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以前的夢……」


    我發愣地自言自語,菲亞有趣地笑出來。


    「薩比利亞真是的。0歲的以前是幾時的事哦?」


    因為一直噗哧發笑,害我都覺得有趣而笑了。


    跟菲亞一起,甚麽時候都很快樂。很快樂、很溫暖、很安心。


    所以,我才想起那差天共地的過去……隻有我孤獨一頭度過的漫長時間,再次認識到那段時光是多麽的無價值。


    吶,菲亞。在跟你相遇之前的這二千年間,可是一點價值都沒有喔……


    ◇ ◇ ◇


    ―――出生的時候,我是沒有名字的單翼的藍龍。


    龍種是卵生的。


    而我亦毫不例外是從蛋裏出生。


    隻是,特殊的是雙黃蛋―――也就是雙子的蛋了。


    人類即使是雙子也能健康出生,但卵生的可不行。


    因為蛋的大小早已決定好,而內裏的養分也是固定的。


    而且,並沒有預計到是雙子。


    換言之,蛋裏沒準備到2頭分量的養分。


    所以,我在蛋裏就想。要怎麽辦才能以一半的養分,達致充分地成長。


    答案很簡單就得出了,長得小一點就好了。


    我巧妙地調整身體大小,維持比平常為小的身體。所以,即使很少養分,也好歹能孵化得到。


    可惜的,是雙子的哥哥。


    他因為甚麽都不考慮而一直成長,變得跟普通雛龍一般大小。要跟我分享養分,實在沒法長到能夠孵化。


    因此,哥哥吃了我一邊的翅膀。


    為了能成長到足以孵化的大小。


    ……我還記得我出生的那早上。


    那天如同被祝福的雷雨交加的春天。


    在孵化的瞬間,母龍就在蛋旁。


    仔細幫先出生的兄龍除去纏在頭上和身體的蛋殼碎,母龍為兄龍送上祝福的說話和送上名字。


    名字,就是力量。被賜予了固有名字的兄龍,分享了母龍的力量。


    在命名的瞬間,兄龍的身體從內側發出光輝,變得差不多兩倍的大。薄黃色的身體,頓時變成鮮豔的青藍色。


    我羨慕地望著兄龍,一邊展麵隻有一隻的翅膀,從頭到尾巴都伏在地上,等待輪到自己。


    卻不知,那是永不會被賜予的。


    母龍確認到我隻有一邊翅膀後,便再也不顧一眼了。


    然後,就那樣把我留在洞窟,跟兄龍一同離去了。


    我的頭和身體都黏稠稠地布滿蛋殻碎,被撕掉的翅膀根部還陣陣刺痛,營養不足的身體也在訴說著饑餓,但我仍然保持著那姿勢。


    心裏總覺得,母龍會迴來,為我除去頭上的蛋殻,給予我名字。


    等了一天、等了兩天、等了三天。


    期間雨一直在下,我寸步不移,隻是聽著雨打聲。


    多半,那時候的體驗深深地殘留在我記憶之中了吧。


    龍本能上喜歡雨,但我卻厭惡雨。每當聽到雨聲,感覺就像有蟲子在身體裏竄來竄去。


    可是,即使被這種不快的感覺侵襲,我從洞裏走出這討厭的大雨之中。


    因為春風而變得暖和的雨水,打到我身上。


    然而,我卻不得不在這種令我不快的雨中,一直前行。


    自己的極限,我自己明白。大概要是再1日不吃飯的話,我便維持不了生命死去了吧。


    而母龍,肯定再也不會迴來。


    我終於理解到了。


    負傷的雛龍存活的可能性很低。母龍還有兄龍和其他孩子。


    母龍希望避開養育我這種不知能否長大為成龍的雛兒的風險。


    因為隻養兄龍一頭的話,效率來得更佳。


    因此,我隻能一個人活下去。


    以被判斷即使有母龍庇佑之下也難以存活,被遺棄的單翼之軀。因為沒有被賜予名字和力量,一直那麽矮小的身軀。


    那時候的我,看起來到底是怎麽樣的呢。


    因為沒有龍不被起名的,所以不存在我這麽細小、淡色的雛龍。


    用這麽細小、這麽淡色,但隻有單翼而難以平衡的身軀,蹣跚地走著。


    也飛不到空中。能做到的,充其量就是這麽難看、不平衡地走著。


    看起來不像龍,倒是幸運。該說,沒從母龍賜予名字。


    名字會附隨著力量和記憶。


    要是有作為龍的記憶,一定會勉強自己高傲地行動吧。又或者,要是看起來像頭龍,會被其他魔物要求行動得像頭龍吧。


    不過,正因為兩者皆沒有,我隻一味地隻為了貪生而行動。


    喝著泥水、漁獵其他魔物吃剩的死肉。連味道也不曉得。


