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向天自是明白,憑借自己羸弱的實力,根本不是爺爺對手。


    可他仍是想把生的希望交給馬煜,因此猛然發力,想要推馬煜離開。


    卻不料,已經力氣全無的馬煜憋紅了臉,死死摟住韓向天的腰,倔強不肯屈服。


    二人僵持的刹那,惡臭味隨勁風襲來,毒巨蝠欺身而至。


    那毫無人性光澤的綠眼球在猙獰轉動,最終停滯在馬煜臉上。


    “嘎……”怪異的聲音從那怪物喉嚨發出,讓兩名少年胸口巨震,瞬間幹嘔起來。


    實力差距實在太大,入魔的韓勳忠明顯強於為人之時,僅是聲波便給予人重創。


    毫不客氣講,韓勳忠出賣靈魂換來的力量,在某種意義上,的確實現了他永生的幻想。


    望著近在咫尺的虛空之門,韓向天默默舉起墨劍,目光決然:“煜弟,我要斬斷繩索,不然你我死後,這怪物一定會衝出去霍亂人間!你怕嗎?”


    想到虛空之門後的許柔兒等人,馬煜堅定道:“就讓它永遠留在這裏吧,拖人級六階高手陪葬,咱倆不虧!”


    見韓向天舉起墨劍,毒巨蝠更加狂躁,朝著韓向天吐出肉舌,就準備將他整個吞下。


    虎毒不食子,韓勳忠卻是對親孫子下了毒手。


    韓向天萬念俱灰,也罷,這都是命裏注定的孽緣。


    至少,在這至邪墨劍進入韓府那日,他早該預見今日的結局。


    想起那些不明不白投奔韓家白白死去的門客,他懊悔不已。


    若是早些把異象告訴爹,讓他去阻止爺爺,興許也不會讓爺爺入魔。


    然而,一切已然太遲。


    韓向天目光如炬,果斷揮劍,正欲砍斷繩索,卻是突得聽到馬煜急聲:“向天,快看!”


    海麵一塊殘破的木板上,一個全身焦黑的男人正緩緩爬上。


    那人手持兩枚正在燃燒的火箭梅花鏢,周身肉眼可見的青色武氣搖擺不定。


    就像是亟待燃盡的篝火,正在燃燒最後的餘光。


    是嚴無言,竟在燃燒唯一的一點生命之力。


    抬手,發鏢!


    兩隻如炭般的臂膀不堪重負的碎裂,天巧元帥射出了今生最後兩枚火箭梅花鏢!


    “嗖!”沒有分毫拖泥帶水,兩枚飛鏢破空激射,目標是毒巨蝠的雙眼。


    毒巨蝠不屑的抬起翅膀,想要擊落那小小的燃火飛鏢。


    沒成想,火箭梅花鏢像是長了眼睛,鬼魅般從蝙蝠巨翅縫隙中鑽了過去。


    隨即深深紮進了毒巨蝠的雙眼!


    “嗷……”一聲獸怒悲鳴響徹天宇。


    中招的巨綠蝠急墜入海,無暇對馬煜和韓向天造成威脅。


    綁在少年腰間的繩索再次發力,二人的身體終於沒入虛空之門。


    最後一眼,馬煜深深看向海麵浮木上那周身盡黑的男人,雖已經辨不清模樣,但他會永遠記得那人欣慰的眸光。


    胸口微微涼,是守護星河的力量讓嚴無言殘魂重現,這才驅動了最強之鏢救了馬家少主。


    緣起緣滅,這一次相見,即是死別。


    然而,這已經是命運最好的安排。


    天巧元帥客死異域,卻是在馬煜身上種下了希望之火,少年的眼中不再絕望,也無悲傷。


    他那潤濕的眼角分明滿含鬥誌,因為他讀懂了嚴無言那眼神中的意味深長。


    “加油,煜兒,做個頂天立地的好男兒!”


