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傳來噴氣式飛機起降的聲音。


    冷氣開得唿唿響,快把人凍僵了,人們在鱗次櫛比的免稅店中熱鬧地闊步而行。伴隨著愉快的對話,五顏六色的行李箱在油氈地板上滑過。


    位於新加坡商業區東北方向的樟宜國際機場,乘mrt大約需要三十分鍾。


    那之後的幾天後,我們在那個機場等著飛機的到達。


    師傅、自己、埃爾戈和凜四個人。


    (上次來這裏的時候……)


    有一種不可思議的感覺。


    對我來說,新加坡完全是一個異國,隻是因為師父要去,才被派遣去的。


    從倫敦到達這個機場的時候,緊張得連注意周圍事物的時間都沒有。


    但是,現在。


    強勁的製冷、獨特的香料香味、歡聲笑語的人群,以及用四國語言細心書寫的招牌,都能感受到各自的背景。看到魚尾獅的布偶,就會想到珊頓大道上眺望大海,看到海灘上的海報,就會想起在那個海賊島的時光。


    旅行,或許就是這樣。


    接觸不知道的事物,品嚐不知道的文化,不知不覺間自己的內心就形成了新的抽屜。


    這也許是理所當然的,但自己至今為止都沒有意識到。


    通過這個身體,我終於切身體會到了。


    “我覺得很開心。”


    師傅迴過頭,看著自言自語的自己。


    “怎麽了?”


    “在新加坡的一切,雖然都很辛苦,但一定很開心。現在才有這種感覺。”


    “就是這樣,越是開心的事,越會在過去之後才發現。”


    師傅用略帶溫柔的聲音肯定道。


    “雖然這次旅行完全不能算療養,但也是個不錯的國家,下次一定要抽空專程過來走一走。”


    “是!”


    用力地點了點頭。


    然後,師傅清了清嗓子,補充道。


    “當然,善後工作還是很辛苦的。雖然被時鍾塔新加坡分部挽留了挺長時間,但他們對那艘幽靈船有多少了解還尚且未知。”


    “反正也沒什麽好說的吧,教授。”


    凜閉上了一隻眼睛。


    的確如此。


    如果要說明情況的話,就涉及通過欺詐手段使用觀測球。


    即使沒有那件事,對阿特拉斯院和山嶺法庭的仙人,吞噬神的埃爾戈的說明,會引起怎樣的騷動,也是更加難以想象的。


    自己被卷入的風暴究竟有多大的規模,現在還什麽都不知道。


    不知怎麽的,我感到一陣頭暈目眩。


    我向場外求助,於是和另一個人搭話。


    “埃爾戈先生的身體已經好了嗎?”


    “啊,不,我……”


    年輕人含糊不清地說著,按著自己的右手。


    幽靈船崩潰後,埃爾戈昏了過去。但是啟動神之臂的時候右臂已經治愈,剩下的外傷也接受了凜準備的恢複型寶石魔術,一兩天就痊愈了。在這種情況下,雖然不知道應該表揚埃爾戈的體力還是凜的魔術,但恐怕兩者值得褒獎吧。


    自己也和平時沒什麽兩樣。


    順帶一提,從結果而言,受傷最嚴重的是師傅。他好像還沒完全擺脫暈船的惡心,一直摸著胸口呻吟到昨晚很晚。原本擔心是不是做飛機也不行,今天早上總算恢複了,大家都鬆了一口氣。


    “嗯,我怎麽?”


    “啊……沒事。”


    我懶得把心事原原本本地說出來,就在我搖搖頭的時候,映入眼簾的是大量的免稅店。


    “對了……我在想給其他的學生都準備了禮物,但我想斯芬也應該有一份。”


    這是畢業於埃爾梅洛教室的學生的名字。


    畢業後也經常露麵,幫助自己和後輩們。尤其和弗拉德有很深的緣分,現在也經常來教室鬧矛盾。不亞於凜和露維婭,可以說是埃爾梅洛教室的鼻祖級核彈頭吧。


    自己好像被他討厭了,因為經常被他瞪著。


    “如果是給他帶伴手禮的話,應該會喜歡好聞的東西吧。嗯,說起新加坡特有的特產,比如茶之類的,不就很好嗎?畢竟是在倫敦見不到的味道。如果你能代替紅茶給他泡上一杯的話,想必定會感動得流淚吧”


    “是嗎?”


