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章 笨手笨腳的魔王被抓走了,而且毫不費力
魔王學校裏隻有我是勇者!? 作者:夏綠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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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源:歡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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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圖:黑羽
暑假結束,第二學期的開學典禮就是後天了。
父親是劍士係勇者,母親是僧侶係勇者,擁有純正勇者血統的我——遊佐英雄,也即將必須離開安穩的家,迴到有六百六十五名魔王候選生就讀的麻櫻中學了。
一想到「魔王學校裏隻有我是勇者」的日子又要展開,就令人提不起勁……我雖然已經關上了房裏的電燈,但卻因為心情太沉重而難以入眠。
忽然間,一片漆黑的天花板被一道白光照亮。光源來自手機,浦島太郎的來電鈴聲響起……是我二年蝙蝠班的同學——魔王候選生龍崎流娜打來的。
『呀唿——英雄,明天就是八月三十一日了呢?英雄也會搭明天的船迴來嗎?本宮總算能和英雄見麵了呢?好興奮喔?』
我一接起電話,龍崎就用興奮不已的聲調這麽說。手機螢幕上的指針式時鍾,正指著兩點三十五分。
「龍崎……都這個時間了,為什麽你的情緒還這麽高昂?」
『因為本宮很期待明天的到來呀?暑假期間都見不到英雄,本宮好寂寞喔?不過因為有貝爾琪在,所以有稍微不寂寞一點點了,但還是很寂寞呢?所以,本宮因為太期待了,結果完全睡不著呢?』
龍崎每句話的句尾都輕快地上揚。本來因為憂慮而睡不著的我,聽到龍崎的聲音後,總覺得無端煩惱的自己像個笨蛋。龍崎的聲音,彷佛讓我心裏沉重的感覺變輕了許多。
順帶一提,剛才提到的貝爾琪,是我們的同班同學,是個來自未來的完全究極機械魔王。暑假大家都迴家的時候,隻有她無法迴到未來,因此便去龍宮度過暑假。
「快睡啦,你以為現在幾點啦?兩點半了耶?」
『本宮有很努力睡了啊?本宮穿著最喜歡的那件、有粉紅色蓬蓬玫瑰裝飾和飄逸蕾絲的睡衣,努力想睡覺了呀?可是還是睡不著嘛,嘿嘿(吐舌頭)?』
「什麽嘿嘿(吐舌頭)啦。你過於高昂的情緒跟講話的內容落差太大了。遺有,不用描述你的睡衣沒關係,快去睡啦。」
我一不小心就想像了龍崎穿著「飄逸蕾絲睡衣」,躺在龍宮的高級床墊上的模樣,不免焦急了起來。
『嘎嚕——』
電話那頭傳來類似狗叫的聲音。
「加姆也還醒著啊!快去睡啦!」
『加姆是好孩子,已經睡羅。那是它的打唿聲。』
龍崎如此說道。加姆是龍崎隻有三名成員的四天王之一,是個眼睛圓滾滾,牙齒尖銳,臉長得很恐怖的吉娃娃。明明叫四天王卻隻有三位,而且其中一個根本不是人;還有明明是魔王,卻從收容所領養一隻可憐小狗的龍崎,到底有沒有身為魔王的自覺——現在已經不是討論這些的時候了,所以就先帶過。另外原來加姆不隻是臉長得恐怖,連打唿聲都很恐怖啊。
「那主人也睡吧。」
『英雄不是也還醒著嗎?如果你是被本宮吵醒的話,聲音應該會很沙啞才對。可是,現在英雄的聲音和平常一樣帥,所以就表示英雄也還沒睡,不是嗎?』
「唔!」
龍崎的問題偶爾也會很犀利。可是,我的聲音絕對一點都不帥啊——這件事暫時先擱在一邊。龍崎明明是個漫不經心,個性又天然呆的魔王,有時卻犀利得令人意外。突然說要給我半個世界(跳過勇者和魔王之間冗長的一切對峙和纏鬥)的龍崎,雖是個毫無魔力、體力和戰鬥力,一無是處的劣等生魔王。但畢竟也是掌握了全世界的海洋、擁有極高權力,超一流的魔王——龍王的女兒……吧。
「就算我還沒睡,也跟你無關吧。難道我去死的話,龍崎也要去死嗎?」
我不小心迴了一句像是小學生會說的話,沒想到龍崎竟然用認真無比的口氣迴答:
『……那是當然的啊。要是本宮最喜歡的英雄死掉了,本宮怎麽活得下去呢?』
「不是那個問題……」
『一想到要是英雄死掉了,本宮不知道會有多難過,就更睡不著了。英雄真是壞心眼。』
龍崎的聲音在電話那頭顫抖著。那個愛哭鬼魔王,該不會快要哭了吧?隻因為這點小事?
要是龍崎真的哭出來,那可就傷腦筋了,於是我趕緊對著電話喊道:
「不,對不起,我不會死啦,不要緊的!」
『真的嗎?』
「真的啦,我向你道歉,趕快睡覺吧。」
『可是睡不著也是沒辦法的事啊。』
「一直和龍崎講電話,我也睡不著了。我明天早上要是沒搭上聯絡船,就沒辦法迴到麻櫻島羅?每天隻有一班船,要是錯過了,就趕不上開學典禮了唷。」
『那本宮就搭烏龜去載你。』
「不,不可以搭烏龜。港口有很多一般人,這世上有魔王和勇者存在的事實,不是要對一般人保密嗎?要是被魔王公會懲處了,本來成績就不太好的你,在校成績會受影響的喔?」
魔王和勇者是種被隱匿的特權階級,各自擁有公會,在找工作或升遷方麵占盡優勢。換言之,也就是類似學閥的組織,從一般人的角度看來,這完全是走後門。況且,最近因為不景氣的關係,人們甚至開始唿籲公務員應該減薪,要是讓大家知道魔王和勇者竟然可以領到特別津貼,必定會受到譴責。
因此,魔王和勇者的存在,絕對要對一般人保密。萬一魔王或勇者使用魔法時被撞見,或是使魔不小心被人看到,公會就會聯絡媒體界的魔王或勇者,要他們寫些「赫見幽靈!」或「uma出沒!」等怪力亂神的報導。
『可是本宮睡不著。』
「那你試著數羊看看。」
『涅柔斯隻有一個人啊。』
「不是※管家!」(譯注:日文中「羊」音近「管家」。)
呻要是英雄唱搖籃曲給本宮聽,本宮說不定就能睡著了。』
「搖籃曲?」
因為龍崎突然說出這種出人意表的話,令我不禁扯開喉嚨大喊。驚覺自己在半夜發出這麽大的聲音,我趕緊搗住嘴巴,輕聲反駁道。
「你……在說什麽蠢話啊!」
『一點也不蠢啊。這不是一個很好的點子嗎?英雄,本宮已經躺好羅,眼睛也閉上羅。好,快唱吧。』
「就算你叫我快唱,我也……」
我猶豫著。我對音樂一竅不通,更重要的是我根本不會唱什麽搖籃曲。可是……
『好期待唷——?英雄唱的搖籃曲,真令人期待呢——?』
可是,我不忍心拒絕。一個勇者無法拒絕魔王的要求,這聽起來好像有點問題。不過,要是世上真有精神力強韌到即使聽見龍崎那麽期待的聲音,遺忍心拒絕的勇者,請告訴我。
「?斯裏普拉 斯裏普魯 噢—姆恩古魯 哈—托恩古魯 涅拉 涅拉?」
我唱了。因為我不會唱搖籃曲,因此我迴想著暑假參加勇者隊伍時聽過的歌,並唱了出來。
『噗,英雄,那是什麽?好怪的歌喔。』
龍崎在電話另一頭咯咯地笑著。
「這首歌之所以奇怪,不是我的關係,而是因為這是精靈語。這是吟遊詩人係勇者獻給沉睡精靈的讚美歌。」
『吟遊詩人是什麽?』
「因為他們的魔力很弱,不能像魔法使那樣使用魔法……所以,他們便向自然界的精靈借用力量。」
『怎麽借呢?』
「他們會創作讚揚精靈的讚歌,並且吟唱。精靈的心情變好之後,就會開心地把力量借給他們。」
『喔喔。這就像本宮和代代的乙姬,雖然本身都是超弱的魔王,但是一直以來,都有海裏的怪物長期保護著龍宮呢。』
「嗯,我當時也覺得很像。我就是覺得這說不定能讓龍崎參考,所以才努力記下來的。」
『為了本宮……?』
龍崎的聲音頓時高了八度。
『英雄你這個笨蛋,你讓本宮這麽高興,豈不是更睡不著了嗎?你要負起責任,再唱一次剛才的歌。』
「再唱一次?不是啊,我又沒有吟遊詩人的能力,就算我再唱一次,你也不會想睡覺啊。」
『沒關係。隻要英雄願意唱,本宮有信心一定可以睡著。』
「真是拿你沒辦法耶……」
龍崎雖然乖巧,卻意外地固執,因此我知道她是絕對不會退讓的。而且,要是龍崎不睡,就代表我也沒辦法睡了。
「?斯裏普拉 斯裏普魯 噢—姆恩古魯 哈—托恩古魯 涅拉 涅拉?」
電話那頭傳來龍崎嗬嗬的笑聲。她的聲音太可愛了,讓我不禁覺得耳朵都癢了起來。
「不要笑啦,龍崎。」
『本宮沒有笑啊。』
「話說,我確實不太會唱歌啦……」
『是嗎?本宮最喜歡英雄的聲音了呢。』
龍崎輕聲說道。在被龍崎指使了一陣後,托她的福,剛才的鬱悶已經一掃而空。但現在聽到她說這種話,找卻變得更清醒了。
『英雄,怎麽停下來了呢。』
「啊,抱歉。?斯裏普拉 斯裏普魯 噢—姆恩古魯 哈—托恩古魯 涅拉 涅拉?」
『嗬嗬。』
「?斯裏普拉 斯裏普魯 噢—姆恩古魯 哈—托恩古魯 涅拉 涅拉?」
我持續唱了十分鍾左右,直到聽見龍崎傳來「唿——唿——」的鼻息聲。雖然很慶幸我隻唱十分鍾她就睡著了,但由於直接聽見了「唿——唿——呣——呣——最喜歡英雄了?」這段夢話,害我瞬間清醒,完全睡不著了。
之後,翌日清晨。
我幾乎整晚沒闔眼,天就亮了。我不出所料地睡過頭,於是匆忙地在清晨冷洌的空氣中快步奔向港口。
「糟了、糟了,會遲到!」
由於已經沒有時間了,因此我根本沒向爸媽道別,便離開了。更嚴格地說,我連爸媽的人都沒看到,因為我從房間跑下樓後,就直接衝出了家門。我背著一個很大的後背包,所以無法全力衝刺。
「糟了!登船手續已經開始了!」
為了隱瞞世上存在著魔王這個秘密,麻櫻中學被建造在一座孤島上。而勇者培育學校——聖傳說中學(也就是我因為錯過入學考試而沒能就讀的學校)也是一樣的。
兩座島每天都隻有一班聯絡船航行。雖說是聯絡船,但為了掩蓋勇者學校和魔王學校存在的事實,入港時似乎是以「包船神秘旅行團」的名義蒙混過去的。
前往聖傳說島以及麻櫻島的船,都已經搭起舷梯,乘客們也已經大排長龍。兩艘船的乘船處雖然不同,但都是由同一個港口出航,因此當初我在考試的時候,才會搭錯船,落得明明是勇者,卻必須就讀魔王學校的下場……
我一邊迴憶這些不堪的往事,一邊跑向駛往麻櫻島的聯絡船乘船處。就在這時——
「喂,遊佐!真巧,原來我們搭同一班船啊!」
咦。
就在我一腳踏上舷梯,準備登上聯絡船的瞬間,突然有人從我身後用手臂圈住我的脖子,讓我眼前瞬時出現一片漂亮的花田。
同時,一種像是泄了氣的皮球般的柔軟觸感貼上我的背,這究竟是……?
