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壽一言不發,隻在那一味歎著氣兒。莫放見他如此,有些不解,隻道:“你歎什麽氣啊?”


    天壽道:“在下本以為上駿府中膽量最大,底氣最足,最有種的公子哥是眼前的這位放公子。看來是在下錯了,誒..............!”


    莫放怒火中燒,朝天壽喝道:“你少來激我!我跟你說,我還就吃這一套!走!”


    說完就站起來,拍拍屁股上的灰塵,頂了一下天壽的肩膀,走到前麵去,邊走還邊說道:“甚麽了不起的!不就是一百裏嘛!唰一下不就走完了?”


    於是便大搖大擺地往前揚步而走。天壽跟在後麵,笑而不語。


    莫放向來不服輸,特別是有人拿他與家裏的幾個弟兄相比,他此生最為敬佩的不是他的父親莫雲天,而是他的兄長莫征。


    因為莫征與他一樣,自小就在演武場內長成,每日帶著他騎馬射箭,揮槍弄棒。莫放一身的十八般外功武藝,皆為莫征一人所傳。


    故而他甚是崇拜他的這位大哥,同時他也心生嫉妒,因為父親總是重視莫征,卻從沒正眼瞧過他。


    莫征也是最先被提拔為巡城軍的統領,之後就是金陵城的城領,再之後直接是刑部司法。


    步步晉升,可謂平步青雲。除卻他家世顯赫,父親又是上駿侯,朝廷的肱骨之臣以外,其武才將能也是不可或缺的。


    時值北寇作亂,莫雲天自請出征,雖是大敗賊寇,但也元氣大傷。那時軍營內瘟疫肆虐,好在莊恕也就是紫麟書齋藥香樓的掌事莊學究行醫救人,才能保住這批返京的足足二十餘萬人馬。


    雖說莫雲天安全歸京,但迴來後不久,那些北寇卻又卷土重來,意圖揮師南下,一舉滅掉金陵。


    可要想直達金陵,勢必要跨過最為險要的一處關隘,那就是北中塞林城。


    但所有人都不知那北寇由何來得如此之快?莫放也是事後才得曉,原來北寇根本沒與塞林軍交戰。而是悄悄繞過那座城池,卻沒有被任何守軍察覺。這簡直是匪夷所思,至今無解。


    而莫雲天那時並不在金陵城內,據說是赴一個故人之約,沒人知道他在何處。


    悍寇來得突然,致使金陵大亂,一時之間根本來不及調兵遣將,哪怕飛騎前往塞林傳信,也必是晚了。


    北奴哈赤大軍直搗皇城,城中無足夠兵力,梁帝都預備著遷都逃駕了。這時莫征橫空出現,憑借著自己上駿侯大公子的身份,迅速將城裏的殘餘軍卒召集起來,共同抵禦賊寇大軍,與其殊死抵抗。


    那場大戰空前絕後,這裏就不細述了。


    總之,金陵城傷亡大半,北奴大軍被迫撤離。


    此次戰役中莫征一馬當先,立下了不朽功勳。梁帝龍心大悅,官拜刑部軍尉,授忠義郎,舉國稱慶。


    莫征一戰成名,之後莫雲天迴至金陵城。雖被梁帝訓斥一頓,但念及其子居功甚偉,且其故情有可原,便功過相抵,不予追究。


    此次梁帝龍心大怒,欲遣莫征北伐賊奴,莫雲天也極力舉薦,哪知這一去就再也沒迴來了。


    為此莫放很想再去北境尋兄,但遭受莫雲天阻撓多迴,便對他心生怨憤已久。誓要學得一身的本事,為日後上戰場做準備。


    可這麽多年以來,莫雲天從來不給莫放半點官職,不讓他有一點機會涉足軍事。軍營,巡防營,城營都不準他去,也不給他任何軍銜。卻要讓他讀聖賢書,赴考成才。


    但莫放自來不聽,還一味地堅持己見。莫雲天曾不止一次地罰他,不許他舞槍弄棒的,雖說是與他賭氣,但也是不願他再執著於莫征未歸之事。


    卻是沒甚麽效用。縱然不給莫放出頭之路,他每日閑散在家,也離不開槍棒馬箭。如此一來父子二人之間的嫌隙越發地大了。


    此時與天壽一起在地下詭道奔赴擎天穀的莫放,迴憶起這些,心裏一陣酸楚卻無處可發泄。


    他也不會向這個陌生客說一字一句的掏心窩子的話,隻是要爭氣,絕不能輸給其他任何一位公子。


    二人走了約莫三個時辰,才到了一當下他們奔走的這條詭道的盡頭。前方立著一堵牆,莫放幾乎找不到可以看到牆後事物的缺口或縫隙。


    天壽隻讓他往旁邊石壁那裏瞧,莫放仔細端詳,竟有石梯架在那牆上。


    再仰頭往上察觀,卻是有微光拂照。


    莫放欣喜著道:“莫不是從這兒爬上去就能到達擎天穀了?”


