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本書叫《德意誌的另一行淚》。從來在電影裏看“二戰”的歐洲,都是德國法西斯的施虐。然而戰爭同樣地也使德國付出了代價。1945年納粹德國投降前夕,7個16歲的孩子被穿上了肥大的軍服,這群尖嗓子的“軍人”被卡車卸在巴伐利亞一座小城的河邊去守衛一座橋。唯一逃出來的一個“尖嗓子”後來寫了一部轟動的小說,後來又變成著名的電影:《橋》。另5個“尖嗓子”死於第一天的戰鬥,而那一天,也是“二戰”德軍的最後一天作戰。從任何方麵講都戰個莫名死個莫名。這些孩子穿的軍服再肥大,他們的消失也渺小得像省略號裏的一個小點裏邊的一點點。


    近6年的戰爭,是曠日持久的可持續破壞、可持續毀滅!隨著兵員的欠缺,德國規定滿15歲的男性都要成為“空防助手”。16歲到60歲的男性組建“人民衝鋒隊”。又把國防軍參軍年齡從18歲改為16歲。“二戰”期間,納粹德國召兵1800萬人,“賭上了全部德國男青年的生命”。


    1943年秋的一個夜晚,德國漢諾威拉起空襲警報。10歲的小女孩萊內克拉著兩個弟弟跟著媽媽跑進防空洞,就聽外邊高射炮聲密集得像擊鼓。一個希特勒青年團的男孩飛奔進防空洞,興奮地大喊:漢諾威天空上出現了一棵大聖誕樹!後來,漢諾威防空部門有一些數字記錄了這3小時的人員傷亡,多少房摧毀,多少人無家可歸。10歲的小女孩萊內克後來說,以前這樣的記錄對她來說隻是數字,但是這次她也成了數字——計入了無家可歸的數字。戰爭剛結束,一位中國學者來到了曾經的歐洲名城漢諾威,54年後他寫下了戰後的漢諾威:“……隻見廢墟……到了上墳的日子……斷壁之下的地下室外垃圾堆旁,擺滿了原來應該擺在墓地上的花圈……據說地窖裏的老鼠,由於飽餐人肉,營養過分豐富,長到一尺多長……”


    這位中國學者就是季羨林。


    希特勒的孩子兵,在炮聲和爆炸聲中竟然能看到天上的“聖誕樹”!然而沒有聖誕的繽紛,隻有戰爭的殘忍。剛成年就有幸退出戰爭的孩子兵約根斯,老年時說:一場戰爭打到把孩子成批地送上前線的時候,還有獲勝的可能嗎?當你聽到一個孩子在談他的殺人體會時,你能不感到恐怖嗎?


    1989年,老年約根斯出版了720頁的紀實的《險惡時代的見證》。結尾處寫道:“建造柏林牆以後,西德的老百姓有一個共同的約定:東、西德之間的邊界線消失之前,所有的家庭在聖誕節期間都要在窗前擺放點燃的蠟燭。在我的家裏,這樣的燭光連續點過28個聖誕節。”


    我不由想到2010年聖誕前世界上的武器升級,人類啊,到底是要武器,還是要生命的美麗?


    我的心裏隱隱響起聖誕歌曲《平安夜》的旋律,平安與和平,如陽光是生命的維係,如大地是生命的根基。


    《德意誌的另一行淚》,我真覺得,一本適當的書,出在適當的時候。我想作者朱維毅是怎樣的人呢?我在書中讀到1940年八路軍五縱和新四軍一部在蘇北建立抗日根據地,他的父親那年16歲,就投奔根據地。孤身進入敵占區策反數月,結果連人帶槍拉出偽軍一個連100多人帶迴根據地。又一次他的父親被漢奸暗算,和策反對象談話時被兩漢奸堵在屋裏。結果他沒有死,漢奸死了。


    納粹德國是把孩子趕上戰場,根據地的孩子是誌願投奔八路軍。那個16歲就投奔根據地,又孤身進入敵占區策反的孩子,當時他絕不會想到,四十幾年後,他的孩子去了德國留學,爾後開始了采訪“二戰”德國老兵的行程。


    歐洲“二戰”期間死亡近4000萬人,同時德國死亡530多萬,還有1100多萬德國人成為戰俘,1200多萬德國人戰後被迫放棄世代家產,161個城市和850個村鎮遭到毀滅性轟炸……現在不少德國人,兒子不願保存老兵父親的戰爭文物,孫子不願傾聽老兵爺爺的戰爭經曆。


    可以想象、難以想象作者采訪之艱難!


    但是,作者想:“這個誕生過黑格爾、康德、馬克思、尼采等偉大哲人的睿智民族為什麽曾由衷擁戴納粹的極權、專製和暴虐?這個滋養了歌德、貝多芬、巴赫等文學藝術巨匠的文明國家為什麽曾一手製造出人類曆史上最黑暗和恐怖的種族滅絕罪行?又是什麽力量使這個國家在每次慘重挫敗後都能再度崛起並依然躋身於世界頂級強國之列?”