「什麽嘛,遊佐。暑假雖然漫長,可是因為這樣就忘了我,未免也太無情了吧,遊——佐?」
不,我現在想起來了。這個柔軟的觸感,飄逸的烏黑長發,以及略顯低沉的女孩的聲音。我的確認得這個聲音,而我記得這個聲音以前總是說——
『你這家夥的經驗值,就由我收下了!遊佐,跟我戰鬥!我要用我的名刀·長穀部國重殺了你——!』
「織田?」
我本能地感到生命受到威脅,於是一邊迴頭,一邊跳開。
站在棧橋上的,是一名高挑的黑長發少女,也就是和我同屬二年蝙蝠班的織田誌信。織田是有第六天魔王之稱的織田信長的後裔,白色特攻服的背後,繡著裝飾有五片花瓣的花,名為「織田木瓜」的家紋,以及用搶眼的金、銀色線繡出的「天下布武」四個字。而她的背後背著的,則是一把長刀……要是這樣說的話,織田會生氣。那是她家代代相傳的日本刀「長穀部國重」。
順帶一提,織田似乎把這件白色特攻服當作便服在穿。平常當作製服穿的,是一件用黑色的男生冬季製服外套改成的特攻服。兩件雖然沒有什麽差別,但在織田的眼中,或許好看的點是不同的吧。
再順帶一提,從剛才就一直貼在我背上的柔軟物體,似乎是織田那隻纏著棉布的豐滿胸部。
織田帶著友善的微笑對我說:
「怎麽啦,幹麽露出這麽驚訝的表情。」
「請恕我失禮,織田你上學期從頭到尾都在覬覦我的經驗值,想把我碎屍萬段,對吧?」
「討厭啦——俗話不是說打是情,罵是愛嗎?」
「你現在臉上雖然掛著親切的微笑,可是你眼神透露出的陰謀,是藏不住的。你到底有什麽企圖?」
「什麽企圖,真難聽。我隻不過是想向你借『夏天的強敵(朋友)』來抄一下而已嘛。」
「原來你沒寫暑假作業啊!而且你打算在八月三十一日抄嗎?真是個了不起的豪傑啊!」
我就知道織田麵帶微笑絕對沒什麽好事,看來她果然別有目的。這一定得嚴正地拒絕才行——我心想。
「不好意思,我拒絕。要是我們寫錯同一個地方,就會被老師發現我借你抄,這樣一來,連我的在校成績都會被扣。就算沒有被扣分,一邊念魔王學校,一邊準備勇者檢定考的這一點,對我來說就已經很不利了……」
「不要緊的!遊佐成績那麽好,一定不會寫錯的。你要對自己有信心!」
織田「啪」地用力拍了一下我的背。
「為什麽你要用上對下的態度鼓勵我啊?」
「要是你讓我抄,我就給你今天早上在成增車站前的西友買的、剛出爐的牛角麵包。」
織田把一個相當具有時尚感的麵包店紙袋推到我麵前,一陣香草的香甜味撲鼻而來。
織田住在一個叫做「六道辻」的地方,相當符合她第六天魔王的身分。據說連接現實世界與地獄的「六道辻」,竟然位在東京西部的幽靜住宅區——成增。所以,織田才對成增車站附近的店家很熟悉。以一個魔王來說,她似乎稍嫌過於貼近日常生活了一些。
「誰會被牛角麵包收買啊!」
「原來你不喜歡法式麵包啊,如果是紅豆麵包會比較好嗎?」
「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站在織田麵前怒吼的時候,棧橋上忽然間出現了兩名大人。
一個是穿著橄欖球衫,標準假日休閑打扮,看起來活脫是個上班族爸爸的男子。另一個則是穿著寬鬆洋裝加長裙,類似「森林係女孩」的多層次穿搭,再搭配帶有溫暖氛圍的針織外套以及發帶……雖然,外表怎麽看都像是高中生,但我知道這名女子的年紀已經不小了。因為她是我母親。
「啊——太好了,趕上了!哎唷——英雄你真是的,怎麽早餐都沒吃,就這樣跑出門了呢——」
媽媽鼓起腮幫子。因為,她看起來根本
是個個子嬌小的美少女,因此在一旁候船的同校男生們不禁騷動了起來。媽媽是僧侶係勇者,會使用治愈魔法波伊米,而她做的料理也同樣具有波伊米的功效。
因此,或許媽媽的身體也一直受到波伊米魔法的影響。由於「老化」和「劣化」一直被修複,所以外表才會看起來這麽年輕吧。
「……遊佐,這個女生是誰?」
直到剛才情緒都很高昂,心情很好的織田,瞬間露出第六天魔王的表情,臉上充滿了殺意。
「什麽誰,她是我母親。」
「啥?不要亂講。你母親怎麽可能這麽年輕這麽嬌小又這麽可愛?反正我又高大又不可愛就對了!」
「織田,我不懂你最後那句話到底是怎麽接上去的。」
「我國文很爛嘛。所以,你的『夏天的強敵』快借我抄啦!蠢蛋!」
「你明明是在跟別人借功課來抄,為什麽要那種用從宇宙俯瞰地球,說『地球好藍』的太空人等級的上對下態度看人啊。」
「那才不叫上對下的態度,你這白癡!」
「你不是說你國文不好嗎?」
我不明白織田為什麽會這麽憤怒。正當織田快要朝我展開攻擊的時候,媽媽從旁插了話。
「這是你的同班同學嗎?幸會,我是遊佐英雄的母親。小犬平時受您照顧了。」
媽媽朝織田鞠躬。
「咦……什麽,她真的是你的母親?真的假的?」
織田慌張不已,趕忙鞠躬迴禮。
「啊,呃,幸會,我是他的同班同學織田誌信。呃,彼此彼此,我平時也受到令郎許多照顧。」
沒想到織田這個第六天魔王,竟然這麽有禮貌。她平常雖然是個穿著特攻服,讓衣擺飄揚的大姐頭,但從這點可以看出她受到良好的家教。
「那個……遊佐同學的媽媽,好年輕喔。」
「沒有啦,僧侶係勇者一般都是這樣的。織田同學才像模特兒一樣,是位身材高挑的美女呢。」
「啊?我是美女?咦,呃,不,這個,您是在開玩笑吧?」
織田臉紅了起來,手足無措。媽媽露出一個僧侶係勇者特有的療愈係笑容。
「這是我真誠的感想喔。要是像織田同學身材這麽好的魔王被封印咒語變成了石像,一定會比米羅的維納斯還要美吧~」
「哇——這不是開玩笑——」
麵對一臉陶醉的媽媽,織田不禁立刻退後。媽媽雖然絕對沒有惡意,但是或許站在勇者的立場所做的發言,在魔王聽來勢必會覺得不吉利吧。
雖然這不重要——不過,在場的麻櫻中學的學生們,都沒有來攻擊我。在麻櫻島上的時候,他們明明每個都覬覦著我的經驗值,動不動就會攻擊我。魔王公會和勇者公會為了取得雙方勢力的均衡並維護治安,訂立了許多條約,而「為了避免魔王和勇者存在的事實被一般人發現,不得在公共場所戰鬥」正是其中之一。換言之,應該是因為大家都乖乖遵守規定,所以才沒有在這裏攻擊我吧?