    天壽點頭道:“公子說得沒錯。”


    莫放總算鬆了口氣,這會子靠在牆邊兒歇著,朝天壽道:“那咱們等會兒再出去,本公子先歇一歇。”


    天壽笑道:“公子這一路上也歇得夠久的了,再歇歇也不妨事。”


    莫放怒道:“你這是何意?是瞧不起本公子嗎?要不要切磋一下啊!”


    天壽忙道:“在下絕無此意,還請公子海涵。”


    莫放別過臉去,同時壓著怒氣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我告訴你!等這陣子過去,我遲早要找你一較高下,讓你看看到底誰更厲害!”


    天壽差點沒笑出聲兒來,隻道:“公子盛情相邀,在下怎敢推辭?待將呂姑娘救出來之後,在下定奉陪到底。”


    莫放站起來說:“好!這話可是你說的哦?到時候等著瞧!”


    說完便要爬上石梯,一步一步往上攀,天壽跟在後頭。這地洞並不算深,莫放隻爬了五十左右節的石階便已達頂部。


    這時他小心露出項上人頭,朝洞外四周瞅了瞅,隻瞧見黑沉沉的一片,似乎是一片樹林,還有數不清的乳石。


    他腳下的天壽急道:“公子上去吧,沒人會偷襲你的。”


    莫放不屑地道:“我知道!不用你提醒。”


    言畢就雙手撐著洞沿兩邊將腿腳提上來,就此出了洞,接著天壽也出來了。莫放放眼望去,這裏倒像是深山老林,總有嘰嘰喳喳的鳥兒叫喚,還有蟋蟀蛙蟲數之不盡。


    莫放少有出過侯府,一下子見到這陌生之地,聽到這些嘈雜的夜鶯笙歌實在有些不自在。


    但他也不能露怯,隻朝天壽道:“這是個什麽鬼地方?!”


    天壽道:“這裏就是公子一直想來的地方啊?”


    莫放有些猶豫,道:“這裏真是我要來的地方嗎?”


    天壽點頭道:“是的,不錯,肯定是!”


    莫放盯著他道:“我書讀的不多,你不要騙我!”


    天壽一本正經地道:“在下書讀得也不多,不敢騙公子。”


    莫放疑惑著道:“書讀得不多會被騙麽?”


    天壽道:“也許會,但一定不會被沒讀過書的騙。”


    莫放急道:“我怎麽知道你有沒有讀過書?萬一你跟我打趣呢?”


    天壽冷著眼兒道:“是你先跟我打趣的!”


    言罷又道:“公子是在過家家嗎?!從剛才到現在,你就沒消停過!又是腿酸了背疼了困了乏了,靠著牆歇,躺著地歇,這裏歇那裏歇,惹急了還要迴去歇!要不要迴去的時候在下陪公子再玩兒一次啊?我們這是把著性命刺探敵情!不是背著書匣子上學堂!很過癮是吧!”


    說得莫放一愣,他這才意識到自己有多幼稚。瞧這天壽好像憋了很久的怒氣,隻得向他示好道:“你也別介意,我向來是這個脾氣。你要是不順心,早些說出來也就罷了。不必一忍再忍,弄得好像我在欺負你似的。來,咱們繼續,接下來該幹嘛?”


    天壽長籲了一口氣道:“要不是高姑娘有囑托,我才不想管你呢!公子來這裏不是要瞧一瞧擎天穀嗎?你從這兒沿著那條蜿蜒小道,約莫穿上兩三個林子,繞過一條溪河。到了一大塊墩石上,就能從上方眺望到整個擎天穀了。”


    莫放驚道:“蓉兒就是被關押在穀內嗎?”


    天壽道:“不然嘞?她若不在裏麵我們來此處幹嘛?喝西北風啊!”


