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迴過頭來的是那個年老的婦女,她用很疑惑地眼神看著端木夜,然後問:


    “夕夕,你認識這個人嗎?”


    端木夜的目光集中在那個粉色的身影上,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所以她開口說話的聲音雖輕,端木夜還是聽到了。她沒有迴頭地說:


    “算是吧。”


    端木夜隻覺得,自己的心被什麽狠狠撞擊了一下,那種淡漠的語氣,略帶苦澀的無奈,仿佛在談論一個陌生的隻是萍水相逢的人的聲音,讓他所有的思緒一下子被掏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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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端木先生?”年老的婦女好似明白了什麽,帶著遲疑開口。


    端木夜聽到了她的話,卻無法迴答,甚至無法將視線移開一寸。


    “端木夜!”


    木夕夕身邊的男子也終於迴過了頭,正是孫亞齊,他的眼中帶著熊熊的怒火,他的聲音像是要將他的名字撕碎一般,


    “端木夜,你居然還有臉來?”


    可是此刻的端木夜眼中根本就沒有孫亞齊的存在,也聽不到他怒火衝天的話,隻是一步一步地朝著那始終背轉了身的女子走去。


    她靜靜地站著,沒有動,也沒有說話,風輕輕吹起她微卷的柔發,這個背影的主人用他日思夜想了千百遍的聲音說出一句“算是”後,就沒有再發出任何響動。


    端木夜無法確信這一切是不是真的,是他的想象還是又一場夜半驚醒隻能使他更空虛的夢。他太想擁抱她了,太迫切地想證實她是不是真的在眼前了。


    於是,他的身體脫離了他的意誌,他的本能超脫了他的理智,端木夜完全忘記了周遭所有,一步步朝著那在微風中略顯纖瘦的女子走去。


    孫亞齊忽的鬆開了扶住木夕夕的手,“砰”一聲,狠狠地砸上了端木夜的臉。


    木夕夕的嘴角扯了扯,她甚至能想象孫亞齊臉上的神情,緊接著暴怒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


    “你還敢來!你還有臉來找木木!滾!你給我滾!”


    端木夜痛得眼前一片盲白。怒吼的聲音衝擊著他的耳膜,傳遞著聲音主人刻骨的憤怒和仇恨。


    端木夜他真的不是不想去抵擋,不想去認清,他隻是除了看著那個背影,除了一步步走向她,其他什麽事也做不了。


    見他無動於衷,孫亞齊又是一腳踹過去,聲音變得更加的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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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叫你滾聽到了沒有!!滾!滾!”


    小時候,孫亞齊也會為了她而跟別的男生打架,可是木夕夕卻從沒感覺到他那麽生氣過,一邊的孫媽媽也被自己的兒子嚇壞了,可是又不敢去勸阻他們。


    孫亞齊一拳重過一拳,可是端木夜卻絲毫不還手,打倒了重新起來,嘴角出血了默默了擦掉,他艱難地一步一步朝著木夕夕走去,就像失去心魂隻餘一個目標,一點執著的人,忘記了自己的痛,周遭人的痛,隻想達成自己的心願,那踉蹌的腳步聲比那拳聲更能一下下撞擊到人的心底深處。


    “亞齊。”


    孫媽媽終於看不下去了,出聲勸阻道,但是她的聲音不重,在靜寂的夜裏卻仿佛有著迴聲,


    “算了,我們進去吧。”


    “這個混蛋,這個混蛋害得木木……”


    孫亞齊用扭曲的嘶啞聲音喊,然後又是重重的一拳,


    “你還敢過來!事到如今,你再裝出這副樣子……”


    “亞齊。”


    孫媽媽難得用很溫柔,卻很嚴肅的聲音說,


    “夕夕還在這裏,我們迴去吧。”


    孫亞齊看看倒在地上滿臉掛彩的端木夜,再看看依舊背對著他們站著的木夕夕,終於聽從了孫媽媽,停住了動作。


    “滾,不要再出現在木木的麵前,不然我見一次打一次。”


    說完,他再也不看端木夜一眼,轉身朝著木夕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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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就在他剛剛起步,一道身影快速地從他的身邊閃過。


    “你幹什麽!?”


    在孫亞齊的怒吼聲中,端木夜已經不顧一切的一把抱住了木夕夕。


    端木夜被孫亞齊打的暈頭轉向,倒在地上的他恍惚中隻聽到誰說了一句:


    “……迴去……”


    然後,他看到那個六個多月來都隻在夢境中出現的女子,被人扶著,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


    恍恍惚惚中的他忽然被劇烈的惶恐驚醒過來,她要走了……她又要離開自己了……所有的一切又將是一場夢。他怎麽可以忍受?如今的他還怎能忍受?


    “夕夕!”


    在他還沒意識到在自己在做什麽時,他已經爬起來衝了上去,從後方將她緊緊抱在懷裏。


    直到那纖瘦的身體緊緊貼上自己的胸膛,直到他的手碰到那高高隆起的肚子的一瞬,端木夜才慢慢從害怕失去的夢境中迴到了現實。他知道現在的自己不應該這樣衝動,現在的自己沒有資格擁他在懷中,可是他控製不了,控製不了自己的身和心。


    “夕夕……”


    他在木夕夕身邊吐著灼熱的氣息,就像發燒的人一樣,灼熱而病態的氣息,然後用虛弱到仿佛隨時會倒下,卻決絕到就算倒下也不肯停止的聲音一遍遍叫她的名字,一遍遍說抱歉,


    “夕夕……對不起……夕夕……夕夕……”


    木夕夕閉了閉眼,漆黑融進漆黑,她無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掙不開他的懷抱,便不掙吧。無法開口說原諒,也沒興趣虛偽地說當年並不全是你的錯,索性就一言不發。在無邊無際寒冷的黑暗中,靜靜地沉默著。


    其實,她有想過這樣的情景的,這半年多的時間,她的靈魂在黑暗中沉澱,也變得成熟,更有很多的時間讓她思考,以前很多沒想通的事情現在也漸漸想通了,看透了,所以她知道端木夜會有知道真相追悔莫及的一天,無關乎愛與不愛,隻是純粹的痛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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