然而,所謂的魔王,其實根本就不會遵守什麽約定或規範。說要給對方半個世界,就真的會說話算話的老實魔王,大概也隻有龍崎了吧。我發現,這些將規定視為無物的魔王候選生們之所以沒有攻擊我……八成是因為大家都知道我是雙親都是勇者的純種勇者。所以,如果他們在這裏攻擊我,就會遭到兩名現役勇者反擊吧。
至於送學生們來搭船的家長(也就是現役魔王),則正在和爸爸說說笑笑。
「遊佐先生,我們公司在伊豆蓋了一座新的渡假迷宮喔。請轉達貴公司董事長,下次貴公司員工旅遊的時候,請務必前來賞光。」
「唉呀~敝公司最近也很不景氣呢。年輕的勇者職員一個個以『每個月隻能領到這麽點經驗值,誰幹得下去啊!』為由,陸續都離職了呢。」
「所以才應該要來敝公司的渡假迷宮啊。我們從中國的內陸地區引進了許多珍奇怪物,放在迷宮裏。雖然這些怪物的腳程很快,很容易逃走,但是經驗值卻非常高喔。」
「嗯——聽起來好像很適合勇者職員補充經驗值呢~」
看起來不管是魔王還是勇者,大人們都好辛苦喔……正當我放空地聽著他們的對談時……
「晡~!」
低沉的汽笛聲響徹港口,告知出航的時間將近。
聽見汽笛聲,媽媽慌張地說:
「唉呀,真是的!我是來給你這個的,差點忘記了!」
她從手中的手提籃裏拿出一個保鮮盒,保鮮盒裏裝著形狀歪七扭八的心型餅幹。
「來,這給你。我咋天晚上烤好了這些,想說你可以在船上當早餐吃。這是媽媽親手做的,充滿了媽媽的愛唷?」
「我不要。」
「為什麽?雖然賣相不太好,可是很好吃,而且又充滿了媽媽的愛。更重要的是,這不是你從小最愛吃的嗎?」
「哇——原來,遊佐也有『最喜歡吃媽媽做的手工餅幹』這種可愛的時期呀——」
織田這番充滿感佩之意的話,讓我的羞恥一口氣燃燒到最高點。
「媽媽,不要這樣啦!媽媽親手做的愛心餅幹什麽的,是青春期男生的地雷啊!」
我把保鮮盒推迴給媽媽。媽媽像是不服輸似地,又把保鮮盒推向我……媽媽外表看起來雖然很溫和,但勇者畢竟是勇者。如果沒有不服輸的精神,就無法獲得經驗值。在十六歲生日那天的勇者檢定考中,也無法用比其他勇者更高的分數通過考試了。
「不要說那種自以為是的話,你要抱著感恩的心情吃掉!因為這裏麵包含了我『因為考錯試而必須在魔王學校就讀,一定也是勇者之神的安排,所以不要氣餒,繼續加油』的心情!」
「身為僧侶係勇者的媽媽,果然打算把我多舛的命運也歸結為神的安排嗎!」
正當我和媽媽互相推來推去的時候,在一旁的爸爸伸出手來,硬把保鮮盒塞進了我的手裏。我在力氣上果然贏不了爸爸,於是隻好收下了保鮮盒。
「好啦、好啦,英雄也二年級了,以後不要再讓這種狀況出現了吧。雖說四周都是魔王,可是也有這麽漂亮的同學在呀。」
爸爸一派輕鬆地說。他根本不知道,平常在麻櫻島隨時都被魔王候選生襲擊的我,有多麽辛苦。
「對呀,遊佐。烤手工餅幹是很麻煩的耶,你要是不抱著感恩的心情吃掉,是會遭天譴的喔。」
織田明明是織田信長的後裔,又是魔王。為什麽有的時候講起話來卻像個有家室的人?就連身為魔王的織田都這麽說了,要是我當場做出把餅幹丟到海裏之類的動作,我就變成最壞的魔王了。沒辦法,我隻好說:
「……我知道了,我收下了。」
我把裝著餅幹的保鮮盒放進後背包裏。
我的後背包裏裝著洗好的體育服、畫具箱、字典等,已經很滿了。一般就讀很遠的學校的人,最聰明的方式,就是用宅配的方式把行李寄到宿舍。但是由於麻櫻島的存在不能曝光,因此我不能使用一般的宅配服務。而魔王公會所經營的宅配公司,離我家有點遠,所以我懶得把行李搬去。就是因為這樣,我的後背包才會塞得這麽滿。
因為背包實在太滿了,占空間的保鮮盒根本放不進去。我試著把它塞進背包側麵的口袋,但同樣沒辦法。因此,我隻好把運動服從背包拿出來,再塞迴去,好不容易才把保鮮盒放進去。
「晡~晡~!」
汽笛再次響起。出航的時間就快到了。織田驚訝地望向聯絡船。
「遊佐,動作快,要是沒搭上這班船,就要等到明天才能迴去羅!」
她拉起我的手。雖然我有千萬個不願意迴到麻櫻島,但也不得不迴去。要是開學典禮缺席了,出席日數便會減少。這麽一來,在勇者檢定考中非常重要的在校成績,也會跟著受到影響。
「那我走羅!」
我抱著「我要上戰場羅!」的心情對爸媽說,便被總覺得有點愛管閑事的織田拉著,跑上了船。
船總算駛離了港口。
「遊——佐·學·長?」
船一出港,就有人從背後叫我。
由於其他魔王都坐在設有長凳的船艙內,要是我也在那,就會覺得隨時都有人準備攻擊我而提心吊膽,所以我便獨自來到甲板上吹風。
「是?」
有誰來到甲板了?——我轉過頭一望。
站在那裏的是一個一年級的女生。我不知道她的名字,但我都叫她「的啦子」。的啦子滿臉笑容,雙手抓著荷葉邊的便服裙擺。
「唔……的啦子!」
「遊佐學長,我本來以為要到明天才見得到你,沒想到今天就遇見你了,好幸運的啦~而且又是在這個無處可逃的船上,簡直是命中注定,真是超幸運的啦~?嘿呀?」
的啦子在我麵前掀起了她的荷葉邊裙子。
當然,並沒有什麽值得期待的事會發生。一件又小又薄,讓人忍不住對她說「穿這樣你肚子一定會冷到喔」的蕾絲小褲褲,就從這個中等美少女學妹的荷葉裙下露臉……我很清楚,這種事情,至少在魔王學校裏是不可能發生的。
果然不出所料,從的啦子的裙子下麵露臉的,一如往常是有如鱷魚皮般的綠色內褲。
「的啦子第二學期的目標,就是要在這學期裏麵更確實地以下犯上,並在這學期內得到學長的經驗值的啦!上吧,裝甲騎龍麟裝內褲!」
「吼嘎啊啊啊啊!」
就像從龜殼裏伸出手腳的烏龜一樣,的啦子的內褲也伸出了手腳,並逐漸變成一隻大小有如大型卡車的巨大綠龍。綠龍的背士載著的啦子,啪沙啪沙地振動著雙翅,朝我吐出鮮紅色的火焰。
「嘎喔喔喔喔喔!」
「喂,船會失火啦!出來吧,滅火器!」
我吟唱劍咒。學校明明禁止學生攜帶危險物品,但魔王們總是無視校規,大剌剌地帶著武器進校門。我如果不反擊,就會被殺。但是身為勇者,就算對方違反規定,使出多麽卑鄙的招數,我也不能因此而違背自己的信念。勇者必須無時無刻保持堂堂正正的態度。
於是我在窮途末路之際所想出的辦法,正是這個劍咒。這是一種「言靈」,也就是我說出的單字,會變成實體出現。所以,我喊了「滅火器」,我的手邊當然就出現了紅色的滅火器,於是我拿起長長的喉管,立刻滅…
「……呃,咦……?」
我的確一隻手拿著紅色的東西,另一隻手握著喉管。可是不知為何,我的手中卻傳來一陣又滑、又熱、又柔軟的觸感。我戰戰兢兢地望向我的手。
我所抱著的,是一個巨大的紅色的胃,手上拿著的管子則是從胃延伸出來的腸子……不行,這實在太惡心了,我無法再繼續描述。總之,從結論來看,我手中的並不是滅火器——
「竟然是※消化器官!」(譯注:日文中「滅火器」音同「消化器官」。)
隻要我太急躁,劍咒就會像這樣誤爆。不管遇到什麽樣的麻煩,即使巨龍吐出的火焰已經燒到身邊,身為勇者的人,也必須冷靜地集中精神才行。我知道必須冷靜沉著,絕對不可以急;但我畢竟還在修煉階段,尚未成熟,所以劍咒也還不能百分之百運用自如。
算了,這種詳盡的說明一點也不重要。簡單說,我現在的狀況就是,我正麵對一隻吐著火焰的巨龍,而我的手裏卻不知為何握著消化器官,而我往前伸出的腸子末端,已經被巨龍的火焰燒焦,四周彌漫著烤肉的味道。再過三秒,火焰就會直接燒到我,而我也會變成烤肉吧。
「滅滅滅、滅火、滅火……!」
我慌張到連話都說不出來了。難道,我就要這樣和手中那像是毛肚和大腸的東西一起被烤焦了嗎……在這種狀況下,雖然不應該想這個——去燒肉店的時候,最先端上來的切片生高麗菜,到底是應該在肉送來之前先烤來吃呢,還是直接生吃?難道要灑上桌上的鹽和麻油生吃,才是內行人?
「出來吧!茶坊主!」
就在我逃避眼前的現實,想著切成四方型的高麗菜時,耳邊忽然傳來織田威風凜凜的聲音。
織日就在離我們不遠的地方,拔出了背上的長刀。有如鏡麵一般閃亮的刀身上,突然出現一個穿著抹茶色外套的端茶機關人偶。
人偶手上拿著裝了茶的茶杯。它一邊躲開巨龍噴出的火焰,一邊敏捷地飛來飛去,最後一口氣衝到巨龍的麵前,把茶杯翻倒。
——唦!
宛如瀑布般的茶水從茶杯中傾瀉而出,淋在巨龍的頭上。
「嘎喔喔喔喔喔啊!」
巨龍口中的火焰消失,接著像是被灑了鹽的蛞蝓一樣,慢慢地縮小……原來這家夥怕水啊?
「呀啊啊啊~!討厭的啦,好燙的啦~!」
巨龍恢複成綠色的內褲,的啦子壓著被茶浸濕的內褲,當場蹲了下來。
「討厭的啦,好像尿褲子的啦~!」
的啦子滿臉通紅,死命拉著裙子,試圖遮住濕透的內褲。
「喂,一年級的,你去廁所換條內褲再來吧。我放在宿舍的內褲最近變少了,所以去西友買了一些,這是新的喔。」
織田把一個西友的紙袋丟給的啦子,的啦子眼眶濕潤地抬頭望著織田——
「織田學姊,你外表看起來超恐怖的,沒想到你人這麽好的啦~……的啦子,馬上去換的啦!」
的啦子跑向船艙。我鬆了一口氣,拍拍胸膛,對織田說:
「謝謝你,織田……多虧你救了我。」
「啊?救?誰?救誰?」
織田皺起眉頭對我說道。
「不要搞錯了,遊佐。我並不是救你!隻是再這樣下去,萬一船起火了,我就來不及赴龍崎的約了!」
就算是這樣,別人都向你道謝了,你大可以把功勞往自己身上攬呀。難道織田是個老實人?老實是好事,但是為什麽隻是說個實話,也要這麽憤怒呢?
另外,剛才織田是不是說了「龍崎的約」……?
「你說的『龍崎的約』,是指什麽?」
「龍宮特製的※挪威海怪拌飯香鬆『海怪香鬆』很好吃,所以我請她帶給我當禮物。我拜托她在今天吃晚餐之前拿給我。」(譯注:kraken。北歐神話中的海怪。)
「好爛的產品名稱。」
挪威海怪是一種巨大的烏賊怪物。就像魔王烏賊一樣,腥味很重,因此我不太敢吃。但卻似乎很對織田的胃口,讓她喜歡到請龍崎帶來呢。
「龍崎應該不會忘了帶禮物吧。因為我是去龍宮玩完要迴家的時候,很倉促地跟她說的……要是昨天晚上打個電話跟她確認一下就好了……」
織田擔心地從甲板望著大海。
「應該不會吧。龍崎看起來雖然散漫,但是很守信哩。」
「是嗎?」
「嗯,我跟她約會的時候,她也都很準時,就算我遲到了她也會等我咳咳!」
危險!一不小心就差點講出我和龍崎偷偷約會的事了!呃,其實也不是什麽秘密啦,但大剌剌地對人說,也很令人難為情。
「怎麽了?你感冒了嗎?不要傳染給我唷。」
織田背對著我,凝視著長刀的刀身。太好了,她的注意力好像全放在刀上,沒把我剛才說的話
聽進去。
「怎麽了,織田?你在看什麽?」
「我派茶坊主飛出去,看看龍崎在不在。」
我走到織田身邊,望向刀身。織田的茶坊主具有遠端攝影機的功能,茶坊主飛出去後,它所看到的景象便會映照在刀身上。
映在刀上的是一片湛藍的海洋。無邊無際的大海……在海的中間,有一片小小的白色波浪。
「咦,這裏好像有什麽東西。」
我指著浪花,而茶坊主似乎也察覺了,波浪像是特寫般被放大。
那是側坐在巨大魔王烏賊背上的龍崎,以及坐在她身後的貝爾琪。龍崎身上隨著海風飄揚的粉紅色洋裝很適合她,也一如往常地可愛。貝爾琪平常都穿著金屬風的小可愛之類的,布料很少,能夠展現出身體曲線,又具有未來感的衣服。但現在卻穿著和龍崎一樣款式,但顏色是水藍色的洋裝……看來貝爾琪可能是個不太會拒絕人的人。不過這洋裝很適合她就是了。
兩人所搭乘的巨大魔王烏賊,光是身體(就是烏賊飯中塞著米飯的地方)就超過十公尺,看起來彷佛一艘白色的船。
臉長得很恐怖的吉娃娃加姆,就坐在龍崎的大腿上。她們和我不同,行李大概已經另外寄去宿舍了吧,不過她們也不是兩手空空——龍崎的手裏拿著印有「名產專賣店 龍宮堂」字樣的紙袋。
這時,龍崎發現了茶坊主,於是微笑著朝茶坊主揮揮手。
『啊,是誌信嗎?誌信現在在哪裏?答應你的『海怪香鬆』,本宮買了一大堆喔?本宮本來想用龍宮宅配便的,可是如果他送來得太晚,就很傷腦筋了。所以本宮決定自己用手提迴來?本宮現在要去接英雄,再迴到麻櫻島。本宮會在晚餐時間迴來,你不用擔心喔?』
龍崎對著茶坊主把紙袋打開。裏麵裝著許多寫著「深海名產 海怪香鬆」的小瓶子。
不隻是和我在一起的時候才這樣,龍崎對每個人都很溫柔體貼呢。就是這一點讓我覺得她更可愛,不過同時也令人不免替她擔心——身為一個魔王,這種個性不要緊嗎?
