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途的電車上,艾米露變得沉默寡言起來。


    呆呆地望著窗外。並沒有像來時那般,積極地照顧著翔一。當然依舊是坐在翔一旁邊,偶爾也會閑聊幾句。


    在翔一眼中,那表情似乎有些疲憊。


    (艾米露,果然是知道的吧。)


    關於唯剩下的壽命這件事。這樣的話——


    突然,艾米露挽過他的胳膊,說道。


    “呐,翔醬,今天晚飯吃什麽好呢?”


    “嗯?說什麽呢,今天就……”


    說到一半,翔一突然意識到。


    艾米露露出了有些尷尬的笑容。


    大概是不想讓翔一擔心吧。 於是就像往常一樣行動著。


    (不過照顧對她而言很有意義。既然如此,還是讓她稍微做一下比較好嗎?)


    想到這裏,他決定改變迴答。


    “那個,艾米露,我有點事想拜托你。”


    “拜托?”


    “啊……總是被你照顧,總覺得有些不舒服。偶爾我也想著自己做做料理。我想證明自己也能做到這一點。”


    “誒……翔醬要做料理嗎?”


    “別做出這麽不安的表情啊。雖說如此,我也是第一次體驗,老實說很擔心能不能做好。所以……能一起嗎?”


    聽到這句話,艾米露的表情明朗了起來。


    “嗯!交給我吧,我會教翔一順利地做出料理的!”


    從那舉止來看,翔一自己的選擇似乎沒有問題,安心地鬆了一口氣。


    “那麽,為了初學者的翔醬,今天就簡單地做做炒飯吧。”


    “欸,這樣就行了嗎?再複雜一點也……”


    “達咩。聽好了?做好每一道料理,才是進步的捷徑。如果突然就去做這個那個,肯定會做不好的。別小瞧料理了哦~”


    歸宅後,鹿島家裏。


    艾米露係上圍裙——“嗯哼”地挺起胸脯——略顯得意洋洋,然後讓翔一也係上。兩人認真地洗手,然後找出材料。


    “炒飯其實很深奧的。特別是把雞蛋澆在米飯上很考驗技術。一般來說,先把雞蛋打入平底鍋裏,然後配料、米飯一起迅速放入鍋中,把所有東西混合在一起炒——對翔醬來說會比較難吧。”


    “啊、嗯。”


    “那麽,就改變一下順序。”


    她一邊說著,一邊把冷凍的米飯解凍。這段時間裏,她吩咐翔一把蔥切好。翔一艱難地操作著從來沒用過的菜刀。


    “啊,不用這麽講究大小。因為是炒飯的食材,不必那麽費心思去弄。”


    “不,切不整齊的話,總覺得不舒服。”


    “果然。翔醬真執拗啊。”


    艾米露笑著,在翔一切完蔥後,把碗和雞蛋遞給他,吩咐他打雞蛋。


    然後,告訴他將解凍好的米飯放入雞蛋液中攪拌混合。


    “欸,這時候放進去嗎?”


    “之前也說過要變更順序哦。這樣先做好準備,以裹著蛋液米飯的狀態來炒就會變得很方便。然後,把調料放進去吧。”


    放入鹽、胡椒、醬油少許。然後取出金槍魚罐頭,將金槍魚肉、蔥和剛才的雞蛋拌飯放在平底鍋裏大火烹炒。


    “好,完成。金槍魚炒飯做好了!”


    “欸,這樣可以了嗎……好快啊。”


    “做起來很簡單吧?料理這種事,隻要不怕麻煩,誰都可以做到。”[悠悠:そうだよ。]


    “啊、嗯。不過晚飯隻是炒飯,會有點不夠吧?”


    “知道你會這麽說哦,所以在翔醬做炒飯的時候,我把炒蔬菜的材料切好了。稍等一下,我現在來做。”


    “……什麽時候。”


    看了看旁邊,確實有切好的卷心菜、胡蘿卜、豬肉等食材。艾米露熟練地炒著菜,放入調料。這樣實際做了料理之後,翔一深刻體會到她的廚藝有多麽高超。


    “你一直在做著很厲害的事情啊。”


    “習慣了哦,習慣。來,吃飯吧。”


    翔一原以為要花一個小時,但實際上不到三十分鍾。說了“我開動了”之後,他吃了一口自製的炒飯,發出了驚訝的聲音。


    “普通的還挺好吃…… 這真的是我做的嗎? 不敢相信。”


    “當然哦。隻要按照菜譜來,就能做出美味的菜肴。”


    “唔呣。是麽,這樣想的話料理倒是挺合理的。”


    “嗯?啊、是是。合理,合理。”


    用著肯定完全聽不懂的語調,艾米露卻是連連點頭。


    然後看著翔一,忽然露出苦笑。


    “真是的,翔醬。飯沾到臉上咯。”


    “欸,哪裏?”


