駐紮營地。


    短短一天的時間拿下青靈山莊,士兵們奔襲這麽遠的距離自然是十分勞累的。但是這份勞累換來的是一場完全的勝利和一頓無比豐富的晚餐,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了。


    美酒,燉肉。這就是他們的晚餐。


    誰也不知道他們的太子殿下是從哪裏找來這麽多的肉和美酒的。三萬大軍,不能保證酒管夠,但至少可以大口吃肉。若非是保證會贏,他們也不會在迴營之後就能聞到飄香的燉肉味道。


    攻擊的部隊出去沒多久,夥夫們就忙了起來,整整一天沒閑著,才燉出來這麽入味的肉。


    帶著首勝的喜悅,這一頓飯吃的很爽很盡興,天黑了,篝火還在燃燒著金紅的光,徹夜狂歡。


    上官亦楓是主帥,葉真和贛南軍統領是高級將官,帶頭慶功,吃了多少不知道,但到了子時興奮的士兵們還是沒有放過他們的打算。


    宋遠文、葉樞、鬱誌超三個鐵哥們,帶著鐵哥們何世君的親哥何世登,慶祝完了大的之後再帶著唐宗偉進行小範圍慶祝。


    除了何世登的三個人都是不是第一次見識如此慘烈的場景,故而對於他們來說這都不算什麽。而何世登的心智也遠非何世登能及的,所以也能很快的接受血流成河的殘酷。


    心理的強大,讓他們能迅速的調整自己,現在就能夠又吃又喝,而且身上還帶著血汙,完全沒有心理壓力。


    可唐宗偉就不一樣了。他雖然殘忍,也會殺人,也曾見過死人的模樣,卻從來沒見過如此大規模的戰爭,更沒有一次性見過如此多死狀各異的屍體,對他這個小孩子心靈的衝擊必然不是一般的可怕。


    直接的影響就是,跟著宋遠文已經把吃貨屬性激發出來的唐宗偉,一晚上就喝了一碗酒,剩下的什麽都沒有動。要不是他自己遠遠的躲開燉肉,估計聞一下味道都能把膽汁給吐出來。


    他隻是安靜的坐在篝火旁邊,在宋遠文的身邊一動不動,抱著膝蓋,坐在冰冷的地麵上,看起來無比的可憐而無助。宋遠文全部的心情都放在他的好兄弟身上,一點都沒關照唐宗偉,這受到了極大刺激的唐宗偉更加的心情低落了。


    三個人都注意到唐宗偉了,就宋遠文這個當師父的沒注意到,他們深切懷疑宋遠文的不靠譜屬性再一次被激發了出來。


    到了後半夜了,長期精神緊繃已經讓唐宗偉這個小孩子有些熬不住了,打了一個嗬欠,困了。


    嗬欠的聲音總算讓宋遠文注意到了他,這才帶著唐宗偉先行迴到帳篷中,留下他們三個意猶未盡、仍然在喝的人。


    唐宗偉的行為很是順從,但宋遠文依然能感覺出他的心情很不好,對於自己的話有些不情願,想來要不是他真的困了,宋遠文得好好的吃一頓苦頭。


    進了帳篷,唐宗偉一言不發,直接鑽進被窩中,像是把自己藏起來一般,壓根就沒搭理和他一起迴來的宋遠文。


    見唐宗偉沒打算理他,宋遠文也不強求。要說他沒看見唐宗偉一晚上異常的表現,那純粹是瞎掰,他這是故意沒搭理唐宗偉的。


    他現在還小,沒有太過強求,但是到了以後,就算自己的情緒再不好也需要控製住,讓人看出失落是可以的,但是失態是完全不允許的。這算是給他的第一次訓練了。


    總是感覺這場戰爭對於他來說很殘忍,但有時候自己對他的培養方式才是最殘忍的。


    宋遠文很清楚,但是他必須狠下心去做,否則他隻能為身上背負的氣運所累,被命運左右。隻有自己強大起來,擁有了左右命運的能力之後,才能擺脫命運的束縛。


    沒有管唐宗偉對他的不待見,自顧自的坐在唐宗偉的旁邊、自己的鋪位,說著自己想說的話,像是自言自語一樣。


    “死亡這件事呢,我從來都感覺隻是一個終點。至於怎麽死的,那就是死的過程。戰死、餓死、毒死、摔死什麽的,都是走向終點的一個過程。那些所謂千奇百怪的死法,不過是不同的過程而已,區別在於有些人是有選擇的,而有些人是被動的。


    “這樣是很殘忍的,不過唐宗偉啊,你想想你自己,難道你沒有殺過人嗎。和今天的情景相比,隻不過在於一次性死的人數的區別。當對方有取死之道的時候,殺一個人和殺一堆人有什麽區別。


    “什麽人該殺,想必你的心中很清楚,這些為師就不和你多說了。我能說這些。是看你實在是有些想不開。我言盡於此,剩下的你自己想吧。我希望迴京之後,能看到一個正常的唐宗偉。”


    唐宗偉依舊沒說話,但在宋遠文的感知中,他的唿吸開始變的平和了許多,顯然,宋遠文的話他是聽進去了。


    “我還要出去,你先睡吧。有什麽不明白的,你再來問我。走了。”


    聽著宋遠文出去的聲音,唐宗偉總算把自己金貴的頭從被窩裏抬起來了。果然,帳篷裏已經沒有人了,宋遠文真的又一次出去和鬱誌超他們繼續喝酒去了。


    莫名的感覺心中有些不爽,唐宗偉很變扭的繼續躺下睡覺,可不知道為什麽就是睡不著。不僅僅是因為白天在青靈山莊看到的、無比殘酷的情景,還有晚上宋遠文說的一番近乎冷血的理論。


    冷血?


    想到這個詞,唐宗偉莫名一愣。


    以前總是聽別人說自己冷血,原來也有自己說別人冷血的份。


    東越帝都淮梁,瑞王府。


    從來都是熙熙攘攘的瑞王府,今年過年不是一般的愁雲慘淡。往來的人中,達官貴人隻是應付一下,而真正用心的,卻基本上沒幾個。


    果然,自己身上隻有權力是他們在意的,當權力不在的時候,誰都不會再在乎他是誰,到底世人還是鬼。連現在所謂的看得起他,可也隻不過是為了他身上瑞王的爵位。


    隻有一個人,一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真正讓尉遲修玹這個心已經涼了的人感受到了一絲絲的溫暖。


    一個酒友,一個來自江湖的,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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