現在在她身邊的是我,所以沒關係,但萬一遇到了壞勇者,別說半個世界了,就連龍崎的一切都可能被奪走。一想到這裏,明明是好久不見的龍崎的笑容,看起來卻不禁令人感到心痛。
另外,不知道為什麽,織田的表情也很難看。龍崎明明買了那麽多她盼望已久的「海怪香鬆」,她為什麽不高興呢?
「……等一下,龍崎。你剛才說要去接遊佐?」
於是,貝爾琪麵無表情地代替龍崎迴答:
『我的名字是貝爾琪……不過,這件事情要對龍王之女·龍崎流娜的四天王,也就是淫魔魔王夢野紗希,以及毒水蛇魔王黃泉原冥土保密,請不要忘記了……我的名字是貝爾琪……』
閃耀著金屬光澤的頭發,銀色的眼眸,身材纖瘦而高挑的貝爾琪,是一個擁有液態金屬的身體,為了支配這個時代而來自未來的完全究極機械魔王。
不,現在不是介紹貝爾琪個人資料的時候。我嚇了一跳,大喊道:
「龍崎,為什麽要去接我?我已經在聯絡船上了耶!」
『雜音好重,我聽不清楚耶,誌信。你跟誰在一起嗎?』
龍崎好像聽不見我們的聲音。可能是因為海上風很大,海浪聲和船的引擎聲也很大的關係吧。此外,我們的聲音是從茶坊主的嘴巴發出的,而茶坊主很小=喇叭很小,所以很難聽清楚吧?
「話說,龍崎,你現在在哪裏呀?」
織田按下刀上的金色裝飾,把畫麵從即時影像切換成像汽車導航似的地圖模式。沒想到這把刀這麽多功能。
忽然間,我想到昨天晚上在電話裏和龍崎的對話。
『那本宮就搭烏龜去載你。』
龍崎這麽說時,我迴答:
『不,不可以搭烏龜。』
……我的意思是,「魔王存在的事實要是被一般人發現了,會被魔王公會懲處,所以不要來接我」。我壓根兒沒想到龍崎竟然會把這番話解釋成「那搭烏賊就沒關係羅?」,並且做出這麽出人意表的舉動。
『啊,對了,誌信。貝爾琪剛才也說了,本宮要去接英雄的事,不可以讓紗希和冥土知道唷?因為英雄很帥,要是本宮和他太要好,他們兩個就會吃醋,而且會很生氣。唉,畢竟英雄那麽帥,這也是無可奈何的就是了。』
喂,笨蛋龍崎,你在織田麵前說這什麽啊,笨蛋!我根本一點也不帥,而且你看,織田也呆掉了!
「你睡昏頭了嗎?龍崎,你這個白癡!」
織田臉色大變,對著刀怒吼道。呃,我也覺得她講的話像是睡昏頭了,可是你也不用氣成這樣吧……
「你馬上給我掉頭!不準往那裏去,笨蛋!」
……咦?
我趕忙望向織田的刀。刀上映出的是地圖,呃,應該說是「海圖」吧。在一整片藍色之中,可以看見一個褐色的小島。咦,龍崎如果要去接我,應該是往東京灣的方向前進才對,那這座島是……?
「你現在正朝著聖傳說島前進啊白癡——!」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奇怪了,已經前進了這麽久,怎麽都還沒到呢?本宮昨天已經給烏賊看過地圖了啊……』
烏賊怎麽可能看得懂地圖啊!烏賊那看起來像頭的東西其實是身體,裏麵裝的不是大腦,而是用來做鹽漬烏賊的材料!——就在我準備這麽吐槽的瞬間——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
龍崎發出了一聲尖叫,貝爾琪依然麵無表情。
織田趕緊再次切換畫麵。忽然間,刀身映出一道銀白色的光芒。由於那光線太刺眼,我不由自主地遮住眼睛。我好不容易將雙眼睜開一道縫隙,試著看清楚那到底是什麽……原來是一隻閃爍著銀白色光輝、帶有神聖感的白色巨龍。
看起來很明顯是等級超高的勇者的召喚獸。難道是聖傳說島上的勇者發現了魔王烏賊,以為它要來襲擊聖傳說島,所以才先發製人嗎?由於勇者是魔王烏賊最喜歡的食物,因此它們為了覓食,平常就經常在聖傳說島周圍徘徊。因此,聖傳說島上的勇者們就算平時就對魔王烏賊有所警戒也不足為奇。但是即使如此,也沒必要派出這麽了不起的召喚獸來當警衛吧?
白龍銳利的爪子,朝龍崎的背後用力揮下。
「呀啊!」
鮮紅的血液四處飛濺。她的背上開了一個非常大的傷口,很明顯已經成為致命傷……這時,我顧不得龍崎聽不見,不由得扯開嗓門大喊:
「龍崎,快跳進海裏去!」
其實不用我喊,龍崎便已失去平衡,跌入海中。就在那一瞬間,龍崎背上的傷口立刻愈合。纖田驚訝地瞪大雙眼……
「傷口愈合了?對了,隻要在海裏,龍崎的體力就會無限迴複嘛!」
「所以我才叫她跳進海裏呀。龍崎,就這樣潛在海裏,不要出來!」
我喊道……但是,和龍崎一起掉人海裏的加姆,正用狗爬式奮力地遊著。龍崎立刻浮出水麵,救起加姆。
『你沒事吧,加姆?』
『嘎嚕嚕——!』
加姆抓住龍崎。就算擁有無限迴複的能力,受傷還是會痛——龍崎抱著這樣的覺悟,迴到了海麵。我知道龍崎很善良,可是她的善良不適用現在的狀況啊。白龍發現在海麵遊泳的龍崎後,便在空中優雅地掉頭,用爪子抓住了龍崎。
『呀——!呀——呀——呀——!你在做什麽!放開!放開本宮!』
龍崎尖叫著。她扭動著身子,試圖掙脫,但是白龍的爪子卻依然緊緊抓住
不放。
『嘎嚕嚕——!』
加姆咬住龍崎的腳,吊在半空中。
「龍崎!」
我喊道。難道白龍發現龍崎一進入海裏,就會完全迴複?所以它打算把龍崎抓到空中,再殺了她?倘若真是這樣的話,龍崎就危險了!
「織田,這裏是哪裏?我要請船長改變方向,我要去救她!」
「不要說蠢話,白癡遊佐!要是麻櫻中學的聯絡船闖進聖傳說島的領海,豈不是等於全麵宣戰了?」
聽織田這麽一說,我才迴過神來。平常最容易怒氣衝腦的明明是織田,可是一旦牽扯到龍崎,我好像就無法保持冷靜了。
既然如此,那我該怎麽去救龍崎呢?我拚命地思考。
另一方麵,貝爾琪站在魔王烏賊上,伸出手臂。
『白龍……在身為完全究極機械魔王的我麵前,簡直和雜魚沒兩樣。請把龍王之女還來。白龍呀,我要把你漂亮地切成片狀,就像用切蛋器切片的水煮蛋一樣……我的名字是貝爾琪……』
貝爾琪的手臂伸長,變成銀色的觸手,對白龍展開攻擊。液態金屬的觸手就像鋼琴的弦一樣又細又長,纏住了白龍的身體。
「太好了!加油,貝爾琪!」
我握緊冒汗的手心,替貝爾琪加油。
『好,我要把你切片……』
貝爾琪的手臂使勁地出力。然而就在此時,白龍的全身突然發出了光芒。
『咻嗚嗚嗚!』
宛如將水滴在加熱後的平底鍋上一樣,伴隨著劇烈的聲響,巨龍的身上冒出了銀色的水蒸氣。看來液態金屬遇到高熟而蒸發了。
『唔……!』
貝爾琪收迴手臂。此時,白龍毫不留情地吐出火焰。
『嘎嗅噢噢噢噢噢噢!』
白龍吐出藍色的火焰,火舌竄至方圓數十公尺的海麵。織田說:
「這個像白癡一樣的火力是怎樣?現在是要做中華料理嗎?」
火焰的量確實多到讓人不自覺地點頭讚同這番話。一瞬間,貝爾琪整個人就被藍色的火焰給吞噬,看不見她的身影了
「貝爾琪!」
我再度大喊,但是沒有迴應。我曾經在魔法化學課上學過,在蠟燭燃燒的時候,藍色火焰的溫度比紅色火焰高。蠟燭裏紅色火焰的溫度大約為六〇〇度,此外,黃色火焰約為九〇〇度,白色火焰則高達一四〇〇度。白龍所吐出的火焰,已經超出白色火焰的範圍,就像熔接時可將鐵融化的乙炔槍一樣,發出藍色的光芒。那到底有幾度啊?
啊,現在不是複習理化的時候。簡單說,我想說的是,比起剛才的啦子的綠龍所吐出的紅色火焰,白龍的火焰的溫度更高。既然這種火焰熱到足以融化鐵……那以液態金屬構成的貝爾琪會怎麽樣?
