扛下來這麵大旗的人是宋遠文的親媽,靖王妃殿下。


    轉折有點大,景航有點轉不過彎來,呆在原地,機械性地向靖王妃行禮。


    而宋廷輝淡定的表情瞬間破功。靖王妃四十歲左右卻仍如三十歲,最是有風韻的樣子,同時也能代替宋廷輝勝任調節某不省心魔王情緒的艱巨任務,各種堆疊在一起,宋廷輝看起來和陷入熱戀的毛頭小子似乎沒有太大的差別。


    “一天天淨惹事,看我怎麽收拾他。”


    靖王妃生性活潑,為人素來溫和,但是和宋廷輝一樣,在對待宋遠文的問題上永遠無法冷靜。嘴上說著不客氣的話,實際上某些微表情還是反映出了擔憂。


    親媽畢竟是親媽,話說的再難聽也不會真的厭惡。作為一個合格的母親,哪有不擔心自己孩子的。


    曾經,墨雨樓書房的唯一作用就是讓宋遠文研究秘笈、看小人書和關禁閉的地方。這個看似正經其實就是個擺設作用的地方如今卻成了宋遠文整日泡在裏麵的地方,居然還在裏麵正兒八經的看書。


    不是小人書,不是武功秘笈,更不是來自他自己難以識別的鬼畫符,而是如假包換的前!朝!古!書!


    前朝滅亡之時,因為戰亂許多書籍都遺失損毀了,天下平定之後,四國紛爭不斷,然而在書籍方麵上聯合起來各國的鴻儒一起評定。


    也許是上天的的眷顧,所有流傳下來的精品,有些技藝失傳了,前朝文化的精華還是留在了世間。連那些性情高傲的文學大家們也不得不承認,這些雖然不是他們從小學習的內容,但更值得讀書人奉為經典。


    盡管靖王府為武將世家,世代都是征戰沙場的將軍,但並不意味著一點都不重視讀書。不重視後代思想文化教育的世家不可能長久存在。就算不能讀書讀到考科舉的地步,也必須學會做人做事,當一個堂堂正正的靖王府的後人。因此這些前朝流傳下來的經典的書都在靖王府的書架上,甚至還收集了好些珍貴的孤本。


    這些書宋廷輝還能多看點,而在記憶中宋遠文似乎是一本都不看的。如今宋遠文不僅僅是不作死了,居然開始看著這些平常日子最討厭的書,簡直是不正常中的不正常。


    “世子,王妃來了。”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宋遠文並沒有注意到靖王妃的到來,直到程焰進門來稟告才戀戀不舍地從書中抬起了頭。


    “娘,你怎麽突然來墨雨樓了,有什麽事嗎。”


    可能是最近書看多了,在宋遠文這個出了名的混世魔王身上居然出現了一種安靜的感覺,說話也感覺不是很輕浮了,整個人的氣質也不跳脫了,仿若脫胎換骨。乍一看若不是還是那張臉、那身比黃金還貴重的衣服、練武之人的完美體格,靖王妃萬萬不敢相信麵前這個會是她的兒子。


    “遠文,你最近是怎麽了。快過年了,你這樣難道是要讓全家看你的苦瓜臉嗎。”


    “不是啊,這不是衣服苦瓜臉,我隻是想改一下我的風格。”


    “改風格?”靖王妃有點不太明白。


    “我以前總是吊兒郎當,高調地在外麵闖禍,這樣太不成樣子了,現在我想低調。”


    眾人絕倒。


    “低調,你倒是想的不錯。我就問你,咱們靖王府什麽人低調過。”靖王妃說話那叫一個霸氣側漏,也挺讓人傻眼的,合著不低調還是宋遠文他們家的傳統。“還有你,我還不了解你,你能忍我知道,但是低調,你父王和你母妃我都不信。”


    “不管你們信不信至少這幾天我做到了,有了開始就會有以後,這就是以後的我。”


    “你怎麽想的。”


    “我隻是想變一下,變成你們最希望的樣子。”宋遠文話說的一點很簡單,直視著靖王妃審視的目光毫不躲閃。


    語畢,宋遠文看著靖王妃的眼睛,很平靜,平靜得簡直不像他本人,而靖王妃卻在一瞬間有些失神。


    宋遠文說出這樣的話,做出這樣的決定,她應該是高興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她卻感覺自己養了二十年的兒子正在一步步遠離自己,也在遠離他的父親。