    “這裏啦。”


    說著她把粘在翔一臉上的飯粒取了下來——放入微張的嘴中。


    “就算是一粒米也要好好珍惜哦……誒,翔醬你怎麽了,臉怎麽紅了。”


    “不、沒什麽。”


    方才做出如此出乎意料令人感到羞恥的事情,艾米露沒有意識到嗎?


    還是——


    (是不是還有點,在強裝精神呢。)


    也就是說,她也許是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情緒和行為。


    翔一的口中咀嚼著炒青菜,有些不安地看向艾米露。


    吃完飯稍事休息後,翔一宣布解散。


    “今天就不學習了,陪著你去探病也有些累了。下次再說吧。”


    “唔、嗯。”


    不知為何,艾米露有些愁眉苦臉地站在玄關處。


    穿上鞋子,對翔一說道。


    “那、翔醬。明天見。”


    “嗯,再見。”


    但是,艾米露並沒有邁開腳步。


    過了一會兒,她再次迴頭看著翔一,小聲地說。


    “那個,翔醬。”


    “怎麽了?”


    “嗯……如果可以的話,今天、能讓我留宿嗎?”


    ○


    翔一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有些心神不寧。


    下意識地抱著膝蓋,呈蹲坐的姿勢。也試著打開電視看,但內容完全進不了腦子。


    盡管不想去聽,卻還是會把注意力集中在門對麵的走廊,以及更裏麵的浴室。


    現在、在那裏,艾米露正在洗澡。水流的聲音,即便是在這裏也能聽見,翔一慌忙地搖了搖頭。


    “不、不行,我到底在想什麽啊。”


    這樣嘟囔著,然後把電視的音量調大。


    他答應了,艾米露所提出的,也就是留宿鹿島家的請求。


    若是平時,他會“在說什麽蠢話,快迴去吧”做出拒絕。父母都不在家中,隻有年齡相仿的男女夜宿,是相當嚴重的問題。


    但是,他沒有拒絕,因為艾米露的臉看上去真的很寂寞。不,實際上就是很寂寞吧。她歸去的家中,如今是空無一人。


    (是啊,空無一人。阿姨也……)


    想到這一點,就無法拒絕。


    (不過沒想到,她會說明天要去學校所以要借用一下淋浴——不、稍微想想就知道了。)


    對自己想象力的缺乏,翔一不禁有些痛恨。


    不過,艾米露的換洗衣物——正當想著這件事的時候,起居室的門被打開,傳來明亮的聲音。


    “唿,真舒服。我洗完澡了哦,翔醬。”


    “啊,嗯……”


    “怎麽了,呆呆地看著我……啊,是不是我現在卸了妝臉很奇怪!?怎麽辦,要不稍微化一下妝!”


    “不、不是那樣……倒不如說,如果你不說的話,幾乎看不出和平時有什麽不同……不過。”


    翔一的視線從艾米露的臉部向下打量著。


    她的襯衫和內衣都還在洗著。因此,艾米露身上唯一穿在身上的,是翔一借給她的一件學校用的襯衫。


    因為艾米露體型嬌小所以沒問題,那件襯衫也遮住了直到大腿附近的肌膚。有些勉強地,將該隱藏的地方隱藏起來。但是,真的很危險啊。


    然後,艾米露意識到自己的身體在被注視著,露出苦笑。


    “不要一直看著我啦,現在我可是內衣和胖次都沒有穿哦。”


    “所以,這些話不用一一講出來啊…… 本來,我也說過把運動褲借給你。”


    “欸,直接這樣不行麽?”


    “……不太好。”


    翔一不知道該怎麽迴答才好,又視線轉迴到電視上。這樣一來,就隻能極力避免去看艾米露了。


    艾米露坐在翔一旁邊,和他一起看開始看電視。看搞笑節目時,她一邊捧腹大笑,一邊上下啪嗒啪嗒地擺動著腳。對心髒不太好啊喂。


    翔一切換了一個頻道。


    “呀,翔醬好殘忍。剛才的節目明明這麽有趣!”