『嘰嚕嚕嚕嚕嗚嗚嗚——!』
伴隨著瀕死的哀鳴,魔王烏賊發出滋滋的聲音,被烤焦了。魔王烏賊的腳彷佛烤魷魚一般漸漸地卷起,幾秒後,便完全變成黑色的焦炭了。
『嘎噢噢噢噢嗅!』
白龍將魔王烏賊消滅後,發出自豪似的吼聲,接著展開它巨大的翅膀,飛向蔚藍的天際……爪子還抓著龍崎和加姆。茶坊主好像鑽進了龍崎胸前的口袋裏。我們現在看見的,就是龍崎所看見的景色……被白龍緊抓著的身體、一起被勾住的裝著「深海香鬆」的紙袋、龍崎在空中擺動的雙腳、咬著龍崎的腳,拚命地抓住龍崎的加姆、愈來愈遠的海麵、漸漸沉入波浪中的焦黑魔王烏賊……
『救命——英雄,救誓……』
龍崎的聲音突然中斷,映在織田的刀上的影像也同時消失了。
「可惡,糟了!他們進入結界了!」
織田咂嘴。
「結界?」
「一進入電影院,手機不是就不能用了嗎?同樣地,聖傳說島的四周可能也張了魔法結界,不讓魔王的使魔順利偵查。」
「所以呢?」
「所以我不知道我的茶坊主和龍崎被帶到哪裏去了……」
織田緩緩道出的這句話,迴蕩在我的心裏,沉重無比。
圖源:歡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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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結束,第二學期的開學典禮就是後天了。
父親是劍士係勇者,母親是僧侶係勇者,擁有純正勇者血統的我——遊佐英雄,也即將必須離開安穩的家,迴到有六百六十五名魔王候選生就讀的麻櫻中學了。
一想到「魔王學校裏隻有我是勇者」的日子又要展開,就令人提不起勁……我雖然已經關上了房裏的電燈,但卻因為心情太沉重而難以入眠。
忽然間,一片漆黑的天花板被一道白光照亮。光源來自手機,浦島太郎的來電鈴聲響起……是我二年蝙蝠班的同學——魔王候選生龍崎流娜打來的。
『呀唿——英雄,明天就是八月三十一日了呢?英雄也會搭明天的船迴來嗎?本宮總算能和英雄見麵了呢?好興奮喔?』
我一接起電話,龍崎就用興奮不已的聲調這麽說。手機螢幕上的指針式時鍾,正指著兩點三十五分。
「龍崎……都這個時間了,為什麽你的情緒還這麽高昂?」
『因為本宮很期待明天的到來呀?暑假期間都見不到英雄,本宮好寂寞喔?不過因為有貝爾琪在,所以有稍微不寂寞一點點了,但還是很寂寞呢?所以,本宮因為太期待了,結果完全睡不著呢?』
龍崎每句話的句尾都輕快地上揚。本來因為憂慮而睡不著的我,聽到龍崎的聲音後,總覺得無端煩惱的自己像個笨蛋。龍崎的聲音,彷佛讓我心裏沉重的感覺變輕了許多。
順帶一提,剛才提到的貝爾琪,是我們的同班同學,是個來自未來的完全究極機械魔王。暑假大家都迴家的時候,隻有她無法迴到未來,因此便去龍宮度過暑假。
「快睡啦,你以為現在幾點啦?兩點半了耶?」
『本宮有很努力睡了啊?本宮穿著最喜歡的那件、有粉紅色蓬蓬玫瑰裝飾和飄逸蕾絲的睡衣,努力想睡覺了呀?可是還是睡不著嘛,嘿嘿(吐舌頭)?』
「什麽嘿嘿(吐舌頭)啦。你過於高昂的情緒跟講話的內容落差太大了。遺有,不用描述你的睡衣沒關係,快去睡啦。」
我一不小心就想像了龍崎穿著「飄逸蕾絲睡衣」,躺在龍宮的高級床墊上的模樣,不免焦急了起來。
『嘎嚕——』
電話那頭傳來類似狗叫的聲音。
「加姆也還醒著啊!快去睡啦!」
『加姆是好孩子,已經睡羅。那是它的打唿聲。』
龍崎如此說道。加姆是龍崎隻有三名成員的四天王之一,是個眼睛圓滾滾,牙齒尖銳,臉長得很恐怖的吉娃娃。明明叫四天王卻隻有三位,而且其中一個根本不是人;還有明明是魔王,卻從收容所領養一隻可憐小狗的龍崎,到底有沒有身為魔王的自覺——現在已經不是討論這些的時候了,所以就先帶過。另外原來加姆不隻是臉長得恐怖,連打唿聲都很恐怖啊。
「那主人也睡吧。」
『英雄不是也還醒著嗎?如果你是被本宮吵醒的話,聲音應該會很沙啞才對。可是,現在英雄的聲音和平常一樣帥,所以就表示英雄也還沒睡,不是嗎?』
「唔!」
龍崎的問題偶爾也會很犀利。可是,我的聲音絕對一點都不帥啊——這件事暫時先擱在一邊。龍崎明明是個漫不經心,個性又天然呆的魔王,有時卻犀利得令人意外。突然說要給我半個世界(跳過勇者和魔王之間冗長的一切對峙和纏鬥)的龍崎,雖是個毫無魔力、體力和戰鬥力,一無是處的劣等生魔王。但畢竟也是掌握了全世界的海洋、擁有極高權力,超一流的魔王——龍王的女兒……吧。
「就算我還沒睡,也跟你無關吧。難道我去死的話,龍崎也要去死嗎?」
我不小心迴了一句像是小學生會說的話,沒想到龍崎竟然用認真無比的口氣迴答:
『……那是當然的啊。要是本宮最喜歡的英雄死掉了,本宮怎麽活得下去呢?』
「不是那個問題……」
『一想到要是英雄死掉了,本宮不知道會有多難過,就更睡不著了。英雄真是壞心眼。』
龍崎的聲音在電話那頭顫抖著。那個愛哭鬼魔王,該不會快要哭了吧?隻因為這點小事?
要是龍崎真的哭出來,那可就傷腦筋了,於是我趕緊對著電話喊道:
「不,對不起,我不會死啦,不要緊的!」
『真的嗎?』
「真的啦,我向你道歉,趕快睡覺吧。」
『可是睡不著也是沒辦法的事啊。』
「一直和龍崎講電話,我也睡不著了。我明天早上要是沒搭上聯絡船,就沒辦法迴到麻櫻島羅?每天隻有一班船,要是錯過了,就趕不上開學典禮了唷。」
『那本宮就搭烏龜去載你。』
「不,不可以搭烏龜。港口有很多一般人,這世上有魔王和勇者存在的事實,不是要對一般人保密嗎?要是被魔王公會懲處了,本來成績就不太好的你,在校成績會受影響的喔?」
魔王和勇者是種被隱匿的特權階級,各自擁有公會,在找工作或升遷方麵占盡優勢。換言之,也就是類似學閥的組織,從一般人的角度看來,這完全是走後門。況且,最近因為不景氣的關係,人們甚至開始唿籲公務員應該減薪,要是讓大家知道魔王和勇者竟然可以領到特別津貼,必定會受到譴責。
因此,魔王和勇者的存在,絕對要對一般人保密。萬一魔王或勇者使用魔法時被撞見,或是使魔不小心被人看到,公會就會聯絡媒體界的魔王或勇者,要他們寫些「赫見幽靈!」或「uma出沒!」等怪力亂神的報導。
『可是本宮睡不著。』
「那你試著數羊看看。」
『涅柔斯隻有一個人啊。』
「不是※管家!」(譯注:日文中「羊」音近「管家」。)
呻要是英雄唱搖籃曲給本宮聽,本宮說不定就能睡著了。』
「搖籃曲?」
因為龍崎突然說出這種出人意表的話,令我不禁扯開喉嚨大喊。驚覺自己在半夜發出這麽大的聲音,我趕緊搗住嘴巴,輕聲反駁道。
「你……在說什麽蠢話啊!」
『一點也不蠢啊。這不是一個很好的點子嗎?英雄,本宮已經躺好羅,眼睛也閉上羅。好,快唱吧。』
「就算你叫我快唱,我也……」
我猶豫著。我對音樂一竅不通,更重要的是我根本不會唱什麽搖籃曲。可是……
『好期待唷——?英雄唱的搖籃曲,真令人期待呢——?』
可是,我不忍心拒絕。一個勇者無法拒絕魔王的要求,這聽起來好像有點問題。不過,要是世上真有精神力強韌到即使聽見龍崎那麽期待的聲音,遺忍心拒絕的勇者,請告訴我。
「?斯裏普拉 斯裏普魯 噢—姆恩古魯 哈—托恩古魯 涅拉 涅拉?」
我唱了。因為我不會唱搖籃曲,因此我迴想著暑假參加勇者隊伍時聽過的歌,並唱了出來。
『噗,英雄,那是什麽?好怪的歌喔。』
龍崎在電話另一頭咯咯地笑著。
「這首歌之所以奇怪,不是我的關係,而是因為這是精靈語。這是吟遊詩人係勇者獻給沉睡精靈的讚美歌。」
『吟遊詩人是什麽?』
「因為他們的魔力很弱,不能像魔法使那樣使用魔法……所以,他們便向自然界的精靈借用力量。」
『怎麽借呢?』
「他們會創作讚揚精靈的讚歌,並且吟唱。精靈的心情變好之後,就會開心地把力量借給他們。」
『喔喔。這就像本宮和代代的乙姬,雖然本身都是超弱的魔王,但是一直以來,都有海裏的怪物長期保護著龍宮呢。』
「嗯,我當時也覺得很像。我就是覺得這說不定能讓龍崎參考,所以才努力記下來的。」
『為了本宮……?』
龍崎的聲音頓時高了八度。
『英雄你這個笨蛋,你讓本宮這麽高興,豈不是更睡不著了嗎?你要負起責任,再唱一次剛才的歌。』
「再唱一次?不是啊,我又沒有吟遊詩人的能力,就算我再唱一次,你也不會想睡覺啊。」
『沒關係。隻要英雄願意唱,本宮有信心一定可以睡著。』
「真是拿你沒辦法耶……」
龍崎雖然乖巧,卻意外地固執,因此我知道她是絕對不會退讓的。而且,要是龍崎不睡,就代表我也沒辦法睡了。
「?斯裏普拉 斯裏普魯 噢—姆恩古魯 哈—托恩古魯 涅拉 涅拉?」
電話那頭傳來龍崎嗬嗬的笑聲。她的聲音太可愛了,讓我不禁覺得耳朵都癢了起來。
「不要笑啦,龍崎。」
『本宮沒有笑啊。』
「話說,我確實不太會唱歌啦……」
『是嗎?本宮最喜歡英雄的聲音了呢。』
龍崎輕聲說道。在被龍崎指使了一陣後,托她的福,剛才的鬱悶已經一掃而空。但現在聽到她說這種話,找卻變得更清醒了。
『英雄,怎麽停下來了呢。』
「啊,抱歉。?斯裏普拉 斯裏普魯 噢—姆恩古魯 哈—托恩古魯 涅拉 涅拉?」
『嗬嗬。』
「?斯裏普拉 斯裏普魯 噢—姆恩古魯 哈—托恩古魯 涅拉 涅拉?」
我持續唱了十分鍾左右,直到聽見龍崎傳來「唿——唿——」的鼻息聲。雖然很慶幸我隻唱十分鍾她就睡著了,但由於直接聽見了「唿——唿——呣——呣——最喜歡英雄了?」這段夢話,害我瞬間清醒,完全睡不著了。
之後,翌日清晨。
我幾乎整晚沒闔眼,天就亮了。我不出所料地睡過頭,於是匆忙地在清晨冷洌的空氣中快步奔向港口。
「糟了、糟了,會遲到!」
由於已經沒有時間了,因此我根本沒向爸媽道別,便離開了。更嚴格地說,我連爸媽的人都沒看到,因為我從房間跑下樓後,就直接衝出了家門。我背著一個很大的後背包,所以無法全力衝刺。
「糟了!登船手續已經開始了!」
為了隱瞞世上存在著魔王這個秘密,麻櫻中學被建造在一座孤島上。而勇者培育學校——聖傳說中學(也就是我因為錯過入學考試而沒能就讀的學校)也是一樣的。
兩座島每天都隻有一班聯絡船航行。雖說是聯絡船,但為了掩蓋勇者學校和魔王學校存在的事實,入港時似乎是以「包船神秘旅行團」的名義蒙混過去的。
前往聖傳說島以及麻櫻島的船,都已經搭起舷梯,乘客們也已經大排長龍。兩艘船的乘船處雖然不同,但都是由同一個港口出航,因此當初我在考試的時候,才會搭錯船,落得明明是勇者,卻必須就讀魔王學校的下場……
我一邊迴憶這些不堪的往事,一邊跑向駛往麻櫻島的聯絡船乘船處。就在這時——
「喂,遊佐!真巧,原來我們搭同一班船啊!」
咦。
就在我一腳踏上舷梯,準備登上聯絡船的瞬間,突然有人從我身後用手臂圈住我的脖子,讓我眼前瞬時出現一片漂亮的花田。
同時,一種像是泄了氣的皮球般的柔軟觸感貼上我的背,這究竟是……?