    自出生那日起,他就擔負著難以想象的重任,他在不斷的變強,卻始終抗拒。現在他不抗拒了,願意主動去承擔了,卻讓人看不透了,也讓靖王妃心中隱隱有種不太好的感覺。


    “你……為什麽。”


    “因為我有我的理由。娘,我希望在我可以掌控所有的節奏。”


    靖王妃沉默許久。“恐怕我不能做主。”


    “哦,好吧,娘我要繼續看書了,您要沒事的話吃點茶點好了,剛從外麵買的,還熱著。”


    “把正事忘了,你給我打起精神來,明天過年別再這樣一幅看破紅塵的表情,高高興興的,記住沒。”


    “好,娘你放心吧,我有數。”


    在靖王妃走後,宋遠文拿起書繼續看,沉靜的樣子令人好生懷疑,剛才你母上大人說的話到底聽了沒有?!


    當第二天他精神抖擻的換好過年喜慶點的新衣服,不是標誌性的玄色,而是一身深紫色的朝服,然後得瑟著來給宋廷輝和靖王妃拜年領紅包的時候就可以證明他已經聽媽媽的話,滿血複活了。


    無論在說什麽時候過年都是大日子,全體朝臣休沐七天,每月初一的大朝會也取消了,專心在家吃吃喝喝玩玩睡睡。皇族人家也得休息,過節就開辦的宮宴也直接取消了。


    宋遠文和宋遠寧嘴上不說,但實際上心裏麵是爽翻了的。


    宮裏麵的東西雖然好吃,但是總是少不了明槍暗箭,人心難測,總不是不知道會發生什麽樣的事。所謂筵無好筵會無好會,在南明是很正常的一個現象。


    過年是要熬夜守歲的,宋遠文果斷睡到自然醒,等去給他爹娘請安的時候,門還沒進一隻瓷杯子就從裏麵扔了出來。


    宋遠文下意識地接住,拿穩,在進去的一瞬間,宋廷輝的咆哮就傳了出來。


    “長本事了你!去九大世家把喬家上下攪的雞犬不寧,得罪青靈山莊,還走後門擅闖霓虛山!你小子上次看世界真是多姿多彩,還拐帶著蕭家少主和紫陽宮的人跟著你一起瘋。你是不是打算下迴把西司和東越也看完了!”


    宋遠文很不服氣,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又不是沒有打算。”


    “你說什麽?”這下子宋廷輝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事態仿佛不對,宋遠文立即挺胸收腹頭抬高,站得筆直,表情認真。“報告父王,沒什麽。”


    兩眼一瞪。“嗯?!”


    “額,我是說,去哪都不如待在家。”


    “知道就好,大過年的別在這惹人生氣。”


    “我不找你,我去找娘。”宋遠文又氣了宋廷輝一句,心情大好的給靖王妃請安求順毛了。


    宋廷輝隻能吹胡子瞪眼的看著自己的媳婦被自己的兒子纏著,還笑得那麽溫柔好看,一口悶氣憋在心裏,不知道是笑著看母子和睦好還是破口大罵兒子搶老子媳婦的好。


    沒一會兒,宋廷輝就麻木了。因為他的寶貝女兒來了之後也衝向了他的媳婦。寒冬臘月,孤家寡人,兒女向著母親去,老父親心酸誰人知。


    今天過年,本王很堅強很開心,一點都不心塞。


    隨著宋遠文的恢複正常,整個靖王府的氣氛都似乎活躍了好多,連宋廷輝都破天荒的跟他們打起了馬吊。素來水平最差的靖王妃一晚上居然贏了不少,而自詡無敵的宋遠寧卻輸了個底朝天。


    宋遠文:“白板。”


    宋遠寧腹誹,什麽破牌。“幺雞。”


    宋廷輝:“五餅。”


    靖王妃:“紅中”


    宋廷輝:“碰,六條。”


    靖王妃:“自摸清一色一條龍,拿錢拿錢。”