    “曆史需要正確的感知。”“即使我們麵對的是一段真實和完整的曆史,讀懂它也是一件很困難的事。”


    作者終於走進了德國古稀老兵的世界。半個多世紀過去了,老兵“幾乎都能隨口說出入伍、負傷、被俘、迴家的具體日期,詳細到了月份、日子、上午還是下午、晴天還是雨天……”聖誕節前如果哪位一直和作者互致問候的老兵突然沒寄來賀卡,電話打到德國,作者知道又一位老兵從這個世界淡出了。一代人從曆史淡出了。


    很多人是通過上一代人遺留的家書,了解父母墓碑上沒有刻下的故事。一位德國婦女說:“兩次大戰給德國人帶來了相近的命運。母親和我都是在不到一歲的時候失去了父親的。我的外祖父死於第一次世界大戰,他死的時候和我父親失蹤時年齡相同,都是30歲。為了不讓這樣的悲劇重演,一個重要的前提是不要失去對那場可怕戰爭的記憶。”


    作者的下一句話尤其動人心魄:“人們通常喜歡迴憶前輩的輝煌勝利,而很少願意逆時而上去追尋先人走向滅亡的痛苦曆程。”


    綠色、低碳、和平、發展,是當今世界的流行語。但是“為準備應付戰爭而持久投入的軍費,是人類對地球資源造成的最大浪費”。


    作者悲憤地引用德國哲人黑格爾的話:“人類唯一能從曆史中吸取的教訓就是,人類從來都不會從曆史中吸取教訓。”


    如果可能的話,把這句話寫在布條上係在地球上吧!


    《德意誌的另一行淚》的40萬字和300張照片,其翔實其獨特其震撼其深刻,一下打開了我對戰爭的間接記憶。馬尼拉城郊的7萬座大理石十字架,刻著“二戰”時在太平洋戰死的美軍名字。台灣詩人羅門的名篇《麥利堅堡》,寫這7萬座大理石十字架:“沉默給馬尼拉海灣看,蒼白給遊客的照相機看”,“凡是聲音都會使這裏的靜默受擊出血”,“麥利堅堡是浪花塑成碑林的陸上太平洋,一幅悲天泣地的大浮雕”。


    一位美國詩人說《麥利堅堡》“具有將太平洋凝結成一滴淚的那種力量”。


    “二戰”時廣島原子彈爆炸時中心的熱線溫度為3000攝氏度至4000攝氏度(鐵的熔點是1500攝氏度左右)。更不用說放射線的摧毀性力量!1945年8月6日上午8時15分,廣島在瞬間化為焦土。


    日本女作家山崎朋子,是電影《望鄉》中栗原小卷演的女記者的原型。她原先在廣島讀書。13歲那年,就在投原子彈的前些日子,她正好去鄉下。之後,她的同學們都死了。“我總覺得對不起他們。我應該和他們一起去死的!”40年過去後,她和我講這話,沉重得好像那一頁就發生在昨天,翻不過去的昨天。


    我去廣島和平紀念館所在的和平公園,那天風雨交加,和平公園裏依然是滿地的和平鴿。它們不怕那淒風苦雨嗎?這些和平鴿莫非是死者的魂?向所有前來的人執著地唿喚和平。


    我1984年4月訪問廣島,自那年的8月開始,25年間我年年如期收到廣島市長的信,反對戰爭,唿籲和平。我便常常想起和平公園裏那些執著的鴿子。又覺得這一封封信好像是和平鴿銜來的。


    還有一個我在加拿大聽說的美麗故事。據說當年荷蘭女王帶著身孕逃難到加拿大首都渥太華。荷蘭的傳統是生女才能繼承王位,但必須是生在本國的。加拿大就立刻指定女王住下的那一塊土地歸荷蘭,插上荷蘭國旗。女王在渥太華的“荷蘭”生下一女。後來,荷蘭女王迴國後每年春天為渥太華為加拿大運來大批鬱金香。


    洛杉磯迪斯尼樂園裏有一個小小世界,穿著世界各國服裝的洋娃娃,捧著歌本來來迴迴唱同一首歌,我不由淚水嘩嘩:這裏是笑聲的世界,這裏是淚水的世界。


    這裏是希望的世界,這裏是恐懼的世界。是時候了,我們知道有這麽多的東西我們可以分享,畢竟這是一個小小的世界。《德意誌的另一行淚》,書中寫到“二戰”中一位德國母親,帶著老少7口,行程1000多公裏,逃難。告別這個世界前,她把自己結婚時從娘家帶來的1635年出版的《聖經》留給子女。在扉頁上,母親寫上這樣一句話:“上帝給了你一張臉,笑必須由你自己完成。”


    我又想到廣島和平公園的慰靈碑,上邊刻著:安息吧,不會重複過去的錯誤了。


    但願!但是這或許隻是善良人們的心願。世人啊,上帝給了你一張臉,笑必須由你自己完成!(陳祖芬)


    一直很喜歡看陳祖芬寫的文章,質樸的文字中閃爍著智慧。


    之所以推薦這篇文,嗯,也可以說是收藏了這篇文,是想與之分享“上帝給了你一張臉,笑必須由你自己完成。”


    人生就像是一次浪漫的旅遊,


    每一站都會和不同的人擦肩,


    有的漸行漸遠,


    有的從此結緣,


    真誠的結識每一位朋友,


    真誠的祝福友誼天長地久。


    願快樂開心永無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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