    “好啦,看這個吧。你看,是uma特集哦。”


    “啊,翔醬選擇這個的話也就沒辦法了。好叭。”


    艾米露似乎同意了,苦笑著說道,兩人又把注意力集中在新的節目上。


    幾十分鍾後,翔一目光沉靜地喃喃道。


    “什麽啊,這節目也太牽強了。bigfoot是原始人的殘存者?那隻是假設之一,並不能蓋棺定論。而且有很多人目擊到chupacabra?確實有很多報告,神秘學中相信存在也是很重要的事。但是也必須避免下定論。應該做出『可能看到了』這樣的報告才對。”[譯注:bigfoot,野人、大腳怪之類;chupacabra,吸血怪]


    “……翔醬有些時候真的很麻煩呢。”


    “麻煩也沒關係!這是我的堅持!”


    “啊哈哈,那就改正一下。嗯,反過來說,很帥氣。”


    說著,艾米露撲哧一笑。


    笑了一會兒後,她戳了戳翔一的肩膀。


    “唿——笑得喉嚨有點幹了。翔醬,我想喝紅茶。”


    “嗯,這樣啊。那我去泡吧”


    她像想起什麽似的,對站起身的翔一說道。


    “啊,怎麽辦。話說迴來作業還沒做呢。”


    “嘛,沒事。待會兒你抄我的就是了。”


    就這樣,兩人一直悠閑地度過著直到晚上九點左右。


    翔一看到艾米露恢複了往常的狀態,鬆了一口氣。


    不過,那也許是在自我麻痹而已。


    “呐,翔醬。”


    時針指向九點半的時候,艾米露忽然開口了。


    翔一此時正在餐廳泡著第二杯紅茶。


    “怎麽了?”


    不知是何事,翔一迴道。難道說是要再加些茶點麽。


    艾米露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


    “那個,翔醬知道了嗎?”


    “什麽事?”


    “……媽媽她,隻有不到一年的壽命了。”


    “……!”


    無意識地,差點把茶包掉到了地上。


    電熱水壺嘶嘶作響,但卻聽起來格外遙遠。


    慢慢轉過頭來,看向艾米露。從這裏隻能看到她的背影,但卻是一種平靜泰然的感覺。


    翔一深唿吸一口氣,重新泡了一杯紅茶,端到客廳。


    “什麽啊。太誇張了,又在對我開玩笑吧?”


    他佯裝不知,艾米露則是落寞地笑著,接過了紅茶。


    “好啦,不用假裝不知道了。翔醬是知道的,我很清楚哦……啊,謝謝。”


    “不客氣……什麽時候,發現的?”


    “嗯,從剛才,不、還要之前開始。”


    看到翔一下橫下心來,艾米露雙手捧著茶杯迴答。


    “從翔醬說自己來做飯開始,就覺得有點奇怪了……因為,翔醬還是頭一遭說出這種話。”


    “啊、嗯……是那樣麽。”


    “是哦。而且,我說要留宿時,翔醬也沒有特別拒絕吧?平時的話,大概就會說 『別開玩笑』或者『ていさい?不好意思還請迴去吧』之類的。”


    “你好像沒太弄懂……體裁的意思。”[譯注:體裁(ていさい),艾米露想表達“成何體統”之類的意思。]


    “不僅如此。像這樣聽話地去給我泡紅茶,剛才還說可以讓我抄作業。如果是平時的翔醬,肯定會說『自己去做』的。”


    聽著她有些自得地舉著例子著,翔一為自己的淺薄感到沮喪。


    對如果再自然地去接觸就好了而感到後悔。


    又或者說,再次深切地感受到,自己被艾米露如此輕易地看穿。


    於是,艾米露繼續微笑著,似乎有些落寞地說道。


    “謝謝你,翔醬……這麽替我著想。”


    “嗯、嗯呃。聽了那樣地事情、也是理所當然吧。”


    “能做到這種理所當然的事,我覺得很厲害。很溫柔…… 和我完全不一樣呢。”


    “哈,你在說什麽。雖然,你會有不必要的吵吵嚷嚷,所以也不咋溫柔……”


    “不是。我呢、並不溫柔哦。”


    說著,艾米露把茶杯放在桌子上。


    ——突然,噗唿一聲、把臉埋在翔一的胸口。


    過於自然地,並且、也有些突然的動作,讓翔一無法阻止。


    “喂、喂?”


    翔一有些急忙地想要把她拉開——卻發現艾米露的身體在顫抖著。


    “我、並不溫柔……是個過分的孩子……”


    “欸……?”