    莫放看著他道:“你能不能正常點說話!”


    天壽很想來一句:“我還不是跟你這吃岔了藥的蠢驢一樣!”


    但他不想多費口舌,隻稍加收斂道:“好,我陪公子前去。但公子要記住,到了那裏絕對不可聲張。擎天穀附近時有黑衫出沒,當心被他們察覺到而暴露了自個兒。一旦曝露了,後麵可就麻煩了,搞不好會影響大局!公子該明白的罷?”


    莫放疑道:“你說的黑衫是.....”


    天壽道:“七雀門專門負責守官擎天穀的黑衫守衛,公子不知道麽?”


    莫放急道:“我哪兒不知道?我當然清楚了。”


    又道:“好,事不宜遲咱們走吧。”


    二人就照著路形,走那條蜿蜒長道,再穿林繞河,終究來至大石墩子上。天壽讓他蹲下身子,隻管趴在墩上往下俯視。莫放有些不情願,但這也是為了不輕易被人發覺,也隻好聽從他的了。


    掃眼過去,果然是數十座台壇陳列於眼下。隻是礙於夜晚瞧得不夠細致,莫放看罷之後,心中還有疑問,便問向天壽道:“既然尋到了這裏,為何不直接衝進穀裏救人?”


    天壽迴道:“這擎天穀防備甚嚴,從外麵根本沒法兒得手。”


    莫放怒道:“那你還帶我來這幹嘛?看風景嗎?你是不是耍我啊!”


    天壽急道:“不是公子你吵著要來的嗎?怎麽成了我要帶你來的了?”


    莫放強辯道:“我要來你就帶我來啊?我現在要殺了你,你是不是也隨便給我殺?我來這裏你不知道是有何目的嗎?我是來救人的!你既說外麵攻不進去,那還劫個屁的獄!迴家洗洗漱睡吧!”


    天壽道:“像公子這樣的急性子,我看甚麽大事也成不了。真不明白高姑娘到底看中你哪兒了?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莫放怒道:“你說誰敗事有餘呢!啊?我這不過是抱怨幾句,你就受不了了?我看你才是敗事有餘差不多!”


    天壽憋著怒道:“我不想跟你爭辯,總之用屁-眼都能想的出來,我們怎麽可能從正麵進攻?那必是要另尋他路的,而且已經有了萬全的謀劃。但在下覺得無需告訴公子,公子看也看了,的確有這麽個擎天穀存在,公子也該迴去了。”


    莫放道:“怎麽?要攆我走啊!我告訴你,沒門兒!我就要在這待著,你又能如何?”


    天壽冷道:“那公子就待著罷。”


    言罷轉身就走,鑽進了身後的林子。莫放急忙跟了上去,朝他喝道:“喂!你這是甚麽態度啊!”


    天壽道:“我能是甚麽態度啊?我就是遵從公子的吩咐啊!”


    莫放恨道:“你信不信我告訴高婉姑娘去!”


    天壽道:“你告訴去啊?你趕快去告訴,好好狀告我一迴。什麽汙言穢語亂說一通,看她信誰的!”


    莫放道:“是你們要跟我通力合作的,怎麽現在想出爾反爾了?”


    天壽道:“不是我們,是高婉!是高婉提的議,她要跟你合作,你找她去吧,好嗎?!”


    莫放覺著這人是真的生氣了,看著比自己脾氣還要臭,便衝他道:“有事好商量嘛,何必要這麽鬧呢?”


    天壽冷道:“我何嚐鬧過?不過是完成了自己的任務而已。高婉今晚找我來就是要我帶你過來瞧瞧的,現在我帶你來了,你也看到了。要是沒瞧夠接著迴去瞧,我在洞裏等著你就行。”


    莫放道:“她就隻是讓你帶我過來瞧瞧?你少瞞我了,我可不信!”


    天壽瞪著他道:“你不信你去問她啊!”


    莫放吼道:“你這是什麽意思啊?都跟本公子撒起潑來了啊?你既是聽服於高婉,就也該聽服於本公子才對!誰允許你這麽蹬鼻子上眼兒了?”


    他說完這一句,隻見天壽扭過頭來冷冷盯著他,眼神滿是敵意。莫放有些慌了,忙道:“你.....你要幹嘛?”


    天壽慍怒道:“你再多說一個字,信不信我勒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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