    隻是,隻要能供給到今日存活下去的營養,那就好了。


    於是,我活了一年。


    早已不能再稱為雛龍了。長到大概能壓倒中級或低級魔物那麽大。但還依舊是單翼,一次也沒試過飛翔到天空。


    然後又再經了一年時間,我抵達了藍龍的巢地。


    我一直以此地為目標。


    盡管到達也花上了2年,不過考慮到完全不知道地點何在的現狀,不也是令人滿意的期間了嗎。


    那地方,是擁有好幾個龍喜歡的幽暗洞窟的森林深處。


    察知到我的身影,負責把守的年輕的龍響起了威嚇的聲音。


    可是,當確認到我身上淡淡的青藍色後,就換成歡迎加入同伴的聲音了。


    龍是按照種的不同而成群。像我這種年輕的失群龍,若不是有甚麽大問題,一般都會被招到群裏的。


    而那群落大約由10頭的藍龍所構成。首領右眼帶著傷,是體格最大的龍。


    很遺憾,母龍跟兄龍並不在這群裏。


    可是,對打從出生以來,就一直沒見過母龍和兄龍的我來說,那兩頭都已經是隨便甚麽也好了。那時候我所期望的,就是跟其他同伴一起生活。


    龍基本上是群居的。跟其他同伴一起的生活,都是龍種為了安心舒服而建立出來的。


    在那片土地,我過了10年。


    因為體色明顯較淡,隻有單翼的我,雖然會被其他同伴欺負和蔑視,但也不至於構成問題。


    跟食住都受到保障、有同伴待在身邊的安心感相比之下,那隻是瑣碎小事而已。


    龍是階級社會,雄性會各有名次。我雖然位於最低的位置,但對此並無不滿。


    因為是最底層而每次都被趕出去狩獵,所以得到很多實戰機會,而托這的福變得越來越強了。


    多半在過了10年的現在,我應該是僅次於首領的強。


    其他同伴好像也隱約知道我有多強,在戰鬥中遇上困難時,都一定會喊上我。


    我每次都為受到同伴依賴、同時亦實際幫到同伴,而感到高興不已。


    所以,我完全沒在意名次,亦完全沒想過為了提升自己名次,而跟其他雄龍挑起名次之爭。


    我們這樣子地保持著和平的巢地,有一晚,受到芬裏厄的的襲擊。


    芬裏厄是一種灰色狼的魔物,在魔物之中也屬於上位種。最棘手的,是會集體行動。


    明明群體的數量頂多應該隻有10頭左右,那一晚的狼群超過了20頭。


    應該是由很了得的首領所統率的吧。


    在睡夢中遇襲的我們,處於劣勢。


    在分開1頭2頭睡覺時,受到幾倍的芬裏厄圍攻。


    我們的首領,當場決斷放棄那巢地。朝天空開嘴,咆哮出決定的意思。


    而聽到那吼聲的藍龍,相繼飛到空中。


    留在地上的,就隻有不會飛的我,一直咆哮的首領,以及因為被芬裏厄襲擊而失去飛空良機的一頭藍龍。


    首領應該是小瞧了芬裏厄所統製的攻擊吧。它應該先飛上天空,然後才發出咆哮的訊號才對。


    一直咆哮的首領,被數頭芬裏厄同時撲上。又有數頭。然後,又是數頭。


    迴過神來,首領全身都包芬裏厄掩蓋,而在下一瞬間,首領倒了在地上。


    我慌忙趕到首領身旁。然後,扯開黏在首領身上的芬裏厄。


    在這10年裏,我變強了。


    單翼這一點,是壓倒性地不利。而為了彌補這不利的條件,我的爪比任何龍都要尖銳,鍛煉到能輕易撕裂敵人的咽喉。


    牙齒也很銳利,區區芬裏厄的話,可以連手腳一並咬碎吧。


    可是,敵人數量實在是太多了。


    在我從首領身上扯開最後一頭芬裏厄時――正確來說,是殺死芬裏厄再拉離的時候,首領幾乎已沒氣息了。


    誰都一目瞭然。首領已活不久了。


    我望著首領的臉,打算聽它最後的說話。


    ―――在那瞬間。


    首領向我給出了祝福的話。


    生在這世上12年。我第一次被祝福。


    身體充滿了溫暖,並隨之從內側發光。覺悟到死期的首領,把它的名字和力量全由我來繼承。


    ―――而這正因為是沒有名字的我才辦得來吧。


    死期迫至的首領、以及沒有名字的我。


    這兩項稀罕的偶然重疊一起,我得到了首領的名字。


    薩比利亞。那便成了我的名字了。


    ◇ ◇ ◇


    在得到名字的瞬間,我的身體變成了深藍色。


    身體也變大了,而出生前失去的翅膀也長迴來了。


    我用這雙翼,在天空飛翔。


    ―――第一次的飛翔!那是何等舒暢的事啊!!


