顛簸一整日,韓向天已經在狼背上簡單為自己做好包紮。


    他不時觀察馬煜的情況,還好身體沒再發燙,看起來像是過度疲勞導致的暈厥。


    闖過鹿頭橋後,韓向天緊懸的心終於墜下。


    這怪狼體格真好,也不歇息,該怎麽讓它停下來呢?


    韓向天剛有這個念頭,腐屍狼身子一歪,周身的骨架突然坍塌。


    它下半身連接關節的地方像是零部件到了壽限,紛紛脫落。


    整具狼身須臾功夫化為黑煙,消失在晚霞之中。


    韓向天抱緊馬煜,背靠地摔了個結實。


    這一摔,讓昏睡中的馬煜也蘇醒過來:“向天,你抱著我幹嘛?”


    看馬煜麵色轉好,韓向天臉紅,放開他道:“你這怪狼馱著咱倆跑了一天,剛剛散架了,奇怪得很。”


    馬煜看到低矮的草皮下有幾處閃光,上前撿起道:“是化骨釘。”


    韓向天上前端詳,驚唿:“這不是機關鳥跟你對決時釋放的鋼釘嗎?真沒想到楚牧能把化骨釘都安裝進去當武器。”


    馬煜暗自佩服,楚牧真乃神匠。


    先是神臂弩,又是化骨釘,還有火器炸藥,機關鳥雖小,卻被他打造成了超級武器庫。


    不過細想,馬煜暗自慶幸,多虧楚牧沒以武鬥士或者陣方士的身份與自己戰鬥,否則他絕對沒有機會逃脫。


    匠藝士向來自負,過度迷信奇淫藝技,反而忘卻使用武者本身的力量,這對馬煜而言,實屬萬幸。


    化骨釘足以瞬間讓中招者全身癱瘓,幸好腐屍狼亡靈身體強悍,愣是狂奔一日才倒下。


    馬煜唏噓,多虧腐屍狼亡靈相助。


    雖然全軍覆沒有些可惜,但若不是這奇兵相助,二人根本沒機會逃出生天。


    想到連番幾次死地重生,馬煜笑道:“向天,咱倆的運氣真是爆了,連續逃出險境,你說是不是老天在庇佑我們啊。”


    韓向天張張嘴,剛想說些寬慰的話,突然麵色一緊:“煜弟,你!”


    馬煜鼻孔突然流血,緊接著雙眼、耳朵也開始滲血,還差嘴巴就是七竅冒血。


    韓向天手無舉措,若是七竅流血,那馬煜當下必死無疑!


    “我該怎麽辦?”韓向天捶胸頓足,強烈的無助敢縈繞全身。


    一襲紅衣飄過,伴有花香,是名天真爛漫的豆蔻少女。


    未等韓向天阻攔,她玉手靈動,脫掉馬煜的鞋襪。


    隨後,少女掏出四塊木製板夾夾緊了馬煜腳上的太衝、少衝、關衝、中衝穴位。


    旋即,一個身穿木製蓑衣的耄耋老者蹣跚著走上前,示意韓向天不要發聲。


    老者慈眉善目,麵色和藹又愛憐,從隨身的行囊裏摸出一把土色狀的藥粉,直接灌入馬煜口中。


    馬煜隻覺胸口幾乎要自己命的血被強壓迴去,轉瞬間,其餘六竅血止,他深喘幾口氣後,輕聲道:“謝謝……”


    老者衝韓向天道:“這孩子身中奇毒,差點就毒血攻心,背上他到鹿頭集看看吧,野地夜涼,他這身子撐不過今晚啊。”


    韓向天道過謝,輕輕背起馬煜,跟隨一老一少朝著鹿頭集方向趕去。


    初月正在夜空攀爬,鹿頭集那唯一的雙層木製客棧內,燭光燃的飄搖。


    一如躺在木床上麵色蒼白的馬煜,明眸有些失神。


    身旁木椅上,之前的老者已經換了一身布衣便裝,正在為他診脈。


    “小兄弟,你這毒很怪。”老人眉頭擰成川字,這毒,行醫數十年的他根本沒見過。


    韓向天打盆熱水,浸濕毛巾,敷在馬煜額頭,“許師傅,您這幾十年走遍元州大陸,就沒有見過類的毒嗎,您一定有辦法解對吧。”