    雖然我覺得這個說法有些誇張,但隻要是師傅推薦的,就可以放心了。


    “那我去一下。”


    “啊,等下。格蕾一個人去的話,不知道在哪裏能買到茶吧!要是被騙的兩隻手都滿是特產的話該怎麽辦啦!”


    以真是沒辦法的感覺,凜跟了過來。


    那份關心讓我很開心,不由得露出笑容。


    *


    “……真的沒問題嗎?”


    格雷和凜離開後,剩下的埃爾戈開口了。


    在明亮的機場過境區裏,年輕人一臉憂鬱。


    “怎麽了?”


    “那個時候,我想吃了格蕾小姐。”


    現在的二世知道了這並不是什麽比喻。


    “你的動機(whydunit)嗎。和食人衝動…不同啊。在那個幽靈船上也說過了,你的場合可以說是名為喰神衝動的那類宛如玩笑一般的東西。”


    “喰神……衝動……”


    他慎重地重複著,就像語言本身就是可怕的怪物一樣。


    對於這樣的年輕人,二世繼續。


    “雖然在格蕾的內側和神祇不一樣……在某種意義上可以說相似吧,都能被描繪為龐大之物。本來就不是人的器量能與之相媲美的東西。至少在現代是這樣的。”


    足以揮舞聖槍的素質。


    那即是,她擁有和過去的英雄同樣麵容,以及停止成長的理由本身。


    “你的感覺應該是察覺到了這一點,才想吃她吧。”


    就像是羊和狼。二世曾說過。


    是被食者和捕食者的關係。


    從那時候開始,二世就預料到,因喰神的本能,埃爾戈想要吃掉格蕾。


    “……雖然迴到了原來的狀態,但是我完全控製不住那個神之腕。如果老師不問神的話,也許就在那個場合又失控了。不,現在也是,有可能會襲擊格蕾小姐……”


    “那就忍耐一下。”


    二世斬釘截鐵地說。


    “誰都在忍耐著。我也好,格蕾也好,恐怕那麽多才的遠阪小姐也好……你隻是那種有點獨特的類型而已。”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是一種十分傲慢的說法。


    人無法知曉他人的痛苦。那種東西也是不可能的測量。隻是強行斷言那是可以忍受的東西。


    除了傲慢什麽都不是。


    盡管如此,埃爾戈還是微微地緩和了表情。


    “我可以……這麽認為嗎?”


    “我不會說可以。那種事誰也替你決定不了。所以,由你自己來決定。”


    “……是啊。”


    一臉沉痛的埃爾戈的臉頰突然被向兩邊拉扯了起來。


    “啊嗷。”


    “好了,你再放鬆一點吧。有時候你太認真了,這一點上你確實和格蕾很像。雖然外表上的年齡相反,但看起來就跟像姐弟似的。”


    “啊噢,噢?”


    被拉著的埃爾戈點點頭。


    出乎意料的是,他的臉頰舒展性非常好,就跟氣球一樣。正因為原來的容貌不錯,所以反而產生了一種奇妙的幽默氣氛,讓在機場來往的人們的視線一下都集中到了一起。


    “咳!”


    確認周圍人的注意力散去之後,


    “——解決問題的線索有幾個。”


    他舉起食指。


    “一個是把我引導到那個海賊島的歌劇演員。”


    “是京劇吧。據說他在美食中心飾演孫悟空,並悄悄地把信交給了老師和格蕾小姐。”


    孫悟空在新加坡也是很受歡迎的題材。


    所以,雖然有可能是偶然……但既然這裏和魔術有關聯,那樣的可能性也就消失了。那是太露骨的提示。而且,即使和拉蒂奧和無支奇進行了接觸,也隻有那個演員的身份依舊不明。


    “我委托了專人來調查。估計要花一段時間吧。……還有一個就是——”


    剛要說,外套的胸口就響起了輕快的音樂。是埃爾戈不知道的某個有名遊戲裏的音樂。


    二世取出手機終端按下按鈕


    “打給你的電話。”


    遞了過來。


    埃爾戈一臉驚訝地接了過來,幾秒鍾後,他的表情突然明朗起來。


    “拉娜!”