    我飛快地飛離地上,芬裏厄看著就隻有麥粒那麽小。


    「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從腹底吐氣。很舒暢。


    我自高處急速俯衝。


    一直線地向著被芬裏厄襲擊,失去飛走的時機的藍龍。


    爾後迴想起來,那時我太高估自己的力量了。


    在至今自己的力量再加上首領的力量,讓我感覺得了非常厲害的力量。


    而那真是僥幸。


    基本上芬裏厄跟藍龍力量均衡。


    一頭藍龍,跟一頭芬裏厄互並是常識,但我卻單單一頭衝向了芬裏厄群中。


    芬裏厄雖然頭腦聰明直覺又好,但那時候,大概也被我異常的魄力吞噬了吧。


    實際上,就算加上了首領的力量,我一次頂多也隻能打飛幾頭芬裏厄而已,10頭芬裏厄卻一同避開了那樣的我。


    於是,芬裏厄就像不由得地,鬆開咬著的藍龍退開了。同伴並沒放過這一瞬間的空隙。


    被壓製住的藍龍,一下子飛到上空。


    在同伴已獲解放的這一刻,我對巢地已再沒興趣了。


    我再飛往高空。


    「嘰咿咿咿咿咿咿咿咿」


    我發出吼叫後,開始朝東麵飛。


    同伴的龍,應該都知道我從首領繼承了力量吧。


    雖然無所適從地盤旋眺望倒下的首領,但在我開始飛走的同時,一齊跟了上來。


    我的目的地,是自己出生的洞窟。


    是因為出生的地方,能無意識地帶來安心感吧。


    失去了巢地,思索要到哪裏安全的地方的我,唯一能想到的地方,就是那裏而已。


    在我出生的洞窟,有頭未見過的藍龍。


    那藍龍看到我一一降下的同伴,發出了威嚇的聲音。


    而聽到那聲音後,別的藍龍從洞窟中走出來。


    ―――從洞窟中走出來的,是兄龍。


    兄龍在12年間變成了堂堂的成龍,建立了自己的群落,成為其中的首領。而母龍亦是群落的一員。


    兄龍的群落雖然隻有5頭左右,但在這洞窟上有先住權。


    我們就借用那地方的一角。


    從前首領繼承了力量的我,有著作為新首領的義務和責任。那就是統領好同伴的眾藍龍,給它們平穩與安全。


    我擁有力量。


    原來的力量、加上繼承自前首領的全部力量,我得到了軼類超群、完全不像是藍龍的力量。也長出了翼。


    深信首領的工作,是用力量保護大家的我,自認為盡首領的責任並不是那麽難。


    10年前的我,隻有單翼身體也很細小,根本不成戰力。明明如此,群落的大家還是接受了我,容許我一直一起生活。


    這次,輪到我了。


    就算是多幼小的龍、多羸弱的龍也好,我也會守護好。


    認為這是理所當然,成了每天混混噩噩度日的我的目標。


    沒多久,我試著想要跟兄龍說話,可是對方卻明顯避開了我。


    明明是同一枚蛋孵出的。沒錯是吃掉了單翼,但魔物本來就是為了自己活下去甚麽也會做的種族。


    身為魔物一員的兄龍,它的行動是可以理解的,所以我一點怨懟的心情也沒有。


    ―――都是兄弟了,就不能合力保護同伴而幹點甚麽嗎。


    盡管我這麽想,可是兄龍連讓我談話的機會都不給我。就連母龍,隻要我一接近,便決計不會走出自己的洞窟。


    我本以為隻要等一下,一定可以順利解決的。


    同伴之間雖然偶有小衝突,但也不至於演變成問題,也狩獵到充足的魔物作為糧食。


    期間,好幾次受到其他魔物的突襲,但幾乎都靠我一個趕跑了。


    不單得到2頭龍的份兒的力量,還學會了使用力量的法子的我,變得越來越強了。


    我為此而高興不已。


    魔物原本就喜好強大,所以我對純粹變強這點固然高興,但同時亦對擁有能守護同伴的力量而喜悅。


    然後,正如我為能保護同伴而喜悅,同伴也為著被保障安全感到安心而喜悅吧,我這麽相信。


    那時間,我察覺有問題的,是居住的地方。那地方要讓2個群落居住,略嫌擠了一點。


    所以,我開始尋找新巢地,有一陣子都沒逗留那裏。