    許仁誌輕捋灰白羊角須,歎氣道:“我赤腳行醫四十多年不假,專攻解毒,一般來說,任何毒都有熱冷之分,可這孩子身體忽冷忽熱,著實難以對症下藥啊。”


    在解毒者眼中,凡要醫治中毒者,以毒攻毒效果最佳。


    若是中毒者體熱,可用性涼的毒物熬藥;若中毒者體寒,可用性熱的毒物熬藥。


    通過中和中毒者體內毒素,長期以來是解毒醫者的常規操作。


    可馬煜這毒性時冷時熱,毫無規律,若是貿然用藥,恐怕會毒上加毒,風險極高。


    之前在鹿頭集西北草原上,許仁誌正與孫女采藥。


    眼睛刁鑽的他遠看馬煜六竅流血,憑借多年經驗,一眼便斷定此子身中劇毒,而且毒性極烈。


    這才令孫女許柔兒迅速出手,及時為馬煜封住穴道,又灌入秘製止血粉,這才暫時強壓毒發。


    許仁誌從懷中掏出頗有年代感的晶瓷長瓶,倒出一顆閃閃發光的藍色藥丸:“先服下七日續命丹吧,若是再晚來一天,毒攻心脈,就不好說了。”


    馬煜詫異問道:“什麽意思,難道我連七天都活不了?既然我中這毒無藥可救,就別浪費您的寶貴丹藥了。”


    韓向天解開包袱,拿出一袋子沉甸甸的光武金幣,誠懇道:“許師傅,請您一定要救他,這是我所有的錢,都給您!”


    許仁誌擺手,“赤腳行醫,圖的就是普渡眾生,我這把年紀,要錢沒啥用嘍,隻想多救點人積點陰德多活幾年了。這七日續命丹是七種毒物煉製,毒性極烈,服下可暫時壓製他體內的怪毒,若是不用這丹藥,恐怕撐不過今晚。”


    “什麽!”韓向天驚唿,看著滿臉憔悴的馬煜,內心愧疚不已。


    傷害馬煜的可是自己的親爺爺,韓向天萬分懊悔,如果當初不偷陰陽玉如意,如果當時勸阻馬煜……


    這一切本不該發生!


    馬煜喪氣道:“不行就不治了,生死有命,早死早超生。”


    韓向天握住馬煜的手,愧疚道:“煜弟,對不起,我沒想到會這樣。”


    屋門輕啟,少女銀鈴般的嗓音飄來:“小弟弟,你不乖的話,新鮮的大櫻桃不給你吃噢。”


    馬煜抬頭,想到是之前救助自己的姑娘,他撐起身子,想要道謝。


    卻是突然語噎,女孩一襲紅衣閨房扮裝,長發散開,似是剛剛洗過帶有些許濕意,清麗動人,周身洋溢著青春的活力。


    馬煜從小接觸的同齡女伴隻有跟屁蟲韓笑笑,在金京,他從小在非議中長大,上至王侯將相,下至黎民百姓,沒有誰家的姑娘願與他玩耍。


    而眼前端著一碗紅櫻桃的平民女孩,生的嬌小玲瓏,皮膚奶白,瓜子臉幹幹淨淨,柳眉梳理的恰到好處,粉嫩小嘴中還叼著一顆大櫻桃,質樸又可愛,是典型的南方美人。


    韓向天介紹道:“煜弟,這是許師傅的孫女許柔兒,你失智的時候,多虧她出手相助,還不快謝謝人家。”


    許柔兒莞爾一笑,溫柔又讓人心醉。


    那真誠的笑靨,讓馬煜渾然忘我,他那失神的眼眸裏突然有了活下去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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