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夜沉沉,月落如燈。


    寂靜的夜晚,每個人都望著天上同一彎明亮皎潔的圓月,心中各自愁緒卻各有萬千。


    白錦覺得他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他好像夢見在他很久很久以前,還年幼的時候,在自家花園裏的梨花樹下,看見了一位白衣古衫的少女,女孩容顏清麗雅致,正在吹著不知名的曲子。


    曲子悠悠,飄蕩在春日明媚的陽光下,竟然讓他聽得入了神。從此再也移不開目光,那抹雪白形影也就一直印在了他的心上。


    夢境一轉,又看見自己奄奄一息倒在荒山雪地上,深冬嚴寒的空氣凍得他渾身發抖手腳僵硬,饑餓和寒冷一寸寸地剝奪他的意識。


    就在他以為自己要死了的時候,就在他絕望地等著餓狼張開腥臭的嘴巴要咬到他脖子的時候,忽然有人出現救了他的性命。


    拚著最後一份力氣,他吃力抬頭望去,隻看見滿目冰冷的太陽光明亮得幾欲刺破他的眼睛。但是在碧空如洗的天幕映襯下,他還是看見了站在自己麵前的白衣人影。


    那抹雪色,好像高山積雪一般潔淨飄忽,和他記憶深處那抹站在梨花樹下的雪影重合了起來......


    很多很多的夢境,仿佛要將他前半生的經曆都迴放一遍一樣。


    畫麵轉換,他又迴到了那不知名的小山村,一身皺巴巴青衫的女子滿身酒氣走來,雙眸冷寂臉色蒼白,卻給予了他所有的溫暖與關懷。


    在他空白的記憶力,畫上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即便是死了,也無法淡化他們兩人之間的羈絆,即便是她不要他了,也磨滅不了他愛阿蘇的心。


    他愛著阿蘇,就如阿蘇愛她的師父一般,放不開忘不掉,所有的感情皆身不由己。


    在那個山村小庭院裏,他呆呆望著月夜下,花瓣紛飛中緩緩向他走來的青衣女子,仿佛迴到了忘記了一切什麽都沒發生的時候,阿蘇在朝自己憂鬱卻溫柔地微笑著。


    白錦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抓住她。可猛然間寒冷夜風唿嘯而過,站在他麵前的青衣女子變成了雙眸如血,陰冷邪肆渾身煞氣的紫蘇。


    她血色的眼瞳中沒有了愛,沒有了痛,沒有了悲,隻剩麻木的恨意與殺戮。


    鋪天蓋地的血色彌漫開來,吞噬了夢境裏唯一剩下的潔白梨花,終於全部都染上了壓抑陰森的血紅......


    壓抑絕望得甚至讓他沒有從中驚醒,而是一點點撕碎美好的夢境,慢慢恢複了意識。


    白錦怔怔睜開眼睛,渙散的眼眸裏好像還依稀殘留淚光,他呆呆望著帳頂好半響,整個人茫然死寂。


    突然間,昏迷前在幽冥宮裏麵的場景猛地跳入腦海中,讓思維有些混沌的白錦一呆,仿佛才真正迴過神般瞳孔倏縮。


    “阿蘇......!”


    內心著急的白錦全然忘記了自己如今的身體狀況,猛地一下從床上坐起,扯到了身上的傷口,鑽心的劇痛疼得他渾身無力,一下子跌迴了床中。


    守在屋裏的人聽見動靜進來,看到白錦醒了皆都一喜:“白錦!你醒了。”


    見白錦掙紮著想起身,最先進來的慕青連忙扶住他,勸道:“白錦你別亂動......你現在受了重傷,大夫說要好好靜養,不能下床。”


    白錦猛地抓住了慕青的手,雙眼緊緊盯著他,啞聲道:“阿蘇......阿蘇她人呢?我想要見她......咳咳!”


    手臂被白錦抓得生疼,慕青望著滿臉焦急的白錦,卻不知道怎麽迴答他。


    跟著進來的蕭夢臨神色頹然,說道:“紫蘇她......不在這裏。”


    於是便將那天從幽冥宮出來後發生的事情告訴了他。


    他們一行人離開幽冥宮後,因柳殷等人要紫蘇交出煉丹手劄和花種子,最後雙方打了起來。紫蘇在幽冥宮與夜刖他們一戰受傷不輕,麵對柳殷他們自是吃力,後來她飛身走了,蕭夢臨和卓玉珩不放心追去,可卻追不上紫蘇。


    白錦聽後,蒼白的臉上充滿了擔憂,慌亂地喃喃道:“不行......我要去找她......咳咳!我要去找阿蘇......”


    見他竟要從床上下來,蕭夢臨和慕青連忙再次攔住他:“你如今傷成這樣子,如何能去找紫蘇?我們都派人竭力去尋找紫蘇的下落了,你隻有把傷養好了,才能夠去找她啊。”


    ——————————


    寒風唿嘯,吹來厚重的烏雲,遮住了天上圓月。


    雪花開始飄落下來,漸漸的越下越大。


    山崖之下,在晦暗的黑夜中,大雪飄若柳絮,靜靜從黑漆漆的天穹那裏飄落下來。


    靜謐的深山雪夜中,模模糊糊中好像有道人影搖搖晃晃自黑暗中走來,隨著那人影的漸漸走近,這才看清楚了那人一襲紅色衣衫。


    不,並非那人身著紅衣,而是她的衣衫被鮮血染紅了。染血的衣袍在靜謐的雪夜中,變得無比刺目,隨著那人踉蹌的步伐,雪地上麵留下了一個個血色的腳印。


    行走在茫茫雪夜裏的正是紫蘇,她身上都是傷,才剛衝殺出了一群官兵的包圍,躲進了山裏來。鮮血從從傷口中流出,隨著她每走過一步,便在潔白的雪地上滴灑了一路。


    紫蘇捂著身上流血的傷口,一手上還握著一柄血跡斑斑的長劍,身子搖晃踉蹌得好像隨時都會跌倒下來。


    走得近了,才發現她此刻麵無表情的臉上,比飄落的白雪還要蒼白。


    夜晚雪下得大,紫蘇那無血色的嘴唇已經凍得發紫,臉色慘白中還隱隱泛青,沾染著點點血跡,在淩亂披散的長發下,看起來恍若是夜間遊蕩的惡鬼。


    大雪寂靜灑落而下,她形單影隻走在雪夜中。渾身上下早已經蓋滿了雪花,雪花又被身上的血給染成紅色,披散的長發發梢都已經結上了細碎的冰晶。


    渾渾噩噩中,紫蘇好像看到前方有個山洞,她微微站定身子壓著劇痛胸口內翻湧的血腥氣,艱難朝著那處山洞行去。


    揮劍斬開遮擋在洞口的灌木,紫蘇手中的的劍鋒利無比,削鐵如泥,即便現在身受重傷,區區這點灌木還是能夠處理得了的。


    山洞裏麵冰冷無比,但是至少遮擋了外麵的風雪,總比走在風雪之中要好很多。


    身上的傷很嚴重,紫蘇幾乎是踉蹌跌倒在了地上,她撕下身上的衣衫,草草包裹了一下身上比較嚴重的傷口之後,開始運功調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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