    然後,那一晚―――


    在吹起暴風,不見月色的晚上。


    我在睡夢之中,突然遭兄龍和他同伴襲擊。一時大意,脖子被兄龍的牙深深刺入而痛醒了。


    一對一的話應該贏得了兄龍吧,可是對方有5頭。


    龍族在決定新首領之時,會在同伴前一對一決勝負。絕不會用這樣子地攻人不備的手法。


    自從芬裏厄偷襲後,雖然強化了對外敵的把守,卻沒想到對內部看守。


    兄龍用閃耀的眼盯著我,一邊咬著我一邊念道。


    『早知道就不單是一邊翅膀,把你整個吃掉就好了。』


    然後,用深藏怨懣的聲線繼續道。


    『那股力量是我的。你偷取了本來屬於我的東西。所以,給我還迴來。』


    我在劇痛之中,努力嚐試理解兄龍瘋狂的說話。


    ……兄龍到底在說甚麽了?就算吃了我,我的力量也不會轉移到兄龍身上啊。要是辦得到的話,大家早就互相同族廝殺了。


    我第一次稱唿它做哥哥。


    『哥哥,冷靜一點。你也深知,就算吃了我,哥哥也不會繼承到我的力量吧?我們是兄弟來的。隻要互相合力,一定有辦得成的事的。』


    『沒錯,你隻是單翼又細小的廢物。所以才認為你沒吃的價值,把你丟在那裏。要是吃了你,連我的價值都會下跌了。可是,現在的你是怎麽樣了?!你騙倒了你群落的首領,奪走它的力量,然後用那暫借的力量狐假虎威!!啊啊,你是我見過之中,最垃圾、最下賤的東西!!』


    那樣地,兄龍的嘴裏不停地編織出辱罵我的說話。


    實在不是能說道理的狀況。


    我決定犧牲的脖子的一部份皮肉,硬生生從兄龍的牙中扯出來。


    兄龍的口中,係著我脖子上的肉。


    我就那樣擺脫了兄龍和它同伴,離開洞窟之外。


    兄龍的群落有5頭,而我的群落有10頭。隻要察覺到,便是我贏了。


    我這麽想著走到洞窟外麵,卻察覺到很多頭龍圍著我寢息的洞窟出口。


    雷光一閃,照亮了在漆黑的黑夜中,包圍洞窟的龍。


    不知為何,那都是我群落裏的龍。


    ―――怎麽一迴事了?


    同伴們察覺到我被兄龍襲擊了吧?


    明明察覺到,卻不來幫忙?


    同伴的龍,向著沒能理解狀況站定不動的我說道。


    『我一直都對你踩在頭上看不順眼了。明明名次是最低的,但卻偷了前首領的力量而待在我之上,實在是忍無可忍的屈辱啊。』


    『為甚麽是由你來指示?!為甚麽是由你來決定?!你明明終究隻是最下層的龍而已!』


    『原來連翅膀都沒有、連龍也說不上的外行人,竟然卑鄙地偷走了前首領的力量!平時都當最底層對我們言聽計從,被大家瞧不起,背後竟然是虎視眈眈窺伺盜取前首領力量的機會嗎,你這小偷!!』


    ……大家都在說甚麽了?


    那麽的話,在那時候―――前首領被差不多半打的芬裏厄撲倒噬咬時,不是由我,而是由你們去救它不就成了。


    在以那壓倒性數目攻來的芬裏厄群之中,用你們露出的獠牙,披荊斬棘闖進去不就好了。


    那樣的話。


    現在你們―――就是由你當首領,而我待在下麵了。


    要是……你們能在那群芬裏厄的利牙之下生還的話就是了。


    這班龍都心裏明白。


    自己贏不了芬裏厄,沒法在那場麵闖進去。


    正因為心裏明白,那時候,所有的龍在隻是在上空盤旋。


    我帶著一縷希望開口道。


    『要是那麽不滿的話,為甚麽不挑起爭奪首領之戰?現在才來,也成。想當首領的話,堂堂正正挑戰我就好。』


    但是,同伴卻像威嚇一樣張大口道。


    『為甚麽非得跟用卑鄙手段殺害前首領、奪走那力量的你,正正經經的打了?!你既無名譽亦無自豪,在這裏不知被何龍所殺,毫無意義地死去才最適合你啊。』


    ……對呢。一對一的話,應該沒有藍龍能贏到我吧。


    可是,以一對一爭奪首領之位,應該才是自傲的龍種的規則。


    我抬起頭,望向包圍我的龍。


    雄龍的心情,我明白。


    那麽,雌龍那邊的想法呢?