    “媽媽在和病魔拚命地抗爭,我卻三個月沒去探望她,一直在逃避……”


    那道聲音,同她的身體一般軟弱地顫抖著。


    翔一也明白了,艾米露已無法再展露笑顏。


    他做好覺悟,麵對著她問道。


    “……為什麽,沒有去探病呢?”


    “因為,很害怕啊……去了醫院,我不知道該跟媽媽說些什麽……我、什麽都做不到……”


    “什麽都做不到麽?”


    “嗯,什麽都無法做到……媽媽明明就在那裏,卻也許過不了多久就會死去。但是我卻對此,毫無辦法……一想到這些,我就害怕得不敢去看媽媽……”


    “……”


    “所以,所以我……一直在逃避著去探望!明明知道媽媽一個人很寂寞,卻隻是因為自己害怕,就一直不管媽媽!很過分吧……”


    “艾米露……”


    “不久後,醫生給媽媽送來了新的藥。 有效果的話媽媽一定很快就會好起來,我以為會是這樣。那樣的話,就覺得沒有必要去探病了……”


    “但是,藥的效果沒有……”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艾米露會有多麽絕望。 翔一無法想象。


    沒有去探病,艾米露對此很自責,而翔一卻覺得這件事無可奈何。就自己而言,去見也許會死去母親,這需要相當大的勇氣。肯定也會像艾米露那樣,對是否見麵猶豫不決。


    對於這樣的她來說,新藥與其用藥效果無疑是唯一的希望。正因為有這一點,在那之前她才能稍微放鬆一些,可是連那條命弦也被切斷了。


    (不……)


    自己的想法,需加以糾正。


    母親的死亡迫在眼前。就算有藥,會變得這般樂觀嗎?


    艾米露一直在與不安作鬥爭。去聽作為救命稻草的新藥的結果,也需要很大的勇氣。所以才會約自己去——他這麽想到。


    麵對非常痛苦的現實。要一直抱有那樣的苦痛,生活下去。


    (盡管如此,她……)


    正當翔一要達成這個想法時。


    突然地,艾米露抬起頭來。


    與想象中一樣,她的臉上滿是淚水。眼睛也變得紅紅的。


    盡管如此,她還是擦了擦眼淚,有些踉蹌地離開了翔一。


    “嗯……”


    “怎麽了?”


    “嗯,那個,抱歉……就算對翔醬說了也沒用吧,這種事情。”


    “…………”


    “真的,不好意思。頭有些迷迷糊糊的……不過,不會再麻煩翔醬了。翔醬你也不用在意……”


    然後,勉強地擠出一絲微笑。


    就在這時,翔一的忍耐,終於到了極限。


    “你是笨蛋嗎?”


    “欸……”


    讓艾米露感到驚訝的,並非是翔一過於刻薄的語氣。


    ——而是,他緊緊地抱住了她。


    在翔一的懷裏,艾米露不禁失聲。


    “翔、翔醬?”


    “怎麽會不溫柔啊。在這種時候,仍然在為別人著想。自己的媽媽也許會死去?沒那迴事兒……世上怎會有發生這種事,還能坦然相談的人呢。”


    “……”


    “艾米露,這種時候就不要勉強自己了。感到痛苦就說出來。想要幫助也說出來。或許我就隻是個半吊子,不怎麽可靠。盡管如此,我也會盡全力幫助你。”


    “翔醬……但是,這會給你添麻煩。”


    “我不想知道會不會麻煩。但我畢竟不是冷血動物,怎麽可能對如此處境的女孩置之不理呢。若不這麽做我反而會難受吧。而且…… 不管怎麽說,我和你的孽緣從小時候就開始了。照顧你已經成為了習慣。已經是習慣了啊。”


    這樣說著,翔一露出一絲苦笑。


    在翔一的懷中,艾米露抬起頭,用濕潤的雙眸注視著他的眼睛。


    “但是……真的可以嗎?迄今為止我得到了翔醬你很多幫助。也讓你聽了我很多請求……即使是這樣的我,還可以再依賴你嗎?”


    “嗯。但是,要在能做到的範圍內,我也不是萬能的。不過,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無論什麽我都會為你去做的。”


    “翔醬……嗚。”


    艾米露破涕為笑地點點頭,吸了吸鼻子。


    雖然還在微微顫抖著,但她已經平靜下來了。


    再一次地,緊緊地抱住翔一,然後有些依依不舍地鬆開了他。


    “謝謝你,翔醬。總感覺稍微有些精神了……我、最喜歡翔醬了。”


    她害羞地說道,目光下移然後微微補充道。


    “真的、最喜歡了。”


    “……為什麽還要再說一遍?”