「什麽嘛,遊佐。暑假雖然漫長,可是因為這樣就忘了我,未免也太無情了吧,遊——佐?」
不,我現在想起來了。這個柔軟的觸感,飄逸的烏黑長發,以及略顯低沉的女孩的聲音。我的確認得這個聲音,而我記得這個聲音以前總是說——
『你這家夥的經驗值,就由我收下了!遊佐,跟我戰鬥!我要用我的名刀·長穀部國重殺了你——!』
「織田?」
我本能地感到生命受到威脅,於是一邊迴頭,一邊跳開。
站在棧橋上的,是一名高挑的黑長發少女,也就是和我同屬二年蝙蝠班的織田誌信。織田是有第六天魔王之稱的織田信長的後裔,白色特攻服的背後,繡著裝飾有五片花瓣的花,名為「織田木瓜」的家紋,以及用搶眼的金、銀色線繡出的「天下布武」四個字。而她的背後背著的,則是一把長刀……要是這樣說的話,織田會生氣。那是她家代代相傳的日本刀「長穀部國重」。
順帶一提,織田似乎把這件白色特攻服當作便服在穿。平常當作製服穿的,是一件用黑色的男生冬季製服外套改成的特攻服。兩件雖然沒有什麽差別,但在織田的眼中,或許好看的點是不同的吧。
再順帶一提,從剛才就一直貼在我背上的柔軟物體,似乎是織田那隻纏著棉布的豐滿胸部。
織田帶著友善的微笑對我說:
「怎麽啦,幹麽露出這麽驚訝的表情。」
「請恕我失禮,織田你上學期從頭到尾都在覬覦我的經驗值,想把我碎屍萬段,對吧?」
「討厭啦——俗話不是說打是情,罵是愛嗎?」
「你現在臉上雖然掛著親切的微笑,可是你眼神透露出的陰謀,是藏不住的。你到底有什麽企圖?」
「什麽企圖,真難聽。我隻不過是想向你借『夏天的強敵(朋友)』來抄一下而已嘛。」
「原來你沒寫暑假作業啊!而且你打算在八月三十一日抄嗎?真是個了不起的豪傑啊!」
我就知道織田麵帶微笑絕對沒什麽好事,看來她果然別有目的。這一定得嚴正地拒絕才行——我心想。
「不好意思,我拒絕。要是我們寫錯同一個地方,就會被老師發現我借你抄,這樣一來,連我的在校成績都會被扣。就算沒有被扣分,一邊念魔王學校,一邊準備勇者檢定考的這一點,對我來說就已經很不利了……」
「不要緊的!遊佐成績那麽好,一定不會寫錯的。你要對自己有信心!」
織田「啪」地用力拍了一下我的背。
「為什麽你要用上對下的態度鼓勵我啊?」
「要是你讓我抄,我就給你今天早上在成增車站前的西友買的、剛出爐的牛角麵包。」
織田把一個相當具有時尚感的麵包店紙袋推到我麵前,一陣香草的香甜味撲鼻而來。
織田住在一個叫做「六道辻」的地方,相當符合她第六天魔王的身分。據說連接現實世界與地獄的「六道辻」,竟然位在東京西部的幽靜住宅區——成增。所以,織田才對成增車站附近的店家很熟悉。以一個魔王來說,她似乎稍嫌過於貼近日常生活了一些。
「誰會被牛角麵包收買啊!」
「原來你不喜歡法式麵包啊,如果是紅豆麵包會比較好嗎?」
「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站在織田麵前怒吼的時候,棧橋上忽然間出現了兩名大人。
一個是穿著橄欖球衫,標準假日休閑打扮,看起來活脫是個上班族爸爸的男子。另一個則是穿著寬鬆洋裝加長裙,類似「森林係女孩」的多層次穿搭,再搭配帶有溫暖氛圍的針織外套以及發帶……雖然,外表怎麽看都像是高中生,但我知道這名女子的年紀已經不小了。因為她是我母親。
「啊——太好了,趕上了!哎唷——英雄你真是的,怎麽早餐都沒吃,就這樣跑出門了呢——」
媽媽鼓起腮幫子。因為,她看起來根本
是個個子嬌小的美少女,因此在一旁候船的同校男生們不禁騷動了起來。媽媽是僧侶係勇者,會使用治愈魔法波伊米,而她做的料理也同樣具有波伊米的功效。
因此,或許媽媽的身體也一直受到波伊米魔法的影響。由於「老化」和「劣化」一直被修複,所以外表才會看起來這麽年輕吧。
「……遊佐,這個女生是誰?」
直到剛才情緒都很高昂,心情很好的織田,瞬間露出第六天魔王的表情,臉上充滿了殺意。
「什麽誰,她是我母親。」
「啥?不要亂講。你母親怎麽可能這麽年輕這麽嬌小又這麽可愛?反正我又高大又不可愛就對了!」
「織田,我不懂你最後那句話到底是怎麽接上去的。」
「我國文很爛嘛。所以,你的『夏天的強敵』快借我抄啦!蠢蛋!」
「你明明是在跟別人借功課來抄,為什麽要那種用從宇宙俯瞰地球,說『地球好藍』的太空人等級的上對下態度看人啊。」
「那才不叫上對下的態度,你這白癡!」
「你不是說你國文不好嗎?」
我不明白織田為什麽會這麽憤怒。正當織田快要朝我展開攻擊的時候,媽媽從旁插了話。
「這是你的同班同學嗎?幸會,我是遊佐英雄的母親。小犬平時受您照顧了。」
媽媽朝織田鞠躬。
「咦……什麽,她真的是你的母親?真的假的?」
織田慌張不已,趕忙鞠躬迴禮。
「啊,呃,幸會,我是他的同班同學織田誌信。呃,彼此彼此,我平時也受到令郎許多照顧。」
沒想到織田這個第六天魔王,竟然這麽有禮貌。她平常雖然是個穿著特攻服,讓衣擺飄揚的大姐頭,但從這點可以看出她受到良好的家教。
「那個……遊佐同學的媽媽,好年輕喔。」
「沒有啦,僧侶係勇者一般都是這樣的。織田同學才像模特兒一樣,是位身材高挑的美女呢。」
「啊?我是美女?咦,呃,不,這個,您是在開玩笑吧?」
織田臉紅了起來,手足無措。媽媽露出一個僧侶係勇者特有的療愈係笑容。
「這是我真誠的感想喔。要是像織田同學身材這麽好的魔王被封印咒語變成了石像,一定會比米羅的維納斯還要美吧~」
「哇——這不是開玩笑——」
麵對一臉陶醉的媽媽,織田不禁立刻退後。媽媽雖然絕對沒有惡意,但是或許站在勇者的立場所做的發言,在魔王聽來勢必會覺得不吉利吧。
雖然這不重要——不過,在場的麻櫻中學的學生們,都沒有來攻擊我。在麻櫻島上的時候,他們明明每個都覬覦著我的經驗值,動不動就會攻擊我。魔王公會和勇者公會為了取得雙方勢力的均衡並維護治安,訂立了許多條約,而「為了避免魔王和勇者存在的事實被一般人發現,不得在公共場所戰鬥」正是其中之一。換言之,應該是因為大家都乖乖遵守規定,所以才沒有在這裏攻擊我吧?
