有為母報仇,這件事刻不容緩。冷厥卻說要找莫侯爺確認,商議過後再定。


    莫寒深知父親不願他出城,必是百般攔阻。但自己心意已決,不論如何也不會改變。


    二人相爭不下,隻得各自散了。


    莫寒走在大街上,見人來人往。迴憶起幾個月前自己迴至京城的日子,母親百般周到。其溫情暖語數不勝數。


    一時間抑製不住悲傷之情,竟哭著靠倒在一家茶館的牆邊,來往的客人見到這人,好似也不大認識。


    都知道上駿府有個二公子三公子,卻從來難知有個四公子。


    就算得知有這麽個人,隻因莫寒向來都是少有在人前活動,都是夜晚出去摸查。自然也就無人問津了。


    莫寒仰看著這些人,心裏的那番苦滋味不由而出。自己恍如一個沒人要的孩子,年僅二十左右的模樣,便如棄嬰一般丟在這大街上無人照管。


    兒時就被人帶走,長大了還是如此,這個世上待自己千般好的一個手指頭都掰不過來,母親算一個。現在她也棄之而去了,這世上少了一個親人,便如心頭少了塊肉。


    莫寒想著從此沒人對自己好了,淚水更是掛不住,這會子他心裏頭忽然閃出一個人兒。


    登時有了幾分心意,這人便是自小待他如弟的何月芙,還在南境蒼翠嶺仙人峰上。那伏羲城也在南邊,不如這迴自己南下順道過去看望一下也未為不可。


    莫寒心生雀躍,又十分地想念何月芙,那個與自己玩到大的師姐。


    想著如若可以,自己不如就和師父師姐從此待在一處。等報了仇,找了人,再也不下來了,與這塵世隔絕,倒也逍遙遂意。


    有了這一個念頭,莫寒便起身往家裏去。到了府中,仍見那白橫幅,心裏不由得酸搐。見了莫雲天,將要出去尋找二哥的事情說了。


    本以為莫雲天會強加阻攔,但莫雲天此時卻是默許了。莫寒十分吃驚,忙問:“父親真的準了?”


    莫雲天歎道:“我若不準,想必你不肯罷休。均兒生死不明,你母親又..又這樣走了。為父縱橫大半生,也沒有像今日這樣無計可施,城裏公務太多,為父實在是無暇顧及家裏。想想也追悔莫及,倘若稍微上點心,你母親或許就不會.....”


    莫雲天說到此處,眼淚不自覺流了出來。莫寒還從來沒見著父親這般模樣,母親死後,莫寒隻管傷心,倒也沒留意父親,現在看來,父親是過於自責了。


    於是走到莫雲天的身旁,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寬慰他道:“父親要保重身體為佳,若是連父親都撐不住,家裏真就沒指望了,母親的仇也難報。”


    莫雲天握著莫寒的手,淚眼看著他說:“寒兒,你是孝順的孩子,你要做什麽盡管去做,父親也不攔你,你也是到了及冠之年了,肩上的擔子必是重的。這迴還得拜托你了,家裏的事情你不用操心,有為父呢。你隻與冷副使商議。父親就一句話,活著迴來!”


    莫寒退出房外,父親的這句“活著迴來!”一直縈繞在他的心間,也許是母親一去,父親有感而發,也許這世上最可貴的隻有性命,人一旦去了就什麽也沒了。


    莫寒走到自己房中,想起來母親生前吩咐自己去紫麟書齋走一遭,替她好生謝謝柳傾城。


    雖說現在母親已不在人世,但她的生前說的莫寒不敢忘。於是隻喝了一口茶,便著一身紫襟褂子,也不打發小廝備轎子,自己一人出門往紫麟書齋走。


    走了小半日,這才到了。門口的小廝認識莫寒,也不加以攔阻,臉上也沒掛笑容。周夫人剛走,此時獻殷勤不妥。於是隻躬身行禮,請莫寒進去,又有人去裏頭知會。


    莫寒不想弄得人盡皆知,於是便說無需通報,自己認得柳姑娘家的路,直接去就罷了。


    那小廝不敢違抗,便止住腳步。


    莫寒走在書齋的青琉石子路上,想著自己當初為了尋找假山的緣故,來到這書齋,也算過了愜意的日子。


    恍若隔世。再度來時,又仿佛盡在昨日間。


    今日正巧是沐休,書齋內每一個學子,莫寒將這裏裏外外幾個院落逛了一遍。走進書堂裏麵,仿佛聞見書卷香,聽見學子們的孜孜讀書聲,學究的循循教導聲。


    走在蓮花池子邊,見那水裏的魚兒來迴遊蕩,便就此出了神。想著自己若是它們其中一員,必定也是十分愜意,十分自在的了。


    人生而為人,死而為鬼。之所以為人,那便是要承受莫大的苦痛,莫大的滄桑。


    打小父親給自己取名為“莫寒”,該是告誡自己,不論遇著什麽事,經受了什麽樣的摧殘,首先自己的心絕不能寒了,心一寒,萬事皆休。


    但此時此刻,怎教莫寒心不寒?


    失去的不會再迴來,終究還是兩個世界的人,隔的不是萬水千山,隔的是這一世一間。


    莫寒這一出神又是小半日,不覺日陽頂頭,已是快晌午的時分了。


    莫寒趕緊去柳傾城家中,拜訪柳長青。


    柳長青得知了莫寒在外拜門,忙請了進來,又責怪小廝何以不通報。莫寒隻說是自己不讓他們通傳的。柳長青歎著氣兒說:“難得你悲痛之餘來這裏一遭,你母親多好的一個人啊,怎麽就.....”


    說了一半就在那裏提袖抹淚,莫寒苦笑道:“先生莫要悲傷,母親不會白去,學生定要找出兇手為母親報仇!”


    柳長青抹幹淚水,道:“真是孝順的孩子,你母親死得稀奇,可有查出什麽蛛絲馬跡來了?”


    莫寒道:“現在還不能確定心,須得出城一遭方可。”


    柳長青道:“細細的我就不問你了,若需要老朽幫助的隻管說。”


    莫寒道:“多謝先生。”


    二人說話的這期間,柳傾城走了進來,朝莫寒說:“你要出城?”


    柳長青嗔道:“你怎麽說也是個閨秀,如何見人連禮也不行一個了?”


    柳傾城也是在門外聽了幾句,心裏一時著急,這才進來沒來由說了一句。


    被柳長青一指責,這才顧著彎腰行禮,莫寒點頭迴了,又說:“小生是要出城,姑娘覺著有何不妥麽?”


    柳傾城忙說:“沒什麽,隻是想問問緣故。”


    柳長青道:“你一個姑娘家的打聽那麽多幹什麽!快別瞎問!”


    又朝莫寒道:“寒公子,老朽這裏還有些瑣事,先去處理了,你且與我家小女說說話兒。”


    言罷站起來出門去了。


    莫寒看著柳傾城道:“這迴來是謝姑娘救了母親一命,稍後有些薄禮會有小廝送進來,還請姑娘笑納。”


    柳傾城道:“周夫人已經去了,你還來謝我救命之恩是何道理?難不成是有些什麽弦外之音,特來探我的口風不成?”


    莫寒苦笑道:“姑娘可別會錯了意,母親生前曾讓我來姑娘這裏答謝。她本想留姑娘好生說說話,卻不知姑娘已經迴去了。她又身體抱恙,不得多走,來不了這裏,自然托於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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