    認為不再需要我了,是大家的整體意誌嗎?


    對到眼光的雌龍,都若無其事地移開視線。


    『……別恨我們。可是,要是你能打倒所有雄龍,我們也會當你的配偶。』


    『……嗯,那麽我們想法有別了呢。我不需要這樣的你們。』


    太不正常了。


    雄龍扭曲了龍族用堂堂正正以力量爭奪寶座、引為自豪的規定,想要殺了我。


    雌龍則打算依附靠力量存活下來的龍,盲從龍族的規定。


    ……哼哼,雌龍她們認定我存活的機會連萬分之一都不會有吧,結果還是由任我被殺呢。


    按自己方便而遵從規定、按自己方便而不遵從規定。


    真是多麽任性自由的龍了。


    ……我還以為大家都接受到我、感到受庇護的恩義,結果隻是我自以為是嗎?


    就算不反抗、乖乖聽話、當上大家的盾牌,也隻是覺得我「方便好用」、「派上用場」,也從沒覺得我是「同伴」嗎?


    我,極其冷靜地眺望其他的龍。


    我對上其餘所有的龍,這種構圖沒錯吧?


    雌龍雖然不會積極攻擊我,但也不會救我吧。


    我是單獨一頭這構圖仍舊沒變。


    ―――這下子可沒勝算了。不管用上甚麽手段。


    所以,離脫便是最佳的一著了吧……


    但還未能摒棄迷茫。


    我是這群落最強的戰力。而且 ,結果來說,也在10年裏得到同伴的恩義。


    我還想著,我的力量要用來幫助群落的同伴……


    對於沒能下定決心的我,周圍的雄龍發出了威嚇的咆哮。


    「嗚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嘰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