    “啊,是埃爾戈!”


    口齒不清的聲音是從電話機的對麵傳來的。


    “太好了。這個時間的話大概可以接電話,我從凜那裏聽說過!”


    “啊,那個……從那以後大家……”


    “那就直接問吧!看,喲,接下來是你!”


    海盜們一邊交換著幾個人,一邊和埃爾戈交談著。


    那之後因為修理小船很辛苦,在新的據點很快就收獲了水果,第一次看到暴風雨嚇了一跳,一直在談論會合時間的凜錯過了幽靈船的寶物之類的,雖然吵吵嚷嚷地聚集在一起,但盡是些家常話。


    “埃爾戈。”


    拉娜最後迴來了。


    “無論你去哪裏,你都是我們的夥伴。這一點不要忘了!”


    “絕對不會忘的。”


    點點頭,用手指輕輕擦著眼角,埃爾戈說。


    “好的。保重身體。還有,我等著你,你要好好迴來”


    拉娜作為代表命令,通話結束。


    那時,埃爾戈露出了重生的表情。平靜的決心充滿在表情的深處。


    正好在機場播放的廣播,傳達了新飛機的到達。


    “我們飛機的目的地是日本吧。”


    “啊,雖然和遠阪小姐有著很深的因緣的故鄉但是不是同一個地點,為了獲得剛才說的另一個線索。”


    將手機終端放迴胸前的口袋裏,二世說。


    “那麽,是日本的什麽地方呢?”


    “東京。”


    埃爾梅羅二世曾也說過。


    “為了尋找將你的神返還的方法。”


    *


    ——舞台移動。


    夜空中,月光高照。


    圓月。


    下部籠罩著一層薄雲,醞釀出了這個國家令人欣喜的風情。


    月遇從雲。


    連花牌都會使用的,令人熟悉的構圖。


    在房子的走廊上,有一雙仰望月亮的眼睛。


    一隻眼睛被頭發遮住了,是一個麵無表情的青年。大概年齡在二十幾歲左右吧。無論在哪個國家,都好像要被悄悄地被埋沒進人群一樣的青年,卻總有一種吸引人的氣質。


    隻能說是氣質。


    每一個零件都很平凡。總的來說也找不到值得特別寫的地方。然而,在那個青年身上卻有一種平靜的感覺,身上卻有一種安詳的氣息,隻要在他身邊,就能讓周圍的人放鬆下來。


    附近竹林遍布,風一吹就發出聲響。嘩啦嘩啦的摩擦聲和白天的蟬沒什麽兩樣。


    月亮、竹子、雲彩。


    輝夜姬是那個國家最古老的故事之一。


    如果青年再老一點,也許會看起來像是在追思已經離去的戀人一樣吧。即使過了十年、二十年,或者一百年,他身上的氣質一定不會改變。


    從房子深處傳來了稚嫩的聲音。


    “一直坐在外麵,怎麽了,黑桐?”


    “收到了一封老朋友的信。話說迴來,不是說過好幾次不要這麽叫我了嗎?”


    “哦。爸爸,別著涼了”


    在溫柔的責備下,女兒一路小跑地迴去了。


    天高月藍。


    但是,青年的表情卻帶著一絲憂鬱。


    一隻手拿著一個舊信封。並不是看起來有價值的古舊,隻不過是從昭和年代至今都忘記拿出來的,陳舊不堪的樣子。


    “好久沒收到橙子小姐的信了。”


    他低語著,撫摸著表麵。


    名字後麵,既沒有“行”也沒有“様”。


    僅僅隻是——


    《兩儀幹也》


    隻有地址和收件人寫得很清楚。


    <一卷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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