    “唔嗯,我也不太明白。”


    艾米露說著,扭扭捏捏地抓著襯衫的領口。


    這副模樣有種莫名的誘惑感,翔一不禁有些心跳加速。


    然後慌忙地,換了個話題。


    “啊,不過其次。雖然你讓我不用在意,但是阿姨的事對我而言並非毫無關係。因為阿姨她說,要將你托付給我來照顧。”


    “……媽媽?”


    “嗯。不過,單方麵強加給別人還是會添麻煩的。阿姨一定會治好的,不然我來承擔照顧你的責任可就困擾了……所以,我也會幫忙的。治好阿姨的其他方法吧,我們倆一起去找吧。”


    “其他的、方法?”


    也許想到這一點,艾米露有些困惑,但臉上浮現出一絲希望的神色。


    “還有別的方法麽?”


    “有的,不,是絕對要找到。當然因為我們是外行,基本的隻能拜托醫生。但是,我們也可以不放棄去相信。”


    “相信……?”


    “沒錯。我之前不是說過,神秘學也很重要嗎?相信地動說的人,在如今的學術界留下了巨大的功績。我們也要相信阿姨能夠得救,要多跟醫生交流。然後肯定會找到解決方法的。”


    “…………”


    艾米露沉默不語,“有點牽強吧”翔一稍微有些後悔。


    神秘學與人的生死。將二者聯係在一起也許是不謹慎的。


    但是翔一是認真的。不希望艾米露放棄,自己也不想放棄。


    所以——過了一會兒,艾米露惴惴不安地開口道。


    “翔醬也相信嗎?有救媽媽的方法。”


    “當然。我是絕對不會放棄的。”


    “我明白了…… 那、我也相信翔醬。翔醬相信媽媽絕對會得救,我相信翔醬。”


    這是迄今為止,艾米露麵對現實最大的妥協吧。


    這樣就行了,翔一點了點頭。說實話,希望她能夠朝前看。


    即便是一點一點也沒關係。


    翔一鬆了一口氣。


    (這樣的話,應該沒問題了吧。之後晚上再好好睡一覺就行了。)


    自己現階段的任務,似乎也已結束。


    翔一在心裏嘀咕著,一邊開始考慮自己也該準備睡覺的時候。


    突然,艾米露發出“啊”的聲音,朝著翔一靠近。


    “這麽說來。呐,翔醬。剛才你是不是說,不管什麽都會幫助我?”


    “欸?啊、嗯,力所能及的範圍內……”


    “那,雖然有些快,但有一件事需要拜托你。”


    聽到這如撒嬌般的聲音,翔一有種不祥的預感,不由得往後退了幾步。


    ○


    “什麽都可以,要是沒有說就好了……”


    翔一嘟嘟囔囔地發著牢騷,朝一旁縮了縮身子。太狹窄了。要把身子擠進本就狹窄的被子的三分之一大小,這是理所當然。


    中間三分之一是空白區域,而剩下的三分之一則躺著艾米露。


    “呐,翔醬。被子有點窄。可以往你那邊稍微靠過去一點嗎?”


    “不行。如果你過來的話,我就不會再聽你的請求了!”


    “真是的,隻是想和你靠在一起而已。也太小氣了。卟卟~”


    說著這樣難以理解的話語,艾米露有些忿忿不平


    她提出的請求,不用說就知道,便是和翔一一起睡覺。


    說什麽,一個人睡覺會很孤單。簡直就是小孩子的說法。


    『因為,一個人孤孤單單的時候,總是會想起媽媽!和翔醬一起的話,我就能安心入眠了!就今天,今天就好!』


    在她一臉認真的央求之下,翔一也無法置之不理。


    但是,在己旁邊——雖說騰出了空間——躺著一個除上半身穿著襯衫外、幾乎裸露著全部肌膚的女孩,這種狀況對心髒來說一點也不妙。


    翔一背朝著艾米露躺下,盡全力不去看她。


    (碎覺、碎覺、碎覺、碎覺、碎覺、碎覺)


    他拚命地對自己說道。


    在重複了五十遍之後,他感到有個細細的東西 tsu 地在後背劃過。


    “喂,艾米露。你在幹啥……”


    “沒什麽……唿唿,翔醬的後背好寬大啊。”


    “別、別弄了,不要用手指劃了。這樣很癢欸。而且我說過如果你靠過來就不聽你的請求了!”