    然後,其中一頭咬向我的手。


    ―――我用不可思議地冷靜的腦袋,望向咬著我手腕的同伴。


    雷光映照出的臉,雖然看似瘋狂,但卻極其冷靜。


    ……啊啊,想必,我的同伴,很清楚自己在幹甚麽。還有後果。


    那麽的話,我再留在這裏也沒意義。因為,它們都不再需要我的守護了。


    我擺動尾巴,把咬住我手腕的同伴彈開,抬頭凝望天空。


    啪嗒啪嗒打在身體的和暖雨點,猶如糾纏的蛇一樣。


    ―――看,又是下雨了。在雨天,一定會發生不好的事。


    我拍動雙翼,展翅高飛。一瞬間,同伴的龍,小得就如麥粒一樣。


    我對著再也不會相見的同伴,咆哮了一次。


    「咕啊啊啊啊啊啊!!」


    ―――別了。謝謝。還有,保重了。


    ……盡管相共了10年,訣別卻隻一瞬。


    不管哪一頭龍―――就連我,也沒有惜別之情。


    因為我是魔物,對同伴的感覺很薄弱吧。跟一起了10年的同伴分離也完全沒任何感慨。


    就連跟雙子的兄長和母親別離,也感覺不到一絲痛苦。


    就算被背叛、就算再也不能相見,卻居然甚麽痛癢都不覺……


    我朝北麵一直飛。


    在大陸的最


    北,有著棲息了兇暴魔物的靈峰黑嶽。


    獨自一頭的我,不正是最適合不過的地方了嗎。


    ―――就這樣,我到了靈峰黑嶽,在那裏度過近千年的時間。


    因為藍龍的壽命充其量隻有500年,活上千年並不是常有的。


    肯定是因為,在繼承前首領的力量時,也繼承了它本當能活的時間吧。


    就那樣,過了一千年,在感到死期終於來臨的瞬間,不可思議地―――我生下了我。


    生下來的,是頭又細小、又虛弱,……可是,卻是又美、又黑……沒錯,正是黑龍。


    是隻在傳說中存在的「黑龍」。


    ―――那就是我了。


    ◇ ◇ ◇


    說起來,很久以前―――在我還是群落的一員時,同伴的龍曾經說過。


    『不管是甚麽種類的龍,隻要能活上千年便會成為黑龍。』


    本以為是童話之類的,卻原來是真實呢……我呆呆地想。


    現在,繼承了曾是藍龍的名字、記憶和力量,一直這樣子呆著。


    記憶也朦朧不清,就如置身夢裏一樣。


    但是,即使是呆著,也明白身體裏有很厲害的力量在遊走。


    ……唿唿,真厲害呢。黑龍的能量,原來是這麽大的嗎。


    古代種、繼承了遠古力量的天災級魔物。那便是黑龍了。


    在同為龍種之中也高出一線,有著甚至都可以說是別的品種的壓倒性差異的龍。


    而那頭龍,便是我了……


    自那時起,過了一年。


    我長為成龍了。


    成長得強大到,令我覺得在幼生體時所感到的強大算得上甚麽。


    隻需擺一下尾巴,便足以打垮絕大部份魔物。


    壓倒性的絕對強大。


    所以,我不需要其他人。


    就一頭也沒甚麽困擾、一頭便能解決。我,除我以外都不需要誰。


    所以,我在靈峰黑嶽最深的洞窟裏築巢,幾乎所有的時間都在那裏過。


    在洞裏既感受不到下雨,也不會有誰不要命特地接近黑龍的住處。


    在一千年裏,我跟誰都沒說話,跟誰都沒交流。


    我,在我建立的一龍王國裏舒適地過活。


    然後,死期又再來臨……我又再轉生成細小羸弱的黑龍。


    抬起變低了的視線,看到巨大的黑龍屍骸就躺在一旁。那,宛如長苔的大木頭一樣。


    又再開始全新而不變的千年了……


    剛轉生時,記憶和力量還沒固定。短時間都會沉睡度過吧。


    我在洞窟深處圈起身體,徘徊在夢中的寂靜中。


    在那之後大概過了幾星期吧。


    我因為驀然而至的敵意而醒過來。


    ―――啊啊,怎麽迴事了呢。被包圍住了。


    在漆黑的洞窟中,好幾雙金黃色的眼睛燦爛地閃亮著。其中一對是紅色的。


    不妙了……


    我靜悄悄地起來。


    為防不測,這洞窟有好幾個出口。但是,那些連接出口的洞穴都全被堵住了。


    我跟芬裏厄真的合不來……


    我從心底歎氣。


    不知何時開始,這片大陸以3頭魔物為中心,而厘定出其他魔物的分布圖。


    3頭中的其中一頭是身為黑龍的我。


    而另一頭則是芬裏厄的上位種黑芬裏厄。


    包圍住我的芬裏厄群,當中紅眼睛的一頭,毫無疑問便是黑芬裏厄了吧。唯獨一頭身上的能量與眾不同。


    ……服了。居然瞄準了千年一度的弱化時期……


    我趕在芬裏厄撲上來之前行動。


    「咕啊啊啊啊啊啊!」


    我發出咆哮,趁著芬裏厄一個不注意,突圍而出。方向是黑芬裏厄的90度西。


    朝黑芬裏厄走是最壞一著,而它對角線上應該也設了陷阱吧。


    正確來說,是全方位也設了陷阱吧,但至少要走敵人少一點的地方。


    肩膀跟腳跟翼。


    被一頭又一頭的芬裏厄咬住,但沒時間甩開它們了。


    就算隻停下一瞬間,也會被曳倒,直到斷氣也不會放口吧。


    我拖著好幾頭芬裏厄,穿過漆黑的洞窟走呀走,走呀走,走呀走。


    途中,好幾頭芬裏厄咬掉我身體的一部份,因為反動力而掉了下來。


    就那樣,在終於抵達洞窟出口之時,我已經渾身是血了。


    盡管如此,我還是絞盡最後的力量拍翼。


    往西南。


    我不知道為甚麽會這麽想。


    隻是,在考慮要到何處之時,就如在黑暗中伸出一道光一樣,我明確地看到我應走的方向。


    我絞盡剩餘的力量不斷拍翼。


    往遠方。盡可能往遠方。


    往芬裏厄找不到我遙遠的西南方。


    一邊的翅膀被扯碎得很嚴重,難以再筆直地飛行。


    被芬裏厄撕裂再一直走的雙腳,已經沒有感覺了,而尾巴則從根部被撕碎。


    血好像流太多了,我意識開始朦朧起來。


    實際上也好幾度失去了意識,降低了飛翔高度,撼到樹枝而痛醒,這樣重覆了好幾次。


    然後,終於筋疲力竭的我,一直線地掉落森林裏。


    『……啊啊,明明差一點點就到了。』


    意識朦朧下,半夢半醒間想到甚麽。


    我一邊落下,感到身體越來越小。


    是幼體化。


    看來已經連身體都維持不了。


    伴同著身體似要散掉的痛楚,撲通一聲撞到地上。身上打著和暖的雨點。


    看,今晚又是下雨了。發生不好的事的日子,總是雨天。


    就連死期也是―――……


    作為魔物的本能想要求存而想盡辦法。


    藉著幼體化將生命活動減至最低限,專注迴複,但流出的生命力還是遠較為多。


    這下,沒轍了……


    我在稀薄的意識中感覺後悔。


    傷太重了。


    ……太可恨了。身為黑龍的我,竟然被敵人幹掉迎來死期。


    作為魔物最為屈辱的可恥死法。


    雖然成為了黑龍,但跟藍龍的時候一模一樣。


    到頭來,還是孤獨一頭地死去―――……


    那一刻,我失去了意識。


    看來連保持意識的力量也不剩了吧。


    下一次睜開眼的時候,一個人類望著我。


    是個深紅頭發金色眼睛的少女。


    我呆呆一望,少女「不要緊喔」安慰著我,一邊喂我喝了些甚麽。


    ……被喂了甚麽了?