然而,所謂的魔王,其實根本就不會遵守什麽約定或規範。說要給對方半個世界,就真的會說話算話的老實魔王,大概也隻有龍崎了吧。我發現,這些將規定視為無物的魔王候選生們之所以沒有攻擊我……八成是因為大家都知道我是雙親都是勇者的純種勇者。所以,如果他們在這裏攻擊我,就會遭到兩名現役勇者反擊吧。
至於送學生們來搭船的家長(也就是現役魔王),則正在和爸爸說說笑笑。
「遊佐先生,我們公司在伊豆蓋了一座新的渡假迷宮喔。請轉達貴公司董事長,下次貴公司員工旅遊的時候,請務必前來賞光。」
「唉呀~敝公司最近也很不景氣呢。年輕的勇者職員一個個以『每個月隻能領到這麽點經驗值,誰幹得下去啊!』為由,陸續都離職了呢。」
「所以才應該要來敝公司的渡假迷宮啊。我們從中國的內陸地區引進了許多珍奇怪物,放在迷宮裏。雖然這些怪物的腳程很快,很容易逃走,但是經驗值卻非常高喔。」
「嗯——聽起來好像很適合勇者職員補充經驗值呢~」
看起來不管是魔王還是勇者,大人們都好辛苦喔……正當我放空地聽著他們的對談時……
「晡~!」
低沉的汽笛聲響徹港口,告知出航的時間將近。
聽見汽笛聲,媽媽慌張地說:
「唉呀,真是的!我是來給你這個的,差點忘記了!」
她從手中的手提籃裏拿出一個保鮮盒,保鮮盒裏裝著形狀歪七扭八的心型餅幹。
「來,這給你。我咋天晚上烤好了這些,想說你可以在船上當早餐吃。這是媽媽親手做的,充滿了媽媽的愛唷?」
「我不要。」
「為什麽?雖然賣相不太好,可是很好吃,而且又充滿了媽媽的愛。更重要的是,這不是你從小最愛吃的嗎?」
「哇——原來,遊佐也有『最喜歡吃媽媽做的手工餅幹』這種可愛的時期呀——」
織田這番充滿感佩之意的話,讓我的羞恥一口氣燃燒到最高點。
「媽媽,不要這樣啦!媽媽親手做的愛心餅幹什麽的,是青春期男生的地雷啊!」
我把保鮮盒推迴給媽媽。媽媽像是不服輸似地,又把保鮮盒推向我……媽媽外表看起來雖然很溫和,但勇者畢竟是勇者。如果沒有不服輸的精神,就無法獲得經驗值。在十六歲生日那天的勇者檢定考中,也無法用比其他勇者更高的分數通過考試了。
「不要說那種自以為是的話,你要抱著感恩的心情吃掉!因為這裏麵包含了我『因為考錯試而必須在魔王學校就讀,一定也是勇者之神的安排,所以不要氣餒,繼續加油』的心情!」
「身為僧侶係勇者的媽媽,果然打算把我多舛的命運也歸結為神的安排嗎!」
正當我和媽媽互相推來推去的時候,在一旁的爸爸伸出手來,硬把保鮮盒塞進了我的手裏。我在力氣上果然贏不了爸爸,於是隻好收下了保鮮盒。
「好啦、好啦,英雄也二年級了,以後不要再讓這種狀況出現了吧。雖說四周都是魔王,可是也有這麽漂亮的同學在呀。」
爸爸一派輕鬆地說。他根本不知道,平常在麻櫻島隨時都被魔王候選生襲擊的我,有多麽辛苦。
「對呀,遊佐。烤手工餅幹是很麻煩的耶,你要是不抱著感恩的心情吃掉,是會遭天譴的喔。」
織田明明是織田信長的後裔,又是魔王。為什麽有的時候講起話來卻像個有家室的人?就連身為魔王的織田都這麽說了,要是我當場做出把餅幹丟到海裏之類的動作,我就變成最壞的魔王了。沒辦法,我隻好說:
「……我知道了,我收下了。」
我把裝著餅幹的保鮮盒放進後背包裏。
我的後背包裏裝著洗好的體育服、畫具箱、字典等,已經很滿了。一般就讀很遠的學校的人,最聰明的方式,就是用宅配的方式把行李寄到宿舍。但是由於麻櫻島的存在不能曝光,因此我不能使用一般的宅配服務。而魔王公會所經營的宅配公司,離我家有點遠,所以我懶得把行李搬去。就是因為這樣,我的後背包才會塞得這麽滿。
因為背包實在太滿了,占空間的保鮮盒根本放不進去。我試著把它塞進背包側麵的口袋,但同樣沒辦法。因此,我隻好把運動服從背包拿出來,再塞迴去,好不容易才把保鮮盒放進去。
「晡~晡~!」
汽笛再次響起。出航的時間就快到了。織田驚訝地望向聯絡船。
「遊佐,動作快,要是沒搭上這班船,就要等到明天才能迴去羅!」
她拉起我的手。雖然我有千萬個不願意迴到麻櫻島,但也不得不迴去。要是開學典禮缺席了,出席日數便會減少。這麽一來,在勇者檢定考中非常重要的在校成績,也會跟著受到影響。
「那我走羅!」
我抱著「我要上戰場羅!」的心情對爸媽說,便被總覺得有點愛管閑事的織田拉著,跑上了船。
船總算駛離了港口。
「遊——佐·學·長?」
船一出港,就有人從背後叫我。
由於其他魔王都坐在設有長凳的船艙內,要是我也在那,就會覺得隨時都有人準備攻擊我而提心吊膽,所以我便獨自來到甲板上吹風。
「是?」
有誰來到甲板了?——我轉過頭一望。
站在那裏的是一個一年級的女生。我不知道她的名字,但我都叫她「的啦子」。的啦子滿臉笑容,雙手抓著荷葉邊的便服裙擺。
「唔……的啦子!」
「遊佐學長,我本來以為要到明天才見得到你,沒想到今天就遇見你了,好幸運的啦~而且又是在這個無處可逃的船上,簡直是命中注定,真是超幸運的啦~?嘿呀?」
的啦子在我麵前掀起了她的荷葉邊裙子。
當然,並沒有什麽值得期待的事會發生。一件又小又薄,讓人忍不住對她說「穿這樣你肚子一定會冷到喔」的蕾絲小褲褲,就從這個中等美少女學妹的荷葉裙下露臉……我很清楚,這種事情,至少在魔王學校裏是不可能發生的。
果然不出所料,從的啦子的裙子下麵露臉的,一如往常是有如鱷魚皮般的綠色內褲。
「的啦子第二學期的目標,就是要在這學期裏麵更確實地以下犯上,並在這學期內得到學長的經驗值的啦!上吧,裝甲騎龍麟裝內褲!」
「吼嘎啊啊啊啊!」
就像從龜殼裏伸出手腳的烏龜一樣,的啦子的內褲也伸出了手腳,並逐漸變成一隻大小有如大型卡車的巨大綠龍。綠龍的背士載著的啦子,啪沙啪沙地振動著雙翅,朝我吐出鮮紅色的火焰。
「嘎喔喔喔喔喔!」
「喂,船會失火啦!出來吧,滅火器!」
我吟唱劍咒。學校明明禁止學生攜帶危險物品,但魔王們總是無視校規,大剌剌地帶著武器進校門。我如果不反擊,就會被殺。但是身為勇者,就算對方違反規定,使出多麽卑鄙的招數,我也不能因此而違背自己的信念。勇者必須無時無刻保持堂堂正正的態度。
於是我在窮途末路之際所想出的辦法,正是這個劍咒。這是一種「言靈」,也就是我說出的單字,會變成實體出現。所以,我喊了「滅火器」,我的手邊當然就出現了紅色的滅火器,於是我拿起長長的喉管,立刻滅…
「……呃,咦……?」
我的確一隻手拿著紅色的東西,另一隻手握著喉管。可是不知為何,我的手中卻傳來一陣又滑、又熱、又柔軟的觸感。我戰戰兢兢地望向我的手。
我所抱著的,是一個巨大的紅色的胃,手上拿著的管子則是從胃延伸出來的腸子……不行,這實在太惡心了,我無法再繼續描述。總之,從結論來看,我手中的並不是滅火器——
「竟然是※消化器官!」(譯注:日文中「滅火器」音同「消化器官」。)
隻要我太急躁,劍咒就會像這樣誤爆。不管遇到什麽樣的麻煩,即使巨龍吐出的火焰已經燒到身邊,身為勇者的人,也必須冷靜地集中精神才行。我知道必須冷靜沉著,絕對不可以急;但我畢竟還在修煉階段,尚未成熟,所以劍咒也還不能百分之百運用自如。
算了,這種詳盡的說明一點也不重要。簡單說,我現在的狀況就是,我正麵對一隻吐著火焰的巨龍,而我的手裏卻不知為何握著消化器官,而我往前伸出的腸子末端,已經被巨龍的火焰燒焦,四周彌漫著烤肉的味道。再過三秒,火焰就會直接燒到我,而我也會變成烤肉吧。
「滅滅滅、滅火、滅火……!」
我慌張到連話都說不出來了。難道,我就要這樣和手中那像是毛肚和大腸的東西一起被烤焦了嗎……在這種狀況下,雖然不應該想這個——去燒肉店的時候,最先端上來的切片生高麗菜,到底是應該在肉送來之前先烤來吃呢,還是直接生吃?難道要灑上桌上的鹽和麻油生吃,才是內行人?
「出來吧!茶坊主!」
就在我逃避眼前的現實,想著切成四方型的高麗菜時,耳邊忽然傳來織田威風凜凜的聲音。
織日就在離我們不遠的地方,拔出了背上的長刀。有如鏡麵一般閃亮的刀身上,突然出現一個穿著抹茶色外套的端茶機關人偶。
人偶手上拿著裝了茶的茶杯。它一邊躲開巨龍噴出的火焰,一邊敏捷地飛來飛去,最後一口氣衝到巨龍的麵前,把茶杯翻倒。
——唦!
宛如瀑布般的茶水從茶杯中傾瀉而出,淋在巨龍的頭上。
「嘎喔喔喔喔喔啊!」
巨龍口中的火焰消失,接著像是被灑了鹽的蛞蝓一樣,慢慢地縮小……原來這家夥怕水啊?
「呀啊啊啊~!討厭的啦,好燙的啦~!」
巨龍恢複成綠色的內褲,的啦子壓著被茶浸濕的內褲,當場蹲了下來。
「討厭的啦,好像尿褲子的啦~!」
的啦子滿臉通紅,死命拉著裙子,試圖遮住濕透的內褲。
「喂,一年級的,你去廁所換條內褲再來吧。我放在宿舍的內褲最近變少了,所以去西友買了一些,這是新的喔。」
織田把一個西友的紙袋丟給的啦子,的啦子眼眶濕潤地抬頭望著織田——
「織田學姊,你外表看起來超恐怖的,沒想到你人這麽好的啦~……的啦子,馬上去換的啦!」
的啦子跑向船艙。我鬆了一口氣,拍拍胸膛,對織田說:
「謝謝你,織田……多虧你救了我。」
「啊?救?誰?救誰?」
織田皺起眉頭對我說道。
「不要搞錯了,遊佐。我並不是救你!隻是再這樣下去,萬一船起火了,我就來不及赴龍崎的約了!」
就算是這樣,別人都向你道謝了,你大可以把功勞往自己身上攬呀。難道織田是個老實人?老實是好事,但是為什麽隻是說個實話,也要這麽憤怒呢?
另外,剛才織田是不是說了「龍崎的約」……?
「你說的『龍崎的約』,是指什麽?」
「龍宮特製的※挪威海怪拌飯香鬆『海怪香鬆』很好吃,所以我請她帶給我當禮物。我拜托她在今天吃晚餐之前拿給我。」(譯注:kraken。北歐神話中的海怪。)
「好爛的產品名稱。」
挪威海怪是一種巨大的烏賊怪物。就像魔王烏賊一樣,腥味很重,因此我不太敢吃。但卻似乎很對織田的胃口,讓她喜歡到請龍崎帶來呢。
「龍崎應該不會忘了帶禮物吧。因為我是去龍宮玩完要迴家的時候,很倉促地跟她說的……要是昨天晚上打個電話跟她確認一下就好了……」
織田擔心地從甲板望著大海。
「應該不會吧。龍崎看起來雖然散漫,但是很守信哩。」
「是嗎?」
「嗯,我跟她約會的時候,她也都很準時,就算我遲到了她也會等我咳咳!」
危險!一不小心就差點講出我和龍崎偷偷約會的事了!呃,其實也不是什麽秘密啦,但大剌剌地對人說,也很令人難為情。
「怎麽了?你感冒了嗎?不要傳染給我唷。」
織田背對著我,凝視著長刀的刀身。太好了,她的注意力好像全放在刀上,沒把我剛才說的話
聽進去。
「怎麽了,織田?你在看什麽?」
「我派茶坊主飛出去,看看龍崎在不在。」
我走到織田身邊,望向刀身。織田的茶坊主具有遠端攝影機的功能,茶坊主飛出去後,它所看到的景象便會映照在刀身上。
映在刀上的是一片湛藍的海洋。無邊無際的大海……在海的中間,有一片小小的白色波浪。
「咦,這裏好像有什麽東西。」
我指著浪花,而茶坊主似乎也察覺了,波浪像是特寫般被放大。
那是側坐在巨大魔王烏賊背上的龍崎,以及坐在她身後的貝爾琪。龍崎身上隨著海風飄揚的粉紅色洋裝很適合她,也一如往常地可愛。貝爾琪平常都穿著金屬風的小可愛之類的,布料很少,能夠展現出身體曲線,又具有未來感的衣服。但現在卻穿著和龍崎一樣款式,但顏色是水藍色的洋裝……看來貝爾琪可能是個不太會拒絕人的人。不過這洋裝很適合她就是了。
兩人所搭乘的巨大魔王烏賊,光是身體(就是烏賊飯中塞著米飯的地方)就超過十公尺,看起來彷佛一艘白色的船。
臉長得很恐怖的吉娃娃加姆,就坐在龍崎的大腿上。她們和我不同,行李大概已經另外寄去宿舍了吧,不過她們也不是兩手空空——龍崎的手裏拿著印有「名產專賣店 龍宮堂」字樣的紙袋。
這時,龍崎發現了茶坊主,於是微笑著朝茶坊主揮揮手。
『啊,是誌信嗎?誌信現在在哪裏?答應你的『海怪香鬆』,本宮買了一大堆喔?本宮本來想用龍宮宅配便的,可是如果他送來得太晚,就很傷腦筋了。所以本宮決定自己用手提迴來?本宮現在要去接英雄,再迴到麻櫻島。本宮會在晚餐時間迴來,你不用擔心喔?』
龍崎對著茶坊主把紙袋打開。裏麵裝著許多寫著「深海名產 海怪香鬆」的小瓶子。
不隻是和我在一起的時候才這樣,龍崎對每個人都很溫柔體貼呢。就是這一點讓我覺得她更可愛,不過同時也令人不免替她擔心——身為一個魔王,這種個性不要緊嗎?
