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這裏震撼到,但接下來的場麵徹底的讓唐宗偉驚呆了,真的算得上一景。


    從溫泉池子出來,唐宗偉剛想開心的表達一下對這裏的喜愛之情,結果卻發現這個一向話多、結果一路上安靜的不正常的師父,坐在椅子上,彎下身子,手捂著臉,身體一抽一抽的,仿佛在啜泣。


    整日裏嘻嘻哈哈沒有任何煩惱的魔王世子,時而腹黑、時而搞笑的淩霞尊主,嫌棄他不假、關心他更不假的師父,能在中毒時生死一線都堅強如初的人,居然哭了,這誰能信?


    唐宗偉年紀小、本性幼稚,但他不傻,能把整個唐門和鬱誌超耍得團團轉的祖宗能是一個沒腦子的人,更何況他的過去也是缺失了相當一部分童年最珍貴東西的,常人難以有的堅持他也是理解的。一個有著十足悲慘過去的都想不明白為什麽,更別說其他人了。


    一時間,唐宗偉也不知道說什麽好,密室一下子就徹底安靜了下來。宋遠文無聲的捂著自己的臉,也不發出一點聲音,縮在一個小小的角落裏,將悲傷控製在這裏,不讓它蔓延。


    然而,情緒始終有著一種神奇的魔力,無形無影,無狀無實,卻能無聲無息的影響到人。即便宋遠文將悲傷控製在一個小小的角落中,最後卻還是不能如願。


    “師父,你怎麽了,又沒挨打,哭什麽啊。”


    宋遠文沒有迴答唐宗偉的問話,像是失去了聽力一樣,繼續低著頭,在悲傷中抑鬱,難以自拔。


    許久之後,他捂著臉發出沉悶的聲音,其中的情緒有些聽不真切。


    “唐宗偉,你最近也沒少看書,知道絕望是什麽意思嗎。”


    唐宗偉莫名其妙,還是老老實實的迴答了問題。“知道。以前在唐門的時候知道爹娘都死了的時候那種感覺應該就是。”


    那個時候的唐宗偉應該隻有三歲,智商的發育已經遠超常人的想象,在得知父母去世的時候他是沒有感覺的,但真正讓他難受的是同齡人都有爹娘陪伴,而他隻有唐晨三個老頭的問詢。


    在感受到這個的時候,他終於有了一種在日後讀書才明白的,叫做“絕望”的感受。


    宋遠文不動聲色的抹了一下自己的臉,抬起頭來,頂著一雙紅色的眼睛和看起來有些異樣的英俊容顏,終於直視了唐宗偉的眼睛。


    “好,知道就行。那麽我再問你,你相信有生死輪迴嗎。”


    “不信,”唐宗偉居然格外的堅決,“我們唐門練的是毒功,是有傷天和的功夫,要是真的有生死輪迴,那我們都是要下地獄的。但我們不信,所以我們絕對不會有下地獄的一天。”


    別問唐宗偉為什麽懂,在他學習煉毒用毒的第一天,唐晨就一再的強調這一點,在之後還無數的重複告誡,所以唐宗偉不信天命,不信生死輪迴,更不信有天堂地獄之說,因為隻有這樣,才能在這個封建迷信的時代將唐門的毒功傳承、發展下去。


    “原來是這樣,難怪唐門的人要麽很低調,要麽出山就無所畏懼,原來是根本就不信啊。這一點,饒是我的音閣再厲害也不明白這一點。謝謝你為我解惑了。


    “你不信,我信,可是我信的結果就是無論什麽時候都陷入無盡的痛苦中,永遠都求而不得。”


    唐宗偉有些蒙了,不太明白宋遠文的到底想說什麽。


    “師父,你這是什麽意思啊,你不是已經成了淩霞宮的尊主了嗎,哪裏還有求之不得。”


    宋遠文搖了搖頭,不再管唐宗偉的問題,自顧自的說了起來。


    “你還小,見過的世麵不多,很多事情都不知道。不是能夠站上最高的位置就能心想事成,無論何事都順心如意。


    “我想要的從來都不是當什麽尊主,也不是如履薄冰的繼承靖王的爵位。我想要的隻是一個普通人的家,生活在小山村中,過著簡單而平凡的生活,隻要有一個完整的家,一切都足夠了。”


    “隻是,老天總是在和我開玩笑。先是除了殺戮的猩紅,生活中隻剩下了無聊的自己找樂子;好不容易碰到一個以為能共度一生的人,後悔卻隻吃下了一顆粉紅色的毒藥。


    “現在呢,我以為我擁有了全部,然而我錯了。在這個看似最為單純的地方卻有著最深的陰謀,最不堪入目的痛苦。在那個時候,我體會到了最深的痛苦。


    “我的一生,處處充滿著絕望,然而沒有那一次的絕望能夠超過我發現真相的一瞬間。那個時候,我感覺世界隻剩下了黑白兩色,連沉鬱基調的其他顏色都沒有。


    “那次之後,我用了很久才接受這個事實,用了一種全新的方式來麵對著我真實的處境,來麵對著我的家。這一次,我再麵對的不是隱藏在陽光之下可怕的真相,而是麵對著親人的死亡。


    “唐宗偉啊,你知道嗎。我的雙手染滿了鮮血,見慣了無數的死亡,麵對著死亡,我可以無動於衷,但是我最害怕的依舊是死亡。


    “殺死敵人,我能夠毫不手軟,甚至興奮,但看著自己的親爹隻能身中劇毒卻無能為力的走向死亡,這種無力感,帶來的隻是絕望,久違的絕望。”


    唐宗偉從頭到尾隻是在聽著,一頭霧水。


    裏麵的內容,對他來說很多是聽不懂的,而且宋遠文說的事情很亂,以他的見識根本聽不懂整件事情的邏輯,最後的結果隻能是越聽越亂。


    宋遠文沒看見,也一點都不在意唐宗偉的想法,繼續著自己的演講。


    “一重絕望已經足夠令人痛苦了,然而同一時間我還要經曆另一重絕望。從前的作死,需要後麵用生命作為代價來償還。”


    “唐宗偉,你惡棍師父不是一個合格的師父,所以我會讓你跟你你師祖學習。雲霖山人的名頭你也是聽說過的,跟著他你沒有虧吃,隻會受益無窮。


    “你有著唐門後代和我的弟子這兩重身份,隻要你不找打,成為江湖一帶英豪是沒什麽問題的。你背負著唐門的興衰,你要對自己負責又要對整個唐門負責。


    “我的時間不多了,你……好好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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