    白色的光屏蔽了一切,馬煜與韓向天轉瞬間置身一片蒼白之中。


    感受到身體被持續的拉拽,這蒼白的世界僅在二人眼前晃過一瞬,也便消失不見。


    擦拭酸痛的眼,一縷晨光射入眼睛,天亮了。


    “太好了,你倆沒事!”許柔兒邁著細碎的腳步上前,美眸滿是擔憂。


    她的肩膀已經纏好繃帶,許是等待他們的時候包紮好的。


    萬歡喜撅起小嘴,看向光澤逐漸黯淡的虛空之門,嘟囔道:“虛空境是挺刺激,可是太危險了,以後可不能再貿然進去了。”


    肖騰正是拉拽魚槍的主力,見兩人沒事,他也頗感喜悅,“還好,咱們幾人都安全返迴,咦,那位突然出現出手相助的朋友呢?”


    馬煜別過臉,輕輕搖頭。


    眾人已然明白答案,也不再追問。


    看虛空之門終於閉合,幾人這才舒了口氣。


    至少,韓勳忠幻化的毒物再也不會出現。


    韓向天痛飲一口米酒,周身的酸楚感驟減,他把酒壺遞給馬煜,說道:“來一口,活血止痛很管用,嚐嚐。”


    馬煜捧起酒壺深飲一口,粘稠順口,但是有些甜辣,嗆的他眼淚頓時流了出來。


    不過恰好掩飾了他早已兜不住的淚,這個時候哭出來,反而是最好的釋放。


    看馬煜不顧一切的深飲,韓向天看在眼裏,痛在心中。


    他奪下酒壺,“煜弟,再喝你就醉了。”


    想到自己辛苦收編的亡靈樹妖盡數被毀,馬煜有些難過。


    若是自己武氣未曾消耗,倒是可以重新複活這群輔助技能強大的亡靈樹妖。


    可與海精靈一番惡鬥後,馬煜早已沒了氣力,因此再也無力複活這群異域亡靈。


    幸好還有釋槐鳥,充滿靈性的它多次出手相助,讓馬煜愈加珍惜。


    馬煜暗想,唉,隻能祈禱下次進入虛空境再收編新夥伴了,希望不要太危險……


    李柔兒把手伸向馬煜額頭,花容頓時變色,“不好,今天是第六天,毒發肯定要更早一些,你都開始發熱了,等我,我這就去找藥果!”


    馬煜阻攔道:“柔兒姐,你還受著傷,我不礙事的,現在我們最需要的是抓緊休息。”


    即便是少年精力旺盛,現世相當於一夜未眠,鐵打的身子也吃不消。


    許柔兒還想堅持,但看到馬煜堅決的目光,再看眾人均是麵帶疲意,隻得作罷。


    虛空之門已經消失,來自三重虛空境的遭遇,正可謂險象環生,足以讓眾人銘記終生。


    酒不醉人人自醉,晨風吹過,馬煜有些暈眩,心中空落落的。


    虛空境內種種,仿佛黃粱一夢。


    他捧起一抔黃土,灑在地上,又澆上幾滴米酒。


    衝著虛空之門消失的地方,馬煜俯身重重磕了三個響頭。


    韓向天陪著深鞠躬三次,以示敬重。


    肖騰默默尋來一塊木牌,插在土中,又遞給馬煜一把小刀,“我想起來了,那位是鏢無虛發的天巧元帥吧,給他刻個碑吧。”


    馬煜接刀,認真刻下簡短墓誌銘:天巧元帥嚴無言,猝於光武五百一十四年農曆八月初三,鏢出必中,鏢無虛發。


    做完這些,他心中依然有些遺憾。


    到頭來連嚴伯的屍首都要流落異域,這份恩情,注定終生無法償還。


    我發誓,我一定要變強,未來,讓我來守護你們!


    這是馬煜心中最堅定的呐喊,亦是少不經事初經死別的後知後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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