    我用亂騰騰的腦子想。液體走遍了體內。


    然後,突然,劇痛侵襲全身。


    ―――是毒。我被喂毒了!


    因為明確的攻擊,我絞盡最後一分力變迴原來大小。


    身為黑龍的我,豈能被毒藥之流的卑鄙手段殺掉了!


    我隨著咆哮,一口咬向少女的肩膀。然後,到側腹


    。


    少女沒加抵抗,就被我吃掉了。


    多簡單啊。是為了舍身來殺我嗎……?


    在我感到疑問的瞬間,少女忽然笑了出來。


    就像可笑得忍不住一樣。


    然後,在下一瞬間,少女輕輕揮動一下手,發出了光芒―――我的身體,變迴了毫發無傷的狀態。


    『……誒?』


    本來被咬碎的翅膀變迴原狀,尾巴也重生,身上的傷也全部消失了。


    在不知道發生何事的我麵前,少女用她自己的身體開始說明了。也就是……,少女慢慢地治療她自己的傷了。


    肩膀和側腹再生了,少女的傷口消失不見。


    ……啊啊,她原來是聖女嗎。這樣子地救了我。


    我心想太厲害了。我正死到臨頭,隻差一點點便失去一切了。


    未來、感情、以及二千年來的知識和技術。


    真的很厲害。


    這個少女,可以把平等地探訪每一個、以及一旦臨到便逃不了的『死』顛覆掉……


    那是令身體震撼的衝擊。


    我從心底想要這份力量。


    我想要隸屬於她。我想待在她身旁。我想得到她力量的恩恵。


    ―――那樣的話,我便能從「絕對的死亡」之中得到解放。


    我清楚察覺到了。


    被芬裏厄襲擊,死亡迫在眉睫的我,為甚麽會朝西南方去了。


    是因為將要死的我,全身全靈尋找存活的方法。而唯一的救命方法就是她了。


    我畢竟好歹也是黑龍。隻想隸屬於比自己強的人。


    偏生,那樣的我,竟有一瞬間從心底想要隸屬於她……這個少女的聖女力量,到底是有多強大呢。


    好像完全沒察覺我的想法,少女輕易便準許隸屬契約了。


    雖然能力強大,但多麽的不諳世事的少女啊。一旦準許隸屬,她便會跟我連係上了。


    連我是甚麽都還沒確認就進行契約,風險不是太高了嗎?


    那一晩、魔物接連不斷地出現。


    被少女……菲亞的血所吸引而一頭又一頭徘徊而至的魔物。不可能敵得上我。


    可是,在超過30頭的時候,我也有點愣住了。


    ……菲亞,你也太受魔物歡迎了吧?


    最後打倒的,是a級的魔物。


    明明應該隻住在深淵的,菲亞的氣味到底是飄得有多遠了……


    明明擁有誰都沒有的強大力量,聖女卻很擔心地問道。


    「那我是聖女這件事,可不可以別說出來??」


    明明菲亞隻要公言是聖女,世界都會俯首於她的力量,為甚麽卻想要隱瞞……?


    沒理會心感不可思議的我,菲亞格格發抖。


    「……我好像,因為是聖女,所以才會在前世被殺死。而且是相當殘忍的方法。……要是公言自己是聖女,我怕又會被殺死。」


    跟菲亞連繋了的我,隨著她的感情,浮現出她迴想起的情景。那實在是過於淒慘,並不是年輕的少女能忍受的光景。


    ……這個,真淒慘呢。


    我真摯地迴答道。


    「當然了,我會把菲亞是聖女這件事保守秘密的哦。因為幫助菲亞去做想做的事,是我的職責來的。不過,要記著。我會用盡全力保護菲亞的。」


    聽了我說,菲亞好像害羞了,臉變紅了地別過眼。


    我一直都是孤獨一頭生活,處世決不說得上是世故。


    就連那樣的我都會擔心。


    ……怎麽了,這個聖女。完全沒學過處世術。要是丟到世上,不就隻會被利用嗎?