    “隻是伸出胳膊而已。”


    艾米露嗤嗤地笑了笑,然後發出了略帶感傷的聲音。


    “不過,翔醬的後背真的好寬大啊。果然男孩子呢。”


    “寬、寬大什麽的才不是。不、比你的當然還是大一些。不過在男生中,要說的話還是挺消瘦的……”


    “這樣啊。我覺得沒有那迴事……翔醬,你還記得嗎,小時候我們一起睡午覺?”


    “很多次吧,那種事。”


    “是啊。所以,我看過睡覺時翔醬的後背,很多次哦。但是,那時也不會想什麽。這樣麵對著你,感覺稍微有些寂寞呢。以前隻是一般地感覺是朋友的後背。”


    “……現在不同了嗎?”


    “嗯。現在感覺,翔醬的後背,就像爸爸的一樣。”


    “欸?”


    “我呢,小時候爸爸就去世了。所以不太記得了,我還記得,自己曾在像這樣寬大的後背上玩耍過。”


    “…………”


    “即便是這樣寬大,但死了也就一無所有了……媽媽也會是這樣吧。那樣的話,就隻剩下我一個人了……”


    “艾米露。”


    翔一不禁有些焦急。艾米露的聲音聽起來很是落寞。


    還覺得她恢複了一點精神,果然還是沒有吧。


    “呐,翔醬。”


    像是被浸濕般的聲音,傳入翔一的耳中。


    “我、討厭獨自一人……”


    “……”


    突然地,翔一微微瞪大雙眼。很想對艾米露的話作出迴應,但卻無從開口。


    然後,又過了幾秒。


    從背後,傳來了安穩的熟睡的唿吸聲。


    “睡著了嗎…… 聲音聽起來有些寂寞,大概也是因為困了吧。”


    稍作思酌,然後決定轉向艾米露的方向。


    側躺著、閉著雙眼,輕輕唿吸著的少女的身姿就在這裏。


    口中呢喃著的話語。


    “媽媽……”


    那道聲音聽起來些許寂寞。


    但眼角並沒有淚珠滴落,翔一稍微安心了下來。


    看著她的麵龐,翔一恍惚地喃喃自語。


    “艾米露你,一直在想著阿姨的事情啊。”


    並非始於現在。她一直在與絕望相伴吧,翔一想到。


    可是,在教室裏和朋友說話的艾米露,卻格外明亮而耀眼——忽然的,翔一的心中湧起後悔的思緒。


    (我、真是個笨蛋啊。我都說了艾米露什麽?)


    吵吵鬧鬧。性格輕飄飄、精力過剩、總是在做著多餘的事情。


    一直很羨慕她。看起來似乎沒有什麽煩惱,離開自己之後想必也會過著無憂無慮的人生。與為了考上一流大學而刻苦學習的自己相比,應該沒有那麽辛苦吧。


    ——看來沒有煩惱和不會辛苦的人,在這個世界上根本不存在吧!


    (真的,我真的是個笨蛋。以為隻有自己很辛苦。不、我的確是這麽想的。因為運氣不好,沒能考上自己想去的高中。無法忍受不合理的現實。所以擅自認為艾米露過得很輕鬆,以此保持內心的平穩……但是。)


    但是,並非如此。艾米露也遭遇到了厄運與不幸。而且看見的是比自己更加不講理的事實。


    盡管如此,艾米露並沒有認輸,依然開朗而努力地生活著。自己更本沒有資格,去羨慕她那般的輕鬆。


    (不、不隻是艾米露。艾米露周圍那吵吵鬧鬧的家夥也是,那些看起來輕浮的同學也是。肯定,也有著什麽煩惱……)


    隻是沒有讓別人看見而已。


    而自己,卻連這麽簡單的事情都沒能注意到。翔一歎了口氣,盯著艾米露閉上的雙眼。


    “呐,艾米露。我該怎麽報答你才好呢?讓我意識到這樣重要的事情……自己的愚蠢,以及必須要學習的事物。教給我這一點的你,在這之前一定是,再怎麽努力也不夠吧。”


    翔一握著艾米露伸出的手,說著如果她醒著的話,絕對不會說出口的話。小小的、柔軟的觸感,讓自己手掌微微溫暖了起來。


    在這時,翔一許下了誓言。


    然後放開手,就這樣閉上了眼睛。


    “從今以後,一直……”


    話語的最後,翔一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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