    一晚上靖王妃要麽自摸,要麽宋遠寧點炮,把把還都胡不少,到最後宋遠寧收的大紅包差不多沒貨了。


    在宋遠寧上家的宋遠文和靖王妃上家的宋廷輝相視沉默,低下頭靜靜地打牌,默默深藏功與名。


    私下裏的眼神交流……


    宋遠文:爹,給力不。


    宋廷輝:小子原諒你了,明天去酒窖是你的,想拿什麽拿什麽。


    宋遠文:謝謝爹。


    吃完餃子迴墨雨樓的時候已經很晚了,除了跟著一起全了前廳的程焰、景航、景翰,其他人已經準備休息了,連慕凡也已經準備好了換班。


    之前響了整整一個晚上的炮竹聲也沉寂了下來。大紅燈籠掛在門口的寒風中拚命地散發出光芒,嶄新的蠟燭跳躍著溫暖的光,逐漸融化凝成燭淚,緩緩流淌著繁華過後的滄桑。


    換下衣服躺在暖和的被窩裏,宋遠文久久難以入眠。


    過年的“恢複本性”不過是一個披著跳脫外皮的假象。從幾天前開始他就不再是原來那個混世魔王了。有些事情,即使不想承認也無法再迴到過去,就算他再拒接有些事他也必須要去做了。逃避了這麽久,必須要有一個結果了。


    時間不多了,也不容許他再去拖延了。如果真的能按照自己想的那樣去做,就算是死怕也是值得了。


    誰言命運天注定,我命由我不由天。


    房頂莫名傳來一些輕微的聲音,似乎是刻意控製住的腳步聲,在安靜的環境中格外清晰。更加離奇的是,一向警覺的侍衛暗衛四人組居然一個察覺到的都沒有。宋遠文心中一凜,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他們四人的武功內功皆是不差的,然而他能察覺到他們四人卻不知道的隻說明了一個問題:來者武功在他們四人之上。


    這不是個好兆頭,宋遠文一個翻身就從被窩裏出來了,然後……趕緊又縮迴了被窩。


    怎麽忘了,隻穿著薄寢衣,就算屋裏麵燒著炭還是挺冷的,哦,我溫暖的小被幾(&&&&&&&&;^w^&&&&&&&&)


    下床之後沒有穿白天那身深紫色的衣服,再次穿上了他標誌性的玄色雲紋廣袖長袍。悄無聲息的上了房頂,默默地用內力感知來者留下的唿吸聲和十分輕微的行走聲音。


    宋遠文很慶幸自己的輕功足夠好,同時也在師父雲霖山人那裏學會了一門叫做龜息術的本領,所以他敢說除了他的父母師父,無論是江湖還是非江湖,沒有人能夠在他刻意隱藏的時候發現他,尤其是在晚上。


    果真,有一個人出現在剛剛裝備最近防禦係統但還沒正式啟用的墨雨樓,動作輕巧,像貓一樣走路一點都沒有聲音,來去自如,在墨雨樓中如入無人之境。


    輕功不一般,一定得趕緊抓住,唉,都怪我還沒有啟用那些有用的玩意啊。


    宋遠文一道強勁的內力直直的向那個人打去。沒想到那人躲的還挺快,輕功出奇好,直接就向東廂房飛掠而去。


    來者跑得再快也架不住宋遠文的速度逆天。還沒等落下就已經在空中被宋遠文抓了個正著。


    因為內力的緣故,夜間的視力也還是有點的,接著滿墨雨樓尚存餘光的大紅燈籠的照明,宋遠文看清楚了那個人是誰,直接在空中鬆手,絲毫都不帶猶豫的。


    而那個人也因為宋遠文突然的抓捕和鬆手而緊張,“啊”的一聲就喊了出來。


    居然還是個女的。


    宋遠文穩穩地落在了地麵上,一步一步緩緩地走向在地上摔得不輕的女子,帶著一種仿若來自上位者的壓力,借著微弱的光在三尺之外的距離外睥睨著她。


    “本世子還當是誰,原來是堂堂九大世家喬家的大小姐喬影,怎麽大過年的閑的沒事跑到南明帝都金陵的靖王府有何貴幹?”


    喬影跌落在地,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不知道是在為自己引以為傲的輕功還是宋遠文居然以這樣冷漠的態度對她而失神。


    “我……”本來是想說什麽的,但是看到宋遠文毫無溫度的眼眸,已經到嘴邊的話卻還是咽了迴去。


    第一次,喬影如此痛恨自己的武功,至少看不到他冰冷的目光就不會像現在這般鮮紅百味雜陳。


    到底,是什麽讓我們到了今天這個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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