    其後,我從遠處守望菲亞、又或一同行動。但菲亞的言行,每每都遠遠超出我最壞的預計。


    我一邊愣住,一邊佩服──虧得她這樣也沒被發現是聖女呢。


    那是因為菲亞的能力過於卓越才能成立的。


    因為能力太厲害,輕易超出了大家的預猜範圍,所以誰都沒猜得到。就連有著那樣的選項,也沒有一人能想像得到。


    魔物的生活,雖然跟人類的幾乎沒扯上關係,但不時也會聽到傳聞。


    ―――就我所知,被稱為「大聖女」的,在這二千年間就隻有一人而已。


    二千年間,隻有一人用過的尊稱。


    ……這個意義,我覺得菲亞該去理解的。


    之前也把整池的水全部變成迴複薬,但她本人就隻是在水窪中玩耍一樣的感覺吧。


    以玩耍的感覺,將不再現存的遠古優質迴複薬還原,弄成能半永久地使用。


    那個紅發金眼的少女,肯定是世界上最有價值的。


    問題是,哪一個、甚至她本人,都沒察覺得到。


    「登登!這是薩比利亞專用的變身道具的――說!!」


    擁有至高價值的聖女,這麽說著把時間花在我身上。


    「薩比利亞,你真的很可愛呢!」


    微微笑著,撫摸我的頭。


    因為菲亞容許,我常常都在菲亞懷裏唿唿大睡。因為菲亞很暖,可以唿唿睡好覺。


    然後,不時會做到以前的夢。


    孤獨一頭度過的二千年間的各種事情。


    「唿唿,薩比利亞真是的。說甚麽做了以前的夢……0歲的以前是幾時的事哦?」


    菲亞有趣地笑道。


    看著我不停撲哧地笑。


    ……我,突然理解到了。


    啊啊,我弄錯了應當守護的事物了。


    我對藍龍的同伴並沒有那麽珍重。


    所以,被背叛也沒很受傷,也輕易地舍棄了藍龍。


    在跟菲亞相遇後我才察覺到。這份感情,截然不同。


    區區性命,可以輕易賭上。


    不管發生甚麽事,也不會舍棄菲亞。


    因為,菲亞完全地接受了我。


    會因為我而生氣、會為我而戰、會跟我一起歡笑。


    跟菲亞一起,一直都很快樂、很溫暖、很安心。


    所以,我才想起那差天共地的過去……隻有我孤獨一頭度過的漫長時間,再次認識到那段時光是多麽的無價值。


    而反過來說,認識到跟菲亞一起的時間有多重要。


    是無可取替的時間。


    因此,―――在2頭藍龍朝菲亞俯衝的時候,我被足以讓體內的血沸騰的怒火侵襲。


    ◇ ◇ ◇


    我立即擋在菲亞麵前,變迴黑龍的模樣。


    隨著爆風而卷起了塵土。


    我向迫近而至的藍龍咆哮。


    於是,藍龍停止降下,直飛上去。


    可是,卻沒有即場離開,而在上空轉圈盤旋。


    看到我就該明白實力差距有多明顯了吧,卻依依不舍不願離開。


    ―――菲亞,又是你嗎。


    想到一頭接一頭地,幾乎令人生厭地誘惑魔物的菲亞,我歎一口氣。


    迴想起來,菲亞的確是由早上開始一直給從魔施加迴複魔法。因為菲亞很耐痛而沒察覺到吧,不過應該是身上哪裏正受了傷。


    然後,從傷口飄散出聖女甘甜的血香吧。不然,沒法解釋這


    異常的魔物出現率。


    大家都心想因為黑龍而令森林魔物的棲息範圍擾亂了,但也不會想到,在森林的入口附近就相繼出現兇猛的魔物。原因毫無疑問就是菲亞散出的聖女的血的香氣了。


    證據就是,藍龍隻瞄準菲亞來襲擊。


    明明都知道跟我的實力相差那麽遠,卻沒法離開。


    但是,沒察覺到這一點的菲亞,伸手撫摸我,啪啪的拍打我身體。


    「謝謝你保護我。還有,謝謝你發出威嚇。之後的就交給我和騎士們吧。」


    完全接納了我說不想跟藍龍打的任性話,正打算幹點甚麽。


    我變得奇怪了,不禁唿唿地笑出來。


    多麽古怪、多麽愚蠢、多麽可愛的聖女啊。


    ……菲亞的本質,一直都是個聖女。


    就算說著想要隱瞞身為聖女,一旦牽涉騎士的性命時便會毫不猶豫地使用力量。


    專心於守護騎士的生命,忘記自己的保身了。


    世界最有價值的菲亞,會輕易為了隨便都能代替的騎士而賭上性命。


    偏偏,她卻弱得不成話,根本不值一談。


    ―――所以,我就成為龍王吧。


    為了成為她的守護者。


    為了從一切中保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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