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外涼山,萬籟俱寂。


    天色顯得有些昏暗不明,周圍陰氣悶悶的氛圍,仿佛也在蹉歎著什麽。


    “公子可要食些酒菜?”


    夥計打量著麵前的男子。


    身著白衣似紛雪,背歸霜劍若玄鐵。氣宇軒昂,不俗人也。


    “我且問你,方才有沒有一名小和尚路過此處?”


    一路從後山禦劍而來,靈源消耗之快饒是長清也隻得歇息一番。卻不曾想楊子環腳力這般耐勞,隻是稍作片刻即便至此無蹤。


    如今見有酒肆一家,也隻有報以一絲僥幸前去打探一番。


    “原來公子是為此事而來。”


    “先前是有一名小師傅到此不假,不過……”


    夥計擦著酒桌便作應答,一番話說到下句便斷了續章。


    “不過什麽?”


    長清聞得頓時激動起來,一把抓起夥計的手腕。


    “哎呦!”


    “公子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夥計一時吃痛,怨艾地麵容上一絲恨意稍閃即過。


    “一時衝動,多有得罪了。”


    長清冷靜下來,向其抱拳賠禮。


    “此事還望閣下告知一二。”


    語氣中沒有絲毫求乞,這便是修道者與世俗凡夫的區別。若說長清倒也是個仁慈之輩。此事若是換成其他脾氣稍微暴躁些的,定是抓來夥計好生搜魂一番。


    “公子既然當問,小人定會一說。”


    “隻是,不知從何說起。”


    夥計賣了個關子,佇立此處遠遠地遙望著涼山方向。昏暗之中,其嘴一角泛起弧度。


    “小師傅來時步伐急促,麵目稍帶慌張。仿佛有什麽要緊之事,隨即似乎朝著涼山一方去了。”


    “遭了!”


    長清聽其言後卻是心中一涼,連忙從脊背後方抽出來兮,一步邁上,轉身即逝。


    長清不免啞言。


    當真是怕什麽來什麽,涼山一早便異狀橫出,如今其勢更有甚之,何況附近一帶還常有馬賊出沒,楊子環不過一少年而而,若真是麵對這些,估計危矣。


    深夜逐漸拉開帷幕,驕陽照射一天的餘暉也在慢慢散去。


    終於,當白晝所有的一切消失在視野中,隻剩下那一片黑暗,一個獨自趕路的少年。


    獨行微涼夜色中,不知為何,隻感輕鬆愜意。仿佛不再被世事牽絆,楊子環倒是有著一絲淡淡的慵懶思緒從心湧動。


    山依舊是原先那山,隻是涼意中帶著些許蕭殺之寒。


    楊子環徑直走了進去。


    一步踏進,天色也隨之陰暗了起來。


    當最後一絲星光被遮蓋,隻有月亮的皎潔照耀著大地,散發出一點光芒。


    “鐺!”


    來兮立地三尺,周圍驚鴻縈繞,久久旋轉不停。長清望著涼山,麵容有些猶豫不決,心中卻是苦笑不迭。


    “小和尚啊小和尚,這次徐某可是被你給害慘了。”


    長清兩手各拈法指,眼神之中閃過一抹決然之意。繼而,作步來兮上,緊接隻聽“嗖”地一聲,連人帶劍便都不見了蹤影。


    深夜開始覆蓋整片天地。


    依稀,風襲得突然,野草也冷不丁低頭。黑沉沉的夜,仿佛無邊的濃墨重重地塗抹在天際,連星爍的微光都沒有了。


    夜色越來越濃,世間萬物好象一下子全都掉進了神秘的沉寂中。


    “周圍怎得這般安靜?”


    自打楊子環進山以來,除了風吹樹葉響,入耳皆無聲,更別提什麽蟲鳴蛙叫了。


    楊子環憑著感覺摸索著自己上次來時的跡路。在這無邊的黑暗中猶如無頭蒼蠅般四處碰壁。


    霎時,冷風唿嘯,尖銳的刺鳴聲仿若鬼怪在叫囂著要衝破地麵。楊子環緊了緊覆腳僧衣,步伐不由得加快幾分。


    楊子環不敢迴頭,背後是無止境的黑暗,仿佛要讓其沉溺在粘稠的墨色當中。


    風刮得臉頰生疼,楊子環卻隻能一路奔跑,拚命地向前,哪怕此時的前方再也沒有一絲亮點。


    驀地,楊子環止住腳步,瞳孔大張著望著前方……


    “涼山異變更為嚴重了!”


    長清蹙眉,修道者的感官賦於常人。雖此之前不曾來過,但或多或少聽過些許蜚語。如今一看其勢,果真不得馬虎絲毫。


    長清駐足仰望天際,卻並無絲毫星光點亮,入眼隻是無盡地黑暗。


    別無他法。


    如今深至此山,若是想要迴頭估計也不是那麽簡單。更何況楊子環依舊未能尋迴,若是一走了之,豈不太過冷血。


    或許出於宮門的嚴懲,或許不忍少年一人獨行。


    長清甩衣撫袍,尋著楊子環地蹤跡往前。


    誰言修道者無情,此番吟罷戰歌行!


    長刀所向,直指那北方的疆土。


    殘陽如血,流淌在南下的征途。


    旌旗獵獵,召喚著東進的戰鼓。


    黃沙漫漫,擋不住西征的腳步。


    往日的一幕曆曆清楚,定安男兒可殺不可辱!


    百年的往事番番在目,為己帝國含淚別父母!


    從今以後逆水蕩窮寇,立馬長天誓滅南蠻戶!


    ……


    “這,這是……”


    此時,楊子環被驚的說不出話來。


    任他天資聰慧過人,可在此刻也隻是個孩子罷了。瞳孔放大,裏麵全是駭然之意。


    周圍的花草樹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枯萎,磅礴浩蕩的生命力仿佛被某種未知的元素瞬間抽走。


    開始隻是楊子環麵前一處,緊接方圓幾裏,繼而整座山都變成了一座死山。那一刹,就連風吹樹葉的聲音都聽不見了。


    整個天地被如山白骨覆蓋,入眼皆是皚皚滿目。


    楊子環仿佛即將消道似得,隻是由它覆蓋。


    腿一軟,渾身逝了力氣,身子如同一灘爛泥。意誌逐漸模糊,整個世間便隻剩下了黑白兩色。


    漸漸,當白骨填滿涼山。


    楊子環似有似無間仿佛覺得有股神秘地力量在拉扯著自己。


    慢慢,一縷青煙升了起來。


    楊子環的魂魄從肉體中抽離剝開,看著自己遺地的肉體,別感一番怪異。


    或許,楊子環將會化成骨山的其中一員,與這涼山常年為伴,等待著下一個新世的輪迴。


    隻是,再也見不著她了吧。


    “靈裳……”


    腦海中最後浮現麵容,一雙朱唇,語笑若嫣然。銀鈴般地嬉笑隨著長及曳地的紫衣在九天之上舞著一支洛神踏歌。


    若有來世,不願忘記前世因。


    假有今生,必當銘記後世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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