現在在她身邊的是我,所以沒關係,但萬一遇到了壞勇者,別說半個世界了,就連龍崎的一切都可能被奪走。一想到這裏,明明是好久不見的龍崎的笑容,看起來卻不禁令人感到心痛。
另外,不知道為什麽,織田的表情也很難看。龍崎明明買了那麽多她盼望已久的「海怪香鬆」,她為什麽不高興呢?
「……等一下,龍崎。你剛才說要去接遊佐?」
於是,貝爾琪麵無表情地代替龍崎迴答:
『我的名字是貝爾琪……不過,這件事情要對龍王之女·龍崎流娜的四天王,也就是淫魔魔王夢野紗希,以及毒水蛇魔王黃泉原冥土保密,請不要忘記了……我的名字是貝爾琪……』
閃耀著金屬光澤的頭發,銀色的眼眸,身材纖瘦而高挑的貝爾琪,是一個擁有液態金屬的身體,為了支配這個時代而來自未來的完全究極機械魔王。
不,現在不是介紹貝爾琪個人資料的時候。我嚇了一跳,大喊道:
「龍崎,為什麽要去接我?我已經在聯絡船上了耶!」
『雜音好重,我聽不清楚耶,誌信。你跟誰在一起嗎?』
龍崎好像聽不見我們的聲音。可能是因為海上風很大,海浪聲和船的引擎聲也很大的關係吧。此外,我們的聲音是從茶坊主的嘴巴發出的,而茶坊主很小=喇叭很小,所以很難聽清楚吧?
「話說,龍崎,你現在在哪裏呀?」
織田按下刀上的金色裝飾,把畫麵從即時影像切換成像汽車導航似的地圖模式。沒想到這把刀這麽多功能。
忽然間,我想到昨天晚上在電話裏和龍崎的對話。
『那本宮就搭烏龜去載你。』
龍崎這麽說時,我迴答:
『不,不可以搭烏龜。』
……我的意思是,「魔王存在的事實要是被一般人發現了,會被魔王公會懲處,所以不要來接我」。我壓根兒沒想到龍崎竟然會把這番話解釋成「那搭烏賊就沒關係羅?」,並且做出這麽出人意表的舉動。
『啊,對了,誌信。貝爾琪剛才也說了,本宮要去接英雄的事,不可以讓紗希和冥土知道唷?因為英雄很帥,要是本宮和他太要好,他們兩個就會吃醋,而且會很生氣。唉,畢竟英雄那麽帥,這也是無可奈何的就是了。』
喂,笨蛋龍崎,你在織田麵前說這什麽啊,笨蛋!我根本一點也不帥,而且你看,織田也呆掉了!
「你睡昏頭了嗎?龍崎,你這個白癡!」
織田臉色大變,對著刀怒吼道。呃,我也覺得她講的話像是睡昏頭了,可是你也不用氣成這樣吧……
「你馬上給我掉頭!不準往那裏去,笨蛋!」
……咦?
我趕忙望向織田的刀。刀上映出的是地圖,呃,應該說是「海圖」吧。在一整片藍色之中,可以看見一個褐色的小島。咦,龍崎如果要去接我,應該是往東京灣的方向前進才對,那這座島是……?
「你現在正朝著聖傳說島前進啊白癡——!」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奇怪了,已經前進了這麽久,怎麽都還沒到呢?本宮昨天已經給烏賊看過地圖了啊……』
烏賊怎麽可能看得懂地圖啊!烏賊那看起來像頭的東西其實是身體,裏麵裝的不是大腦,而是用來做鹽漬烏賊的材料!——就在我準備這麽吐槽的瞬間——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
龍崎發出了一聲尖叫,貝爾琪依然麵無表情。
織田趕緊再次切換畫麵。忽然間,刀身映出一道銀白色的光芒。由於那光線太刺眼,我不由自主地遮住眼睛。我好不容易將雙眼睜開一道縫隙,試著看清楚那到底是什麽……原來是一隻閃爍著銀白色光輝、帶有神聖感的白色巨龍。
看起來很明顯是等級超高的勇者的召喚獸。難道是聖傳說島上的勇者發現了魔王烏賊,以為它要來襲擊聖傳說島,所以才先發製人嗎?由於勇者是魔王烏賊最喜歡的食物,因此它們為了覓食,平常就經常在聖傳說島周圍徘徊。因此,聖傳說島上的勇者們就算平時就對魔王烏賊有所警戒也不足為奇。但是即使如此,也沒必要派出這麽了不起的召喚獸來當警衛吧?
白龍銳利的爪子,朝龍崎的背後用力揮下。
「呀啊!」
鮮紅的血液四處飛濺。她的背上開了一個非常大的傷口,很明顯已經成為致命傷……這時,我顧不得龍崎聽不見,不由得扯開嗓門大喊:
「龍崎,快跳進海裏去!」
其實不用我喊,龍崎便已失去平衡,跌入海中。就在那一瞬間,龍崎背上的傷口立刻愈合。纖田驚訝地瞪大雙眼……
「傷口愈合了?對了,隻要在海裏,龍崎的體力就會無限迴複嘛!」
「所以我才叫她跳進海裏呀。龍崎,就這樣潛在海裏,不要出來!」
我喊道……但是,和龍崎一起掉人海裏的加姆,正用狗爬式奮力地遊著。龍崎立刻浮出水麵,救起加姆。
『你沒事吧,加姆?』
『嘎嚕嚕——!』
加姆抓住龍崎。就算擁有無限迴複的能力,受傷還是會痛——龍崎抱著這樣的覺悟,迴到了海麵。我知道龍崎很善良,可是她的善良不適用現在的狀況啊。白龍發現在海麵遊泳的龍崎後,便在空中優雅地掉頭,用爪子抓住了龍崎。
『呀——!呀——呀——呀——!你在做什麽!放開!放開本宮!』
龍崎尖叫著。她扭動著身子,試圖掙脫,但是白龍的爪子卻依然緊緊抓住
不放。
『嘎嚕嚕——!』
加姆咬住龍崎的腳,吊在半空中。
「龍崎!」
我喊道。難道白龍發現龍崎一進入海裏,就會完全迴複?所以它打算把龍崎抓到空中,再殺了她?倘若真是這樣的話,龍崎就危險了!
「織田,這裏是哪裏?我要請船長改變方向,我要去救她!」
「不要說蠢話,白癡遊佐!要是麻櫻中學的聯絡船闖進聖傳說島的領海,豈不是等於全麵宣戰了?」
聽織田這麽一說,我才迴過神來。平常最容易怒氣衝腦的明明是織田,可是一旦牽扯到龍崎,我好像就無法保持冷靜了。
既然如此,那我該怎麽去救龍崎呢?我拚命地思考。
另一方麵,貝爾琪站在魔王烏賊上,伸出手臂。
『白龍……在身為完全究極機械魔王的我麵前,簡直和雜魚沒兩樣。請把龍王之女還來。白龍呀,我要把你漂亮地切成片狀,就像用切蛋器切片的水煮蛋一樣……我的名字是貝爾琪……』
貝爾琪的手臂伸長,變成銀色的觸手,對白龍展開攻擊。液態金屬的觸手就像鋼琴的弦一樣又細又長,纏住了白龍的身體。
「太好了!加油,貝爾琪!」
我握緊冒汗的手心,替貝爾琪加油。
『好,我要把你切片……』
貝爾琪的手臂使勁地出力。然而就在此時,白龍的全身突然發出了光芒。
『咻嗚嗚嗚!』
宛如將水滴在加熱後的平底鍋上一樣,伴隨著劇烈的聲響,巨龍的身上冒出了銀色的水蒸氣。看來液態金屬遇到高熟而蒸發了。
『唔……!』
貝爾琪收迴手臂。此時,白龍毫不留情地吐出火焰。
『嘎嗅噢噢噢噢噢噢!』
白龍吐出藍色的火焰,火舌竄至方圓數十公尺的海麵。織田說:
「這個像白癡一樣的火力是怎樣?現在是要做中華料理嗎?」
火焰的量確實多到讓人不自覺地點頭讚同這番話。一瞬間,貝爾琪整個人就被藍色的火焰給吞噬,看不見她的身影了
「貝爾琪!」
我再度大喊,但是沒有迴應。我曾經在魔法化學課上學過,在蠟燭燃燒的時候,藍色火焰的溫度比紅色火焰高。蠟燭裏紅色火焰的溫度大約為六〇〇度,此外,黃色火焰約為九〇〇度,白色火焰則高達一四〇〇度。白龍所吐出的火焰,已經超出白色火焰的範圍,就像熔接時可將鐵融化的乙炔槍一樣,發出藍色的光芒。那到底有幾度啊?
啊,現在不是複習理化的時候。簡單說,我想說的是,比起剛才的啦子的綠龍所吐出的紅色火焰,白龍的火焰的溫度更高。既然這種火焰熱到足以融化鐵……那以液態金屬構成的貝爾琪會怎麽樣?
『嘰嚕嚕嚕嚕嗚嗚嗚——!』
伴隨著瀕死的哀鳴,魔王烏賊發出滋滋的聲音,被烤焦了。魔王烏賊的腳彷佛烤魷魚一般漸漸地卷起,幾秒後,便完全變成黑色的焦炭了。
『嘎噢噢噢噢嗅!』
白龍將魔王烏賊消滅後,發出自豪似的吼聲,接著展開它巨大的翅膀,飛向蔚藍的天際……爪子還抓著龍崎和加姆。茶坊主好像鑽進了龍崎胸前的口袋裏。我們現在看見的,就是龍崎所看見的景色……被白龍緊抓著的身體、一起被勾住的裝著「深海香鬆」的紙袋、龍崎在空中擺動的雙腳、咬著龍崎的腳,拚命地抓住龍崎的加姆、愈來愈遠的海麵、漸漸沉入波浪中的焦黑魔王烏賊……
『救命——英雄,救誓……』
龍崎的聲音突然中斷,映在織田的刀上的影像也同時消失了。
「可惡,糟了!他們進入結界了!」
織田咂嘴。
「結界?」
「一進入電影院,手機不是就不能用了嗎?同樣地,聖傳說島的四周可能也張了魔法結界,不讓魔王的使魔順利偵查。」
「所以呢?」
「所以我不知道我的茶坊主和龍崎被帶到哪裏去了……」
織田緩緩道出的這句話,迴蕩在我的心裏,沉重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