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蘇將手中的蜜餞塞進了他嘴巴裏,嘴裏彌漫出來的甜味讓他怔住。


    “這是從大青城中鋪裏買來的,是不是比青竹自製的要甜些?”


    她音色依舊冰冷如外麵寒涼的春夜,抬手輕輕擦拭掉了唇邊的藥漬,動作卻是輕柔的。


    白錦抿緊了唇,慌忙低下頭:“您出去吧。”


    紫蘇沒有再說什麽,拿著空碗轉身走出了房間。


    聽見關門的聲音,他瘦小的身子縮成一團,將臉埋在臂彎中。嘴巴裏泛出甜滋滋的味道,淚卻流得更加洶湧。


    “我要出去幾天,你們多看著他一點。”紫蘇出來,對守在外麵的兩姐弟說道。


    他的傷要盡快治好,但是今天從慕容雪那裏帶來的草藥裏,還缺了一味藥。


    她以前聽人說過,大青山上可能會有,她要去碰碰運氣。紫蘇交代完之後轉身便離開了,兩姐弟都沒來得及問她要去哪裏。


    迎麵走來的馬大娘正好看見紫蘇從酒坊裏出來,見到她居然頭都不抬一下,心中不禁有點火氣。


    馬大娘腳步一轉,走進了酒坊裏。


    聽見外麵有人喊,李青華連忙走了出來,看清是馬大娘時,臉上的笑容微斂了幾分。


    “馬大娘,是要打酒嗎?”


    馬大娘搖了搖頭,朝酒坊裏看去:“對了,前幾天你們帶迴來那人,現在怎麽樣了?”


    怕是早已經死了吧?他傷得那麽重,紫蘇一個瘋癲酒鬼怎麽可能有辦法救他。


    看見馬大娘臉上的神情,李青華的微笑徹底收斂了下來,卻還是客氣地迴道。


    “現在人已經醒了,恢複得很好。”


    馬大娘嘴角挑起的弧度一僵,瞪大了眼睛,聲音因為不相信而拔高了好幾度。


    “醒過來了?!怎麽可能?他傷得那麽重!”


    要不是看在是鄉裏鄉親的份上,李青華真想嗆她一句,自己醫術不好沒本事,還質疑別人的能力嗎?


    李青華沒有說話,馬大娘就認定她是撒謊了,轉身就朝後院走去。


    “我去看看,那瘋癲酒鬼難不成還真把人給救活了?我不信!”


    見她居然真要去查看,李青華立時就憤怒了,連忙衝過去拉住她,聲音也冷了幾分。


    “馬大娘,他現在需要靜養。您若沒有什麽事情,就先請迴吧,酒坊要打烊了。”


    她邊說邊將馬大娘拉到門口,隨後毫不客氣地關上了門。聽見她在外麵憤怒的叫罵聲,李青華心裏火氣更大,沒想到馬大娘居然是這種人!


    馬大娘被李青華毫不客氣地趕出了酒坊,心裏咽不下這口氣,就對紫蘇更加有意見了。


    快馬趕了半天的路,下午的時候就到了大青山腳下。可這大青山這麽大,上哪兒去找草藥,還是個問題。


    正自犯愁中,忽見一中年女子背著竹簍正從山道上下來,她的竹簍裏裝著的都是草藥。


    “請問,你可知道這山上,在哪裏能夠采到荏?”


    中年女子停下腳步,上下打量了她幾眼,才道:“是知道,隻不過不好采啊。你一個瘦弱女子,獨自去那裏怕是會有危險。”


    荏都是生長在懸崖峭壁裏,她自然知道危險:“還煩請指一下路。”


    中年女子見她孤身一人,便道:“我家就在前麵不遠處,你帶著馬上去多有不便,要不先隨我迴家一趟,我再帶你上去。”


    紫蘇正愁馬兒沒處可放,聽見中年女子這麽說,便欣然同意了。


    “不知姑娘如何稱唿?”走在山路上,中年女子跟她搭話道。


    紫蘇嘴角微抿,眸中卻浮現出幾分朦朧的笑意。


    “我就叫紫蘇。”


    中年女子聽了,奇異地道聲巧了:“想必姑娘家中是行醫的吧?所以你母親才給你起了這名字?”


    草藥荏也叫紫蘇,許是在這地方藥材不好找的原因,在城中很多家藥鋪都沒有。


    紫蘇的腳步有些慢了下來:“這名字是我師父給我取的……”


    她小時候身世淒苦,從出生之時雙眼就是盲的,更不知父母是誰,是幹娘將她撿了迴來。


    後來有一年突發大水,幹娘被洪水卷走,她也險些死掉。被師父發現的時候,她已經不省人事了。


    從漫長的昏迷之中醒來的那一刻,縱使現在已經過去十多年,卻還記憶猶新。


    “你醒了?”


    黑漆漆的世界還是一如既往地什麽都看不見,但咆哮在耳邊的可怕洪水聲、人們絕望的哭喊聲已經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從沒有聽到過的,溫潤柔和的聲音。清潤醇厚,又透著幾分空靈,聽來恍如美妙的梵音。


    那是和陽光一樣的聲音,她從來沒有見過陽光,但幹娘說陽光是最美好最溫暖的東西。


    輕飄飄地墜落到她的耳邊,輕而易舉便抹去了心頭所有的恐懼和絕望。


    她下意識伸出手朝聲音響起的方向抓去,雙眼睜得大大地看向那邊——即使她什麽也看不見。


    “你……你是誰?”


    手被一雙同樣溫暖的寬大手掌給輕輕握住,那如陽光一般溫柔好聽的聲音又輕輕響起。


    “我是救了你的人,可有感覺到哪裏不適?”


    她顫抖著身子搖了搖頭,感覺到有指尖壓向了她的手腕。


    “脈象沒有什麽異常,你先好好休息吧。”


    意識到手要被放開,她慌忙緊緊握住,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竟撐起了身子要留住那聲音。


    一雙手及時的扶住了她險些栽倒床下的身子,她緊抓著手中的衣袖,眼淚已不受自己控製。


    還有心底裏翻湧著的恐懼:“我害怕……”


    上頭寂靜了幾秒:“那好,我不走。”


    她的手仍舊在抖,但因為恐懼而顫抖著的心卻已經漸漸安定了下來。


    或許因為那溫柔的低語,或許因為鼻息間聞道的清幽梨花香味。


    “你叫什麽名字?”他輕輕地扶著自己躺迴床上,細心地蓋好了被子。


    她搖了搖頭,一隻手仍然緊揪著手中柔滑的布料不放,生怕放開了手,她又是孤身一人。


    “幹娘是將我從蘇河裏撿迴來的,我沒有名字,她一直都叫我小蘇。”


    說到幹娘,她鼻子又泛起酸澀了,眼淚再一次不受控製。


    從今往後,這個世界上就隻剩下她一人了,完完全全孤零零的黑暗。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俏醫娘子擒夫記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碧海朝生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碧海朝生並收藏俏醫娘子擒夫記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